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厲時琛也不明白自己在不滿什麽。

到底是不滿舞娘對謝景玄獻殷勤, 還是不滿這幾個貪色的大臣對這些舞姬動手動腳,惹人嫌惡。

明明謝景玄什麽都沒做,坐在那裏乖乖喝酒。甚至一開始便拒絕了那舞娘, 可厲時琛心中總感覺有一團莫名的火燒得很旺。

這團火甚至燒到謝景玄身上。

厲時琛很不爽。

可厲時琛沒想到的是,謝景玄竟然會把那舞娘向他請奏送給張瑞, 那位因為醉酒胡言亂語的臣子。

不知為何,在那一刻,厲時琛心中甚至是有些歡喜的。

宴會結束,幾位大臣離開皇宮時還有些心有餘悸。

“今日差點就犯傻了。”

“飲酒誤事啊, 本官差點就以為烏紗帽不保了。”

“趕緊走吧,回家喝碗醒酒湯。”

“小謝大人怎麽不見了?”

“許是陛下留下談話了。”

“原來如此。”

沒人提起張大人,畢竟從此往後他們便不是一路人了。

而此時的謝景玄正在望月樓,與陛下對飲。

謝景玄感慨:“微臣還是第二次登上這望月樓。”

厲時琛擡頭看了一眼圓月,語氣寡淡:“叫朕來有何事?”

謝景玄随着厲時琛的視線看了過去, 今夜的月色很美。

只是不及陛下萬分。

謝景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沒有正面回答陛下的問題, 反而說起之前寫給陛下的書信,“不知陛下中秋圓月那天, 是否登上了這望月樓賞月,想必那時滿城的煙火, 一定是璀璨至極。”

厲時琛想起那夜讓人擺駕望月樓, 如今聽到謝景玄這番話, 忽地有些不自在, 面上有些惱意,冷聲道:“與卿何幹?若是謝大人太閑了, 朕可安排謝大人到馬場去當馬夫。”

謝景玄握着酒杯的手一頓, 臉上的笑意又擴大了幾分, 笑得明媚又張揚。

厲時琛冷冷地看着他。

謝景玄:“微臣可不想去當馬夫,微臣手裏還有一堆政務未解決,若是微臣不在,還有誰替陛下解憂。”

厲時琛嗤笑道:“能者居之,若是卿無能,可早點辭官還鄉。”

謝景玄聽後,嘀咕地說了一句:“微臣如何舍得。”

厲時琛抿着唇,臉上有些不自然,喝道:“閉上你的狗嘴,莫要說些朕不愛聽的。”

謝景玄給厲時琛倒着酒,一邊假意嘆了口氣。

“微臣不知道陛下愛聽什麽,不愛聽什麽,不如陛下指點一下微臣。”

厲時琛臉色微微一變,有惱羞成怒之狀,語氣生硬道:“若是喜歡裝傻充愣,朕也不介意把你變成真的傻子。”

厲時琛臉上帶着羞惱,表情生動。

謝景玄心裏就像有只小貓在輕輕撓着,帶着略微讨好道:“陛下息怒,微臣嘴笨。”

厲時琛冷眼看着他,有些不耐煩地說:“到底有何事,朕沒空聽你說這些廢話。”

謝景玄輕嘆一聲:“只是想讓陛下彌補臣的遺憾罷了。”

厲時琛有些疑惑:“什麽?”

謝景玄直勾勾地看着厲時琛,眼裏的灼熱遮掩不住。

厲時琛緊緊地抿着唇角,偏過頭避開了這粘人的視線。

謝景玄略帶着腼腆,輕輕地笑着:“與陛下一同賞月,這是微臣的願望,終于在這天得以實現。”

厲時琛冷哼:“朕看你還真是太閑了,不如明日……”

“陛下。”

話還沒說完被打斷,讓厲時琛有些生氣,眉心微微蹙着。

從來還沒有人如此放肆。

謝景玄似乎是喝醉了。

臉上布滿了紅暈,連神色都有些不清醒。

謝景玄忽然靠近,身上的酒氣很濃重,還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撲鼻而來。

兩人此時靠得極近,謝景玄看着他淡粉色的薄唇,笑了起來。

在厲時琛還沒推開他時,快速地湊近落下一吻。

只是厲時琛身手敏銳,這個吻最後只是輕輕擦過厲時琛的臉頰。

謝景玄雖然沒有得逞,但是吻到臉頰也讓謝景玄有些心滿意足,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着什麽。

厲時琛被謝景玄這舉動,搞得整個人炸了。

厲時琛狠狠地捏着謝景玄的喉嚨,眼裏的殺意止不住,“你想死?”

謝景玄咳嗽着,臉上的紅暈擴散,滿臉通紅。

厲時琛看着謝景玄的臉,過了許久才放開了手。

“咳。”謝景玄咳嗽着,大口喘着氣。

在厲時琛轉身下走下臺階時,謝景玄喊了一聲:“十四。”

厲時琛頓了頓腳步。

謝景玄:“我離京的這麽多天,你有想過我嗎?”

厲時琛聽聞此話,頭也不擡地走了。

謝景玄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極其放肆。

在謝景玄看不見的地方,厲時琛雙耳通紅,臉上冒着熱氣。

帶着玉扳指的手微微擦過臉頰,仿佛那裏還留有餘溫。

随後狠狠地用手指摩擦着那半邊的臉。

王公公跟在厲時琛的身後,心裏頭大亂。

厲時琛忽然停住腳步,說了一句:“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王公公低聲回道:“奴才什麽也沒看見。”

厲時琛笑了笑,說:“很好。”

接着像是想起了什麽,跟着說了句:“朕記得,馬場還有空閑位置。”

王公公:“是。”

厲時琛冷笑道:“明日讓謝景玄去清理馬場一個月。”

王公公頓了頓,說:“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等陛下走遠之後,王公公才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這小謝大人,竟敢如此……王公公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陛下……

陛下一再縱容的态度,足以說明,陛下心裏并非無意。

這天下都是陛下的,若是陛下不願,誰都別想近陛下的身,陛下連沐浴都不喜歡別人伺候的,能一再忍讓小謝大人如此狂妄的行為,那說明陛下還是願意的。

王公公的臉皺成一朵菊花,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搖頭嘆氣。

他對不起先帝,長嘆一口氣:“奴才怕是未能完成您的囑托了。”

王公公雙目垂淚,怕是不久将來,大厲将要迎來一位男皇後了。

次日一早,謝景玄進宮時,小安子略帶忐忑地把謝景玄帶到了馬場,有些難為地說道:“陛下口谕,此次清平縣,謝大人立了大功,賞謝大人清洗馬場一月,不得有異議。”

原本謝景玄看着小安子帶他走的是馬場的路,心裏也已經明了。

聽到小安子傳的口谕之後,放聲大笑起來。

小安子驚愕地看着小謝大人,這大人不會是傻了吧?

陛下這哪裏是賞賜啊,這是變相罰謝大人呢,也不知謝大人做了什麽惹得陛下不高興,竟然把人罰到這馬場當馬夫來了。

看着謝大人這副捧腹大笑的模樣,小安子趕緊找個借口溜走了。

這謝大人看起來也太不正常了。

明明立下大功,晉一晉品級應該不在話下,沒想到被陛下罰來做馬夫,還這麽高興!

謝大人真是太可怕了。

謝景玄卻并不意外,昨天晚上他哪裏有醉酒,只不過是故意裝作醉酒的樣子試探厲時琛的心意而已。

結果讓他有些驚喜和意外。

像陛下的性子,如果對他無意,早在清平縣他寫情書的第一時間就可以完全把他殺了。

陛下想要悄無聲息把一個人殺掉,簡直易如反掌。

清平縣大亂,他若死在亂賊臣子手中,一切都說得通,也并不需要向誰交代。

可是,陛下并沒有這樣做。

所以才會有後面,謝景玄肆無忌憚地給厲時琛寫了一封又一封露骨的信。

甜言蜜語,毫不掩飾地訴說着相思之苦。

他謝家在天子眼裏算得了什麽,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哪一樣不是陛下給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謝家在陛下眼中也不過一介蝼蟻。

謝景玄看得很清楚,陛下從來就沒将任何人放在眼裏,手握軍權稱帝的皇帝陛下,背後可是二十萬大軍。

那是能踏平整個京城的存在。

謝景玄明白,他口出狂言不過是在一點一點在試探君心罷了。

他賭贏了。

陛下的感情就像一張白紙,他謝景玄定要在這白紙上沾上一點墨。

只盼君心似我心。

次日。

早朝,謝景玄的位置空置,讓不少大臣都有些奇怪。

莫非是睡過頭了?

看看前面站着的謝丞相,這謝老還在堂上站着呢,小謝大人自然不可能是因為貪睡沒趕上早朝。

鐘老鐘大人用手肘拐了拐謝清禾,小聲問道:“你兒子怎麽沒來?今日他可是得好好大出風頭才是。”

謝清禾不想回答這個話題,方才進宮時陛下身邊的小太監就把他兒子拉走了,謝清禾瞧這方向不是去馬場還能是去哪裏。

陛下最近搞了個折磨人的法子,要是哪位大臣犯了錯,就把人發落到馬場去當馬夫,每天喂馬,清洗糞便,做些又髒又臭的活。

謝清禾還能不知道自家兒子嗎,嘴裏沒把門的,肯定是把陛下給得罪了。

昨夜喝得醉醺醺回家,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

這哪裏像是入宮赴宴,更像是醉卧溫柔鄉一場。

嘴裏叨叨的不知道在說着什麽渾話,謝清禾都替自家兒子捏了一把汗,可千萬別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萬一惹陛下不高興……

那就先在誅九族之前斷絕關系吧,這兒子他也不要了。

鐘書蘊瞧着謝清禾沒有理會他的意思,恨恨的甩了甩袖子。上前兩步,雙手作輯問道:“陛下,謝景玄謝大人作為本次清平縣一案的主審官,此案已結,應由謝大人來做此次案情陳述,可謝大人今日沒有上值,這是何緣故?”

謝清禾默不作聲低着頭,憑什麽兒子丢人,他也需陪着沒臉面。

厲時琛淡聲道:“謝景玄此次平亂有功,朕覺得他在馴馬方面頗有造詣,便賞他到馬場任職一月。怎麽,難道各位卿家也有此意,想到馬場任職?”

大臣們面面相觑。

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什麽馴馬方面頗有造詣,這是小謝大人不知做了何事引得陛下動怒,給下放到馬場幹粗活了。

某些大臣想起曾經在馬場值班的記憶,面色如土。

論馬場有多熱鬧,這都可以排班輪值了。

鐘書蘊瞧着謝清禾,嘴角彎彎,眼裏帶着嘲笑。

兩個老頭隔着半米遠的位置暗暗較勁。

随後戶部侍郎羅大人出來請奏,“陛下,戶部尚書錢大人已多日告病在家,可戶部尚書之位不可缺,還是請陛下盡快安排。”

此話一出,底下的大臣竊竊私語起來。

誰不知道,戶部尚書的官位是個肥缺,錢大人這些年在戶部可是撈了不少油水。

可如今錢大人也已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了,也是該下臺了。

不少大臣心裏頭微微一動。

錢大人告病在家之事,朝中早就有所耳聞,這小謝大人原本就隸屬于戶部,如今戶部尚書官位空缺,小謝大人又在這個時間節點平亂清平縣,把不少腐敗官員拉下馬,還帶回大批金銀珠寶填充國服。不少大臣背後議論紛紛,這戶部尚書之位怕是非小謝大人莫屬了。

果不其然,聽見陛下說道:“朕心裏有數,無事便退朝吧。”

“恭送皇上。”

大臣們互相之間看了幾眼,嘆了口氣。

誰讓人家老謝小謝,深得陛下歡心呢。

最近宮裏又新進了一批話本子,得知皇帝陛下愛看一些民間故事,尚宮局這段時間搜刮了不少民間樂事和奇趣怪談,想拿來讨陛下歡心。

厲時琛剛讀完一本民間怪談,雖然這裏面的故事大多數都是杜撰的,不過頗有意思,剛好用來打發閑暇時間。

随手抓了一本,小巧又薄薄的書冊,春和紀事?

與前面的書冊相比,這本春和紀事看起來有些與衆不同,讓厲時琛提起了興趣。

剛讀完第一頁,厲時琛的耳朵悄悄紅了。

大厲的民風已經如此開放了嗎?

竟然如此露骨,宮裏的人是怎麽辦事的。

厲時琛抿着薄唇,試圖抑制住想要繼續往下看的欲望。

這本春和紀事講的是兩個男子之間的情感,開始還寫得好好的,越是讀下去,厲時琛的表情越是怪異。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這本春和紀事實際是一本小黃文。

厲時琛還沒經歷過房事,對男女情愛之事一竅不通,更別說這龍陽之好了。

看着書裏面描繪的**之事,厲時琛白玉的面龐也染上一抹紅暈。

原來男子承歡竟然是這樣。

厲時琛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越看越覺得口幹舌燥,厲時琛拿起一旁的茶盞猛地灌了一口。

正看得入神,王公公忽然進來通傳:“陛下,小謝大人求見。”

厲時琛不耐煩地說了句:“不見,讓他滾。”

在馬場待得好好的,來這裏做什麽?

讓朕去聞他一身臭味嗎?

過了一會王公公又折回來禀報:“回禀陛下,小謝大人說他明天再來。”

厲時琛看了一眼王公公,冷冷道:“王富貴,你什麽時候成了謝景玄的人了?”

王公公立刻跪下,驚慌失措地說:“陛下,奴才知錯。”

厲時琛:“下去吧。”

王公公:“是。”

王公公心裏苦啊。

無人打擾之後,厲時琛一口氣讀完了整本書冊,還有些意猶未盡。

厲時琛忽然明白,清平縣好男風也并不是沒有道理。

比起那些嬌滴滴的名門貴女,他更喜歡像謝景玄……

厲時琛的心思忽然頓住,怎麽就想到那該死的狂悖之徒了。

等等。

這該死的謝景玄不會是想對他,做書中的那些事吧?!

厲時琛詭異地笑着,這麽迫不及待想得到朕的恩寵?

呵。

想到謝景玄匍匐在他身下的畫面,厲時琛有些血氣上湧。

腦海的畫面春光旖旎,厲時琛咽了咽口水,好像也并不是不行。

對于厲時琛來說,他并不在意寵幸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在他眼裏沒有性別之分。

可惜謝景玄不是女子,無法為他孕育子嗣後代。

不然,看在謝老頭份上可以給他一個寵妃的位置。

入夜。

厲時琛眉心緊蹙,躺在龍榻上睡得并不安穩。

他被夢中那人緊緊地擁吻,帶着濕潤的吻一個又一個地落在他的臉上,那人灼熱的嘴唇輕輕地蹭着他的薄唇。

接着往下,用嘴唇咬下他衣服的帶子。

場面極其香豔。

……

汗水從那人的額角滴落,厲時琛用手撫上他的臉龐。

那人的面容逐漸清晰。

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夢境入潮水般褪去,厲時琛驚醒。

揉了揉額角,忽然一頓。

厲時琛感覺到身-下黏黏糊糊的異樣。

厲時琛懊惱道:“該死。”

厲時琛沐浴一番後,重新躺在床上,可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浮現的全是方才那個夢境。

厲時琛從一旁的床頭櫃上取出一個小盒子,握着那枚玉佩,咬牙切齒道:“要不還是把你殺了吧,總是擾得朕心煩。”

一夜無眠。

王公公像往常般,小碎步地走進寝殿,剛燃起燭火,便聽到陛下低沉地開口問道:“已是寅時了?”

王公公:“是,陛下可要起了?”

厲時琛:“嗯。”

王公公悄悄擡頭看了一眼陛下的神色,似乎是一夜未睡,眉眼中帶着疲倦。王公公擔憂道:“陛下,可是身體不适?”

厲時琛:“無礙,不用驚動他人。”

王公公:“是。”

半晌後,厲時琛忽然問起:“謝景玄如何了?”

王公公猶豫了下,輕聲說道:“聽下面的人回來禀報,謝大人在馬場……”

聽着王公公支支吾吾的聲音,讓厲時琛有些不耐煩道:“在馬場怎麽?”

王公公頓了頓,無奈地說道:“小謝大人在馬場讓人支了張躺椅,睡了一天。”

厲時琛:“你說什麽?”

王公公又重複了一遍。

厲時琛聽得火冒三丈:“這狗東西居然敢抗旨?”

王公公不敢替小謝大人求情,嘴巴抿得嚴嚴實實的。

厲時琛冷笑:“今天你去替朕看着,若是抗旨,就綁了亂棍打死。”

王公公:“是。”

好不容易撐過了早朝,厲時琛回到寝殿開始補眠。

待厲時琛醒來看到禦書房堆滿的奏折,渾身冒着冷氣。

戶部尚書錢鴻茂因為告病在家,戶部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拿不出主意,只能把奏折全部呈到陛下這裏來,讓陛下處置。

其中還夾了一封錢鴻茂的上書請奏,希望陛下能允許他辭官還鄉。

厲時琛滿臉不高興:“怎麽,這老東西還沒死啊?”

暗一:“聽聞那日清平縣押送犯人回京,錢大人受了點驚吓,現在人有些不清醒,嘴裏念叨的全是胡話。”

“啧。”

厲時琛嗤笑:“就這點膽子,怪不得成不了大事。”

“王富貴。”

小安子向前回話:“回陛下,王總管還沒回來。”

厲時琛這才想起來,他讓王富貴去監督謝景玄幹活來着。

“算了,還是朕親自去一趟。”

馬場上,謝景玄正躺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王公公好心規勸:“小謝大人,您可別再睡了,若是陛下來瞧見,可是要生氣的。”

謝景玄擡手捂住兩個耳朵,他這一路上都未曾好好入眠,如今正好,能在馬場睡到天昏地暗,也無人管他。

王公公的臉皺成菊花,剛想再勸說幾句。

看見陛下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王公公不敢說話,退到一邊。

厲時琛一腳踹了過去,謝景玄差點從躺椅上掉了下去。

謝景玄睜開眼,看見厲時琛一臉怒意地站在他的面前。

謝景玄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愣,随後欣喜若狂,連基本的行禮問安都忘了。快速地站在厲時琛跟前,說:“陛下怎麽來了?”

厲時琛冷冷地看着他,寒聲道:“你想抗旨?”

謝景玄嘴角微搐,随後換上一副委屈的模樣,可憐兮兮地說道:“陛下,微臣才從清平縣回來,這一路上風餐露宿,風塵仆仆,甚至沒睡一個好覺,就被陛下派到這馬場來,微臣實在沒有力氣了,只能拉個躺椅在馬場上補眠。”

接着賣慘:“陛下可不知,這馬場蚊蟲多,味道又難聞,擾得微臣更睡不好,不如陛下可憐可憐微臣,讓微臣到塌上睡吧。”

謝景玄差點嘴一瓢說成“讓微臣到寝宮上睡”。

這潑皮無賴,厲時琛氣笑了。

厲時琛寒着臉,看得謝景玄心裏發毛。

謝景玄垂頭喪氣地說道:“陛下,微臣知錯。”

厲時琛一言不發,剛想轉身離開。

謝景玄趕緊喊道:“陛下,臣能否請陛下賞臉,與微臣一同用膳。”

厲時琛:“不能。”

謝景玄又道:“那臣可以……”

厲時琛:“不可以。”

謝景玄哀怨道:“臣還沒說是什麽呢。”

厲時琛冷笑:“是你就不行。”

謝景玄嘴角揚起彎彎的弧度,笑得一臉人畜無害,“陛下,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

厲時琛咬着牙道:“謝景玄!”

謝景玄笑得無辜:“在。”

厲時琛惡狠狠地說着:“你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

謝景玄立刻跪下來,說道:“陛下息怒,臣錯了。”

厲時琛冷哼一聲,諷刺道:“朕瞧着你是知錯不改,膽子大得很啊。”

謝景玄挺直腰板跪在地上,看着陛下的薄唇一張一合,想起昨夜接着酒意靠近陛下落下一吻的場景,讓他有些回味地咽了咽口水。

厲時琛看着他眼神飽含露骨的**,有些僵硬。

嗔怒地看一眼謝景玄,怒斥道:“狗東西,信不信朕刮了你的眼珠子。”

謝景玄嘴角翹起,說道:“這怎麽能是微臣的錯,明明是陛下英明神武,天人之姿,叫臣移不開眼睛。”

厲時琛惱羞成怒,指了指隔壁的馬棚:“來人,給朕盯着謝景玄,務必讓他把整個馬場打掃幹淨。”

“是。”

随後揮袖離去,謝景玄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好吧,他好像又不小心把人惹毛了。

看着這偌大的馬場,謝景玄嘆了口氣。

從小便是錦衣玉食的他,怎麽會做這些粗活。

最後還是通過他的巧舌如簧,再加金錢的誘惑下,讓馬場原本的幾位太監,幫忙打掃幹淨。

王公公也只好裝作沒看見。

只是第二日,陛下就把謝景玄召了回來。

擺在禦書房裏一大堆戶部的奏折讓厲時琛十分不高興。

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要向他請旨,還有這國庫的賬本,看得厲時琛兩眼一暈。

朝堂上,諸位大臣終于找到機會向謝景玄道喜。

“小謝大人,此番可是威風十足啊。”

“此次清平縣首功當小謝大人莫屬,這真真是平步青雲啊。”

“真是令我等十分豔羨。”

聽着這些撚酸的話,謝景玄微微一笑,“全憑陛下賞識。”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反而讓那些人更吃酸了。

這樣的好事怎麽沒落在他們手上,全讓謝家兩父子拿了呗。

一個當朝丞相,一個戶部尚書。

怎麽就你謝家一家獨大,只手遮天。

這謝家到底是哪裏入了陛下的眼,不得不說他們是有些羨慕嫉妒恨在身上的。

也許是大臣們心裏有準備,皇帝陛下的态度又很明确,所以當宣布謝景玄繼任戶部尚書之位時,難得的竟然沒有人提出異議。

連一向喜歡與謝清禾作對的鐘書韞也只是摸了摸胡子,并未說話。

鐘書韞這反常的态度還讓謝清禾多看了他兩眼。

殊不知,這戶部尚書的位置其實還是鐘書韞舉薦的。

這大半年來,與謝清禾同僚共事,鐘書韞也變得圓滑了不少,不再像從前那般老古板,所以當陛下意有所指地問過戶部尚書一職時,他就已經聽出來了陛下的潛臺詞。

鐘老頭也終于在年過花甲之時學會了如何當一個人精。

像之前他的直言勸谏引得陛下不喜,家人終日彷徨,生怕他一個死心眼勸死谏,拖累全族。

而如今他在官場上如魚得水。

雖然沒有坐上丞相之位,卻也不比那謝清禾差多少。

如今他也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深得聖心。

就像那老滑頭謝清禾的一句:摸清了陛下的性子,順着毛來與陛下相處,陛下高興,什麽事都能辦妥,陛下若是不高興,那麽全朝廷上下就別想高興了。

所以在謝清禾下朝之後,兩人慢步走出宮殿。

謝清禾沒忍住說了一嘴:“本官還以為你會像上次那樣,跟陛下勸谏,又說那些不着道的話。”

鐘書韞怒瞪:“什麽叫不着道?”

謝清禾瞥了他一眼:“難道不是?此前,我兒只是小小一個六品的小官,就讓你在朝堂上又是罵又是哭的。”

鐘書韞:“你說誰哭了?!好你個老家夥,早知老夫當時就應該勸死谏讓陛下收回成命。”

“啧。”謝清禾無奈地看着鐘書韞,“我說你這人,還真是不經逗。”

鐘書韞冷哼:“你兒子能升官還是我在陛下面前舉薦的。哼,沒我的舉薦說不定你兒子還坐不上這戶部尚書之位。”

謝清禾有些驚訝,帶着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該不是病了吧?”

鐘書韞:“去去去,你才腦子有病。”

瞧見鐘老頭生氣,謝清禾上前求饒讨好道:“走,我請你吃酒去。”

鐘老頭嘲諷道:“怎麽,你家夫人不管你吃酒了?”

要知道這京城誰不知道謝夫人的彪悍。

謝清禾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說道:“我家那小子回來了,我家夫人眼裏只有那小子,老夫徹底自由了。”

鐘老頭不屑地看了一眼這個半輩子都懼內的老朋友,兩人樂呵呵地去茶樓吃酒去了。

而謝景玄此時被皇帝陛下抓了壯丁,正在禦書房處理那堆從戶部呈上來的奏折。

而皇帝本人,此時正側坐在軟塌上看話本子。

謝景玄是痛苦并快樂着。

時不時悄悄地瞧陛下兩眼,然後繼續奮筆疾書。

直到很久之後,謝景玄看着厲時琛微微入神。

厲時琛聽到殿內好久沒傳來奏折的翻動聲,看了一眼謝景玄,瞧他正在發呆。

厲時琛出聲:“奏折批完就趕緊滾,別在這裏礙着朕的眼。”

謝景玄被拉回神,看着厲時琛,翻臉不認人的功力見漲啊。

悶悶地笑說:“陛下,臣餓了。”

厲時琛嗤笑:“怎麽,戶部尚書的俸祿不夠?能餓着你?”

謝景玄臉上揚起笑容,“可臣想與陛下一同用膳。”

厲時琛冷哼:“朕不餓。”

謝景玄:“好吧,臣可以等到陛下餓的時候再與陛下一同用膳。”

厲時琛忽然勾唇一笑:“想賴在宮裏不走?”

謝景玄被這笑容亮花了眼,呆呆地回了一句:“是啊。”

厲時琛:“聽聞令堂最近相看了京城不少好兒郎,謝卿不妨回府看看,莫辜負了謝夫人的美意。”

謝景玄微微翹起嘴角,笑道:“陛下,是在吃醋嗎?”

厲時琛把話本子直接砸在謝景玄臉上。

危險地說了句:“怎麽,你嫌活得不耐煩了?”

謝景玄絲毫沒有閃躲,任由話本砸向他的臉,滑落在地,謝景玄彎腰拾起話本子一看。

偷香竊玉?

嗯?

這話本子……謝景玄剛想打開,厲時琛快速從他手上抽走。

謝景玄臉上露出詫異。

瞧着厲時琛難得露出絲絲緊張的神色,謝景玄眸光流轉,笑意盈盈地問了句:“陛下,這話本子微臣仿佛在哪裏見過?”

聽到此話,厲時琛仿佛心髒被捏住。

看着謝景玄那張俊臉,覺得十分欠扁。

厲時琛冷冷地看着謝景玄,帶着警告的聲音想起:“若是再多說一句,朕就把你嘴給縫上。”

謝景玄用手示意做着封嘴巴的動作,心裏頭暗暗地記住了這話本子的名字。

謝景玄本來就極為關注陛下的一舉一動,而方才厲時琛的神色讓謝景玄篤定這個話本子肯定有什麽特別之處。

謝景玄微微一笑,不急,他可是耐心又穩健的好獵手。

作者有話說:

厲時琛:耐心?穩健?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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