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東方不敗看着他,嘴唇動了動:“是劫難……也不避開嗎?”
“我不避、不閃、也不躲。”
他駕定的口氣,讓東方不敗的心逐漸被暖意填滿。
燭火微晃,桌子旁的繡架還擺着一副繡工出衆的百鳥圖,上面每一只都繡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君羽墨将目光放到了這幅圖上,眼神變得柔和。
這幅圖,他前兩個周目都見過。東方在拿起繡針的時候是溫柔的,他在旁邊看過好幾回。在第二周目的時候,這幅刺繡……甚至是在他的陪伴下繡完的。
當世界重啓,所有的記憶都不複存在。
君羽墨以為自己能夠承受這些,只是每一個周目開啓時,東方那毫無記憶的冰冷眼神,還是會讓他的心感到一絲刺痛。
君羽墨不肯再重啓世界,何嘗不是再害怕面對一次?
他不敢松懈,害怕稍有不慎便會記憶錯亂,以至于分不清這些記憶到底是哪個周目發生。
他還記得第二周目的時候,自己懷念的說了一句‘來日方長,東方,你我不是約好要一起去游揚州嗎?’
而那個周目的東方不敗卻眼神微冷的問:‘本座何曾與你約定過這些?’
君羽墨才微微一愣,忍不住苦笑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出錯。
——也大錯特錯。
因為那句話,之後的攻略也變得困難起來。
所以來到這個周目以後,他便變得謹慎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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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那副百鳥圖他繡了一半,而這個世界的‘他’也繡了一半。
“這幅圖有何特別之處嗎?本座看你……看了許久?”
君羽墨緩緩的說:“這幅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特別的卻是繡這幅圖的人。”
——特別的是……人嗎?
因為一整夜用手撐着睡,東方不敗的身體有些麻,他慢慢的站了起來。然後目光複雜的看向君羽墨,君羽墨不知道的是……這幅圖乃是‘兩個人’所繡。
東方不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愛上了他,心情也變得患得患失:“你昨夜來這裏,不是想問本座什麽嗎?”
君羽墨怎會聽不出他語氣不對,有些無奈。
他忽然回握住東方的手,然後看着東方不敗。
君羽墨的眼神十分專注,讓人有種稍有不慎便會溺死其中的感覺。被人這麽大逆不道的抓住了手,東方不敗卻不見絲毫動怒,反而心中升起一股悸動。
君羽墨微笑起來:“我來這裏只是聽到你有些不高興。”
東方不敗聞言,臉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下來。
只是因為他,這個答案已經足夠好了。
“就算如此也不能這麽過來了,昨晚你過來的時候頭發上還滴着水,是剛剛沐浴完嗎?”
君羽墨微笑着默認:“過來這裏之後還能得到教主親手幫屬下擦幹頭發,也是種莫大的榮幸不是嗎?”
他一口一個教主屬下的,但臉上的表情卻不見有多恭敬,反而多了幾分親昵……就像,愛稱一樣。
東方不敗心中卻因為他的只言片語而變得有些甜,而君羽墨卻拉着東方不敗坐了下來。
“哪有教主站着,下屬坐着的道理。”
東方不敗明白,這是君羽墨故意逗自己開心的玩笑話,他心中覺得熨燙的同時,又帶着些焦慮。反而越發急切的想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到底和君羽墨發生了什麽。
“教主,桑長老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東方不敗坐了下去,調整了一下坐姿,整個人顯得幾分慵懶:“她前些時間才傳信給我,說已經找到盈盈去了什麽地方。”
君羽墨驀然聽到任盈盈的名字,不由陷入了沉思。
第一周目他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東方被任盈盈帶着任我行和令狐沖打上了黑木崖,導致游戲終止。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懼,他比東方死得早,連給東方收屍都做不到。
君羽墨的心中一片苦澀和悲痛。
東方不敗觀察入微,在揣測人心上,甚至比君羽墨還高幾個級別。只是旁人都沒那個價值讓他去揣測,他也不願意去動這些腦筋。
君羽墨現在這樣,的确讓人放心不下。
他輕蹙着眉頭問:“羽墨,你在害怕什麽?”
他重生之後,沒有立刻處理任盈盈,卻留了一個心眼派了桑長老好好看住她。只要她不和令狐沖相遇,後來的事就不會發生。
現在君羽墨聽到任盈盈的名字,竟然讓他感受到了幾分殺氣,所以東方不敗才問出了聲。
君羽墨微微一愣:“屬下有什麽可怕的?”
雖然這麽說,但他卻因為東方的這些話,而十分感動。治愈東方不敗不管是不是系統的任務,都是出自他真心。
他不願意讓這個人再陷入那樣的結局。
君羽墨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東方不敗,只好轉移話題。他忽然将目光放到剛剛的那條帕子上。
看出他不願回答,東方不敗沒有追問:“你既然喜歡,便拿去吧。”
君羽墨露出一個笑容,那是純粹的喜愛:“嗯……我會好好珍惜的。”
聽他這麽說,和蓮弟一對比,倒是讓東方不敗心中升起幾分複雜。
“東方,我先回去洗漱一下,等下過來服侍你用晚飯。”
東方不敗卻道:“你在水牢裏幾天,已經十分疲憊了,先回去多睡會兒吧。”
君羽墨輕笑起來:“好。”
等君羽墨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東方不敗還久久未曾說話。
外面已經又天黑了,因為昨天下過雨,外面吹拂而進的空氣都是潮濕的。
剛剛進入夜裏,外面更深露重,他身上又穿得單薄,東方不敗有些擔心君羽墨的身體,于是喚來了流萱。
“把這件衣服給他送過去。”
流萱接過衣物,低下頭:“是。”
她有些不解,為何教主不親自送過去,卻不敢問出聲,只好緩緩走入漆黑的夜裏。
正在此時,影一忽然走了出來,将昨夜尚未禀告完的事情繼續告知東方不敗:“我們已經找到那個幕後主使,他讓我們把他的名字禀告給您,說……教主一聽就會明白。”
東方不敗閉了閉眼:“說吧。”
“他說他叫楊蓮亭。”
東方不敗皺緊了眉頭,遲遲沒有再說話。
經過上次那件事,影一對君羽墨的印象又提高了不少。可是讓他不解的是,明明已經找到幕後主使,教主卻不動聲色:“教主……您不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君管事嗎?”
東方不敗眯了眯眼:“本座的事情,無須旁人插手,明白嗎?”
影一全身一凜:“是!”
東方不敗望着天邊那一輪尚未成圓的月亮,算算日子,還有一個月就快中秋了。
沒想到他和蓮弟卻以這樣的形式在新的世界重逢。
——多麽諷刺。
…………
………………
君羽墨前腳剛剛踏入自己的屋子,後腳流萱便又敲了門。
“君管事,您在嗎?”
君羽墨打開房門,卻看到流萱手裏拿着一個托盤,裏面放着白色的衣物:“這是……?”
流萱低着頭說:“是教主吩咐我拿過來的。”
君羽墨點了點頭,并回以微笑:“多謝你送來。”
等流萱走遠,他進入屋子裏,才用雙手輕輕撫摸過這衣物。
東方做的衣服極好,合身不說,裏面的針腳也不刺人,十分貼心的在縫合處用柔軟的布平着縫起來。這件衣服并不算純粹的白色,在下擺的位置,用紅色的絲線勾勒着蘭草圖案,因為沒有填死,只在外面勾勒了一層輪廓,看上去也不花哨,反而多了幾分靡麗的味道。
收到禮物過後,心情果然好多了,仿佛第一周目給他帶來的陰影也消散不見。
君羽墨将衣服好好收拾了起來,回想起今天的所有事,仍然敏銳的發現自己和東方之間出了些問題。
但他仍然有幾分不解,不由陷入了沉思。
外面月光很好,天氣卻完全冷卻下來了。褪去了夏日的燥熱,只剩下秋天的涼爽。
他閉上雙眼,卻一夜未眠。
八月秋意漸濃,微風裏也帶起幾分冷意。君羽墨這幾日除卻與東方一同吃早飯,就一直留在屋內,蓋因馬上快到中秋,賬本堆得越來越高。
東方不敗終于得知了他想要知道的東西,寒風蕭瑟,葉子也開始變黃,他穿着紅衣只身一人站在君羽墨的門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
不知道以前的事的時候,他很好奇君羽墨這個人,甚至因為君羽墨之前展現出來的無雙才智而隐約有幾分忌憚;知道那些事情以後,他卻再也升不起這股想法。
東方不敗垂下眸,想起昨日暗衛上交的冊子——
君羽墨,現今二十三歲,十五歲時入教,便一直在黑木崖充當雜役。和他相遇,是十五歲的時候,再見之日他曾在北亭那邊掃雪數年。
東方不敗終于領悟到了為何那日君羽墨說:昔日掃雪數年,總算有資格為你打傘。
他又想起了君羽墨的寒症,皆因那時而起。
這個世界的他似乎在君羽墨十五歲時救過他一命,君羽墨心心念念都是他,但他并未在意這個人。反而是自己練了《葵花寶典》之後,才把目光漸漸放到了君羽墨身上。
畢竟這樣一個人,光這麽看着就足夠賞心悅目,他倒也沒有其他的心思。
相處久了,這個世界的自己才發現慢慢喜歡上了他。
就連現在的東方不敗也是如此,覺得君羽墨待人接物,還有時不時與他的心靈相通,都像是量身定做一般符合他的心意。
他眯起眼,從寒風裏走了進去:“羽墨。”
君羽墨擡頭一看,從容的對他露出一個笑容:“東方?你怎麽來了?”
東方不敗看着他眼下的青色,便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他有些心疼之下,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本座有事來找你。”
關于他重生的事,便是告訴他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