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吶
當然,慕月西未能順利進入天籁峰去找她的大濕兄。
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未有傳召或令牌是不能随意在內門轄域走動的,她成功出了懸壺峰,沒走幾步,被巡邏的仙衛瞧見,勒令她立馬返回外門。
昨天經她一通作,又是放火又是偷盜藏寶閣的,今個女床山全體仙侍巡山,嚴加搜查,空中還有輔助巡邏的鷹隼,本想變成兔子的她,見頭頂呼嘯而過的老鷹,立馬打消念頭。
仙門侍衛十分貼心,親自将她這個鬼鬼祟祟的小修士送入前來內門打掃的隊伍中。
慕月西只好跟着外門打雜弟子撤離。
好在前來打掃的一位女修認識她,關切的詢問幾句後,将她帶回住所。
同是仙修,外門內門弟子居住環境竟有天差之別。
內門弟子住的房子雖談不上華麗,但勝在優雅精致,至少一人一間單獨的卧室住,外門弟子就慘了,居然睡大通鋪。
若非見弟子們身着仙服,慕月西以為自己是進了皇宮當了打雜宮女。
驕奢淫逸慣了的慕月西,見到大通鋪上皺巴巴的涼席以及料子普通的被褥,“這也能睡人?”
帶她回來的黔靈,笑了,“怎麽去內門呆了幾日竟嫌棄自己的老窩了,你在這裏可是住了好些年。”
慕月西心裏呵呵,好些年。這個靈犀很能吃苦耐勞麽。
她怕是一天都住不下去。
不止住宿環境讓她吐槽,更讓她無語的是她的職業。
她竟是燒火的丫頭。
廚房不小,不少師弟師妹師叔師伯在擇菜洗菜切菜劈柴和面,整個廚院熱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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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廚見人杵在院子一角發愣,一盆洗菜水潑到牆角,“靈犀愣着幹嘛,還不起鍋燒火。”
慕月西在張大廚不停催促下不停往竈堂裏添茶加火,屋內悶熱,她操控四個竈堂累得直不起腰,想她一堂堂叱咤風雲的女魔頭竟然來仙門燒火,簡直荒唐荒謬。
她仍了燒火棍,表示抗議,“為什麽将燒火這個最累腰的活交給我,為什麽我不能像她們一樣洗菜擇菜切菜或着炒菜。”
說完這話,慕月西覺得自己簡直無藥可救了。
洗菜擇菜切菜炒菜很光榮麽?她竟然已經堕落到這種程度了。
張大廚掂着勺子樂了,“你靈根不行,手藝不行,力氣不行,樣貌還不行,你不燒火誰燒火。”
裝糕點盤的黔靈,見她被訓,趕忙湊過來給大廚倒茶,希望堵住人的嘴。
張大廚潤了口嗓子繼續嘲道:“去了幾趟內門,怎麽還養出脾氣了。”
一位身着茱萸暗紋仙服的女修走進門,衆人立馬熱情地向人打招呼,“曉夢師姐。”
曉夢唇角挂着得意的笑,游走于廚房間,監工一樣瞧着衆人幹活,“流光峰主想吃芙蓉糕,我想着廚房後院生着一株芙蓉樹,新鮮采摘的花朵才能做出最新鮮的芙蓉糕,我來借廚房一用。”
張大廚趕緊給人騰地界,“曉夢還記着我們,是我們的榮幸,黔靈靈犀你們兩個趕緊去後院摘些芙蓉花給來,記得撷取最新鮮的。”
摘花總比燒火強,慕月西還算樂意,黔靈一臉不滿。
慕月西注意到自從曉夢進廚房,黔靈便一臉不開心,別人都在熱情打招呼,她默默擺弄案板上的糕點。
後院一株參天芙蓉花樹,花朵葳蕤,兩人飛上樹幹摘花,黔靈氣囊囊道:“憑借一盤糕點進了不破峰成了內門弟子,三天兩頭跑回來炫耀,還不是因為內門弟子瞧不上她,只能到我們這些外門弟子面前來耍威風,當初她可是極力讨好求我教她做糕點,如今騰達了,竟像瞧不見我似得,那種人真是讨厭極了。”
慕月西眼裏閃過一絲希冀,“做好糕,能直接轉升內門弟子?還有這等好事?”
“不破峰的流光峰主喜好美食,若是能做出合他口味美食的,會被他調去不破峰,尤其外門弟子可一躍龍門成了內門弟子,雖然地位不高,好歹屬天音宗正式弟子,不像我們一直留在外門茍延殘喘不知何時才有出頭之日。”
“這倒是個捷徑,豈不是有很多人争搶着卷廚藝,畢竟這是個好機會。”
“流光峰主口味刁鑽,這些年也只有曉夢做的芙蓉糕合他胃口。”
慕月西将一朵沾染露珠的芙蓉花放到身側的花籃裏,站在樹杈上眺望內門山峰。
她想她可以試試。
想要留在孑然身邊的第一步,是成為內門弟子,現如今兩人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階層鴻溝,哪天天雷又劈下來,她從外門跑去內門求助的路上早被劈熟了。
哪怕先成了其它峰的弟子也好,待有時間再易主跳槽。
慕月西平日愛吃杏仁系列糕點,是荊州城內西巷王記甜品店的資深顧客,她出手大方,王婆子掌櫃還親手教她做她最愛吃的蓑衣杏乳,她反複糟蹋了不少原材料,總算小有所成,雖然沒有王婆子做的好吃,但口味也不算差,月華都豎起大拇指。
三更半夜,慕月西偷溜進廚房。
蓑衣杏乳需用從樹上新摘的鮮嫩杏仁做原材料,廚房內都是些老杏仁,慕月西在外門弟子轄地溜達,好不容易在溪邊尋見一顆杏樹。
黃橙橙的杏子挂滿枝頭,慕月西摘了一籃子,杏肉當場吃了,回廚房後又将杏殼鑿開,剝離出一碗杏仁。
蓑衣杏乳做好後,天蒙蒙亮,山巒渡層層霧氣,破曉的光若隐若現,一看就是個好天氣。
慕月西托黔靈給她找了個将甜點送進不破峰的關系通道。
于是,她一整日不做工,坐在廚房院子的木墩上嗑瓜子等消息。
張大廚領着衆弟子笑話她,若美食這條路這麽好走,他們早一步登天了,還用日日在廚房熏油煙,讓她別做白日夢了。
好在黔靈安慰她,說讓她耐心等等。
若美食不合流光峰主的口味,便不會有人來傳消息。若合了流光峰主口味,上頭會派弟子來接人。
從破曉到日暮,慕月西沒等到人。
廚房散工,衆人陸續走出來,張大廚解了身上的圍裙,“今天我讓你出盡風頭,但活兒必須給補回來,西牆角的柴火給劈好了,少一根三天不準吃飯。”
張大廚親自将斧頭拎到慕月西面前。
慕月西憤怒而絕望,當即奪過對方手中的斧頭,“麻痹,老子受夠了。”
她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再配上造反的臺詞,手中斧頭高高一揚,衆弟子倒吸一口涼氣,連張大廚都吓一跳,以為她要劈他,不料慕月西手起斧落,咣的一聲鑿開身前的木墩子。
張大廚尖叫:“我讓你劈柴沒讓你劈凳子,這可是個百年梨花凳。”
此時,院門口走進兩位身着茱萸仙服的內門弟子,問誰是做的蓑衣杏乳。
慕月西舉手,“我我我。”
兩位弟子還未開口,她拾起腳邊早就打好的小包袱,怕掉上頭的瓜子皮,沖院內一衆驚訝表情的弟子露出得意一笑,“拜那個拜。”
走幾步又折回來抱了下黔靈,“放心,等我安頓好,我找機會接你上去,我是個有恩必報有仇必較的人。”
然後惡狠狠盯了張大廚一眼,再張大廚汗毛倒豎中,慕月西風風光光走了。
那燒火丫頭怎麽回事,平日膽小怯懦,讓她往東不敢往西,怎麽去一趟內門回來一反常态。
所謂藝多不壓身,有門好手藝在哪都是優勢。一路上慕月西看哪都是好風景,恨不得當場高歌一首《好日子》再吹上一首喜慶唢吶。
她突然想起她的娜娜。
她被無垠天雷劈死時,娜娜好像沉到水裏。
娜娜是上古神器,她早與娜娜在磨合中心靈相通,她試着召喚唢吶。
失敗。
毫無音訊。
不知是她靈力不夠召喚不來,還是她的娜娜跟她原身一樣遭遇不測被無垠天雷給劈中。
若是那樣……她為娜娜默哀三炷香。
很快,她振作起來,人要活在當下。
女床山有四峰一谷。分別是天籁風,懸壺峰,不破峰和孤月峰。
其中以天籁風為首,山頭上住的是最為雅致的音修。懸壺峰聚集一幫子藥修,整日研究解毒煉丹之道,不破峰則以劍術聞名,至于孤月峰,由琅嬛帝姬坐鎮,專門研習陣法。
這不破峰峰主流光是個愛好美食的劍修,上次幻成兔子時有幸見過那人,模樣不錯性格挺好,一看就不是拘于條條框框之人。
慕月西想着,那種人處好了能當哥們,帶着她一起翻牆喝酒泡妞的那種。
一路打着如意算盤進了不破峰仙殿大堂,久久沒見到流光峰主。
不過殿內弟子瞧她的目光并不友善,尤其同她一樣靠着美食升級的曉夢。
理解理解,畢竟以後兩人是競争對手了。
慕月西大度的不去在意衆人的眼光,沒人招呼她,也沒人遞茶送水,她自來熟地端起桌上茶壺給自己倒水喝,喝了一盞又一盞,茶水淡成白開水,白開水加加加加加到厭倦,流光峰主也沒等到,卻瞧見孑然由弟子恭敬地迎進屋,旁側還跟着咔嚓咔嚓走的小白骨。
“大師兄稍等,流光峰主稍後便到。”有弟子朝孑然說完,躬身離去。
水被她喝光,弟子端着茶壺去外頭燒水,慕月西馬馬虎虎沖孑然行禮,“大師兄。”
孑然見到她的一瞬有些詫異,“靈犀師妹,你怎會在此。”
慕月西笑出小梨渦,有些羞赧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有點才華。”
孑然:“?”
見廊外有來回走動的弟子,慕月西踮腳湊近人耳邊悄聲說:“跟你說實話吧大師兄,我被流光峰主要了,但是我心悅……我想跟着大師兄去天籁風,整個天音宗都敬重您,不如您開口将我讨了去,我會好好伺候……孝敬大師兄的。”
“你被流光峰主……要了?”孑然眉頭微蹙,有些訝然。
慕月西拍胸脯,“我做了蓑衣杏乳給流光峰主吃,流光峰主讓弟子親自接我來不破峰,我以後也會做給大師兄吃的。”
“……那甜品,你做的?”孑然微訝。
先前小白骨去懸壺峰讨藥,無意瞧見不破峰的人說流光峰主身子不适,請老峰主去一趟不破峰給峰主診脈,他往日與流光關系不錯,特來探望。
慕月西猛點頭,“祖傳不外配方,別人還做不出來。”
此時,流光峰主終于到場。
另慕月西詫異的是,此次流光峰主不似初見時那般風流倜傥禦劍飛旋,落地時再不動聲色擺個臭美pose的模樣,只見他眼下烏青,額心滲汗,發絲微亂,微微佝偻着背,被兩個弟子左右攙扶,一副大病強撐的模樣。
曉夢端上半碟吃剩下的蓑衣杏乳,流光峰主看一眼站在地上的慕月西,帕金森似得哆嗦着手指頭指向那半碟甜點,“你做的?”
慕月西弱弱點頭,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流光峰主氣若游絲道:“我上吐下瀉一整日,命搭進去半條,你在裏頭放了什麽。”捂着肚子痛呼一口氣,“那個……懸壺峰主回來沒有,再晚些,我腸子要洩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