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下午只在園子裏轉了轉,看看有沒有什麽小獸留下的痕跡,再去給鴿子們添了食水,我就回到屋裏。阿墨的食水通常是早上添。這小貓奇怪,平時在中庭撒歡,但從來不靠近一步院門,感覺比我還認這兒當家。前些日子我每天勻出些肉飯或者蛋黃給它,倒喂得毛色亮了不少。只是次數多了難免被沈敘數落,後來直接變成了他做飯時順手做一份沒放調料的,不再和我搶口糧吃了。
當然,小貓咪哪知道這些,哪的飯都是飯,它并不會因為我省口吃的給它就對我态度格外好些。小貓咪一視同仁,我們所有人都是衆生。衆生不配受它青睐,它只會睥睨一切,除了飯。
回到屋裏,沈敘居然已經把案集筆記鋪好了,顯然是在等我。
“今天怎麽現在就開始講書呀?”我走到桌前坐定。
“怎麽,多講點是聽不下還是記不住?”很好,沈敘今天也很有精神。
我不理他,只是靠了靠筆,把墨擠出去一些好寫字。
“晚上有些別的事,先把課講了。”果然,只要我不理他,他還是會好好說話的。
本想問一句他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大事,但他已經開始講課,我也就扔了這沒必要的想法,乖乖聽講做起了筆記。
吃過晚飯收拾好碗筷,我坐在大堂整理起了桌子。這桌子雖然時時擦拭,但顧不上收得多齊整。沈敘從他房裏走出來,我看了一眼,立馬停下了動作。
“你要出去?”我認真看了看,他在冬季的厚袍子上疊又疊了一件冬衣馬甲,領上圍了一圈黑色的皮草,用銀扣搭得整齊。頭發倒和往常一樣只是束起來,手套換了一雙皮質的。
自從我來,沈敘就沒出過這攬月閣的門,今天這是演哪一出?
他沒作聲,只是往門外挪過去。
“外面冷,”我擔心道,“我去給你重新添個手爐帶上,你換條厚點的褲子呢?這個點地上都上霜啦。”
“我換過了。”他丢了這句給我,又繼續往外去了。
“哎……”我一時不知道怎麽說。
他在門口停下,轉頭看着我:“快點,披上鬥篷,愣着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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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要我一起去嗎……行吧。
我随便抓了鬥篷就跑了出去,沈敘已經默默挪到了外面,我快跑幾步跟上了他。
“我們要去哪裏呀……”我問他。他依然不理我。
“你冷不冷呀沈敘?我沒拿手爐,我們要出去很久嗎?你凍到了會不會腿痛呀?”我一開口就忍不住好些個問題蹦出來。
“你好吵啊。”他幽幽地說。
不問歸不問,心裏忐忑得不行。今晚回去一定給他熬一碗暖身子的湯,我心裏暗暗決定了。
走到門口,白天被我栓在那的小馬似乎已經睡了,安安靜靜的。
“吶,”沈敘用下巴點了點,“把它牽出去。”
“啊?”我有些害怕,“明天我得給方嬸還回去的……”
“不會耽誤你還,你牽到外面路上,我就跟上了。”他說。
我不再多言,去牽了小馬。它果然是睡了,睜眼看到我,鼻子出氣,很是不開心。
我心裏發怵,但還是輕輕牽着繩子,引着它走出門。
沈敘在門口等着。
這條路上沒有燈,只有攬月閣的門口挂了一盞。山下的隐仙谷夜裏會在路口掌燈,我們這盞倒是我疏忽了,不曾點過。
“我沒來得及拿個燈籠……”我跟沈敘解釋道。
好在雖然白天陰着,現下卻有點月光,總算不至于一片漆黑,路還是看得清的。
“上馬。”沈敘對我說。
“啊?”我對沈敘說。
沈敘翻了個白眼,對我揮了揮手,示意我趕緊上馬。
“我胳膊疼,”我立馬投降,“腿也疼。”
沈敘哼了一聲,不用借光看我都知道他什麽表情,只好乖乖靠近那小馬,一邊爬上去一邊祈禱它現在心情不錯。
祈禱在起床氣跟前或許根本沒有用,因為自從我的一只腳搭上腳蹬,小馬就不停地打着響鼻,不耐煩極了。等我坐定,它立馬起步,沖出幾米之外。
我連連驚叫,又抱住了它的脖子,它這才停了下來,極不耐煩地跺着蹄子。
我卻不敢撒手了,只能抱着它喊着沈敘。
“別叫魂了。”沈敘好一陣才趕上來,“坐直,你坐不正,馬是能感覺到的。它覺得你不安,所以它會跟着你不安。”
……可我的不安來自于它啊。
“沈敘,”我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了,“你要教我騎馬麽?咱們能不學這個麽?”
“現在倒成了你來規定學什麽了?”他說。
“可我真的害怕……”我渾身縮成一團,只抱着小馬的脖子。
“……”沈敘沒有說話,只是靠近來,伸手拍着小馬的後腰。
它竟然安靜了些,站在原地。
“你先放開人家,”沈敘不滿地對我說,“胳膊再緊點勒死去了。”
我讪讪撒了手,但還是很不放心,勾着身子,抓緊馬鞍上的把手。
沈敘又是一番安撫,小馬一沉身體,吓得我又是一聲驚叫。
“還好我這片沒別人住,不然明天別人排着隊去谷主那裏告你擾民。”沈敘一邊說着,竟然一邊緩緩爬上了馬鞍。
“沈敘!”我也顧不上害怕了,轉頭對他喊道,“你幹什麽?你快下去!這多危險啊?你摔下去怎麽辦?”
夜色裏看不清他的臉,但距離很近,他的氣息呼在我的臉上,燃起一片霞。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他回答得輕松,我卻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緊張,趕緊拉住他的手,環過我的腰,放在把手上。
“那你靠着我啊……”我緊張地說。
他好像笑了笑,答道:“靠着你,然後一起摔?”
有完沒完!我心裏頂嘴,卻不敢再亂動了。
沈敘嘴上不饒我,但還是慢慢把重量靠在了我的身上,這才松了手,牽起缰繩。
我能感覺到他微妙的不安,也能感覺到他的重量。沈敘太瘦了,即使完全靠着我,也沒什麽讓我承受不了的壓力。
“好了,現在不害怕了吧?”他在我耳邊問着,掀起一片暖風。
可是更怕了啊!我摔一下問題不大,沈敘為了我摔一下搞不好算我欺師滅祖啊!
“你你你你抓好啊……”吓得我話都說不連貫了。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沈敘是笑了。
他手一翻,繞起缰繩,附在我耳邊命令道:
“腿上用力,稍微輕一點,手搭上來,學着點。”
我點點頭,挽住他的手,小腿一緊,夾了一下馬腹。沈敘雙手一收,輕輕緊了緊缰繩。
小馬雖然不樂意地叫了一聲,但還是邁開蹄子緩緩地跑了起來。
“你的動作對馬來說就是指令,”沈敘繼續說,“想要快點的話,也可以用聲音催。”
說完,他吹起了哨子。小馬發力,在這條夜間的道上飛奔起來。
“保持平衡,你也要注意馬的動作,現在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如果馬嘶叫,或者昂着頭跑,就要小心了。馬比你對環境敏感得多,它緊張了可能是身體不好,也可能是有危險,無論哪種都可能讓你受傷,最好停下來查看。”
他的聲音平靜,我的心跳也逐漸緩了下來,但又有另一種不明不白的震顫漸漸浮動。
夜風撲在我們臉上,小馬已經安靜下來,只一味地奔跑。我和沈敘相互依靠着,只感受到風,卻完全不覺得冷。朦胧的光落在地上,被霜映得晶瑩。
跑到山下,我們調轉方向。沈敘放開缰繩,只松松握着我的手,讓我試試。
我控制着小馬,小步跑着。起初還惴惴不安,一段路後,我也放松了下來,享受着風掠過發絲的感受。
“姑且能行,以後再別摔跤了。”沈敘說。
“好哎,”我開心地回道,“我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學會。”
“你這也就是不摔的級別,離會還遠着呢。”沈敘笑起來的時候,聲音格外明朗。
“那自然沒有你厲害。”我心滿意足地說。
沈敘沉吟一下,又重新笑了:
“如今是不比從前,不過教教你,綽綽有餘。”
“是是是。”聽他心情好,我也高興。
聽沈敘的,我們在半路停了缰,讓小馬慢慢走回去消汗。我先覺得靜下來了,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算是被沈敘抱着,肩上還壓着他的體重,耳朵又燙了。加之保持平衡這四個字聽上去輕巧,實操起來是妖也酸腿也麻,背上一層薄汗,更蒸得我不大自在。
回到攬月閣,我拴好小馬,拍拍它的頭,它這回不再對我發威,甩了甩腦袋,換個姿勢睡去了。
我奔進室內,開火熬起了姜湯。
等我端着湯走進沈敘的房,他很難得的已經先我躺下了,我看他又加了一床毯子,顯然确實是冷到了。
“喝了再睡吧,暖暖身子。”我看着他接過去,又摸了一下床頭的手爐,還好是熱着的。
他不和我客氣,在我的目光裏喝完了那碗湯。沈敘很不愛吃甜的,所以我沒放糖,不過我嘗了一口,應該不太辣。
他擡頭時,我就着燭光看到他臉上的一抹淺淺的茜色。
“你發燒了?”我手覆上去,确實有點微熱,但不到發燒的地步。
“風吹的。”他把碗還給我,“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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