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最近京中傳來熱議, 禮部尚書元夜之子元祁竟然向翰林院陳大人之子陳旭下聘了!

這可熱鬧了。

京城不像清平縣男風盛行,而且好男風那都是遮遮掩掩的事,養的外室都不會帶回家裏來。

可這元祁竟然光明正大向陳家下聘了, 揚言要娶陳旭為男妻!

難道話本子裏面的內容成真了?

元祁和陳旭竟然真的有一腿?

這麽說,謝景玄被淘汰出局了?

元祁下聘這件事來的突然, 打了陳家一個措手不及。

只能說好在兩家從小相交,感情甚好,所以元祁才沒有第一時間被趕出陳府。

陳父黑着臉不說話,陳母還是保持體面的微笑, 但也沒答應此事。

滿院子的聘禮就這麽放着,元祁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陳旭,抿了抿唇,想多說幾句。

陳父忍着怒意,下了逐客令:“恕陳府招待不周, 請回吧。”

元祁也只能先暫時離開了,只是臨走時有些擔心。

在元祁和元夫人走後, 陳旭跪在祠堂上。

一棍又一棍承受着來自父親的怒火,陳夫人淚眼婆娑在一旁勸道:“別打了, 你看旭兒都被你打成什麽樣了,難不成你還想打死他嗎?”

陳父怒火中燒:“反正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元家的聘禮退回去!”

随後又重重打了一棍, 陳旭悶哼一聲, 背部的血跡隐隐可見。

陳旭有些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暈死過去。

陳母趕緊讓下人去醫館請郎中,随後把兒子護在懷裏, 對陳父說:“你把我也一起打死吧, 兒子有什麽錯, 是我這為娘的沒教好!”

陳父氣道:“你別不可理喻!”

陳母心疼地用帕子擦着陳旭臉上的汗水,看着他蒼白無血色的臉,忍不住說道:“我們陳家原本就與元家有過婚事的約定,只不過沒想到我們兩家都生的是男丁,所以這門親事才沒作數。”

陳父冷聲道:“元家與我陳家都是一代單傳,到這一代若是他們在一起,我兩家就等于是斷絕了香火!我還怎麽跟列祖列宗交代!好男風本來就是不光彩的事,還鬧得如此動衆惹人笑話!”

陳母哽咽:“你眼裏只有名聲!旭兒被你打得渾身是血,你要名聲是吧,我要跟你和離!”

陳母越想越氣,補了一句:“兒子我帶走就是!你若是覺得無顏面對祖宗,那便娶十門八門美妾,為你生兒育女,開枝散葉!”

陳父怒瞪着陳母,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元祁前腳一走,沒多久陳家就派人請了郎中這事,元祁立刻就收到了消息。

元祁着急地在陳府門口打轉,陳府的管家為難地說道:“陳府今日不見客,元少爺還是請回吧。”

看見管家要關門,元祁着急地問了句:“陳旭如何?傷得嚴重嗎?”

管家不欲多說,他們家少爺為何會受傷,還不是拜元少爺所賜?

元祁第一次深刻了解了,什麽叫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因為他的莽撞,連累了陳旭。

元祁焦急,也心疼,只能守在陳府門口等郎中出來。

陳旭背後紅腫得出血,膝蓋也磨破了,只能小心地趴在床上讓陳母為其上藥,陳旭連昏睡時都皺着眉。

陳母看得心疼死了,她哪裏不知道丈夫心裏在想什麽,無非就是對孩子心裏有氣,氣孩子一事無成,氣他不學無術。

陳父心裏有抱負卻無施展拳腳的機會,便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可旭兒不是那塊讀書的料,如今還鬧出敗壞家風的事情,怎能心裏沒火氣?

這一頓打避無可避。

陳旭醒的時候倒吸一口氣,背部疼地他直接冷汗直流。

陳母守在床邊,看見兒子醒來嘆了口氣:“旭兒,你和元祁到底怎麽回事?”

陳旭斟酌再三,壓下心裏的難過,向陳母承諾道:“娘,只是誤會,我和元祁鬧着玩的,我們倆就是朋友,以後也只會是朋友。”

陳母一邊給他擦着臉上的汗,一邊紅着眼說:“娘剛才給你上藥時都看見了。”

陳旭聞言,羞愧難當。

他都忘記了,前幾日才和元祁鬧了好久,這幾日痕跡還沒完全消掉,母親看見的自然是……

那種親密的證據擺在眼前,讓陳旭有些無地自容,臉色更顯蒼白。

陳旭咬了咬牙說道:“母親,我和元祁那日只是喝多了,誤會一場。”

陳母自是不信的,元祁今日來的态度不像是開玩笑的。

再說若是開玩笑也不會擡了滿院子的聘禮來。

陳旭有些難堪。

如果沒有和元祁發生那樣的事,或者他會在父母親的安排下與哪家小姐定親,平平無奇過完這一生。可如今和元祁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還如何和女子成婚。

至于元祁,他還有機會回到正路,而不是和他糾纏在一起。

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對陳家、元家都好,元家這樣的家業無後,像話嗎?若是以後元祁娶了他,他也無法接受與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所以自那日之後,陳旭就開始躲着元祁,原本以為那日在百花舫說下聘只不過是哄騙他。

沒想到,元祁真的會來他家下聘,如此荒唐之事,他竟然真的做了。

陳旭有點驚喜,但更多的是難過。

事情一旦鬧開,他知道那便無法收場了,他們原本就不可能,如此一鬧,以後怕是連十幾年的友誼也無法繼續維持了。

陳旭眼角滑落淚水。

管家前來傳話:“夫人,聘禮已經退回去了,可元少爺還在門口等着。”

陳旭聞言咬着唇,随後還是狠心地對管家說:“你讓他回去吧,就說……就說從此以後不必再見面了。”

陳母未說話,只是讓他好好休息。

待母親走後,陳旭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淚失了枕頭。

元祁原本守在門口,看到郎中出來,直接給郎中塞了一張銀票,着急地問道:“大夫,陳旭如何了?”

“好好将養一段時間吧,陳大人下手還是挺重的。”

等大夫走後,管家把陳旭的原話跟元祁複述一遍,就關上了大門。

元祁看着大門,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地淡去,轉身離去。

“他走了嗎?”

“是的,元祁少爺聽到後便離開了。”

“嗯。”

陳旭不知現在是什麽心情,心裏空落落的,心髒一抽一抽地疼,比背上的傷口還要疼上數倍。

卻又裝作不在意地感慨,挺好的,這樣對大家都好。

夜幕降臨。

陳旭背部疼得睡不着,思緒亂糟糟的,趴在床上閉着眼。

忽然房間的窗戶被悄悄地推開了,一個黑色的身影翻窗而進停駐在床前,陳旭感覺有異樣,剛擡起頭,被一只帶着涼意的手捏住了下巴。

陳旭一驚,想要喊出聲,被另一只手捂住。

“是我。”

“元祁?”聽着熟悉的嗓音,讓陳旭驚訝,随後有些不知所措地緊抿着唇。

“你怎麽來了?”

元祁沒說話,黑暗中陳旭看不清元祁的臉,只能感覺到捏着他下巴的手有些用力,拇指摩擦着他的嘴唇。

元祁輕聲問道:“疼麽?”

陳旭不知道該說什麽,猶豫片刻像是下定決心,堅定地說了句:“元祁,我們就當一切從未發生吧,這樣我們還能做朋友。”

元祁笑了笑,寒聲道:“你告訴我,怎麽能當作無事發生?”

陳旭心裏沉了沉。

“忘記此事,皆大歡喜,豈不是更好?”

元祁把燭火放在床邊的腳踏上,看着陳旭的臉,滿臉都是哭過的痕跡。

元祁想要低頭親吻陳旭的淚痕,被陳旭用手擋了擋。

場面僵硬,陳旭甚至不敢擡眸看元祁,元祁笑容很冷,逼着陳旭與他對視:“你要我忘掉什麽?是忘記和你親吻,還是你被我做這件事?”

陳旭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努力扯出一抹笑容,看着元祁說道:“那我就當被狗咬一口,不行嗎?”

元祁深吸一口氣,平靜地看向陳旭,問了一句:“你就不能為了我,堅持一下嗎?”

“堅持什麽?你告訴我元祁?我們兩個根本沒有情誼,若不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我們兩個根本不會有後面那次。”

陳旭一字一頓地說出口:“我不喜歡你,更不可能與你成婚,我一直喜歡的都是女子,元祁,你不是知道的嗎?”

“好,很好。”元祁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陳旭看着元祁離開的方向,心口疼得難以呼吸。

次日,元家下聘被退回一事也傳得沸沸揚揚,連上朝時,厲時琛都不由得多看了元夜和陳落一眼。

元祁和陳旭第一次在百花舫做了什麽,厲時琛就知道了。

倒是讓他沒想到元祁竟然還敢向陳旭下聘,陳落那古板的小老頭能答應?

聽聞陳旭昨日被好一頓打,今日都下不來床。

這元祁還真是沒用啊。

若是朕……朕就自然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厲時琛瞥了一眼謝清禾。

感受到陛下的視線,謝清禾悄悄打量了一眼陛下,陛下今日這是怎麽了?

別說陛下,今日來的大臣都将目光放在了元夜和陳落兩位大臣身上。

還記得京中前段時間流傳的那話本子,原以為只是被有心人故意抹黑,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還有大臣憐憫地看着謝景玄,青梅竹馬成雙,三個人的故事終究是太擠了。

接收着四面八方傳來的同情視線,謝景玄甚是無語。

誰要和他們倆青梅竹馬愛恨情仇了,惡不惡心。

他明明心裏眼裏都只有陛下一人。

好了,現在滿京城都笑話他是被元祁和陳旭淘汰出局的那位。

連用早膳時,陛下的心情都格外愉快。

謝景玄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有這麽開心嗎?”

厲時琛瞥了他一眼,哼道:“你覺得朕在笑你被淘汰出局嗎?”

謝景玄挑眉:“難道不是?”

厲時琛嗤笑道:“朕只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愛卿被令尊打斷腿的悲慘模樣而已。”

謝景玄頓了頓,無奈地笑道:“但願臣沒有這個機會讓陛下看這個笑話。”

随後,又調侃道:“陛下為何會想看臣被家父打斷腿?難道陛下也期待微臣給陛下下聘嗎?”

厲時琛面無表情地看着謝景玄。

謝景玄連忙道:“是陛下給臣下聘,迎娶臣為妻。”

厲時琛冷漠地說:“謝卿最好能記住自己的身份。”

謝景玄嘆氣,陛下看來是真生氣了,連愛卿都不叫了。

不過陛下竟然沒有反駁會娶他為妻這種話,謝景玄高高興興地去了馬場。

陛下可是罰了他一個月馬場當值。

在馬場溜了一圈之後,謝景玄倒是沒死皮賴臉想要逗留宮中,而是到點就出了宮。

聽聞陳旭傷得很重,謝景玄去看了看陳旭,陳旭并沒多說什麽,還以需要休息為由把他打發了。

接着謝景玄又去見了元祁一面。

謝景玄:“所以就這麽算了?”

元祁輕嘆一聲:“再說吧。”

陳旭對他說的那番氣話,讓他每每想起像在他心裏紮針一樣。

若是沒有情誼,陳旭又怎會哭得如此可憐。

罷了。

還是再等等吧。

兩人在花滿樓喝酒,殊不知被許多有心人看到了并編排出去:元祁情場失意,與謝景玄花滿樓對飲,青梅竹馬的結局将迎來轉折點,也許陳旭才是被抛棄的那個。

謝景玄第二天起來時,謝母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謝景玄:“母親有話不妨直說。”

謝母尴尬地問道:“你那小情兒該不是元祁或者陳旭吧?”

謝景玄立刻否認,哭笑不得地說道:“母親又想到哪裏去了,這是怎麽可能的呢?元祁都給陳旭下聘了,我還能跟他們兩個糾纏?”

謝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過兩日便把你那小情兒帶回家裏,讓我與你父親看看吧,若是為人家世清白,我與你父親也不會拒絕,更不會像陳大人那般把你打一頓,你且放心把人帶回來。”

謝景玄忽然笑道:“母親此話可當真?若是我把人帶回來,不會打斷我的腿?”

謝母瞪了謝景玄一眼,“說什麽呢?你爹從小到大可有打過你幾次?他其實最疼你了。”

謝景玄搖搖頭,笑得意味深長,“這可不同以前,兒子也已經做好被爹打斷腿的準備了,只希望母親屆時為我多說幾句話。”

謝母聞言有些錯愕,還未等她問清楚,謝景玄已經走遠了。

謝景玄站在金銮殿殿外,再次感受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竊竊私語八卦的目光,而他仿佛是話題中心。

“真是作孽啊!”

“怎會如此?!”

“若非如此,又怎會有如此流言傳出!”

“昨夜親眼所見之人并不少。”

“這……”

“陛下來了,別說了!”

謝景玄不明所以,怎麽,他又做了什麽了嗎?

謝景玄覺得十分郁悶,甚至是剛上朝,就有大臣上奏彈劾他了。

“陛下,如今京中流言四起,臣以為,戶部尚書謝景玄謝大人德行有愧,德不配位,懇請陛下收回戶部尚書一職!”

滿朝嘩然。

謝清禾目不斜視,看向前方,絲毫不在意被彈劾的是他兒子。

鐘書韞瞥了他一眼,小聲說道:“你兒子攤上大事了!”

謝清禾只當作沒聽見。

除了剛才出來彈劾謝景玄的大臣,還有幾位臣子聯合起來在朝堂上彈劾着謝景玄種種。

“那話本子上面的內容簡直不堪入目!”

“京城現在男風極盛,如此下去,只會鬧得烏煙瘴氣!”

“謝景玄與那青樓男-妓之事還未解決,如今又與幾位大臣兒子厮混,如此品格如何為我朝效力,豈不是讓百姓笑話!”

“住口!”還未等陛下和謝景玄出聲,元夜第一個便站了出來,憤憤地說道:“陛下,話本子一事原本就是有心人故意抹黑我兒,李大人所言之事實在讓臣寒心,望陛下嚴查話本子一事,還我兒的名聲與清白!”

連平日少許發言的陳落也上前說道:“臣附議,請陛下嚴懲幕後之人。”

謝清禾此時也不得不站出來附和說了句:“臣附議。”

厲時琛倒是知道這話本子背後都有誰,不過他倒是挺好奇這話本子背後牽涉的勢力不少,就算查了這些人敢上奏嗎?

“那就李大人去查吧,既然李大人認為這話本子帶起了京城的男風,便替朕去查查看,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李大人有些惶恐,随即驚喜地回了句:“是,微臣遵命,絕不負陛下所托。”

這是皇上吩咐的差事,沒想到竟然輪到他的頭上,李大人不由得暗自竊喜。

厲時琛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謝景玄,說道:“至于這彈劾一說,謝卿怎麽看?”

對上陛下似笑非笑的目光,謝景玄有些無奈,但是這幾位大臣竟敢出聲彈劾他,那他就不客氣了。

“陛下,微臣與元祁還有陳旭只是從小玩到大的情誼,除卻之外并無他意。敢問剛才彈劾我那位大臣,本官下了值與友人吃酒犯的是哪條的律例?”

“還有這位大人,本大人從未承認自己是斷袖好男風,不知這位大人為何要冤枉本官?”

“至于招-妓一事,本大人在清平縣辦案細節清楚地記錄在冊,大人為何視而不見故意中傷本官招-妓?”

“至于其他兩位,本官想問問,大人口口聲聲說本官好男風便是敗壞道德禮儀,可你養在城外的外室,那名叫春柯的男子李大人是忘了嗎?本官可聽說大人一早便是從城外趕回來的,難道是昨夜與那外室玩得不盡興?”

“還有張大人,前幾日才在名叫青衣的小倌那裏一撒千金,怎地,難道那位小倌也讓張大人不盡興嗎?”

“兩位大人若是不盡興也不必拿本官來出氣。”

謝景玄不帶氣喘的一番話下來,讓諸位大臣目瞪口呆。

連厲時琛都有詫異,冷冷地說了一句:“幾位大人可有此事?”

“臣……與那小倌只是喝了幾杯酒而已。”

謝景玄諷刺一笑:“本官與元祁只是在茶樓喝酒都被大人說成厮混有染,怎麽大人去青樓還能比茶樓幹淨?本官倒是沒想到大人一撒千金竟只是為了與那小倌喝酒?”

“臣養在城外的只是遠房表弟,并不是什麽外室,還望陛下明察!”

謝景玄:“沒想到大人還能與表弟玩到床上去,既然是表弟,也不知令夫人知不知情,本官也不介意替大人在令夫人面前好好介紹一番,怎能讓表弟來京中許久都住在城外呢,豈不是顯得大人如此冷漠無情?”

謝景玄把彈劾他的幾位大臣都溜出來怼了一番,惹得其他大臣不禁感嘆:小謝大人這張嘴,可真是犀利啊。

作者有話說:

謝景玄:這戶部尚書我早就不想幹了,我想要的是皇後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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