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強吻
時隔半個月,連縱想起大殿上六皇子的話,還是氣得腦門兒冒煙。
“憑什麽讓我等着?小爺這天人之姿讓一個大男人占了便宜,我不吃虧嗎?合該是百裏珩那厮偷着樂才對,找我算賬,我還沒找他算賬呢!”連縱坐在書房看不進書,煩躁地敲杯子,沖門外守着的小厮道,“阿祿!趕緊添水,再晚一刻爺就要着了!”
“诶诶爺,水來了水來了。”阿祿提着茶壺颠颠地推門進來,把桌上倒空的茶壺換下,看了一眼連縱手裏的書,萬分無奈道,“世子爺,書拿倒了。”
連縱輕咳一聲,把書頁轉了回來:“不小心的而已,不許跟我爹告狀。”
阿祿幽幽道:“世子啊,侯爺讓您看書,您兩個時辰要了兩壺茶三盒點心,去了五趟茅房,其中三次被護院分別從後花園、圍牆、馬廄找到遣送回來。求您體諒體諒我們這群當下人的,別折騰了,安分坐着讀兩頁書吧。”
“我要不體諒你們,護院抓我的時候我早翻牆溜了。”連縱嘁了一聲,“你說我爹到底想什麽呢,我都快弱冠了還請先生教我念書?是覺得我武功不夠高嗎,需要在打架的時候念兩句酸詩把敵人酸死?”
“世子,侯爺訓你的時候不都說了嘛,”阿祿學着連縱他爹的口氣沉聲道,“頭一回出任務就把臉丢到聖上面前去,不讀點書學好規矩體統,就別出連家的大門了!”
連縱作勢要擡腳踹他,被阿祿賠笑着躲開了。連縱看着一桌子四書五經,感覺自己像被惡嬷嬷關住學女德的小姑娘,趴在桌上唉聲嘆氣:“這老頭,想争面子怎麽不自己多看兩本書去皇帝那兒顯擺,就會折騰他兒子。”
連家祖上暗衛出身,一手組建七曜門,表面上連家世襲永昌侯爵位,實際上每一代永昌侯也是七曜門的家主,為大梁皇室做收集情報、卧底暗殺的工作。作為殺手家族成員,從小學的都是刀槍劍戟,連縱除了啃兵書,還為了泡妞學了不少風花雪月的詩詞,在一衆文盲殺手裏已經算很有文化了,沒想到他爹還是不滿意,非要他學什麽規矩。親爹,難道您以為您撸着袖子把人踹出二裏地并破口大罵狗娘養的雜種的時候,自己就很有規矩嗎?
正當連縱無聊至極,尋思着用去茅房的借口躲去哪棵樹上睡一覺時,門口府兵忽然來彙報:“世子爺,宮裏差人來,傳您進宮一趟。”
連縱蹭的一下站起來,在阿祿開口之前堵住了他的話頭:“這可不是我要出去的啊,皇命不可違,這是規矩!”
阿祿卡在嘴裏的告誡連世子的腳後跟都趕不上,眼睜睜看着連縱一溜煙跑出了大門,才喃喃地說:“您也不問問是宮裏的誰叫您去的……”
連縱生怕家裏的下人追上來,到門口看到傳旨小太監,沖上去一把哥倆好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小太監受寵若驚:“世子爺,奴才是奉……”
“等會兒再說,走走走先進宮。”連縱也不管小太監說什麽,推着他就往外走,一骨碌鑽進派來的馬車裏,對外面道,“出發出發!”
等馬車駛出兩條街,連縱才想起問:“誰傳我進宮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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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在馬車外畢恭畢敬地回答:“奴才奉六皇子之命,請世子爺入宮敘舊。”
連縱:“……”
敘舊?尋仇吧!
皇宮內,百裏珩聽着下人的彙報,手裏的筆一頓:“來了?”
“是,永昌侯府世子已經在側殿候着了。”士兵道。
“倒是不怕死。”百裏珩冷笑一聲,道,“把他帶去本宮寝殿。”
士兵一愣,想确認一下皇子是嘴瓢還是失智,但見百裏珩的樣子兩個都不像,只好眼觀鼻鼻觀心,下去傳達命令了。
連縱坐在側殿吃茶點吃得正香,又被小太監恭恭敬敬請去六皇子寝殿。
“???”連縱心想這百裏珩搞什麽鬼,不會真的看上自己了吧!可又不想就此認慫,一咬牙,跟着小太監去了後殿。
小太監把他帶到門口便退下了,連縱見四下空無一人,眼前的朱漆木門仿佛寫着“有去無回”四個大字。懷着壯士斷腕的決心,連縱深吸一口氣,擡手推開了大門。
殿內有些空蕩,角落擺着禦貢花草和熏香字畫,地上鋪着波斯軟毯,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皇子住的寝殿。
連縱搖搖頭,一腳踩上地毯,還沒把另一只腳收進來,忽然感覺到側臉一陣勁風,本能偏頭一躲,一支銀镖擦着他的頭發飛了過去,铮然一聲釘在了右邊的門框上。
他往門框上看,眼尖瞥見木頭上一排小洞,登時一個激靈,就地蹲下往前一滾,同時從射出飛镖的地方,“噔噔噔噔噔”又打出五支紮進門框木條,要不是他躲得快,現在就被紮成篩子了。
沒等連縱松口氣,腳下柔軟的地毯似乎微震了一下。多年訓練令他的感官比常人敏銳許多,只足底感受到一點點震動,轉瞬便反應過來機關的位置,一躍而起抓上房梁,果然方才站過的地方一下打開了一扇暗門,底下一筐一筐密密麻麻尖頭朝上的細竹子,摔上去非得成漁網不可。
“百裏珩你個喪心爛肺的小癟犢子!”連縱忍不住破口大罵,但屋內的機關不給他罵夠本的時間,下一波暗器緊接着又來了。
連縱在厚厚的地毯上左躲右閃,卻頻頻踩雷。看來百裏珩鋪這層厚地毯是故意的,就是讓他找不準機關的位置,失去對方位的感知。
他在逃命過程中,腦子裏閃過奇門遁甲的所有陣法,每次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法門,卻又被下一波攻擊打得暈頭轉向。
不對,不對。這間屋子的陣法,是變化的。連縱意識到這一點,一道靈光霎時間閃過腦海。他抓起射空的暗器箭矢,往地上狠狠一劃,劃破地毯一角掀了起來。
機械軸承滾動的細微響動頓時大了一點,雖然還是微乎其微。果然,厚厚的地毯下面蓋住的,就是移動陣法的聲音。
移動的地方必然不會是法門,那麽法門會在哪裏?連縱心念一轉,直直看向內殿蓋着重重帳幔的大床。
他提了口氣,越過一道又一道暗器陣,飛身跳上臺階,撿了一根斷箭,刷的一聲割開了床帳。
層層疊疊的布料應聲斷裂,露出裏面盤腿坐着的俊秀身影。百裏珩面前擺着一張小木幾,幾上一個計時沙漏,一本書。大概是沒有想到連縱這麽快出來,百裏珩擡眼看他的時候,手上的筆都忘了放下。
連縱哈哈大笑:“在七曜門的人面前擺弄陣法暗器,六皇子真當得一句班門弄斧!”
百裏珩只愣了一瞬,立刻回過神,冷笑道:“是嗎?”
連縱剛想出手,再一動時,忽然自己身上一軟,手腳頓時提不起勁來,往木幾上撐手,居然打滑跌了下去,臉朝下生生撲進了蠶絲錦被裏。
“唔!唔嗯?”連縱像只被翻了殼的烏龜,頂着昏昏沉沉的腦袋,怎麽都翻不回身來。
一只冰涼的手穿進被子縫隙,捏着他的下颌把臉轉了過來。百裏珩搬開木幾,一手捏着連縱的下巴,靠近他輕蔑一笑道:“七曜門的人,連熏香裏的迷藥都聞不出來,少主真當得一句繡花草包。”
連縱從進寝殿之後一門心思對付陣法暗器,真的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的熏香也有問題。這下回擊的力氣也沒有,整個人動彈不得,旁邊還是極其記仇而且跟他仇深似海的百裏珩,連縱絕望地想,自己今天怕是沒法活着走出宮門了。
但等了一會兒,百裏珩把手撤回去之後,卻什麽也沒幹,又對着木幾寫寫畫畫去了。
連縱就着這個五體投地動彈不得的姿勢,費力轉過臉,用變形的俊臉對着他道:“六皇子?”
不理。
“百裏珩?”
還是不理。
“雲婳?”
百裏珩嗖嗖兩記眼刀,紮得連縱後背漏風:“你想死?”
“我當然不想,不是你想我死麽?”連縱被擠得嘟着嘴,“我都束手就擒了,你還不動手?”
“勝之不武。”百裏珩頭也不擡,“何況你剛替我試完我新設計的陣法,本宮可不是那種卸磨殺驢的人。”
……怎麽聽都不像好話。連縱忍氣吞聲道:“行,殿下,那您什麽時候放驢回去?”
百裏珩正在認真記錄陣法試驗情況,思考後續改動,聞言從書脊探出半只眼睛,看着姓連的驢四仰八叉倒在被子上,腿腳抽筋似的搭在床沿。百裏珩用書擋住大半張臉的笑意,在空白的地方刷刷刷畫了幾筆,撕下半張紙蓋在連縱臉上。
連縱費勁吧啦斜着眼看半天,終于看出來,紙上寥寥幾筆,勾勒出了一只殼朝上的大烏龜。
連縱閉上眼,在心裏走了一串祖傳髒話,深吸一口氣,對百裏珩道:“殿下,你這陣法,我可以給你提點建議。首先是門口的飛镖,方向要改改,最好再密一些,防止來人還有退路從門口躲出去……”
連縱語速很快,點得也很精細,百裏珩漸漸聽入了神,一邊聽一邊心無旁骛地記錄,卻沒注意到連縱正悄悄催動內力,把迷藥的功力一點一點逼了出去。
“……還有法門的位置,殿下你看床簾。”連縱說到這裏,百裏珩下意識擡頭看向床簾,冷不防癱在被子上的連縱突然暴起,勾住他的脖子,一翻身将他壓在了床上。
“你!”百裏珩怒視他,暗暗心驚這人反應力之快,不僅對暗器,連中了迷藥也能這麽快恢複。
“殿下,論床上功夫我可沒輸過。”連縱百忙之中也要嘴上占便宜,剛說完就被百裏珩一掌擊中胸口,差點咳出一口老血。
百裏珩雙腿橫剪,将人擰着摁在被子上,翻身上位,聲音冷如淬冰:“那是你還沒遇上本宮。”
連縱被掐住雙手手腕無處施展,索性用腿夾着被子,往床側狠狠一翻,帶着百裏珩和錦被囫囵掉下了床。
錦被卷了兩下,把兩人都團巴在裏面。視線一暗,沒人想着先脫開被子,反倒在裏面又叮叮當當打了起來。
“你他娘的……我就沒見過你這麽記仇的人!”連縱擋着百裏珩的拳頭,咬牙低喝。
百裏珩咬死他的心都有了:“你不上趕着犯賤,哪來那麽多仇?”
兩人從生龍活虎打到精疲力盡,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一直打,就是憋着一口惡氣,誰也不肯服輸。
刺啦一聲,被子被撕破了一道口,百裏珩摁在連縱身上,發絲淩亂,本就俊美的臉龐被汗蒸出一層薄紅,眼裏還帶着愠怒,咬牙切齒地瞪着連縱。
連縱的視線乍然恢複光明,就看見百裏珩一雙美目含嗔帶怒,明明已經知道他是男人了,這一刻還是心頭突了一下。
百裏珩還提拳要打,卻見連縱卡殼似的呆了一下。這下的拳頭連縱是躲不過去了,百裏珩鬼使神差地一收力,沒全力打出去,但也砰的一下砸在連縱側臉上,登時把他側臉揍出一塊淤青。
連縱的俊臉麻了半邊,喘着粗氣,終于惱羞成怒,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一把攥住百裏珩的衣領,往自己臉上一拉,怼着他鼻子罵道:“不就是親了你一口,你覺得吃虧,親回來不就完了?”
說完,連縱勾住百裏珩的脖子,往下狠狠一帶。百裏珩萬萬沒想到還有這招,慣性朝下一倒,上一秒還在互相想咬死對方的嘴,這一秒就撞在了一起。
連縱:“……”
百裏珩:“……”
不知石化了幾秒,百裏珩被雷劈了一樣彈了起來,摁着連縱的肩,居高臨下看着他。準确的說,是面面相觑。
“看,看着我幹什麽,我讓讓你親回來了啊。”連縱大腦一片空白,居然還下意識回了嘴。
百裏珩大概是被氣瘋了,思路也被拐到了詭異的地方。他看着連縱沉默良久,道:“這也算親?”
連縱:“你什唔——唔?唔唔?!!”
連縱沒能把話說完,百裏珩的臉再一次壓了下來,用霸道深入的吻堵住了他的話音。
親下來的那一刻,連縱想:完了,我不幹淨了,我的清白被百裏珩奪走了。
百裏珩想:完了,我失心瘋了,我的腦子被連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