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南曲已經變成了是非之地。
君羽墨整理了一下行李,他和溫長風即将要搬家。
這段時間裏,君羽墨極少和溫長風說話,他知道這是自己心态的原因,此時多說,只會引發不必要的矛盾。殷大娘是無辜的,殷如初也是無辜的,說到底……這個悲劇的起源到底是什麽?
天道嗎?
歲月如長河無盡,滄海也變成桑田。為了活下去,太子長琴必須生生世世渡魂,否則等待他的只有灰飛煙滅。
最終,什麽也剩不下。
因為明白這一切,所以他無法去責備。
結果連他自己也選擇站在了溫長風這一邊,當天溫長風渡魂的時候,他就做出了選擇。
再過不久,就要到四月了。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君羽墨的生辰也在四月的一天裏。他和溫長風從南曲搬到了琴川,這裏離南曲已經很遠了,卻同樣是個很美的地方。
四月暖風熏人醉,君羽墨也換上了薄薄的春衫。
他的身高在這段時間突然就長得飛快,溫長風現在的身體也比他大不了多少,他租下了鎮上的一座宅院,又細心将宅院打理了出來。
經過他的手,宅子也變得很漂亮。
君羽墨時常這麽托腮坐在窗邊看他,溫長風做得很認真,那雙纖細而修長的手指上面沾染上了泥土,倒為他填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息。
等到溫長風回眸看他的時候,君羽墨才驚覺似得收回視線。
也許過不了幾年,這個庭院也會很漂亮。
溫長風洗了手,從外面走進來:“阿墨,你還不肯跟我說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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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羽墨一愣,眼神閃爍了起來。
自從見過那日的溫長風,他便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變成那樣。
他和他同樣都是被時光遺忘的人,在時光的狹隙裏,他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或許像殷大娘那樣才最好,只此一世,該有多麽幸福。
“我并沒有……”說這話的時候,君羽墨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溫長風的眉頭終于皺了起來,他知道君羽墨這段時間遇到了很多事情,所以他一點也不逼他,就連他不肯理他,也苦苦的忍耐着。
溫長風輕輕的嘆息,然後那雙有些涼的手,便放到了君羽墨的側臉上:“阿墨……看着我。”
他和他靠得太近了,君羽墨一回頭,便能感受到溫長風的呼吸。
君羽墨的語氣忽然有些結巴:“先生……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嗎?非……非得這種不成體統的姿勢。”
溫長風剛剛的苦悶卻因為他一兩句話而被瞬間驅散。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麽邪,為什麽君羽墨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影響他至深。
只是——
當天那麽黑暗的夜裏,他始終記得君羽墨手執着燈籠,在深夜裏等着他的模樣。
溫長風勾了勾嘴角:“不成體統的姿勢?是什麽姿勢?”
他更加靠近了他,直到君羽墨退無可退,被壓倒在床上。
“這樣的姿勢嗎?”
君羽墨剛剛的尴尬變成了滿臉通紅,他終于将眼神落在溫長風的身上,卻發現溫長風眼神柔和,臉上也挂着笑容。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一個人好的時候,總能讓那人感受到世間至高的甜。
君羽墨卻有些窘迫,在溫長風親吻住了他,肌膚與肌膚相碰,君羽墨卻不小心感受到了他額頭上的溫度。
他黑着臉推開了溫長風:“先生,你的額頭好像有點燙?”
沒親多久就被人推開了,溫長風的心中有些淡淡的不爽。
聽到君羽墨這麽說,他才若有所思:“難怪從早上起來就有點頭暈。”
君羽墨不相信他是真的不懂,于是反身把他壓在床上,居高臨下看着他,還哼了兩聲:“先生,你知道世人一般把這種病稱為什麽嗎?”
溫長風看着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君羽墨才緩緩道:“是風寒。”
他從床上起身,面無表情的勾起一個笑容,其實眼睛裏根本就沒有笑:“沒想到先生有朝一日也會得風寒……呵呵。”
天理輪回,報應不爽吶!
上次他風寒,溫長風給他的藥讓他昏睡了好多天。君羽墨留了心眼,找紅螢看過藥方,這次終于有機會用在溫長風身上了!
溫長風見他終于恢複成以往的模樣,終于淡淡的勾起了一個笑容。
殷如初本來就長得好,特別是溫長風自身的那股如玉又如青竹的氣質,讓殷如初看上去更好看了。甚至比溫長風之前的那個身體還要好看。
可君羽墨被他這麽看着,渾身發毛:“怎……怎麽了?”
溫長風卻緩緩閉上了眼睛,因為生病的原因,讓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君羽墨看着他沉睡的側臉,才從房間退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順便帶緊了房門。
早晨的空氣很好,君羽墨望着萬裏無雲的天空,卻忽然蹲了下去。
“哎……”
他唉聲嘆氣了好多次。
會不自覺的維護他,會對他發脾氣,會在他身邊露出脆弱和窘迫的一面,還會對他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去關注,今天看他又看入了神。
——這種感情是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
按理說面對治愈對象,他不該去發脾氣,甚至還有那種把那副藥給溫長風用這種坑對方的心态。
畢竟君羽墨自身是個溫柔的人,上一個世界他也從來沒對任何人發過脾氣……
這個世界來,倒是全都變了。
簡直……一團糟!
越是細小的事情,越是能讓他發現。
自己……
他不敢想那幾個字,連忙用手狠狠拍打了一下臉頰。
[君羽墨……]
許久未曾出現的系統忽然找他,君羽墨有些驚喜:“怎麽樣,上次的報告通過了嗎?”
系統簡直要哭死了,哭了好幾天才鼓起勇氣過來告訴他這個消息:[上面已經确定我的調職了,安排好人手過後就會給你重新配置系統。]
君羽墨懵逼了:“你沒騙我……?”
系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種事情騙你有什麽意思?]
一想到自己相處了好久的小夥伴要離開自己,就像被割掉肉那麽疼。
“那……我能跟你們上面說一聲嗎?”
系統哽咽着問:[說什麽?]
君羽墨的聲音有點悶:“我不想換系統。”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系統在想什麽,聽了君羽墨的話,一直都沒有繼續開口了。
君羽墨一直在嘗試聯系它,可它卻一直沒有說話。
難道換系統已經成了定局嗎?
他剛剛還在糾結溫長風的事情,瞬間就放到了系統的身上了。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君羽墨十分不舍,大膽的對系統告白。
而溫長風卻黑着臉靠在門前,他不過想起身喝口水,便聽到門外君羽墨的這句話。
“阿墨,你想和誰一直在一起?”
明明面對他的時候,膽小如鼠,什麽都不肯說。
君羽墨突然被噎住,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只得連忙說了句:“想……和先生!”
溫長風剛剛黑了的臉色瞬間轉晴。
“原來是這樣……如此我便信你一回吧。”
君羽墨偷偷看向他,卻發現溫長風的嘴角一直壓不住笑。
而他自己卻是心虛得很……
诶??等等!
他剛剛難道告白了?
君羽墨滿臉恍惚的去抓了藥,卻還是把藥方裏令人昏睡的藥材抽去。又給那裏的大夫看了藥方,才放心把藥帶了回去。
他熬了藥,遞給了溫長風,看着他喝下沉沉的睡了過去以後,才略微放心了下來。
君羽墨視線忽然不敢落在溫長風熟睡的臉上,只是一直懊悔着自己剛剛那個不成熟的轉移話題。
……溫長風不可能連那麽拙劣的話都看不出來。
“笨蛋嗎我……幹嘛這麽煩躁。”君羽墨低着頭喃喃自語,煩躁的抓了幾下自己的頭發,決心把這件事情跳過。
…………
………………
說起他們現在住的這個宅子,君羽墨初初接手的時候,裏面的朱漆都已褪色。這裏不算偏僻,但偏偏看上去十分古老,就像幾十年沒有人住了一般。
他和溫長風在外面買下一個琴行,平時專做賣琴,修琴的工作。
還好君羽墨前一個任務點亮了理財的技能,否則他們來到琴川已經花了不少銀子,再這麽揮霍下去,估計就得喝西北風了。
第二天一大早,君羽墨就去了琴行,剛剛到了那裏,便聽到裏面的争吵聲。
掌櫃賠禮道歉了好多次,那位姑娘都不離去,見君羽墨緩緩而來,掌櫃的苦瓜臉頓時閃過一絲慶幸。
“公子,您來了……”
那位姑娘手裏抱着琴,看到君羽墨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他不過少年身姿,過分精致的眉眼,怎麽看都帶着清隽的味道。她一下子看入了神,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君羽墨走到她的面前,對她伸出手:“姑娘,可是這琴不好?”
方晴月回過神來的時候,臉頰已經羞紅了一片。
“這琴的聲音有些古怪。”
君羽墨垂着眼,專注的撥動了一下琴弦,才發現的确是琴出了問題。他不由賠罪道:“是琴的問題,我們會送一個新的給您。”
方晴月喃喃的問:“不知公子是……?”
君羽墨見她問自己的名字,又不想糾纏,沉默了片刻才說:“君羽墨。”
等掌櫃給方晴月換了琴之後,君羽墨才抱着舊琴走到內堂。
君羽墨撫過這把舊琴,只是琴弦出了問題,換換琴弦估計就不用毀掉它了。說起來過來琴川已經很久沒有彈過琴了,他忽而技癢。
琴聲悠揚而起,讓聞琴的人一聽便知這首曲子的清雅。
方晴月本打算走了,腳步卻不由停了下來,細細的聆聽。
正在此時,一個人卻徑直的走入琴行。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方晴月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了他。和剛剛那位公子匹配的相貌,卻完全給人完全不同的印象。
“白首。”他轉過身來忽然看了方晴月一眼,“的确是好曲,你說呢?”
方晴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便已經消失在眼前。方晴月的抱琴的手忽然顫抖起來,直覺告訴她,那個人很危險。
等溫長風走進內堂,君羽墨的琴聲才停了下來。
他的眼裏露出淡淡的笑意:“比之從前,大有長進。”
被他這麽一說,君羽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怎麽來了?”
溫長風嘆氣:“我明明還發着燒,你就獨自一人來琴行,我醒來的時候屋子裏誰也沒有。”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次溫長風的病好得的确太慢了。君羽墨看着他發白的臉色,也略微有些擔心:“先生發燒就不該來這裏!”
溫長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轉而挂起淡淡的笑容。
不來怎麽能看到剛剛那一幕呢?
這孩子從一開始,就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喜歡。
溫長風是最清楚這點的。
但和阿墨不同的是……他完全不一樣,他的身邊只有他。
“所以……我只用獲得你的喜歡就行了。”溫長風的聲音淡淡的,輕柔而和緩,裏面卻帶着什麽可怕到極點的執着。
君羽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便被溫長風抱住了。
君羽墨沒有推開他,而是用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頭上,猶豫了片刻,才一下下的輕輕撫摸。
他了解溫長風,知道平日裏溫長風絕對不會這麽做。
而他偶爾一次的脆弱,他也會全力包容。
就像中了甜蜜的蠱一樣,舍不得讓它就此幹涸。
于是在心中彙成河,滋長了又滋長——
君羽墨忽然驚覺那是什麽東西,撫摸他的手忽然停頓了一下,才釋然的讓這份感情放縱。
那是愛。
作者有話要說: 玩古劍游戲的時候就很喜歡長琴,喜歡到他即使做了許多錯事,也依舊喜歡他。
還記得最後一戰,蘇蘇對少恭說:歐陽先生,您痛恨天庭一句刑法,毀滅太子長琴生生世世,而你一念之間,亦是亡去他人生生世世,與天庭有何不同?
最後少恭才恍然大悟的呢喃着:有何不同,有何不同。
然後他選擇葬身火海——
所以寫同人的時候,我還是不打算為他所做的一切找借口,不打算抹黑其他人為他洗白,盡力按着我對原著的理解去寫。
其實想說的是:因為有了這些,他才是長琴。而我喜歡他,不因為他渡魂而厭惡他。是對是錯都喜歡,因為愛得深沉(自動進入迷妹模式,癡漢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