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月初的京城還有些微微泛涼,哪怕是最溫暖的晌午也需要陽光給予份寵愛。府裏的份例碳從這個月開始也減少到了兩盆,因此夾棉的褙子還不能收到箱子裏。
未時二刻,榮慶堂後院的西廂房裏。湯婆子已經沒了溫度,透過錦棉的包袱皮帶着淡淡的涼意。喬楠笙攏了攏身上的褙子合上帳本,又将算盤往桌間推了推,小幅度的伸了個懶腰,便開始梳妝打扮。
條月白绫素面裙,同色立領衣,外面又罩件藍色織花湖緞對襟褙子後,楠笙便坐在梳妝前臺由着丫頭重新挽發。
“姑娘,這支釵可好?”莳珊舉着只梅花攢珠摞絲金釵輕聲問楠笙的意見。
也不知道是不是後世的那種水銀鏡子,但照人卻和後世樣清晰的梳妝鏡裏,楠笙面上沒有太多表情的微微搖了搖頭,将首飾匣子裏的只顫珠發簪遞給莳珊,“四月了,換這只顫珠發簪吧。”
鏡子的少女人之姿。瓜子臉,柳葉眉,小巧的鼻子,粉紅的小嘴巴微微抿出個好看的弧度。單看都是那種極精致的五官,然而組合到起,竟然奇跡般的避開了所有的驚豔。
若說這張臉最出彩的地方估計就是那雙杏眼了。
又大又圓,配上濃密長翹的睫毛,生生提高了這張臉的顏值。
楠笙不喜歡寶玉,但寶玉最讓楠笙喜歡的地方是他有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也因此,面對這樣的小男孩,挑剔如楠笙也會不自覺的寬容幾分。
“是不是太素了些?”莳珊是喬楠笙從喬家帶出來的,她自小侍候喬楠笙,比林家給的丫頭向蘭更貼心也對喬楠笙更忠心。見楠笙棄了金釵,不由問道。
賈敏喪期不足年,黛玉正在守孝,穿戴皆以素雅為主。楠笙到是出了母孝,不過她卻是個懶得收拾自己的性子。所以無論哪種理由,她都沒心思将自己打扮的太過。
就她如今的身份榮國府表姑娘的表姑母家的表姐。這關系遠的,就跟薛寶琴與榮國府的親戚關系似的。
不過做為林如海表妹的女兒,在林家的時候賈敏雖然對她有些冷淡,但跟榮國府的行事比起來,必須給那位點上排十二個贊。
當然,也許人家壓根就沒将這種青梅竹馬的表妹放在心上呢
╮(╯▽╰)╭
“再将這朵□□絨花插上也就是了。”楠笙對着鏡子看了看,确實有些素,又轉頭在首飾盒裏扒拉了幾下,挑了支帶流蘇的絨花出來,“我們又不是主角兒,何必喧兵奪主。”再惹了王家姑侄不悅,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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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安,我們姑娘和寶二爺都在老太太上房,請姑娘您過去呢。”向竹掀簾子進來,先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向蘭,然後才笑着将黛玉的吩咐說了,“薛家姨太太已經帶着哥兒和姐兒在大門外下轎了。”
“大門外?”聽到大門外這個詞,楠笙眉頭挑,不由問了出來。
“雪雁去打聽了,聽說開的是東側門。”做為在幹丫頭裏拔尖選出來的貼身大丫頭,楠笙的話出口,向竹便知道她問的是什麽,轉頭看了眼窗戶的方向,上前兩步小聲說了。
楠笙冷冷笑,“幸好你們跟着來了,不然表妹比我還像個打秋風的。”至少她進林家的時候還帶了三個喬家下人呢。
向竹聞言‘噗嗤’笑,“表姑娘說的這是什麽話,在家時咱們老爺太太何曾這般想過。就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有這樣的心思。”就是這榮國府上上下下幹人等,都是些眼皮子淺的玩意。
更何況這位姑娘要是打秋風的窮親戚,那這世上怕是不少人都是沿街讨飯的命了。
“都是家子姐妹,怎麽偏你生了張巧嘴?倒是襯得我們向蘭老實可憐了。”楠笙聞言也不反駁,笑眯眯的調侃了句,看了眼自己的首飾盒,找了三對玻璃耳墜子分別賞了莳珊和向竹向蘭姐妹,“不值什麽錢,拿去玩吧。”
當年她眼瞎,錯把玻璃當翡翠,去旅行的時候被人忽悠買了不少這樣的小配飾。誰曾想當初不值錢的玩意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成了稀罕物。唉,誰又能想到她喬楠笙來了這個時空,竟然是靠賣玻璃和假翡翠發的家呢。
就在楠笙在這裏想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時候,三個丫頭都歡天喜地的接過賞賜,對着楠笙行禮謝賞。
楠笙笑眯眯的叫起,心忖了句:瞧,還是古代好呀。
這要是放在現代,你送人副玻璃耳墜子,怕是早讓人大巴掌烀牆上去了。
“過兩天就是清明了,老太太那裏可有什麽說法?”扶着向蘭的手,楠笙邊擡腳往外走,邊問道。
“聽老太太跟姑娘說,她打發了賴大家的去觀裏做場法事,只不叫姑娘親去,恐傷了身子。”向竹并不因楠笙是個無依無靠表小姐的身份便輕視她,不但不敢輕視在很多時候為了侍候在楠笙身邊的親妹妹向蘭,向竹都要對楠笙更用心。“表姑娘不好出府,不妨讓石玖也照着這個例給姑太太和姑老爺做場法事?”
“也只能如此了。”大戶人家小姐的日子跟坐牢沒兩樣,出門比登天還難。
“表妹的燕窩怕是用完了,正好我前兒讓石玖家的買了些燕窩和冰糖,晚膳後讓人送過去。再有京城幹燥得很,睡前熏籠上放個瓷碗,裏面多放些幹花和水”
“好叫姑娘知道,我們姑娘的燕窩洽巧就剩下兩錢多些。奴婢替我們姑娘多謝表姑娘凡事都想着她。也真真是難為表姑娘為了我們姑娘這份心了,便是親生的姐妹也不過如此。”
“這話糊塗,我父家靠不住,母家就只有表妹和舅舅兩個親人。舅舅即将表妹托付我照顧,若不上心,那我成什麽人了。”
黛玉和寶玉跟老太太住在榮慶堂的前院,楠笙跟三春住在榮慶堂後院。迎春和惜春住東廂,她和探春住西廂。此時二人邊說話邊出屋子,正好看到司棋站在迎春門口手指掐着小丫頭的臉訓着話。
看到楠笙出來,司棋也沒松開手,只隔着天井行了個極為怠慢的禮,而眼底的輕慢讓楠笙想無視都難。
楠笙也不跟她理論,只心裏狠狠的記了筆。
妹紙,別忒猖狂,猖狂遭雷劈。真将姐兒惹急了,明兒就給你表弟介紹個醜怪當媳婦。
哼~
“請老太□□,請太□□。”楠笙路進了榮慶堂正房,先是笑眯眯的對着賈母和邢夫人行禮,然後才臉笑的對李纨這個珠大奶奶行了個平輩禮,“大嫂子好。”
“你這丫頭家常做什麽,也不見你出來走動。”賈母臉慈愛的對楠笙招了招手,又叫丫頭給楠笙搬鼓凳。
“等到了月裏,老太太便知道了。”歪了歪頭,對着賈母俏皮笑,明知道大家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卻還裝模做樣的賣了個小關子。
榮國府裏的小姑娘們平時除了跟女先生上課,就是到賈母這裏湊趣。楠笙比黛玉大了好幾歲,自是懶得在賈母這裏奉承,于是找了個給賈母準備壽禮的由子沒事便躲在自己房裏。
什麽壽禮,要可着小年準備?
這就不得不說回楠笙小時候上的特長班了。
小女孩學的特長,大多數就是些樂器,舞蹈,畫畫這類,楠笙父母為了陪養女兒的氣質,到是極有耐心的将人送去了少年宮。
經過系列的打擊和幻滅,楠笙最後學了畫畫。
趕巧楠笙高考後,油畫界出現了超寫實繪畫風格。正好暑假閑着無事,大學功課也不緊,楠笙便報了班,認真的學了兩年。
其實這種畫法只要掌握了技巧再加上油畫繪畫功底,并不算難。但在這個時代,這個時空卻是種驚豔世人的技藝。
于是楠笙就準備拿這種畫給賈母畫個全身像,高貴冷豔回。
其實畫這麽幅畫并不需要用那麽長的時間,可問題來了,炫了回技後,旁人不提,只寶玉就得磨得楠笙也給他畫幅。再加上他那姐妹奴的性子,還不得讓楠笙給這阖府上下的姑娘丫頭畫幅呀。
累死她都沒地方說理去。
于是楠笙就直接将這種畫的工期拉長了,她告訴衆人巴掌大的小像要畫三個月,梳妝匣子那麽大的畫要半年以上,給賈母畫的這種三好學生獎狀大小的畫像必須年,若是畫賈家祠堂裏跟羅漢榻樣大小的等身畫像,呵呵,絕對是往後餘生的那種。
至于這種技藝會不會有人觊觎,楠笙無所謂。有人想學,她也願意教。真要是将她帶走,送走專門給達官貴人畫畫那麽長的工期,你還不得好吃好喝的供着?
這可是紅樓世界的鐵飯碗呢。
反正在她消極怠工的高尚思想情操下,絕不會讓自己像那個弄出慧紋的妹紙樣,将自己活活累病,最後累到香消玉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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