第8章 番外 我會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嗎(上)
那是發生在多久前的事情呢?記憶的跨度很暧昧,難以準确定位。那時候不列颠還處于卑王伏提庚的威壓下,撒克遜人不僅是每年的侵略,甚至在伏提庚的配合下有在不列颠生根的趨勢。
那是在一個尚能豐收的秋季,那是一個年輕的初出茅廬的王者修行之路中一個或重或輕的小插曲。
威希爾是位于不列颠東南沿海的一個小鎮,每年豐收季節撒克遜人會自北方南下從東部沿海登陸劫掠糧食,這幾乎已經成為近些年的慣例,以威希爾的地理位置它本應該成為最早受難的城鎮之一,然而事實卻是它十分幸運地逃過劫難,反而成為了沿海地區少有的避難所。
“這是因為威希爾所臨的海域不遠處有海族的存在。”
為了方便隐藏身份而化名為愛麗絲菲爾的梅林——阿爾托莉雅脫口而出的這個讓她也感到分外熟悉的名字正好可以拿來用作化名——和以本名示人的阿爾托莉雅以及陪同的凱,三人正在阿爾托莉雅邁向王之一途的修行之旅中,接下來的目的地是被稱為“亂世中的一方淨土”的海邊小鎮威希爾,三人中閱歷豐富的愛麗絲菲爾很自然地擔當起了解說的角色。
“海族?”
“啊,阿爾托莉雅還沒有見過吧?這種神話生物。”随着不列颠又一次的神話終結,多數神話生物已經消失,僅存的少數也居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阿爾托莉雅從小生活在鄉村,自然是沒有見過的,“那是居住在海裏的神話生物的統稱——話雖如此,現在也只有威希爾附近的海域有海族生存了。多數的海族身體大部分保留有水生生物的特征,不過他們可以算是兩栖類。曾經也存在有人類形态的海族,現在已經全部消失了。海族的現任首領是國王希薩,他是水之龍神的後裔,是此世數一數二的賢王,也是阿爾托莉雅你此行的目标哦。”這麽說着,愛麗絲菲爾側過頭來對着阿爾托莉雅揚起微笑,“海族都很漂亮而且性格溫和,阿爾托莉雅你一定會喜歡的。”
風吹過愛麗絲菲爾的臉頰,吹拂起她背後銀白的長發絲絲躍動,陽光下她一貫溫柔的雙眼中閃爍着興奮,整個人比起平時來倒是多了些活潑的感覺。
不會有比愛麗絲菲爾更漂亮的人了,阿爾托莉雅這樣獨斷地下着定論,并對此深信不疑。
“賢王……嗎……”如此沉吟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到身後觸碰到馬背上的包裹,細碎的金屬碎片随着馬匹的颠簸而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阿爾托莉雅的神色随即失落起來。
愛麗絲菲爾看着她神色的變化,眼中也染上一絲擔憂,随即又隐去,她驅馬上前幾步,看了看前方,回過頭來揚起聲音:“看到威希爾了。”
前方目之所及之處,緊鄰着遼闊的海岸線,一座規模遠比普通小鎮大的鎮坐落在那裏,即使離得這麽遠仍可以看到小鎮裏熙熙攘攘的人群,袅袅升起的炊煙與鐵匠熔爐的煙霧為之平添幾分怡然世外的氣息。
一行人進入小鎮的時候恰巧是中午時分,她們找了一家酒館休息,酒館裏滿滿當當的聚集着很多人,其中不乏裝備有或好或壞武裝的騎士或獵人。
“因為威希爾是沿海地區難得的避難所,有很多人來這裏避難,當然也有人來這裏整頓裝備、招募人員之類的。”酒館的老板娘一邊解釋着一邊将客人點好的東西準備好,“給,一杯酒兩杯果汁。”将酒放在凱面前,果汁放在阿爾托莉雅和愛麗絲菲爾面前,老板娘停下來盯着捧起果汁啜飲的阿爾托莉雅看了一會兒,“剛才還沒有發現,你是不是浪漫的騎士姬阿爾托莉雅?”
“欸?”像是受到了驚吓一般,阿爾托莉雅微紅着臉嘟囔着:“浪漫什麽的……”
“老板娘是怎麽認出來的?”愛麗絲菲爾在一旁和老板娘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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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騎士姬,聽說雖然身形嬌小可愛卻正義凜然,有着一雙澄翠如綠寶石一般的眸子,身邊跟着魔法師愛麗絲菲爾和義兄凱,”老板娘笑呵呵的,對阿爾托莉雅的事跡如數家珍,“你就是魔法師愛麗絲菲爾吧?”
“是的呢,”愛麗絲菲爾笑着歪了歪頭,“被老板娘記得榮幸之至。”
“哎呀,騎士姬助人為樂、擊退外敵,大家都很贊賞呢,今天這頓飯我請客,請盡情享用。”
“這怎麽好意思,”阿爾托莉雅急忙回應,“無功不受祿,這樣麻煩您也很過意不去。”
“請不要這麽說,”老板娘垂下眼眸,“我和丈夫的老家也被外敵侵占了,當時噩夢般的場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擊退外敵的人都是我們的恩人,請客也是應該的。”
即使說着悲傷的往事,老板娘的眼中也滿是對未來的希望與對阿爾托莉雅她們的感激,這讓阿爾托莉雅無法開口拒絕,也為自己所做的事而感到由衷高興——她一直是這樣的人,心腸柔軟,為自己能為他人做些什麽而感到高興,天真爛漫對未來充滿向往的騎士姬。
愛麗絲菲爾的眼神柔軟起來,“阿爾托莉雅,”她輕輕呼喚着她的名字,“你看,她們記住你是因為你的事跡,你的所作所為使你的形象深入人心。這并不會因為你有沒有那把劍而改變。”她難得這般直白地說教,為的是調整回女孩的情緒。
“可是愛麗絲菲爾,Caliburn是選王之劍,它的斷裂是不是就代表着我沒有成為王的能力呢?”想到那把斷裂的黃金劍,阿爾托莉雅便情緒低落起來。
“阿爾托莉雅,人們不會因為一把劍而臣服于你,但是你的所作所為能使人信服。”愛麗絲菲爾輕輕攬過阿爾托莉雅的脖子,将她抱在懷中輕撫她的頭發,燦金色的發絲就如同她的人一般,仿佛能照亮不列颠的未來,“請多相信自己一點。”
阿爾托莉雅埋頭在愛麗絲菲爾的懷裏,沉思着閉上了眼睛。
從老板娘那裏得知今晚威希爾将會舉行感恩海族的篝火晚會并得到了參加晚會的邀請後,愛麗絲菲爾決定下午就去拜訪海族國王希薩。
“回來剛好可以參加篝火晚會,這是難得的機會,錯過可是會遺憾終生的哦。”看着用輕快的語調說着調侃的話語的愛麗絲菲爾,凱永遠都不會忘記她也是旅行中衆多事件的導火索之一——另外一個是阿爾托莉雅。一個一旦自己的興致起來了就會興沖沖去做然後因為自身也缺乏常識而變得不着調的魔法師、加上一個熱衷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行動力極強又不考慮後果的騎士姬,這就是凱一路在後面擦屁股以至于為以後成為宮廷總管打下堅實基礎的主犯。
“看管行李就拜托你了,凱。”扔下這句話,愛麗絲菲爾和阿爾托莉雅就離開了。
海族居住在海裏,當然不可能離海岸線很近,事實上如果要前往海族的王宮則需要穿越大片的海洋才行。
“要說起來的話,阿爾托莉雅與希薩還是遠親哦。”在前往海邊的路上,愛麗絲菲爾突然說起了這件事。
“欸?真的嗎?”阿爾托莉雅疑惑地看向愛麗絲菲爾,身邊的這個人即使在經過風塵仆仆的趕路後也依舊一身純白,良好的禮儀舉止使她走起來的時候仿佛高貴的公主在宮廷中漫步。
“是的哦。龍神創造元素,而從各大元素中誕生的元素龍神就如同兄弟姐妹,希薩是水之龍神的後裔,而阿爾托莉雅你的赤龍血脈則源自于火焰龍神。”
雖然其實很奇怪,尤瑟王并沒有赤龍血脈,作為尤瑟王女兒的阿爾托莉雅又為何會有赤龍血脈,這個矛盾點出現在愛麗絲菲爾的腦海裏,卻又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地被下意識地忽略了。
到達海邊的時候,望着一望無際的海平面,連一艘漁船都沒有,兩人這才想起由于撒克遜人是從海上劫掠的所以不列颠沿海的村莊都不再下海捕魚,而這片海域雖然因為海族的存在而平靜卻也因為海族的存在而少有漁民。
“阿爾托莉雅還不會游泳吧?”愛麗絲菲爾想了一下轉頭詢問阿爾托莉雅。
“是的,很抱歉,雖然有在河裏練劍的經歷,但那時候我很小,河水也只到腰部而已。”阿爾托莉雅苦惱地說,事實上一般不住在大片水源附近的孩子都不會學游泳。
不過游泳穿越這片海岸這件事也不是正常人會想到的辦法吧?雖然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這點,畢竟連凱也曾感嘆過三人之中只有他一個是正常人這件事——各種意義上的。
“那麽,這也是我第一次體驗呢。”愛麗絲菲爾這般說着對阿爾托莉雅伸出了手,阿爾托莉雅疑惑着将手搭上愛麗絲菲爾的手,差不多大小的兩只手手掌相合,好似天生便連結在一起。
淡綠色的光芒籠罩在兩人身上,這是愛麗絲菲爾在使用魔法,阿爾托莉雅曾見過無數次這樣的景象,卻仍舊會為這淡綠色之間的蓬勃生機而感嘆,這是大地龍神的力量,也是愛麗絲菲爾的力量,堅韌而溫柔,包容萬物,治愈生靈。
“好了,我們要出發了哦。”
“欸?!”
“一——二——跑!”
“愛、愛麗絲菲爾?前面是海!”
在阿爾托莉雅驚訝的聲音中,被愛麗絲菲爾所牽引着,兩人的腳接觸到海面,然後就像是奇跡一般,腳穩穩地踏在海水上,因為踩踏海水而産生的“啪嗒”聲此起彼伏,兩人的手緊緊地相牽着,前方的愛麗絲菲爾難得的一點也不穩重地肆意奔跑,偶爾還會背過身來,淡藍的天空與深藍的大海的映襯之中,張揚的笑容綻放在陽光下仿佛連太陽也要避之鋒芒,被她的笑容所感染,阿爾托莉雅也笑了起來,她感覺自己此刻好似身處夢幻之中,是如此的開心。
不過片刻之後,情勢反轉,愛麗絲菲爾氣喘籲籲地停下來休息,由于不知節制地散發活力,她的體力已然見底,而相對的,身邊的阿爾托莉雅卻臉不紅氣不喘。
“愛麗絲菲爾,你沒事吧?”輕拍着愛麗絲菲爾的背,阿爾托莉雅關心地問道。
“抱歉,我已經跑不動了。”歉意地笑着,愛麗絲菲爾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
“你的體力很成問題,我強烈建議你每天增加鍛煉的計劃。”
“唔,魔法師就應該是這樣體力不足的角色不是嗎。”
聽着愛麗絲菲爾耍賴一般的語句,阿爾托莉雅無奈地縱容着她。
愛麗絲菲爾呀,有時候會十分的孩子氣呢。
背對着愛麗絲菲爾蹲下身來,阿爾托莉雅示意她上來,愛麗絲菲爾也沒有推拒,順從地趴在她背上。背着愛麗絲菲爾不緊不慢地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前進着,心中是不同于方才高昂的平靜,卻也是阿爾托莉雅所享受的。
“柔弱到被自己的學生背着,我可真是個不稱職的老師呢。”
“請不要這樣說,”看着前方阿爾托莉雅并沒有回頭,“愛麗絲菲爾是十分好的老師。”
愛麗絲菲爾嘴角噙着笑,收緊了一些環着阿爾托莉雅脖子的手臂,臉輕輕蹭了蹭阿爾托莉雅纖細的脖頸,沒有說話。
沒有一個稱職的老師會對學生産生……那樣的感情的……
在距離海岸很遠的一處海島上,阿爾托莉雅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海族。
那是一個長着長長的蛇尾、從身體部位開始向上都是人類形态卻長有鱗片而不是皮膚、有着一頭由細長的蛇所組成的長發的女性海族,她的等級應該很高,阿爾托莉雅能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強者的壓迫感,不過她的五官很是柔和,使得她看上去很平易近人。
而那位海族也确實很好說話且熱情好客,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她甚至想要留她們下來喝一杯下午茶。
海族的王宮在深海之下,在前往王宮之前,那位海族貼心地為她們布置了一個圓形的氣泡,她們在內部可以呼吸,水不會進來,且氣泡能阻隔水壓,能将她們順利送到王宮。
随着氣泡的不斷下潛,光線漸漸無法照耀至如此深的海底,四周一片漆黑,安靜得令人心悸。阿爾托莉雅感覺到強大的威壓,她握緊了愛麗絲菲爾的手,然後驚訝地發現面前憑空緩緩出現一只眼睛,金色的豎瞳冰冷地望着她,卻又仿佛她并未被映照入那只巨大的眼瞳。
很快,到達海族王宮的時候周圍變得明亮起來,阿爾托莉雅這才發現那只眼瞳的主人,那是海之王希薩,一條巨大的通體碧藍的海龍。
在這個不列颠的神秘逐漸消失的年代,龍已經成為幾乎不存在的傳說,僅存于世的龍寥寥無幾,而阿爾托莉雅能在拔出石中劍的時候沒有立刻被騎士們排斥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其身據極其稀有而高貴的赤龍血脈。
“尊敬的海之王希薩,我們遵循約定,前來拜訪,請賜予未來的人類之王以勝利與榮耀。”愛麗絲菲爾從容地正視着巨大的海龍,平靜地如同對面是個普通人。
“尊敬的魔法師,大地龍神的寵兒。”震耳欲聾的聲音回蕩在四周,碧藍的海龍緩緩從她們面前游過,“依據約定,我同意,請接受之人跟着我的随從。”
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一個海族,阿爾托莉雅看了看愛麗絲菲爾,在她的點頭應允下,她松開她們緊握的手,跟着那個海族走向遠處。
看着阿爾托莉雅逐漸走遠,愛麗絲菲爾眼中染上擔憂,她轉頭看向準備往阿爾托莉雅離開方向去的希薩,緩緩開口,“海之王啊,那孩子心存猶疑,可以的話請您指導她一二吧。”
希薩看了愛麗絲菲爾一會兒,才慢慢遠去:“龍神的寵兒,你的請求我接受了。”
“只有王才能教導王。”愛麗絲菲爾呢喃着,神情有些落寞,“我能教她為人處世,能教她為王所必須具備的能力,但是什麽是王、怎麽作為一個王,這些都是王才能教導的。”
阿爾托莉雅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尋求一把代替碎裂的石中劍的神劍,那是神造之物,由水之龍神留下,塵封于海下王宮的黃金之劍,誓約勝利之劍——Excalibur。
在希薩的見證下從護衛神劍的海族手中接過Excalibur的時候,阿爾托莉雅其實想過這把神劍是否會接受她。雖然愛麗絲菲爾說石中劍會碎裂是因為她使用了石中劍僅能承受一次的力量,但是無可否認,當時她也做出了違背騎士準則的行為,這也是石中劍碎裂不可磨滅的因素之一。
因為她不正确的行為石中劍碎裂了,選王之劍的碎裂是否意味着它并不承認她能夠為王呢?什麽是王?怎麽樣才算是一個王?這些她都沒有什麽概念。一路旅行以來,從部落的首領到統有一塊區域的領主她都見過很多,但是那不是王,自她的“父親”尤瑟王去世以來不列颠已經很久沒有可以稱之為王的人了,王的形象逐漸模糊,就算是有人告訴她王的定義,她也無法在心中構思出清晰的王的樣子。
但她生來就是要做這個王的。
她該怎樣做,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王、一個更好的王、一個能使人們臉上充滿笑容的王呢?
選王之劍碎裂,她是否是已經做錯了呢?
而Excalibur又接受了她,這又意味着什麽呢?
心中充滿着各種各樣的疑惑,阿爾托莉雅難得的對自己很是沒有信心。她側過頭看向身邊與她一同踏上回程的海之王希薩,愛麗絲菲爾口中的賢王,那一定是一個很好的王吧?
“那個,海之王?”阿爾托莉雅猶疑着開口,她不知道該怎樣稱呼這位王者,雖然她也是王,但她自認為自己還沒有成為王的能力,也就應該沒有直呼對方名字的資格。
希薩看了阿爾托莉雅一眼,沒有說什麽,示意她說下去。
“怎麽樣……才算一個合格的王?”将心中的疑惑問出來,阿爾托莉雅看着手中的Excalibur有些迷茫。
希薩這才轉過巨大的頭正視阿爾托莉雅,他圍着她轉了一圈,才在她面前停下:“一個稚嫩的人類之王。”這麽直白地下着定義,他沒有去看阿爾托莉雅失落的表情,轉身繼續游動,“這個問題每個王都有自己的答案。”他的聲音莊嚴沉穩,使得阿爾托莉雅的心莫名地平靜下來,“人類之王,你是怎麽成為王的?”
自己是怎麽成為王的?生來就背負為王的命運,通過拔出選王之劍而成為王,而她是知道的,所謂的選王之劍只是愛麗絲菲爾的一場把戲而已,除了她之外是沒人能夠拔出那把黃金劍的——雖然愛麗絲菲爾也曾說過當時若是她沒有足夠的決心也是不可能拔出劍的。
可是這樣的自己,又哪裏能保證自己能成為人們所期待的王呢?
“說來慚愧,我登基為王至今,龍神的血脈傳承到我這裏,我居然還是無法變身人形,這方面而言我不是一條合格的海龍。”希薩沒有等阿爾托莉雅回答,自顧自地述說起來,“但我至少是一個合格的王,維系海族在當前的環境下存活至今。”他突然游回來,停在阿爾托莉雅面前,巨大的頭顱距離阿爾托莉雅的臉十分的近,阿爾托莉雅甚至能看到他鋒利後彎的排排利齒散發的幽光,“作為一個王,你至少要相信自己,只有你相信自己,你的臣民才會相信你。”
相信自己做的是對的,相信自己會變成一個合格的王,相信自己能拯救不列颠于水火、為人民帶來歡笑。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人民又如何去相信你能帶領他們獲得未來呢?
永遠如同利劍一般,一往無前地開拓着光明的未來,這才是阿爾托莉雅本該有的樣子,也是不列颠之王應該有的樣子,而不是在這裏畏畏縮縮疑惑不前,被身外之物動搖自己的意志。
不知何時,待阿爾托莉雅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來時的地方了,遠遠地能看到愛麗絲菲爾在向她招手。
像是有一股暖流淌過心間,阿爾托莉雅放松下來,她的眼神堅定一如拔出石中劍的那刻,邁步向愛麗絲菲爾走去。
準備離開的時候愛麗絲菲爾拜托了希薩一件事:“阿爾托莉雅的敵人大多從海上而來,能不能給她一個能在水上行走的祝福?”
“沒有問題。”碧藍的海龍擡首,悠然綿長的龍吟響徹天地,婉轉的旋律仿佛是世界上最好聽的歌曲,惹人沉醉。
“你有一個很好的老師。”突如其來地,希薩對阿爾托莉雅說出了這樣的評價。
“是的。”看着愛麗絲菲爾,阿爾托莉雅眼神柔和。
愛麗絲菲爾一直都是最好的老師。
自從撒克遜人入侵不列颠、威希爾由于海族的存在而幸存後,威希爾每年都會有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為感謝海族庇佑了這裏的和平而歡慶,屆時這個小鎮裏不分男女老幼、本地人或外來者,都能一起徹夜狂歡。
冰涼的觸感拉回了阿爾托莉雅放飛的思緒,她側過頭,看到愛麗絲菲爾站在身邊,一手端着杯熱牛奶一手端着一杯果汁——正是剛才貼上她臉頰的東西。“謝謝。”她伸手接過果汁,細細啜飲起來。
愛麗絲菲爾在阿爾托莉雅身邊坐下,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搭讪女孩子了,這塊地方只有她們兩個,離篝火晚會的中心有點遠,甚至火光都沒有照過來很多。
愛麗絲菲爾很擔心阿爾托莉雅,雖然從海族王宮回來以後她能感覺到阿爾托莉雅身上的改變,她不再迷茫,高昂的精神有如直沖雲霄的利劍,整個人精神奕奕。但是現在她又坐在這裏,遠離人們的狂歡,只是靜靜地看着人們的歡笑。
阿爾托莉雅很喜歡吃東西,這是和她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的事,這種時候她不去參與進狂歡吃東西反而更顯得異常。
“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嗎?”愛麗絲菲爾看着阿爾托莉雅被火光照明的臉頰,輕聲問道,“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和我說哦。”
阿爾托莉雅轉過頭來直視愛麗絲菲爾的雙眼,愛麗絲菲爾看到她那雙熟悉的綠寶石般的眼眸中有着與她此時的年齡并不相符的穩重,她的女孩好似是一夕之間變得成熟了許多,愈發的可靠,讓她有一瞬的恍惚——似乎……在哪裏……見過這樣的眼神。
“愛麗絲菲爾,在你所見的未來,我會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嗎?”
她聽到她這樣地輕聲發問,她的意識似清明似朦胧,在恍然間她似乎看到了什麽……聖杯?saber?
她感覺到自己開始說起了什麽,但她無法聽到自己的聲音,周圍一片寂靜,她看到面前的阿爾托莉雅的眼神正在逐漸渙散。
毫無預兆地,兩個人同時失去意識向前倒去,靠入一個漆黑身影的懷中。
沒人知道她是誰,從何而來又何時出現的,她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把握準了時機,将兩人接住。
這個人有着一頭比子夜更黑的長發,一雙血色幽暗的眼睛。
她緩緩低下頭湊到愛麗絲菲爾臉邊,說出的話語仿若深情的低語:“這可不能說出來,還不是時候。”她蹭蹭愛麗絲菲爾的臉頰,低垂的雙眼中肆虐着瘋狂,“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一定會活着,愛麗絲菲爾。”
當凱在狂歡之餘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顆金色的腦袋與一顆銀白的腦袋靠在一起,兩個人正相依偎着沉沉地睡着了。
“真是的,”摸了摸頭,凱無奈地嘆息,“之前是誰那麽興奮地想參加晚會的。”
話雖這麽說,最後也是他把兩個睡得太沉的家夥搬回旅店房間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