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貍貓妖
兩日後黎明，天邊顯現出第一縷陽光的時候，夏清風布在臨城的陣法啓動。莫白站在自家落地窗前，看着金色的線條沿着城中道路出現，最後彙聚成一個碩大的陣盤。
在陣眼上方，一個身穿白色道袍的身影出現，從口中緩緩念出口訣。陣盤轉動起來，一束束金色的光芒從陣盤直射向天空。或大或小尖銳的哀嚎聲在臨城各處響起，很快就有青煙四散而出。那是城中的噬靈者。
人類無法感知到這一切，至多只會覺得，今晨的天霧蒙蒙的，讓人有些壓抑。
莫白擡眸望了眼虛空中那個白色的身影。
那個人不是夏清風。夏清風的靈力，要更加精純霸道一些。不過這個人，對術法倒是極為熟練。
突然一聲怒吼響起，莫白眼睫一動。
一只褐皮的妖物似乎是要孤注一擲，從暗處猛然跳了出來，在幾幢樓頂躍過，直直撲向了半空中施法的那人。
施法之人凝神聚氣，無法抽神感知到逼近自己的危險，自然也沒有辦法抵擋。只是眼見着妖物越來越近，夏清風他們卻依然不曾出手相助。
莫白眸光變了一變。
下一刻，他的指尖便凝出了一團白光。随着他手腕一翻，白光驟然在他手中消失，出現在了空中那人身前。
妖物張開大口朝那人咬下去的同時，那團白光迸發出了強烈的光芒，甚至比烈日更加刺眼。妖物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怪叫，周身被那道白光刺穿，一聲爆炸之後，什麽都不再剩下。
朝陽躍出地平線，陣盤上流轉的金光也逐漸淡了下去。空中那人收了手勢，緩緩向地面落了下去。
莫白也收回了視線，轉身回到卧室。
此次噬靈者能被消滅，想必人界也總算可以太平一段時間了。剩下的，就是将屠神劍好好保存便是了吧。
莫白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察覺到門口有異樣卻還算熟悉的氣息。他心想，來得還挺快。
開了門，果不其然看到夏清風閑閑抱着手臂倚在門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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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淡淡地掃他一眼，回身進屋。
夏清風跟着莫白走進屋，關上門，随後就架着腿坐在沙發上，嘴角帶着一抹笑，視線随着在廚房裏倒水的莫白不講話。
莫白頭也不回：“有話便說。”
“啧。”夏清風往前傾了傾身，托着下巴看着莫白的背影。“突然覺得，你真挺好看的啊。”
莫白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夏清風眨了下眼睛，“你随我回天界呗，天帝要是知道人界還有你這麽顆遺珠不定怎麽高興呢。”
莫白：“……”無聊。
見莫白懶得理他，夏清風也沒在意。他往沙發上一靠，手臂撐在靠背上，總算說了一句正經話：“方才多謝你啊。”
“嗯。”莫白淡淡應道。
“你可能不知道，如今天界真正能擔事的神不多。此次派來處理噬靈者作亂之事的只有師兄與我，再加上我叫上了清月，一共就三個。方才啓動陣法，我們都有自己需要鎮守的位置，分神不得。若非你出手相助，我師兄少不得得受點傷。”
聽夏清風這樣說，莫白似乎有些不解。若他沒記錯的話，神界只要令下，仙界與妖界親神一派都會伸出援手。又怎會事事需要神界親力親為？
“因何不曾有仙界相助？”
“仙界？”夏清風被莫白問得一愣。不過很快他就笑了起來，像是聽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一樣。
“哎喲，看來你這個天神還真是在人界呆得太久了。”他笑道，“你所知的都是多少千年前的事情了。神會隕滅，仙也并非永生不死的。你看如今這世道，還剩下多少靈氣可供修煉。要多少難得才有這麽一兩個成仙的？這種情況下，仙界即便是有心維護世間秩序也是無力。像今日這種事情，多是我們神界自行解決的。”
莫白聞言也只能默嘆一聲。
“所以嘛，你要是能夠回到天界，對我們來說，可真的是福音了。”夏清風朝莫白挑挑眉，“考慮一下？”
莫白斂了眼睫。“如今尚可。”
回到神界又如何？神界非他所知的神界，六界也非他所知的六界。既然一切都已不同，身在何處又有什麽區別？
莫白神情一瞬間有些異樣，夏清風是能察覺到的。他不知莫白的來歷，不知他因何流落人界，也不知他心中藏着什麽。但強人所難素來不是他的風格。
于是他見莫白不願就這個話題多聊也就不再說下去。
“今天先将噬靈者消滅了，接下來我打算将屠神劍帶到安全的地方。我總有種感覺，無論是噬靈者害人還是屠神劍出世，背後還有什麽沒挖出來的。”
莫白望他一眼，“何出此言？”
“直覺吧。”夏清風眯了眯眼睛，模樣透出兩分涼薄。“你不是也疑惑，屠神劍為何會掉落在三羊村麽？”
夏清風一步一步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我一直都有些想不通，到目前為止出現的所有噬靈者，雖然有些實力還不弱，但都是一些靈智低下的，只剩下了噬靈的本能。若這些事端都是他們引起的，那他們怎麽會想到對屠神劍動手？直接在人界吞噬人類靈氣不是更方便麽？”
莫白冷冷地說了一句：“噬靈術，并非妖界固有。”
“就是這個問題！”夏清風打了個響指，“噬靈術，凡修煉者皆可使用。可我們如今碰到的全是妖，還都是靈智低下的妖，這是不是也太奇怪了一點？”
“若說他們都是替死鬼障眼法，還說得過去一些……”夏清風低聲念道。
“你已有頭緒？”莫白問他。
“現在還只是個猜測罷了，要是有了實錘我今天也就不會來找你了。”夏清風輕嘆一聲。他擡頭看着莫白，“你呢？有想到什麽沒有？”
莫白朝窗前走過去，淡漠的眸子望着天際。随後他開口道：“你可記得，那日你我抓住貓妖，它交代了什麽？”
貓妖？
夏清風眉頭蹙起來。忽然他目光一亮，“你說的，是不是你那時問它的話？三羊村上除了屠神劍之外其他被人挖走的東西？”
“這是其一。”莫白說。他轉頭看着夏清風，“你既已懷疑噬靈者皆為人所控，可曾驗證過你的猜測？”
“這是自然。”夏清風說。“之前被我們抓回去的那幾個孽障，我與師兄都細細盤查過。可惜他們靈智已毀，查不出什麽。”
“靈智已毀？因何而毀？為誰所毀？”莫白問。
夏清風一愣。
“何不曾試着查一查這點？”
“呵。”夏清風笑了一聲，思緒豁然開朗。“我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他站起身往門口走去，朝莫白擺擺手：“行，我這就去查。”
看着夏清風的背影在門口消失，莫白換了鞋子出門。
幾天前木子塵和他說，陸維生病了，他們幾個約了今天一起去探望。雖然陸維生對莫白有着不可言說的想法，但前段時間到底在避暑山莊占了陸維生的好處，第一上神覺得【人情】這種東西，該還的還是要還的。
——當然，麻煩也是麻煩的。
——————
莫白出門後，隔壁胡家也傳來了出門的聲音。
孟梅把慰問品遞給莫麒，囑咐道：“早些回來啊。”
“嗯。”莫麒穿好鞋子，應道，“舅媽，我今晚回外公外婆那兒住。這段時間放假，我都沒怎麽回去過。昨天電話裏外婆都說我了。”他做了個鬼臉，笑了笑，“說我沒良心。”
孟梅聞言也笑起來。“那也行。等會兒我打個電話回去，先和你外婆說一聲。”
“好嘞。”莫麒開門走出去，“謝謝舅媽，我走啦。”
“路上小心啊！”
“诶！”
電梯裏，莫麒給程季錦發了語音。
[季錦，哪兒呢？]
等他下到一層，程季錦回複：[直接往醫院去了。你呢？]
[我也在過來的路上了。]莫麒想了想還是有些糾結，道：[我總覺得我就這麽和你一起去不太好吧？不如我先在圖書館等你吧。]
莫麒語音剛發過去，程季錦就發語音聊天過來了。
“麒子你別啊！”程季錦央求道，“我那個親戚我只在過年的時候見過幾面，根本不熟的！要不是我爸媽硬讓我順便去探望，我才不去呢！”
“麒子，好兄弟，你就陪我吧，不然我一個人去多尴尬啊！”
“好吧好吧。”莫麒望望拎在手裏的慰問品，“那就在醫院集合好了。”
“行嘞。那我挂了啊。”
“嗯。”
莫麒在車前走過的時候，木子塵偏頭對身邊扣安全帶的人道：“诶，小白，那好像是小麒吧？”
莫白随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随後淡淡應了一聲。
“不知道小麒去哪裏，不如捎他一程。”木子塵将車窗降下來，張口就要叫莫麒。
“不用。”莫白眸光動了動，眉頭忍不住蹙起來。
“幹嘛？”木子塵不解。
“不用叫他。”莫白不冷不熱道。莫麒已經走出了小區，莫白将視線收回來，對木子塵說：“開車吧。”
木子塵将車駛出小區，望一眼莫白，道：“怎麽？和小麒鬧矛盾啦？不至于吧，人家還是個小孩子。”
莫白瞥他一眼，“好好開車。”
“喲，看來真是鬧矛盾了。”木子塵笑了起來，“難得呀，小白。你還會和人吵架？”
莫白越發面無表情。半晌後他道：“并非。”
見莫白臉色不是很好，木子塵體貼地沒再問。“算啦，你不想說就不用說。哪天你想說了再說好了。”
“嗯。”莫白應了一聲，“多謝。”
木子塵偏頭望一眼莫白，嘆了一聲。沿路的景色在飛馳，木子塵溫聲道：“小白，我們算是朋友吧？”
莫白一愣，望向木子塵。“為何這樣問？”
在木子塵眼裏，他們不是一直都是朋友麽？莫非，是木子塵發現了什麽？
想到這裏，莫白眉心皺了起來。
木子塵看到了莫白的表情。說實在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莫白情緒外露。他笑道：“你緊張什麽？我不過就随口一問罷了，沒別的意思。”
莫白看着他。
“我只不過有些感慨。”木子塵說着，“其實我一直有種感覺，你和我、和我們都不一樣，到底哪裏不一樣，我卻說不上來。也許，你原本和我們就不是同一類人吧。不過，就算不是同類，我也已經自作主張把你當成好兄弟了。”
“你知道，兄弟之間，就是有話可以放心說，有氣可以放心出，再怎樣也不會絕交。”木子塵臉上挂着微笑，緩緩道，“認識這麽多年了，說實話，許多時候，你都像個迷。你雖然不曾表現出來，但我總覺得，你心裏應該放了很多事。這樣說大概有點婆婆媽媽，挺矯情的。但是，我想，你或許會累吧？”
“你不想說沒關系，但是只要你想說了，記得啊，我都在。”
莫白聽完木子塵的話，許久之後笑了一笑，說了句：“好。”
“啊呀，煽情得我都要哭了。”木子塵甩了甩腦袋，哈哈了兩聲。“不說了不說了，不然等會兒把你感動哭了，他們還當我怎麽着你了呢。”
“嗯。”
作者有話要說： 2020.4.4——願逝者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