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痛苦

誰都沒有想到這場戰争以如此奇妙的開局開始。普通人民當然不知道美提亞被欺騙所以導致暴怒，因此報紙鋪天蓋地都是表明美提亞預謀已久，根本沒有她自己所聲稱的平衡之心。另一半板塊還順帶着報道了一下埃利謝爾将軍将母艦開往戰場——當然評判總是有褒有貶。總之，被迫遷怒的民衆們只是很習以為常。

倒不如說，民衆面對戰争的碾壓，只有習以為常罷了。習以為常是最可怕也最無情最柔軟的手，只會把你捏成一個往昔再也認不出的人，而自己卻覺得自己是很好的。正如同民衆，在偶爾的喘氣中……可悲的感到習慣。

讓我們說回突襲戰場側翼的美提亞。假設……我是說假設。假設美提亞現在有那麽一會，會進行思考，也許她自己都會感到奇怪。為什麽自己會投入這場戰争？為什麽……會那麽怒火中燒？但她沒有。她只有無止盡的殺戮。無止盡的摧毀。理智被蠶食鯨吞，毫無退路。她偶爾的喘氣只存在于身體幾乎千瘡百孔之時。但是即使那時，她的腦海中仍然深深刻印着一些畫面。

啊……。為什麽會這樣在意。那個孩子……那個人類。

不過是，明明只是被幻想觸碰，也感覺到灼熱的痛苦。

不過是和自己一樣……不過是……亂七八糟，被處理，被當做豬猡。

但是在看見那些的時候，內心感到疼痛。不，用更為激烈的詞語來說……內心快要死掉，爆炸掉，瘋掉。不可名狀的莫名其妙的身同感受和無止盡的後悔如同已經不知道去向的白細胞連自己的細胞也會吞噬一般攻擊自身。好痛，好痛……好痛。

別對那孩子做那樣的事。為什麽？……為什麽要對她做研究？

毫無人性……蟲，我……如我一般，惡心……

但是，美提亞沒有去思考的閑餘。她只是被結果所驅動，連帶着被欺騙的憤怒一并遷怒到整體性的存在之上。

————

于是，僵僵龍降落到母艦的平臺之上。嘴裏習慣性的嚼着酸的發苦的糖，她四處查看着。

這裏要作為平臺真是再好不過了。比如說打架，比如說開啓。空氣幾乎不适宜任何一個沒有穿着防護服的人類存活，平坦，微弱重力。她的身體當然不懼怕這些，至少是對她毫無影響。僵僵龍落在鋼鐵外壁上，眯着眼睛查看遠處。身體的原本視力太差，令她還是只能微弱的看見一片猩紅色，如同翻開來的內髒。

對這個景色覺得微妙的興奮，僵僵龍舒展着身體。她無聊了好一陣子了。雖說自己的确是以耐心見長的種族，但是總是不能獲得樂趣令她很為氣餒。華狄自然不說，埃利謝爾與自己的這幅身體有着樞紐聯系，既是欺騙世界的用途，也是無法破壞的。美提亞對于華狄來說很重要——嗯，自然這點确認過了。

至于連那個小小的人造人，僵僵龍也只是稍稍調戲了一下。華狄似乎和她還能算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算了？她無趣的踢着廢屑，一邊插入對方的心靈鏈接——

“…………。”

她愣了一會。那股熟悉的瘋狂席卷心靈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順便捏了捏肩膀。那是……那的确是美提亞。但是如今毫無理智可言，只有本能與毀滅存在于血管之內的可怕的怪物，已經不能被稱作美提亞了吧。想到這裏覺得個人意味上的很有趣，然後，僵僵龍露出溫和的笑容：

“那可不行哦w這樣的話，費用加倍！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居然會到這麽有趣的地步呀。但是，讓那樣的你去見華狄可不行哦。想要見到公主，就來陪惡龍打一會吧”

她哼起小調，将那只混合着殘渣，廢鐵和工具還有運輸管的手擡起來。那只手早就纏滿了觸手，顯得分外的不和諧與惡心。她并非不會戰鬥，而是不喜歡戰鬥。對于她來說，最喜歡的事情還是惹人讨厭。

當然，今天也如此。

“來吧來吧……哎w把你的怒氣發洩給我，讨厭我，取悅我吧w”

她縱身一躍，立刻陷入星空之中。本來以為可以在平臺上就解決的呢w結果要做到這個份上。不過總覺得華狄可能不會太高興……一定得趁着她醒來之前全部搞定w

————

她在走廊裏奔跑。即使是有點冷……也要。

那個人來了。那個人來了……

讓那個人看到她的話，雖然明明說明了，但是仍然覺得不妙。

所以在睡夢中驚醒，所以拜托那人為自己開門。冷，空氣的冷度令她手腳冰冷，空氣仿佛吸食薄荷一樣，渾身冰冷。她将手縮在袖子裏，但那并沒有什麽用。

真冷。誰也不怕冷……只有我。

無用的我。被大家都喜歡着，卻沒有用的我。

從心裏浮現這樣的想法的同時，內心也覺得苦痛。被人覺得溫柔，被人覺得聽話，但是……溫柔無法保護別人。到底能夠做什麽？我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就如她說的那樣。

我總是在思考之前就行動了。總是毫不考慮就開始做事，但那個人……總也……

已經跑到不知名的地方了，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裏。被焦慮和不知所措包裹着，仿佛冷意也包裹着這些一樣，內心的焦灼與冷意形成的對比令她快要哭出來了。但是，還不是哭的時候，她那麽說着一邊站起來：

“得……趕緊。”

真的好想，立刻就見到你。

即使被囑咐了不準跑出來也一樣。那些事情怎麽樣都好，想要和你說明。我想起來的事情，想全部都和你說。明明不着急……為什麽卻還是想要趕緊呢？

然後，她向窗外望去。從這頭到那頭，長的驚人的玻璃窗映出她的影子。金黃色的眼睛如同恒星一樣熾熱，甚至有一股近乎橙色的感覺。但那的确是金色。白皙肌膚的倒影十分明顯。一頭半長不長的卷發傾瀉下來。仿佛夢游的小孩子不小心跑出來一樣，她還穿着睡衣。

然後，她無聲的，趴上窗臺，臉貼在玻璃上。在那夾雜着夢幻一般的星空背景之外的，除了母艦潔白的塗裝之外，很明顯，還有什麽東西出現了。

于是，就在誤打誤撞下……華狄看見了僵僵龍和美提亞。

————

“————你給我等一下！”

而僵僵龍注意到華狄呆呼呼的踮着腳趴在窗臺上看已經是一分鐘之後的事情了。腦袋嗡嗡作響，她甚至沒注意的對方的狗龍咬上了自己的小腿。情急之下，她順手抓起那條狗龍摔到對方的臉上。血肉模糊，仿若炸開一個氣球。她轉身就跑，毫不理會那個玩意還在嘶嘶作響。

她可算是理解埃利謝爾口裏的“蟲族很讨厭”是個什麽回事了。現在整個外艦都是蟲卵，不斷地孵化。那個女人早就已經快要化成野獸的模樣，渾身都是為了戰鬥所作出的最佳選擇部件。具體點描述的話，那有點像是一堆進化失敗的玩意組裝的玩具。

強健的外骨骼如同三角龍的頭骨那樣一層層的堆積在背脊上，下半身早就蛻化成了如同章魚一樣的觸須，而背後如同花一樣的惡心的開裂蠕動着無數的蟲卵。手也早就分裂開，在胸口和腰肌各長着四只手一樣的絞殺用的勾爪。

……快意識到啊。吓到那家夥的話，我就給你一件件拆下來哦。

她飛撲至窗玻璃的時候，小東西顯然被她吓了一跳，啪唧一聲從窗臺上翻了下去。等到華狄手腳并用的爬起來的時候，最後一批蟲卵已經集體孵化。僵僵龍不用回頭也能感知到地面猛地發出的碰撞聲代表着什麽。再怎麽不濟也不想當着小東西的面被開腸破肚，她現在也只能希望美提亞……那個怪物一樣的形态，瘋狂已經耗的足夠多，能讓她看見小東西在這裏了。她回過頭去。那個一晃而過的身影即使沒有看清楚也……

——狗龍的沖擊已經降下。那是雨。但是被這雨擊中的話，百分百身體會粉碎。不用思考也能知道這樣的話那可會直接摧毀玻璃，僵僵龍輕哼一聲，用背脊護住玻璃——

她在模糊中，只想起自己曾經和埃利謝爾說過那麽一句話，而今這句話也應驗的十分及時：

“哦，那可真痛。”

她的意識在兩秒之後就蘇醒了。即使身體有着極快的再生能力，也許也有一段時間不能動了吧。要是自己的身體在這裏的話，根本不會如此狼狽。但現在已經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她從創口處拔出玻璃碎片，心裏已經在計算另一次時間——但她聽見了別的聲音。那是……腳步聲。

還有那個男人總算失态的怒吼聲：

“你們他媽打架給我滾下去！在老子的船上搞成什麽樣子了！……等，等等——”

你在開什麽星際玩笑啦是可以的話人家也不會選擇這裏吧！

對這個男人的死腦筋覺得有些絕望，僵僵龍費勁拖起身子，在滿地骨片肉屑裏面抽空回頭看了看。那只是被砸出一個幾乎完整圓形的洞。偶爾有幾片玻璃插入她的後背或者落到船艙內了，破洞發出尖銳的風聲。母艦的外部的空氣微薄而充滿廢氣，也難怪會氣壓不穩。再讓那孩子呆在那下面可太危險了……。

然後，她再回頭看向美提亞。

仿佛被施加了魔法一樣。完全不動了。被凝結的她連眼睛的顏色都開始逐漸褪回金色，仿佛連呼吸都覺得痛苦，她甚至連呼吸都不做了。

……是看見那孩子了嗎？

所以連思考都做不到了，是這樣嗎，美提亞？

作者有話要說：

并不看的起美提亞，但是是華狄做出的選擇，所以她勉強不那麽喜歡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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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看了一遍的我：我當時是喝了什麽假酒

仔細一想可能是因為那時候家裏買了太多鱿魚幹，一邊烤一邊寫覺得很鹹，然後就和啤酒一起吃（（

這什麽大叔生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