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吶
今日一大早,大師兄的小院門口迎來一撥又一撥的仙門弟子。
不知是誰洩露了消息,整座山的弟子都曉得大師兄養了一只格外與衆不同的兔子,不吃草,愛吃糕點還能吃肉。
孑然剛起身,不便待客,小骨頭将衆位弟子攔在門口。
衆弟子探頭探腦朝院子裏瞧。
“聽說大師兄格外喜愛那只兔子,竟與那兔子同寝同食。”
“大師兄不是不喜歡動物麽,先前宗主賞大師兄一頭雪鹿靈獸,大師兄都沒要,怎麽領養一只平平無奇的兔子。”
“師弟所言差異,那可是一只吃肉的兔子,聽聞昨晚吃了大半只豬蹄膀,這哪是平平無奇。”
“聽聞大師兄養了只兔寵,淩霜小師妹也想養一只,可滿山跑的兔子不知怎麽回事,鼻青臉腫破皮瘸腿,竟沒一只能看得過去的。”
“是呀,我也瞧見了,是不是兔子打群架了。”
“許是吧……小骨頭,大師兄好了沒,我們可以進去了麽。”
……
月西兔透過窗戶縫瞧見門口那一道道身着仙服的飄逸身影,以及衆弟子的談話聲。
女床山弟子顏值普遍不錯,不愧為修仙弟子,又年輕又有氣質,一瞬間以為是大型綜藝的選秀天團現場。
收拾妥當的孑然無可奈何,吩咐小骨頭放弟子進來。
于是衆位見到傳說中那只獨霸大師兄寵愛的兔子。
“好胖,白白的,蓬蓬的,看上去軟軟的,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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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也好像養一只。”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看來這是只雌兔,待兔子下了小兔子大師兄可否送我一只。”
“我也要。”
“我也要。”
“還有我。”
“……”
被圍觀的月西兔:“……”
一只大手撫摸過來,兔子往一旁挪了挪。
孑然抱起石桌上的小兔子,“這只兔子害羞,不喜旁人撫摸。”
“不摸也可以,讓小家夥給表演一個吃蹄髈啃排骨吧,我們從未見過吃肉的兔子。”
慕月西:“……”
你當這是兔子才藝秀呢。
一位師兄掌心幻出一只雞腿,往兔子眼前晃了晃。
兔子鄙夷地往一邊瞅。
你讓我吃我就吃,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見兔子不吃,那位弟子收回雞腿,“難道傳聞有誤?我看這只兔子好像對肉食不感興趣的樣子。”
一位師妹又掏出一只水嫩的胡蘿蔔,“兔子最愛吃的當然是胡蘿蔔。”
湊近兔子唇的胡蘿蔔,月西兔依舊不屑一顧,甚至趴在孑然溫暖的懷抱中眯起眼,一副打盹的模樣。
肉不吃,胡蘿蔔也不吃,看得一衆小弟子面面相觑。
孑然瞧出小兔子的抗拒情緒,他擡手掩唇,輕咳幾聲,這時門外走來一位腰間系着大葫蘆,臉皮發綠的一位老仙。
見衆人圍觀孑然,綠皮老仙當即轟道:“成何體統,明知孑然身子羸弱需要靜養,你們竟烏泱泱跑來大師兄的院子叨擾,我那十畝藥田缺人手,誰想去種地。”
衆弟子咂舌,紛紛朝來者鞠躬行禮,“懸壺峰主。”
然後速速跑遠。
小骨頭往山楂樹下的白玉石桌,上了一盞迎客茶,孑然撫摸的兔子道感謝,“多謝懸壺峰主替我解圍,我還真不知如何打發那些好奇心重的師弟師妹們。”
懸壺峰主喝口茶潤嗓子,“要我說,你就是太過溫柔,那群小崽子才敢明目張膽跑來擾你清靜,以後直接吩咐小骨頭關死大門,誰叫都不開,日後他們會收斂許多。”
“其實,師弟師妹并未過多叨擾我,只是我一人清淨慣了,突然被圍有些不自在。”
孑然給峰主添茶,“峰主前來所謂何事。”
懸壺峰主暗中瞥一眼窩在孑然懷中打盹的兔子,“聽聞,你養了只能吃肉的兔子,咳……我覺得甚至有趣,可是你懷中這只,可否借我養幾天。”
剛走了一幫子小淘氣,又來個老頑童。
慕月西翻白眼,她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啊,不過貪吃幾口肉啊,為何仙門皆對她一只兔子抱有強烈好奇心。
孑然品一口香茗,“懸壺峰主借走小白兔可是替你試藥?”
既然對方猜出來,峰主亦不掖着藏着,坦蕩道:“确實如此。我新調配一種解毒丸,給兔子服下後毒是解了,但整日拉肚子,這只兔子既能消化肉食,想必髒腑與普通兔子不同,孑然可否借我用幾天,我保證不會藥死它。”
孑然感覺兔爪子使勁扒緊他袖子,他安撫性撫摸小兔子,“抱歉峰主,這只兔子弟子喜歡得緊,不舍得借您去試藥。”
懸壺峰主面帶惋惜,“既是如此,我不便強求。”
打腰間的小葫蘆裏倒出兩枚強身的丹藥,懸壺峰主被小骨頭送出大門。
月西兔扒拉峰主留在石桌上的兩粒丹藥,她實在不明白,究竟是誰洩露了她能吃肉這件事。
這院子裏就一個孑然,還有不會說話的小骨頭,難不成這院子裏安有可監視的法器?
直到這天中午,孑然曬着暖洋洋的太陽在躺椅上睡着,她去院角的池塘喂魚。
慕月西不是溫柔的人,幻作兔子當然也不是溫柔的兔,喂魚跟喂土龍一樣,整盆魚食嘩啦倒池塘裏,塘內魚兒紛紛游過來争食。
岸邊曬太陽的老龜突然将龜~頭從殼子裏伸出來,語重心長道:“你這只兔子不會喂食莫要亂喂,如此亂哄哄一倒,魚兒要被撐壞了。”
月西兔兔毛倒豎,吓了一跳,這王八竟會說話。
老龜又粗聲粗氣嘆口氣,“哎,你這只吃肉的兔子果然與衆不同,竟能聽懂我的話。”
冷靜下來的月西兔,瞬間破案了。
大師兄日常不出門,小骨頭不會說話,這院子裏又沒外人來,唯有這個池塘裏的老王八有事沒事慢吞吞往外爬一爬,天黑之前不知道從哪兒又爬回來,那麽真相只有一個。
兔子吃肉的事件是它散播出去的。
碎嘴的老王八,月西兔當即朝老龜~頭上狠狠拍了一爪子,然後将老龜翻了個底朝天,任由老龜低聲咒罵,月西兔搖着短尾巴扭屁股走開。
兔子從窗戶跳進屋,率先聞到一股子草藥味。
小骨頭給大師兄端了一碗草藥來。
孑然正在案前翻看古卷,淡淡瞥一眼案頭的藥碗,“我天生身子弱,已經習慣了,吃再多的補藥都無濟于事,莫聽懸壺峰主那些寬慰的話,多吃補藥身子會好。日後不要再費心費力熬這些苦藥湯子,沒用的。”
他嘴上說着沒用,但為了不讓小骨頭白白辛苦一場,還是端起藥碗一股腦将褐色湯汁灌下去。
小骨頭端起空空藥碗,有些憂傷地離開。
慕月西并非郎中,不曉得大師兄的身子骨怎麽回事,不過從他跟小骨頭的對話中可以聽出是身子虛弱。
她突然想到南柯樓的靈器寶庫裏有一株人臉靈芝,專治天胎不足,後天氣虛之症,更是可吊命續壽的藥材。
她想着抽時間回一趟南柯樓,給病弱大師兄取一趟人臉靈芝。
小骨頭沒一會抱着一條半死不活的錦鯉跑進屋來。
孑然接過奄奄一息的錦鯉,指尖渡了些靈氣,錦鯉總算活潑些,小骨頭抱着死而複生的小錦鯉離開前,偷偷瞅了兔子一眼,上下颌骨咔嚓咔嚓幾聲,像是對孑然說什麽話。
小骨頭離開後,孑然望着趴在床頭當什麽都沒看到的兔子,他搖頭嘆息,“你這兔子,太過頑劣,喂撐了魚兒又将老龜翻個底朝天,再如此淘氣,我要給你找個籠子了。”
兔子很郁悶,跳下床,順着門縫溜出去。
明明是王八碎嘴,怎麽怪到她頭上,慕月西心裏琢磨起甲魚的一百零一種烹饪方式。
慕月西不知不覺溜達至蘿蔔田,那些兔子們瞧見她這只兔霸後一溜煙全跑了,諾達的蘿蔔田只剩她一只兔子望月長嘆。
倘若大師兄真給她整個籠子,那豈不是囚禁paly。
她到底是陪他玩呢還是陪他玩呢,想想,除了委屈,竟有點興奮。
月色漸稀薄,山裏起了霧,空氣越發涼薄。
慕月西想着小性子使得差不多了,離家出走好幾個時辰了,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邁着小短腿剛要出蘿蔔田,瞧見小路上遙遙走來一道薄影。
纖姿,飄逸,挑一盞琉璃燈,遺世獨立。
果然是大師兄。
孑然從蘿蔔田裏尋見小肥兔,抱起來安撫着,“你怎麽這般小性子,說說你就離家出走。”
孑然走出蘿蔔田,将雕刻着菡萏紋路的一串金色小鈴铛系在兔脖上,“籠子是吓唬你,不會真将你關進去,依你這活潑性子,豈不是要被逼瘋。我親手雕了個小鈴铛,算是給你這小氣的兔子賠罪。”
月西兔搖晃腦袋,脖上的金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夜已深,慕月西見大師兄臉色有些蒼白,今晚就沒折騰他。
待大師兄睡熟,兔子悄悄溜出小院。
她一聲不吭離開南柯樓七日之久,月華長老再找不見她要擔心了,看在對方常年為她擦屁股的份上,她也要顧及對方情緒,于是打算先溜回南柯樓親自報個平安,以後選個事宜的時間再來女床山跟大師兄再續前緣。
不料,走出仙府沒多久,空中展翅掠過一頭老鷹,抓起地上的兔子飛走。
慕月西被抓到孤月峰的一處華麗仙邸,老鷹松了爪,将兔子丢到一身紫服的女仙面前。
紫月仙督彎身,抓起兔子,對上座的美人道:“帝姬,這小畜生抓來了,不怕孑然師兄不親自登門來讨,屆時便說是青鷹愚鈍,不識大師兄靈寵,無意将這小兔子捉來,帝姬可借此機會好好與大師兄敘敘舊,畢竟大師兄數年不登孤月峰了。”
琅嬛帝姬坐在榻前,靜瞳若秋水,煙眉輕颦,明眼人一看便瞧出是個陷入單相思的女子。
原來這帝姬對大師兄有想法。
這就真是不能容忍。
帝姬雲紗披身,長睫微垂,面露為難,“如此這般,是否不大妥當。”
紫月仙督:“帝姬休要想太多,您對孑然師兄的心思,阿紫看在心裏,委實心疼帝姬。此行為雖有些不妥,但機會是人創造的,上天不給機會,那便自己創造機會。”
帝姬自高塌走下,抱起地上的小白兔,見到兔脖上挂的金鈴铛,美眸放大,“這雕工,竟是孑然親手所雕,小小一只兔子,孑然竟親自為它雕刻鈴铛。”
琅嬛帝姬擔心鈴铛聲會引來人,當即給鈴铛下了個禁聲咒。
琅嬛帝姬盯了兔子好一會,可能覺得這兔子實在沒什麽稀奇,于是将兔子關到鐵籠裏。
慕月西趁着四下無人,一雙小短腿稍一用力,掰彎鐵籠栅欄跑出來,院中發現鬼鬼祟祟離去的紫月仙督。
兔子偷偷跟上,最終竟到了藏寶閣。
紫月仙督從藏寶閣暗閣裏取出一只焚香爐,又從随身的靈囊中取出一株烏紫色蓮花。
蓮花丢入焚香爐,異香飄出,爐鼎散溢的煙霧中緩緩浮出一副圖來。
饒是慕月西這樣的老司機見了,免不了吓一跳。
是一尊眯着眼睛的金光佛,金佛懷中抱着與之交纏的裸~女,女子細長脖頸後仰,一副沉醉模樣。
耳邊似乎充斥男女旖旎的呢喃吟誦……金佛邊誦經梵文,邊享受快活,給人一種視覺精神雙重刺激。
驚異之餘,慕月西想起《婆羅門·異經》裏所著的密宗荼蘼花。
傳聞密宗歡喜佛手中,孕有荼蘼佛花。
荼蘼花入沉香鼎焚之,燃之有異香,異香提純,可得一線香。
那香無色無味,若遇人燃燒,饒是大羅神仙亦經不起誘惑,只要焚香入鼻,非要與人癡纏一番。
癡纏之後,更會産生迷戀,至死方休。
紫月仙督竟尋到密宗的荼蘼佛花,這寶貝南柯樓都沒有。
沉香爐香霧四散,紫月仙督露出癡迷一笑,“明日,孑然來孤月峰尋兔子,必逃不過密宗荼蘼佛花。”
“孑然,我暗暗注意你那麽久,你終要落在我的手裏。”紫月仙督說着,唇角勾起一抹憧憬。
慕月西心裏一通握草。
女床山不太平啊。
不但琅嬛帝姬觊觎孑然的美色,怎麽帝姬身邊的人也不安生呢。
她決不能坐以待斃,讓人捷足先登,玷污她的大師兄。
慕月西驟然現身紫月仙督面前,當即罵道;“好大的狗膽,竟算計到孑然身上。”
紫月仙督被吓得不輕,眼前這位一身紅裳,輕紗遮面,身姿婀娜的女人是誰。
藏寶閣外設有結界,此人怎會神不知鬼不覺來此。
“你……你是誰?”
“憑你一個心術不良的叫春女,也配曉得我的名頭。”
慕月西眼含譏诮,繼續,“不過,有一點你應該明白,憑我輕易破開藏寶閣結界,你便不是我對手,若你以後敢對孑然有任何歪心思,欲圖謀不軌,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慕月西一把将燃燒的沉香爐勾到手,趁爐內荼蘼佛花還未焚淨前将花朵吸了出來。
于是她手中多了一朵燃着細細火光的烏紫色蓮花。
紫月仙督見勢不對,化作一縷風逃出去。
慕月西望着掌心的沉香鼎,及荼蘼佛花,心裏有個淫邪的聲音呼嘯欲出。
這麽珍稀的佛花莫要浪費了。
不如,她借用一下。
反正都是給大師兄用,換個女主角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