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沐浴露

薇爾丹帝渾身濕漉漉的從艦長的浴室出來的時候，正巧是艦上時鐘報時8點。她斜眼一瞟時間，心想正好是一個難得的時間，可以先泡個澡，喝個酒，享受一下難得的蟲生。

她知道自己要監督工蟻們搬運，但她也根本不用到前線去。拟态怪們站在門口引導工蟻搬運，它們即是她的眼睛，耳朵與舌頭。她用滑稽又優雅的姿勢跳着水手們常愛跳的那種甲板舞過去拿了一只紅酒，打開音響，正準備開瓶，門就被猛地打開。

她的手瞬間将紅酒瓶頸捏的粉碎。在回過頭之前，她已經将心髒與器官盡數取消，變為中空結構，但是她回頭看見的那個人，可不受內髒有無的影響。

那是美提亞。此刻難得一見邁步出門的女皇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雙手環胸，她接着開口說道：

“我可真沒想過你會那麽快就學習了人類最差勁的習慣，享受。”

她在令人尴尬到絕望的音樂聲中徑直邁步向前，好像輕松地劃開了那些凝固的牛油的餐刀一樣。在全身僵硬之中薇爾丹帝就那麽看着美提亞走向浴室，拉開她剛剛放好熱水的浴室的門，裏面蒸汽鋪面而來。美提亞站在氤氲的氣流之中一愣神，然後回頭望向薇爾丹帝。薇爾丹帝也同時屏住呼吸，回望向美提亞。那對眼睛即使在蒸汽之中，也能清楚的看見。

但薇爾丹帝總覺得不對。

照常理來說，美提亞一般這個時候已經早就把她扔進催化坑了。但現在自己仍然四肢健全，頭腦清醒，這一定是有什麽不對。而且她去開浴室的門，到底想說明什麽……？

“……算了。”

能聽到美提亞的低聲自語。她接着看見女皇回頭，對着門外招呼一聲：

“你進來。”

進來……？什麽東西？

薇爾丹帝依舊愣在原地，腦袋卻不受控制的擺過去。她這才發現後面還跟着一只人類，用又圓又大的金色眼睛愣愣的看着她。等會，為什麽也是一個眼睛顏色？薇爾丹帝腦後筋猛地抽搐起來。但還沒等她意識到那就是之前在殿下的房間睡得人事不醒的少女之後，她怯生生的走進來，身上還套着一套紫色的睡衣。在意識到那是自己買的睡衣後，薇爾丹帝的眼睛終于掉了下來。

她慌張的彎下腰去想撿起眼睛的時候，小少女幫她撿了起來。她連忙捂住另一只眼睛——因為她還順帶看到那寬大睡衣裏的小小的內衣，是系帶的。薇爾丹帝将眼睛心情複雜的裝回去時，小東西啪噠啪噠的跑了過去，站在美提亞的旁邊。她大概只有一米五多一點，穿着那樣的睡衣站在美提亞的身邊總有種犯罪的氣味。

“殿下……您這是…………”

薇爾丹帝看了看美提亞，目光又巡視回少女身上。她依稀記得女皇以前的人類……呃，前搭檔，就是個皮膚白皙的人類。但是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褐色頭發的啊？不對。女皇也沒有妊娠跡象……吧？而且，不對，但是為什麽殿下會對一個人類那麽親密啊？？看這架勢要一起泡澡嗎？？？？可惡，我也想和殿下泡澡——

“薇爾丹帝。你帶她去洗澡。”

正在薇爾丹帝滿腹辛酸淚，加之滿腦無厘頭想法，快要釀成一鍋窦娥冤的時候，她瞅見美提亞摸了摸小少女的腦袋，突然說出了那麽一句話。

……啊？

現在犯罪的不就是我了嗎？？？？

在給小少女脫衣服的同時，薇爾丹帝突然醒悟。如果再把場景，地點換一下，比如換到帝國的知名連鎖酒店，那，這完全就是在誘……呃……不對，這是殿下的任務，要嚴肅。

她将睡衣拉開，展現出來的是剛剛就不小心看到的吊帶內衣。小東西乖巧的把蝴蝶結解開，黑色的內衣掉在地上。……薇爾丹帝拍了拍臉，心想不就是個普通的，對，給妹妹洗澡，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

她從一旁拿出毛巾，濕了熱水，給她擦幹淨花黑的小臉。少女撓了撓脖子，随即仍然順從的站在原地。薇爾丹帝心想倒是個相當可愛的孩子，雖然有些過瘦了，但仍然看得出有些嬰兒肥，手和腳肉乎乎的。她把脖子以上擦了個幹淨，然後看了看對方的頭發。那頭看起來本來應該很柔順的長發現在亂七八糟糾結成一團，褐色也變得有些污黑。看來得洗一段時間了。

薇爾丹帝大大的嘆了口氣，随即叫了個拟态怪過來。

“如果痛記得要說哦？”

她吩咐到。小東西乖乖的點頭，仍然站着。浴室雖然較小，但淋浴和浴缸一應俱全，還有一個帶凳子的梳妝臺。剛剛薇爾丹帝就坐在這上面梳頭。現在她也拉着小東西坐在上面，一邊把頭發紮起來。她一邊歪着腦袋一邊看着那個人類少女。她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個巨大的等身人偶，被人弄得髒兮兮的。

到底……為什麽呢？

但對殿下的疑惑是不被允許的。薇爾丹帝微微搖頭，把衣服拿起來準備一會拿去洗掉，結果她拿起來的同時卻發現衣服破破爛爛的……嗯。她的身上也如是，有一些小小的擦傷。淤青和紅腫也有。……從這個淤青的情況來看，這就是這一天裏的傷口吧。将她身上的小傷口簡單的處理之後，薇爾丹帝突然想起來，問了一句：

“你……有名字嗎？”

少女擡起腦袋，如同人偶一樣呆滞的小臉上的眼睛——金色的眼睛——就像殿下一樣好看的顏色，突然開始有些神色變化。她揚起小臉，用怯生生的聲音回答到：

“……華狄。”

她會說話？薇爾丹帝沒太在意這個。她一邊用手解開少女頭發打結的地方，一邊将拟态怪帶來的食用油輕輕的倒在上面。這些頭發打結的很緊。看起來就像是在什麽地方用力的搓成一團了，并且有一段時間沒有清洗。也難怪，耶夢加得上課沒有淋浴設施或者浴缸吧。薇爾丹帝仔細一想，也覺得美提亞好像沒有洗過澡。她自身的代謝不在外表面進行。

想到這個，薇爾丹帝不禁問道：

“殿下為什麽會想到讓你來洗澡？”

華狄看起來被扯的有點痛，但只是眨巴着眼睛任她折騰，并未發出任何聲音。姑且默認為是她不想回答，薇爾丹帝拉過凳子，讓小東西坐在淋浴下。見她呆頭呆腦的樣子，薇爾丹帝在打開水龍頭之前好心提醒她：

“記得閉眼睛。”

小東西乖乖的閉上了眼睛。嘩的一聲，恒溫38℃的熱水淋下來之後，薇爾丹帝才想起那邊自己個人愛好而調到恒溫50℃的浴缸，趕忙走過去調了40℃，然後加了一些冷水。她回頭看見華狄自己閉着眼睛順着水流略有猶豫的搓着手臂，搓出一些黑泥。看來也對自己髒兮兮的有些介意呢，難道是忍不住才和女皇殿下說的嗎？

薇爾丹帝一邊拉着頭她那又長又厚的頭發，一邊心情微妙的想着。

她接着給小東西上了洗發香波，并且用觸須幫她輕輕的搓起泡泡。華狄安安靜靜的享受着服務，漸漸有些昏昏欲睡。

“想睡的話就瞌睡一會吧。”

薇爾丹帝看她這樣，忍不住出聲。小東西雖然好像想忍住呵欠，但仍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出來，接着有些緊張的看着薇爾丹帝。薇爾丹帝忍俊不禁：

“我也不會怪你啦！一會累了你可以在外面睡一會。我會和她說的。”

她想了想，往外瞄了一眼，卻看見美提亞躺在床上，神情坦然的翻看雜志，那雜志看起來還挺眼熟……她不敢多看，趕緊扭回腦袋。而她說完沒多久，本來閉着眼睛的華狄，卻一霎那輕輕的睜開眼睛。她考慮，猶豫着開口說到：

“……她？”

“嗯啊。來，閉上眼睛哦。”

薇爾丹帝再次打開熱水。熱氣氤氲在浴室中，讓人覺得有種蒸桑拿的快感。她将小少女的褐色頭發洗淨，再薄薄的打上護發素過水。她一邊讓拟态怪把頭發趕緊粘走，一邊用毛巾把少女的頭發包起來，高高的打個發髻。華狄自己伸手把頭穩住，接着露出一個羞澀的傻乎乎的笑容。薇爾丹帝忍不住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臉，接着想起什麽，轉頭——幸好美提亞并不關心這些。

她回過神專心的幫華狄洗着身體，一邊好奇的問到：

“你有多少歲？看起來很小哦。”

華狄自己搓着腿的污垢，聽到問題之後略顯困難的停下手，然後苦着小臉想了很久，說到：

“七，七……”

“十七歲？”

那可真是看起來小了很多啊。薇爾丹帝一邊幫她清理手部一邊想着。一會可能還要剪一下指甲呢，她審視着那對看起來就是沒有做過什麽工作的手，随即搖搖頭，她又在胡思亂想。耶夢加得從不多想，阿芙蘿從不亂想，而她，卻在人類和蟲族之間分裂思維，經常陷入多想，亂想，瞎想。幸好我有三個腦袋——她想。薇爾丹帝将這些思緒分給了烏爾德，那個腦袋又開始嘆氣了。

————

華狄歪着腦袋看着眼前的另外一位橙色頭發的女人，她好像被之前的那個人叫做薇爾丹帝。如今她正給自己快速的吹幹了頭發，然後梳着自己的長發。總而言之，她自己還是相當喜歡幹淨的。雖然那裏面有些黏糊糊的，又不幹燥，但是唯獨就是沒法洗澡。那個人也不洗澡。但是她身上只有一股令人鼻子發癢的味道，并不是臭。

這時薇爾丹帝将她的頭發紮成麻花辮，并且用一根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把它們團成一圈，固定在腦後。

其實剪短發也可以。華狄對自己的頭發長度沒什麽所謂，但她不知道怎麽說，而且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于是就閉嘴了。

她順從的跟着薇爾丹帝來到浴缸前。薇爾丹帝伸手試了試水溫，便讓她可以坐進去了。雖然如此，但她還是有些猶豫的伸出腳踩了踩，一切安好無恙。她乖巧的坐進浴缸裏，盡力把自己泡在一個比較小的角落之後，卻發現薇爾丹帝披着浴巾走出去了。

……不一起泡澡嗎？

華狄微微有些疑惑，但她依然很快就不去介意了。她将小腦袋放在浴缸的一邊，有些昏昏欲睡。想起今天早些時分的事情，她迷糊中仍然有些小心翼翼的揉着腰上的淤青：

那個人的身體真的好硬哦。咯的好痛。

作者有話要說：

~美提亞與霓~

她們倆給人以相似的感覺，但并不是。若要說哪裏确實相似的話，那麽美提亞的這份暴戾大概就是霓在很久之前所保持的特□□。但是現在那個人已經沒有那麽危險了。

如果你說出冒犯的話，美提亞是一定會殺死你的。但是霓也許只是覺得你真是個傻子，或許會直接無視你。但是，美提亞是不會懂得感情的。她不懂得人類的感情，而霓是懂得的。

所以，她是絕不會逃避的。

薇爾丹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