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1)分海 (2)
讓他們想把魔法石據為己有。到時候不管是極寒之地的人,還是世界其他地方觊觎魔法石的人,都會前來斷崖島,并帶來殺戮。”
忒休斯心頭一喜,問道——“所以……你們也會派出人手去紐約幫忙?”
但萊馬洛克幹脆地打碎了忒休斯的幻想——“別指望了,他們連反抗一個錯誤的決定都懶得去做,你還打算讓他們把手夠到北美紐約?算了吧,不是每個人都是我。他們願意幫我們分海開小道,已經是千載難求的了。”
忒休斯苦笑。是的,他确實不能指望那些避世的海巫還願意指派更多的援助,帕西瓦爾那邊依舊危機重重。
“分海要多久?”忒休斯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好的方面,至少這證明他們能更快地達成分離默然者和容器的任務。
萊馬洛克朝舷窗外看了一眼,稍微估算了一下,回答——“睡一覺吧,明天晚上應該就可以了。如果我聽到利維坦的鳴叫,我會把大家叫醒的。”
“出動了那麽多人還要那麽久!?”忒休斯詫異地反問。
萊馬洛克啧了一聲,不滿地回應——“你以為人人都是摩西?權杖一敲海就左右對開了?”
忒休斯無言以對。
萊馬洛克也沒繼續和忒休斯僵持,幹脆地脫掉衣服鑽回床上,惱人地道了一句晚安。
忒休斯則定定地坐了一會,過了很久,才就着劇烈晃動的船身,重新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時仍然是黑夜,忒休斯以為自己只是小眯了一會,萊馬洛克卻把他推醒,并告訴他——“差不多了,海怪不喜歡等人。”
忒休斯沒有聽到任何嚎叫,但隔壁的紐特與克雷登斯也敲門了。
海巫一開門,紐特便急匆匆地道——“克雷登斯說外面很吵,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我什麽都聽不到?”
克雷登斯臉色蒼白地縮在後頭,他非常肯定自己聽到一聲接一聲尖利的嚎叫,但不知為何他怎麽和紐特說,後者都表示只有海浪和風聲。克雷登斯很想強迫自己忽略聲音繼續睡,可那嚎叫幾乎把耳膜震破,根本不可能睡着。
為了确定聲音的來源,克雷登斯往舷窗外望。但外面一片漆黑,連月亮和星星都不見了。只有一波一波浪花的喧嘩摻雜在嚎叫裏,似乎與夜嚎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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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最終他還是找到了一個證明自己的方法——那就是桌面的水杯。
克雷登斯本想喝點水鎮靜一下,但點亮杖尖後,他發現杯內的水形成了小小的漩渦。船身雖然晃蕩,但水絕對不會形成這樣的紋路。
于是他又把紐特叫醒,而紐特也非常重視地帶他敲響了隔壁房門。
萊馬洛克沒有表現出訝異,他瞥了紐特一眼,并沒有解答斯卡曼德兄弟的問題,反而走到克雷登斯面前,問道——“你見過利維坦嗎?”
克雷登斯愣了一下,随即搖搖頭。他第一次和海巫說話,有些尴尬地又往後退了半步。但萊馬洛克卻對他很友好,溫和地告訴他——“你不用害怕,它絕對不會傷害你。”
這話說得在場三人都一臉茫然。
別說忒休斯了,連紐特都沒見過名為利維坦的海怪。他只聽說那是全世界僅此一只的怪獸,由于基本沒人見過它,它的真實程度也随着年月的過去日漸變淡。
聽到這個名字,紐特異常興奮,趕緊抓着萊馬洛克盤問——“等會我們會見到利維坦嗎?就是、就是那種……又像蛇又像龍,又——”
“對,跟我來吧,晚一點它就又走了,它有點高冷。”說着,萊馬洛克率先離開了房間。
說來也怪,按理說時不時會出現在走廊的船員此刻竟一個也沒見到,不僅如此,所有的房間全都房門緊閉,仿佛整艘巨輪只有他們四人。
“是驅逐咒吧?”紐特仍然按耐不住興奮,搶答——“我聽說海巫會模仿海妖的歌聲,讓靠近的人陷入睡眠。然後……然後上船掠奪財寶,或者直接把船只擊沉。”
“……前半句對了,後半句——”萊馬洛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無奈地回應,“斷崖島的人已經好幾個世紀不做海盜了……”
忒休斯瞪了弟弟一眼,紐特趕緊把頭低下,乖乖跟着走,不再發問。
登上旋梯再出到甲板,之前的狂風已經停止了,現在的海面風平浪靜,就像一只巨大的搖籃把輪船抱在懷裏輕柔地晃。
稍微讓眼睛适應了一下晦暗的環境後,他們看清了遠處微弱的光線。
那是一束沖天的光束,像探照燈一樣,卻沒有探照燈那麽強勢。它由無數的小光路構成,又在彙聚于一處時形成直戳霄漢的巨型光柱。只是光線很淡,很弱,在晦暗的天幕下不甚明朗。
四人走到欄杆邊,萊馬洛克攤開雙手。他默念了一句咒語,掌心也一并亮起。他學着光柱的樣子也向蒼穹打出兩條光路,那巨型光柱便受到了感應,朝他們重重地壓下。
壓下的同時光柱的光線驟然加強,瞬間照亮了面前的海域與寬闊的甲板。
除了海巫之外,其餘三人立即擡手阻擋刺目的光線。聽得海巫用一種古老的語言呢喃了幾句把光線降低後,他們才慢慢地把手臂放下。
而出現眼前的景象瞬間讓三人驚訝得說不出話。
尤其是克雷登斯,他徹底被眼前壯麗絕美的景象震住了,他敢打賭就算再過上十幾二十年,他也不會見到超越當下的壯景。
是的,分海。就像字面上的意思那樣,海水被硬生生地分成了兩半。
兩邊的海水仿佛被一個幾十米高的玻璃罩隔起,直直地一左一右矗立在仰着脖子都看不見的頂端。海濤在天空上翻湧着,一滴都漏不出來。而他們所在的船只正漂浮在一塊小小的水窪裏,那水窪正好能深過船只的吃水線。
而他們所面對的本應是一望無際的海面,此刻卻因分海呈現出一條不見盡頭的沙地。
細柔銀白的沙面上殘留着部分色彩斑斓的珊瑚和貝殼,卻連一條魚都看不見。仔細辨認,才發現大部分海洋生物都随着海水隔絕于左右,透過看不見的玻璃罩往被騰空的沙路觀望。
它們密密麻麻、推推搡搡,身體的鱗片反射着或自身釋放着各式各樣的光線,仿佛衆生在仰望通往天堂的聖途。
萊馬洛克收起雙手的光線,輕輕地摁在扶手。他的兩手再次出現了蹼一樣的黏連,只不過這一次連他的脖頸也長出了魚鰓。
海妖的血統在他體內喧賓奪主,慢慢地蓋過人類的部分。當魚鰓和蹼徹底形成時,他突然張嘴,發出了一種低沉的、微弱的,仿佛從海螺中聽到的海浪一樣的聲音。
他開始對着被分開的海水一遍一遍地呼喊。
當下一絲風也沒有了,只有他的聲音穿透了黑夜,穿透了白皚皚的沙地,穿透了透明的屏障,甚至穿透了大地與海洋。
那聲音一層一層地回蕩着,舊的回音還沒消散,新的一句又從萊馬洛克嘴裏發出來。它們縱橫交疊,仿佛以一種具象化的方式讓其餘三人觸摸到聲波的運行軌跡。
幾分鐘後,萊馬洛克噤了聲。等到回音也一并散去後,周圍又恢複一片死寂。
也就在紐特又按耐不住好奇,試圖張嘴發問之際,突然,一個龐然大物從左邊高高豎起的海水中騰空而起,一躍蹿入了右方的海面。
它體型大得遮天蔽日,帶起的陰影仿若一座小島。它的騰起和躍入掀起滔天巨浪,卻又在巨浪快要越過屏障時再次鑽出海面,用碩大的翅膀将浪花拍了回去。
“……利維坦。”萊馬洛克輕聲叫喚,兩眼閃爍着亢奮的光芒。
而那海怪似乎也聽到了他的呼喊,撲騰着翅膀在天空盤旋一會後,朝着輪船所在的位置急速俯沖。
斯卡曼德兄弟和克雷登斯連連後退,尤其在看着那巨型生物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大并帶來悶雷般的響聲時,他們的血液和骨頭也跟着打顫。
它發出了一聲撕裂蒼空的嚎叫,而這一次——所有人都聽見了它的聲音。
克雷登斯緊緊地瑟縮在紐特身後,紐特也張開左臂擋在孩子面前。
怪獸落下時收起了翅膀,随之帶來的海水潑了四人一身一臉。萊馬洛克依然興奮得不能自已,他直視着利維坦降落的整個過程,直到那似蛇一般的生物垂下了腦袋,讓海巫親昵地撫摸它的後脊。
它确實是蛇形的,除了背上那雙大得難以形容的雙翅外,後脊和前腹都光滑平坦。它的腦袋也如蟒蛇一般碩大,豎瞳壯如紡錘。
它吐了吐信子,在海巫的臉上掃了一圈,旋即轉動黃橙橙的眼睛,打量身後的三名來者。
它的眼中有深刻的敵意,豎瞳轉動,掃過忒休斯和紐特時揚起脖子,警惕地做出進攻的姿勢。但萊馬洛克立即又用那種聽不懂的低語說了幾句話,它才再次放松下來。
萊馬洛克趕緊招手讓其餘幾人靠近,并按照指示微微低頭以表尊敬。
利維坦的腦袋一個一個經過來者面前,直到經過克雷登斯時,方才驀地停住。
忒休斯警覺起來,默默地摸向腰間的魔杖。紐特也惶恐不已,看看哥哥,又看看孩子。克雷登斯則更是渾身發抖,在海怪的信子也舔到他脖子時,渾身僵硬不能動彈。
“……做點什麽!別讓它傷到克雷登斯!”忒休斯朝萊馬洛克低吼。
但萊馬洛克卻聳聳肩膀,道,“它根本不會傷害他。”
好吧,這話忒休斯聽紐特說過無數次,但他見過弟弟周身被動物弄傷的痕跡,他知道這句話有多無力。
但他剛想上前把克雷登斯攔下,海怪卻猛地朝他張大了嘴。嘴裏的尖牙瞬間亮在忒休斯面前,似乎在威脅他不要靠近。
無奈,忒休斯也只好站在原地等。
但正如海巫所言,海怪只是細致地打量着克雷登斯。然後把腦袋更低地垂下,撞了撞孩子捏成拳頭的手。
克雷登斯嗚咽了一聲,偷偷睜開一邊眼睛。而海巫也及時提醒——“它讓你摸摸它腦袋,它在向你表示親近。”
克雷登斯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艱難地把手擡起來。他努力地把手掌張開,可還不等他自己動作,海怪的腦袋就主動地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随即,海怪驟然附身,用又長又粗的脖子把克雷登斯整個卷起,淩空一抛,抛到光滑的後背上。
克雷登斯不輕不重地摔在背上,立即順着光溜溜的後背向下滑。而海怪則及時地用腦袋抵住了他,又将他頂回背上。
等到确定克雷登斯已經坐穩後,海怪才把頭重新轉向其餘的人,繼續彎着腦袋,讓他們一個接一個上來。
忒休斯也不敢怠慢,趕緊順着脖子爬上去,坐在克雷登斯的後邊。他擡起手摁了摁孩子的肩膀,示意對方不要緊張。
而紐特則想在上去前也摸摸海怪的腦袋,利維坦卻突然把脖子擡起來,不讓他和克雷登斯一樣地觸碰自己。
紐特有些沮喪,他還從來沒遇到過比他更懂得親近神奇生物的人。等到坐上海怪後背,他指指利維坦,又指指坐在第一位的克雷登斯,問道——“為什麽……我……為什麽?”
“因為他的魔杖,”海巫拍了一下利維坦的後脊,回答,“如果我沒感覺錯,他的魔杖應該是樹抱石,取材于一棵在懸崖上自然枯死的柏樹。崖柏杖身,磷灰杖芯。”
“樹抱石?”忒休斯也聽到了海巫說的話,微微回過頭來。
“對,很久以前我們這裏來過一位巫師,他在其中一個小崖壁上挖走了這塊材料。”萊馬洛克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它是那塊崖壁的一部分血液,我沒有想到如今已被做成了魔杖。”
聽罷,克雷登斯也吓了一跳,他趕忙回過頭來,焦急地申辯——“對、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我……我只是——”
“不,我聽說魔杖是選擇主人的,既然它選擇了你,說明它認可了你的力量,所以生在此地的利維坦也會對你親近。”萊馬洛克安撫并解釋,但停了一會,又忍不住提醒——“可被它選擇過的人都會經歷錐心砭骨的絕望,因為它象征着死亡之後的希望——這一點,把魔杖給你的人應該也提醒過吧。”
克雷登斯想了想,沒有回答。他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絕望了,他不知道海巫指的是哪一次。
只是那時候他不懂,他所經歷的一切,遠沒有到錐心砭骨的地步。
海巫調整了一下姿勢,接着又用那種低沉古怪的聲線朝前方嚎了兩句,海怪便張開雙翅,微微騰空,沿着沙地快速地朝遠方滑翔。
它的翅膀撲騰出海水的味道,撲騰出海風的味道。于它掠過的後方,兩邊的海水再次合二為一。雲層也被拉開了一條縫,等待許久的光芒終于重新灑滿天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