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要楠笙說黛玉這個問題就多餘問。看似怼了寶玉, 解了氣。可實際上這個問題不能深想, 那是越想越氣人。

無論是賈敏還是林如海在寶玉的人生裏都是微不足道的陌生人,只聽其名不見其人的存在。

當初賈敏這個親姑姑過逝時, 寶玉雖然年紀才七八歲,但也是丁點不傷心。而林如海只是寶玉的姑父,還是那種自出生便沒見過的外人,他能傷心起來才是怪事呢。

楠笙和黛玉入府時, 雖然已經過了賈敏的百日熱孝,但按理來說,寶玉等晚輩的也應該算算小功出了沒,見了黛玉要不要大紅大綠的紮人眼。

回想當初,榮國府又是怎麽在黛玉面前表現傷心之情的甭想了, 想多了都是在為難自己對親情的期待。

黛玉此時問寶玉這個問題,有為難寶玉讓其難堪, 為林如海抱不平之心, 也有她心底那些不為外人道的委屈。

她和寶玉的親事,雖然密而不宣。但在她心裏林如海已經不單單是寶玉的姑父,還是他的岳父。這樣的身份難道寶玉心裏就沒有一分敬畏之心, 沒有一絲難過嗎?

哼,她已經不是小孩子啦, 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了。她以後都不要和寶玉好了。

幸好黛玉不知道,林如海病逝的消息傳進京城的時候, 寶玉不但沒吐血, 他還丁點不傷心。收到消息的那一瞬間, 他就兩個念頭。

一個是這回林妹妹要傷心了。

另一個就是舉起手,十根手指在那裏扒拉了半天,認真的計算了一回黛玉回京的日期。

一日不見妹妹,如隔三秋。一年不見妹妹,盤古開天地。

所以此時被黛玉問到眼前,寶玉窘迫極了。看着似笑非笑的黛玉,再轉頭看了一圈躲避他眼神的姐妹們,一張白胖圓臉漸漸的急紅了。

有些事情便是過程多生幾回波折,但最終仍是會按着原來的方向發展着。

寶玉之所以會吐血,也許跟他那避無可避的夢有關了。

警幻到底還是跨界做生意了。

Advertisement

楠笙能借着熟悉劇情攔下一回,但卻不代表警幻不會再動作一回。

自古,老鸨的女兒和警幻的妹妹都在自力更生着,就是老天也不能阻止人家上進不是?

所以當時被打斷的事情,今朝終于來了個未完待續,寶玉到底與那‘可卿’打了一番交道。也不知道是故意為之,還是原本就是那般,那位和寶玉有番交情的妹紙竟與寧國府的小蓉大奶奶秦氏有八分相像。這一夢下來,寶玉自然便對秦氏多了一分別樣心思。

借着進出便宜,寶玉竟然還跑到秦可卿面前問了一回她的字。

當聽到秦可卿的乳名真是‘可卿’二字時,寶玉直接站在秦可卿房裏發起了呆。

還是眼睛直勾勾盯着秦可卿的那種。

其發呆失神之時,竟然一直喃喃‘可卿’二字。這話秦可卿和身邊的丫頭婆子都聽到了,場面別說多尴尬了。

當然了,尴尬到是其次。重點是寧榮兩府的下人又因着寶玉的冒失傳出了不少閑話來。也叫病中的秦可卿受了更多的閑言碎話。

寶玉心中認定可卿便是警幻許配給他的女仙,心中自是時常惦記。所以是夜當寶玉聽到秦可卿香消玉損之時,這才方寸大亂的吐了血。

當然了,也因為寶玉吐血這事,讓剛剛和寶玉有了首尾的襲人吓得花容失色。她以為是這些日子她和寶玉做那種事讓寶玉傷了身子才吐的血。

襲人不敢想像,如果秦可卿不是死在當夜,寶玉又在剛跟她燕好完就吐了血,素來慈悲的二太太會不會扒了她的皮。

每每思及此,襲人都不由在心中感謝起秦可卿死的太是時候。然後關于寶玉為秦可卿吐血的事也就在襲人有意無意間傳了出去

寶釵精明聰慧,為人圓滑世故。她跟着姑娘一進屋子便發現黛玉神色不對,再轉頭看寶玉,總覺得這二人在她們來之前又絆嘴了。

這二人絆嘴是常有的事,寶釵也沒放在心上。只坐下來後,她便發現黛玉今兒的火氣很重,等黛玉說出剛剛那段話後,寶釵瞬間便明白寶玉定是捅了黛玉的肺。想到寧國府秦氏沒的時候,寶玉悲痛欲絕的吐血,寶釵便覺得別扭。

自打她治病的事被寧榮兩府傳得沸沸揚揚後,寶釵便極注意府裏的各類流言走向。那寧國府傳說扒灰養小叔子這種話後,寶釵便對流言中的人起了厭惡之心。

流言在前,寶玉吐血在後,還有賈珍為了兒媳婦的葬禮傷心得堪比孝子,以及只瞞上不瞞下的襲人上位記,這一切的一切都被寶釵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同時也不由慶幸自家哥哥的‘不上進’。

不跟賈家兒郎玩,真是太對了。

于是雖然這會兒電光石火間看懂了黛玉的意思,但她這個素來溫和的寶姑娘卻沒心思給寶玉找臺階。

他活該。

寶釵的心思不難猜,惜春的心思就更好猜了。

秦可卿再怎麽樣也是她嫡親的侄媳婦,她生前死後那麽有争議,惜春能願意她被人提起才怪了呢。她又是個孤拐的性子,當做沒聽見一般的轉過頭去,已經算是态度良好了。

二姑娘迎春向來是個面團,能不出頭的時候從不出頭。三姑娘倒是有心為寶玉解圍,只是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最後便只剩下湘雲這個客人了。

湘雲襁褓之中失父母,她心裏不是不羨慕旁人父母雙全可以依偎。如今黛玉提起林如海,不免讓她升起一份同病相憐之感。

感懷身世的同時,心裏還極是肯定的說她父母沒的時候,愛哥哥一定沒吐血。

呸,這不是廢話嘛。

你和黛玉同歲,只比寶玉小了一年,你父母沒時,寶玉長還沒長全呢,他能知道誰是誰。

╮(╯▽╰)╭

黛玉很想來個得禮不饒人,可今兒這話題裏牽扯到了林如海又扯到了秦可卿,黛玉便是有一萬個不滿也不會讓自家老子在外人舌尖轉圈。

這就好比黛玉寫‘敏’字從來都會少一筆是一樣的道理。

而對于秦可卿無論她生前做了什麽,看在死者為大的份上,也應該适可而止。

一年大兩年小,多少大家子的規矩都一一學了起來。黛玉是性子純真,但她卻不是不懂事,不懂規矩的姑娘。

規矩是束縛,同時也是保護你的護衛。守規矩也是守自己的名聲和安全。

楠笙對黛玉說過蒼蠅不盯無縫的蛋。總要你自己先做了什麽輕浮的舉動,才會讓人看輕你,繼而不尊重你。

被人輕薄時,你一臉嬌羞或是一臉隐忍不發作,不但助長了那些人的氣焰,還讓人以為你欲迎還拒。如果你在最初就一巴掌扇回去,或是毫不客氣的喝罵回去,你看他下次還敢不敢輕意的就去輕薄你。

被人輕薄和家暴是一樣的,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若不在第一次時就保護好自己,那以後就是無休止的麻煩和折磨在等着你了。

黛玉每每想到楠笙拿早年剛進府時寶玉善闖她們卧房的事舉例,心裏就不大自在。好好的表姐,硬生生的多了個類似起床氣的癫病。

收回心思,擡頭便見寶玉已經急得臉紅脖子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黛玉輕輕哼了一聲,在心裏念了兩遍寄人離下要低調的話後,這才走到寶釵跟前,再次謝寶釵借她大夫回南的事。

黛玉确實得好好謝謝寶釵呢,若沒有張神醫,林如海估計也挺不了那麽長時間。

最後病痛折騰之時,也是張神醫施針麻痹神經,叫林如海走的不那麽痛苦。

“寶姐姐可大好了?”

“托福。”寶釵搖着團扇笑着點頭,“已經大好了,這一年來竟是再沒犯過。”

“那我就放心了。”黛玉笑眯眯的轉頭對一屋子的姐妹說道,“我和楠姐姐還給姐妹們帶了土儀,等明兒收拾出來,讓丫頭給你們送過去。”

“多謝想着,又偏得了你們的好東西。前兒舅母送了一匣子南海那邊的珠串,難得的都一般大小。姐妹們都有了,還給你和楠姐姐挑了兩串清雅素淡的。不知道你們今日回府,不然就帶了來。”

湘雲聽寶釵這麽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寶釵給她的珠串,心情極好的誇了好幾句,“林姐姐和楠姐姐回來了,我卻要跟嬸子家去,不然還能多呆幾日。”

“這有什麽,我去跟老太太說,叫老太太留你。”

“那趕情好。”湘雲就等寶玉這麽說呢,見此拍着手在屋裏轉了一圈後,直催寶玉快去。

黛玉懶懶的掃了一眼湊到一起說話的寶玉和湘雲,可能是之前跟寶玉生氣了,這會兒也不像以前那般不高興了。

寶釵也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便和惜春一起去看黛玉挂在房裏的畫像。

那是個一家人午後消磨時光的寫實畫像。

記憶中的賈敏,第一次進京前的林如海以及九十歲上下的黛玉,十來歲的楠笙。

林如海拿着本書站在書架前,笑着半轉身回眸看不遠處下圍棋的母女。

母親一手撐在棋桌一角,手指輕輕托着下巴,歪頭寵溺的看着對面的女兒舉棋不定。

女兒嘟着小嘴,一只小手裏捏着棋子,一只小手在對倚窗而立的少女打着暗號。

那少女站在窗前,搖着一柄八角團扇,正在逗廊下的鹦鹉

楠笙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來畫這幅畫,此時這幅畫又用心裝裱了挂在黛玉房裏,其呈現的效果也是驚豔四座的。

只是看着這幅畫,寶釵和惜春不知想到了什麽,視線不由看向寶玉。

就問你怕不怕,慌不慌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