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故人來
白榮輝氣得吹胡子瞪眼, 卻也拿寧晚晴沒有辦法,只得答應讓周昭明和孫志遠比一場。
孫志遠本就是個濫竽充數的。他已經贏了武官,自然不想再和周昭明比, 而羅錢則壓低了聲音提醒他,道:“孫公子,無論如何?,您都要使出渾身解數,與周昭明比一場!萬一讓太?子殿下看出端倪,将咱們的事捅到了上面,只怕你我都是吃不了, 兜着走。”
孫志遠面色僵了僵,即便?再不情願, 也只得硬着頭?皮上。
金鑼再次響起,百姓們紛紛為?周昭明吶喊助威, 可才喊了沒幾?聲, 便?見孫志遠被周昭明打得滿地找牙,不住地求饒了。
羅錢別無選擇, 只得宣布周昭明勝出,百姓們的歡呼聲如山呼海嘯般傳來,孫志遠便?只得灰頭?土臉地走了。
寧晚晴勾了勾唇角,道:“恭喜周壯士。”
周昭明對?着寧晚晴遠遠一揖, “多謝太?子妃。”
京城的這場武官選拔,在一片沸騰中結束,趙霄恒攜着寧晚晴下了高臺, 百姓們自發叩首行禮, 恭送他們離開。
東宮裏,福生和于書肩并肩坐着, 兩人?都一目不錯地面前的于劍。
于劍繪聲繪色地描述着今日的場景,“你們是不知道,那木樁粗得連尋常女子都抱不住,就這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現場是一片哀嚎之聲!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那周昭明一個箭步下了高臺,毫不猶豫地扛起了木樁,那小孩兒和他母親才轉危為?安!”
福生瞪着眼看他,“然後?呢!?”
于劍說得口?幹舌燥,指了指旁邊的茶壺,福生二話不說,立即給他倒了一杯茶,于劍欣然接過茶盞,痛飲而下,又繼續道:“周昭明就這樣成?了百姓們的英雄,可因為?他出了界,吏部侍郎羅老頭?,便?說周昭明犯規了,要判他輸。”
福生蹙眉道:“那怎麽能行?周昭明是為?了救人?啊!”
于書摸了摸下巴,道:“于規則而言,周昭明确實是輸了,但那個利用百姓安危贏得比賽的張教頭?,才最是可惡!”
于劍忙道:“誰說不是呢?百姓們聽說周昭明輸了,自然是不樂意,當即便?與羅老頭?吵了起來,誰知那羅老頭?和白老頭?嚣張如斯,威脅百姓說,如果他們再鬧,就要将他們抓起來,就在這時,咱們的太?子妃出場了!”
于劍說到這裏,下巴都擡了起來,滿臉驕傲之情,“太?子妃怒斥了白老頭?一通,說得他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那可是精彩極了!還有那張教頭?,太?子妃說他當衆行兇,需得好好審問一番,太?子殿下臨走的時候,便?停了他的職,百姓們都直呼大快人?心!”
福生聽得一臉激動,可又十分懊惱,“早知如此,我今日就該求着殿下帶上我!可惜可惜!這可比話本子裏面看到的刺激多了!”
于書卻笑了,“你瞧瞧,我說什麽來着?有些事殿下不能做,太?子妃卻可以;有些話殿下不能說,太?子妃便?替他說,依我看,殿下和太?子妃,那就是天作之合。”
于劍和福生連連點頭?。
于劍道:“我忽然明白了學習《大靖律典》的意義,你們是沒看見,今日太?子妃義正言辭地訓斥白老頭?時,用的就是《大靖律典》裏的內容,說得那白老頭?啞口?無言,可真是太?威風了!我這就回?去看書,我就不信了,抄上一百遍,難道還學不會麽?”
于劍說罷,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福生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也起身道:“我忽然想起還有個話本子沒看完,我、我先回?去了……”
說罷,福生也走了。
于書笑着搖了搖頭?,這兩人?當真說風就是雨,不過,自從太?子妃來了東宮,好像是比從前熱鬧多了。
吏部尚書府的書房中,燈火幽幽閃爍,讓人?心煩意亂。
白榮輝神情凝重地坐在太?師椅上,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片刻之後?,叩門聲響起,管家的聲音傳了進?來,“老爺,羅大人?到了。”
白榮輝眼眸一眯,“快讓他進?來!”
管家便?引着羅錢入了書房,然後?又安靜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白榮輝開門見山地問:“那孫志遠如何?了?”
羅錢滿臉郁色,“孫志遠被周昭明打得傷勢不輕,下官去的時候,他們連見都不肯見我,還說……”
白榮輝緊盯着他,“還說什麽?”
羅錢嘆了口?氣,道:“那小厮說,他們明日便?要啓程回?東海,還要将京城發生的事,盡數告訴齊王妃!”
白榮輝頓了頓,氣得一掌拍在桌上,道:“豈有此理?!若不是二殿下如今虎落平陽,被貶去東海剿匪,老夫怎麽會求上齊王府?殿下不過是想請齊王出兵,相?助他一起剿匪罷了,可這齊王的态度偏偏不清不楚,若非如此,我們又怎會求上了齊王妃?話說回?來,老夫是答應了齊王妃送人?過武試,可不代表随便?來個草包都能過關!”
羅錢忙道:“這孫志遠實在爛泥扶不上牆,可偏偏還自視甚高,如今輸了比試,非要說是我們沒有處理?好,說我們不該判周昭明入圍與他比試……”
“胡說八道!”白榮輝面色愠怒,“為?了保他,老夫還白白折了一個張教頭?!他自己不争氣,還怪得了別人?!?”
羅錢從善如流,“白大人?說得是……可不管怎麽樣,他都是齊王妃的表弟,若是真的被他添油加醋亂說一通,只怕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不若還是先想法子将他留在京城,待有機會,再安排個缺職吧?”
白榮輝聽罷,也斂了斂自己的怒氣,道:“眼下也只能先這樣了,不過,老夫看那太?子妃,恐怕很不簡單。”
羅錢道:“太?子妃一介女流,不過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喜歡發號施令罷了,白大人?在擔心什麽?”
白榮輝沉聲道:“你也說了,太?子妃是一介女流,她對?老夫言辭激烈,但太?子卻沒有制止,這不就是在支持麽?太?子只怕沒有你我想得那麽簡單,二殿下離開京城之時,同老夫說過,常平侯府下毒一事,還有千秋節一事,表面上看起來并無關聯,但大理?寺正查案之時,卻通過一個宮女将兩個案串了起來,判案速度之快,實在讓人?咂舌。”
“事後?,老夫派人?去查了那大理?寺正黃鈞,發現他到大理?寺不過半年,便?破獲了不少案子,繼而探知他的身世時,才知道他是雲麾将軍寧頌的妻弟!黃家一貫低調,那黃鈞又是憑着自己的本事考入了大理?寺,故而知道這層關系的人?并不多。”
羅錢思量了一瞬,道:“這麽說來,那黃鈞也可能是常平侯府的人??與太?子妃還沾着親呢!”
白榮輝沉聲道:“常平侯府與東宮結盟,早已同氣連枝,若黃鈞是他們的人?,那如今這一切就解釋得通了——二殿下和麗妃娘娘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便?是太?子的精心布局。”
羅錢聽了白榮輝的推斷,總覺得背後?發冷,若太?子真的如此精明,那今日的周昭明……
羅錢連忙問道:“那周昭明會不會是太?子的人??”
白榮輝沉吟了片刻,道:“老夫也想過這個問題,他出場之時着實技驚四座,但無論是中途落敗還是最終勝出,太?子似乎都沒有特別的反應,而且,若他是太?子的人?,那太?子妃還如此為?其辯駁,豈不是此地無銀麽?”
羅錢心中的大石頭?這才放下了幾?分,道:“那就好……”
白榮輝也沉默下來,無論如何?,他都得想辦法讓二皇子快些回?京才是。
月上中天,趙霄恒并沒有如往常一般留在寝殿裏,而是去了書房。
于劍對?門口?的侍衛道:“殿下今夜要讀書,你們就不必守着了,交給我便?是。”
侍衛們應聲退下。
于劍便?抱着劍立在門口?,于書和福生陪着趙霄恒入了書房。
趙霄恒對?于書道:“一會兒你就換上孤的衣服,坐在桌前。”
于書認真道:“殿下放心。”
趙霄恒這才點了點頭?,便?帶着福生向書架走去。
這書架就裝在雕花牆面之前,上面的正經書并沒有多少,反而擺了不少雜談話本,還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福生搬開一摞話本,書架便?空出了一截,福生按照這個空檔,手?指撥向牆面的一處雕花,而後?,半面牆便?無聲地轉動起來,裂開了一尺寬的門洞,恰好能容一人?通過。
福生連忙端起油燈,率先入了密室,确認內裏無誤之後?,才對?趙霄恒道:“殿下,請。”
趙霄恒入了密室。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密室,便?經過了一段黑暗的甬道,甬道過去之後?,才到了一處石屋。
石屋內別有洞天,燈火也明亮了不少,左右兩旁擺着長長的書架,從詩詞歌賦,到策論兵書,應有盡有,中間有一處煮茶小憩的地方,還有一張長方形的古樸桌案,上面放了筆墨紙硯,俨然是一間寬敞的書房。
福生低聲道:“殿下,人?已經到了,就在隔壁。”
趙霄恒微微颔首,便?讓福生留在了原地,自己走向了書房的那扇門。
房門虛掩着,趙霄恒擡手?推開,淡淡的檀香味便?溢了出來。
房中擺着一張香案,香案上燈火如豆,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立在香案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身量高大,穿了尋常的武袍,黝黑的臉頰之上,蜿蜒着一條觸目驚心的疤痕。
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牆上的畫像,雙目猩紅,唇角緊抿,整個人?微微顫抖。
趙霄恒默了片刻,才沉聲開口?:“周叔,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