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裏躍出一道佝偻着的黑影,高不過三尺,遍體斑斓,十指蟠曲如鈎,動作快逾閃電,徑向胡八一胸口抓來!
趙啓平情急之下把狼眼手電朝那黑影扔過去,沒打中,落到地上咕嚕嚕翻滾幾圈把牆邊的铠甲給帶倒了,嘩啦啦響得好不熱鬧。他這邊手電脫手不要緊,原本最亮的樹棺處就成了盲點,只憑一根眼看就要滅下去的冷光棒照出個大概輪廓,烏漆墨黑的一團,也看不清胡八一怎麽樣了。趙啓平咬着嘴唇把軍刀拔出來往上沖,心想胡八一這個烏鴉嘴,成天又是粽子又是并骨的念叨,到底念叨出個粽子來,今天看來就是拼命的時候了!誰知剛沖了兩步,胡八一喘籲籲地發了話:“嗲趙……你倒是把,手電,撿起來啊!”趙啓平喜出望外,想繞過樹棺去撿狼眼手電——這玩意兒質量相當過硬,摔了老遠還亮得很正常——可惜腳下一絆,差點栽進樹棺裏去。天旋地轉間他覺着有個毛茸茸冷冰冰的東西貼着自己臉頰蹭過去,剎那間渾身汗毛直豎,嗷地一聲尖叫出聲。
他平常說話嗓子低,尖叫起來倒是毫不含糊,加上黃金屋本身就不算太大,震得胡八一耳膜嗡嗡直響,手裏掐着的那東西更是痛苦不已地扭曲成一團。好在趙啓平自知失态,叫了幾秒鐘就停下,撿了手電回來先往胡八一身上照。那黑影兒不知是個什麽種類的粽子,大體也有三分像人,但手長垂地,渾身無數紫綠紅青的大塊斑點,兩枚獠牙有一寸多長,往外淌着的黑色膿汁都落在胡八一手上。此時被扼住了掙紮得極其劇烈,胡八一小臂發着抖,不知是疼的還是不剩多少力氣了。
“別照臉,照到眼睛上我得瞎半個鐘頭。”胡八一眯着眼睛躲開狼眼的雪亮光柱,“你把它脖子砍斷了先!就我手掐的那地兒!”
趙啓平深吸一口氣舉刀就剁,這一刀拼盡全身氣力,本來以為這東西也和旱魃似的皮硬如鐵,真碰上了才知道比那個軟多了。刀刃從後頸進去把腦袋砍掉之後餘力未消,眼看就要揮到胡八一身上,胡八一再一次後仰躺倒,躲了開去,撲通一聲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斜一眼趙啓平說:“……平常在床上的時候怎麽沒這麽叫過?”
趙啓平驚魂未定,又在那東西身上戳了若幹次,把沾滿黑色膿液的軍刀在自己鞋底上擦了兩下:“可能是因為你沒有這玩意兒吓人?”
“……他媽的,沒想到金絲楠木裏是個山魈粽子,賠大發了。”胡八一看着自己的兩只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朝趙啓平彈了個響舌,“糯米拿出來給我敷上,小心點別碰到。”
49、視死如生和向死而生
趙啓平低着頭往密封袋裏倒糯米。屍毒不算重,如果帶了手套完全能擋住,但這事胡八一沒打算說,他發愁的是要不要現在就原路返回。倒鬥他是主力,手上的屍毒再輕也起碼得拔一個小時,到那時候天也快亮了,雞鳴天亮不摸金的規矩又破不得……
正愁着,趙啓平拎着他兩只手插進密封袋裏,把袋口在手腕上固定好,順手呼嚕了一把胡八一的後腦勺:“你別動,老實待着,我總覺得這裏應該還有條道,外面那麽多殉葬的不可能是為了拜個猴子的。”
“那是山魈,不是猴子。”胡八一解釋道。山魈原本就比一般猴子兇多了,今天這只加上藥物煉制成粽子專撲生人的更是聞所未聞,可能還是元代的一個創新。趙啓平邊聽邊站起來往樹棺裏看,除了樹棺中段有個兩尺多的空隙之外,兩端好像還有東西,用白色氈子裹得嚴嚴的,隐約能看出有個圓型——可能是頭顱,但未免太小了一些。他伸手隔着氈子摸了摸,嘆口氣對胡八一說:“是幼兒,或者是嬰兒,鹵門都沒合上。”
胡八一看過許多用小孩子做殉葬的墓了,心腸比他硬得多,當下問趙啓平:“你敲敲棺材底下,看看是不是空的。”趙啓平依言一試,果然下面有個極大的空間傳來回音。胡八一手指在糯米裏來回地梳,讓盡量多的糯米接觸到自己的皮膚,點頭道:“好,等一會兒我就下去,估計下面這層才是真正的地宮所在,這黃金屋不過是迷惑人用的而已。忽必烈心機很深嘛,外頭故布疑陣,又有虿蚃和大蚯蚓,任誰走到黃金屋這裏也會心神大亂的,然後……”他兩只手都不能動,下巴向冒着黑水的山魈指指,趙啓平心領神會,接着說下去:“然後一開棺就被山魈迎面一撲,更加兇多吉少,就算勉強逃得性命,也不會再留心棺材下方有什麽,八成搜刮了金子就跑——”
他本來就站在樹棺旁邊,邊說邊把棺內兩具白氈包裹的孩屍輕輕挪出來放在地下,右手握住軍刀往棺底劈去。金絲楠木不像黃花梨是硬木,質地較軟,故此剛才胡八一用探陰爪就能抓出挺深的印痕,趙啓平也只劈砍了數十下就将棺底砍出一條指頭寬的縫隙,從下方透出股陰寒來。他并不停手,揮着軍刀将那縫隙越鑿越大,胡八一滿臉糾結地站起身,看着地上的木屑直心疼:“這都是錢啊……”
“下頭值錢的更多,”趙啓平已經熟練掌握了胡八一的思維模式,說服力非常強,“再說了這麽大根木頭你拿得出去麽,就算拿得出去,你能拖着木頭走到國境線麽,所以,”他咔嚓一聲砍下塊尺把寬的木板,那洞口看樣子能容兩個人進出了,趙啓平擡頭看看胡八一,下颌繃緊成個不容辯駁的堅硬角度:“我先下。”
“嗲趙,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趙啓平置若罔聞,把背包卸了,手扶着棺材沿就要往裏下。胡八一急了,用肩膀把他抗開,胳膊肘支起來往他肚子上怼,最後幹脆撲倒在他身上,臉貼着臉,沒等說話先惡狠狠親了個實在的。先是牙齒和牙齒磕出砰地一聲,然後胡八一毫不溫柔地把嘴唇牙關撬開,舌頭直接探進去胡亂舔吮了一圈,最後咬着趙啓平嘴唇洩憤似的用牙尖磨,眼看要咬破了又松開:“你這臭脾氣,怎麽他媽這麽犟!等一會不行嗎?拴着繩子再下不行嗎?寧等三分不搶一秒知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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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脾氣多好似的!”趙啓平也狠咬了口他嘴唇,真咬,上來就咬出血了,胡八一把帶血的唾沫又送到他嘴裏,“等下去又能等出什麽結果?眼看就天亮了,不如拼了。如果都像外面的機關那個難度,我大概還能應付。”
“那我們一起下去,反正都這樣了,咱倆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別想玩個人英雄主義。”胡八一沉膝跳上棺床,指揮趙啓平把兩個人的腰緊緊捆在一起,粗大繩索的另一頭拴在樹幹末尾——也沒有別的地方可拴。他試了試繩子的韌性,最後把綁在自己背上的金剛傘鄭而重之地交給了趙啓平,叮囑他道:“一旦下去,不論什麽情況,別慌,先把金剛傘撐開了護住自己,聽到了?”
趙啓平點點頭,握着傘柄運了半天氣,終于沒忍住,揚起來往胡八一的屁股上抽:“都這時候了,咱能有點正事兒嗎?”
胡八一挨打挨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腰以下大腿以上毫無間隙地貼在一塊兒,自己的某個部位又确實有點耍流氓的嫌疑——
“尿憋的。”胡八一表情淳樸又誠懇,“再說不是快天亮了麽,晨勃是自然生理現象。我這個歲數,要是早上毫無動靜你覺得正常嗎。”
“閉嘴。”趙啓平瞪他一眼,不太兇。胡八一忍着沒親過去,胳膊從他腋下穿過去摟住他,看了看東南角上那根蠟燭,燒了三分之一了,火苗子晃得厲害,但是沒有滅。
“好了,走吧。”他說。
他們對視一眼,跳了下去。本來可以用安全扣控制下落速度的,但胡八一的手現在沒法兒用,指望趙啓平現學現賣又不可能,最後胡八一想出來個辦法,每隔兩米打個繩結,趙啓平只要拉住安全扣不松手,繩結就會在通過安全扣的時候略微停滞一下起到減速作用,如果需要再往上爬,繩結還能當成落腳點。事實證明這個拍腦袋拍出來的辦法并沒派上什麽用場,他們在空中的時間不會比眨眼一次的時間更長,然後就雙雙摔倒在地毯上。
趙啓平連打開金剛傘都忘了,手忙腳亂去掏狼眼手電,按亮了先往地上照。确實是地毯,白色底色,織着金色的圖案,有蓮花、白螺、吉祥結等等。胡八一看了看四周,這裏跟頭上的黃金屋風格太不一樣了,整體看起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