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本來我也打算要請蕭然吃這頓飯的,于是幾天後顧曉寧出了院、我們在醫院的輪班也宣告結束、時間重回自由之後,我把蕭然叫出來吃了頓飯。

話說那幾個人真是既不靠譜又沒義氣!照理說這頓飯的錢起碼一半該由顧曉寧出吧?結果她倒好,死活不願意去,也沒給我報銷。要說她不願意去也是另外那倆姐們兒的錯,她們非扭捏着說不好意思,顧曉寧的臉皮本來就是我們四個當中最薄的,一看那倆都不好意思去,那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于是我只好自己掏錢自己去了。

蕭然答應得還是挺爽快的。

這讓我對他更多了一些嶄新的欣賞。因為像他這種家庭背景的人,印象中在這種場合往往都容易失之于拖泥帶水,可他似乎一直都是個爽快人兒。

那天去赴飯局之前,我自己都大驚失色地發現我居然花了足足十分鐘在挑衣服加打扮上。

這可絕對不是我紀珂嬈的風格!當然啦,不是說我仗着自己天生麗質就不愛美,恰恰相反,我十分愛美,但我更願意将美麗的保障放在買每件衣服的時候都保證它是漂亮的且附有完美搭配上,然後當大家驚嘆我出門速度總是很快的時候,我就可以十分不謙虛地宣布:“那是!因為我随便穿一件衣服就會很美嘛——當然,不穿衣服更美哈——喂喂,搞毛啊?表打我啊!”

我想,我閨蜜們那天的一番議論給了我一個振聾發聩的提醒,讓我赫然驚覺蕭然不但是涉足愛情市場的,而且在這個市場上還是奇貨可居。

當然,我也不完全是人雲亦雲了,在她們發出那番議論之前,我就已經對他有了一點點異樣的萌動。

其實以前還在上中學的時候,我對蕭然就曾經發生過一次轉瞬即逝的異樣萌動。

那年我上高一,蕭然上高二,學校要組織一次辯論觀摩賽,就從我們兩個年級選出八個人,分成兩組,到時抽簽決定,各為正反兩方。我是我們這組的組長,蕭然則是他們那組的組長。

這個任務派下來的當天,幾個小時後我去水房打水。那會兒不是高峰期,水房裏沒什麽人,只是水汽蒸騰一如往常,天色已經開始發暗,卻還沒有開燈。

我也沒注意有沒有別人在、這人又是不是熟人,徑自将水壺放到一個龍頭下開始裝水。然後我似乎聽到身後有人說了句話,因為那把聲音不屬于我的朋友圈,所以我一點都沒想到會是跟我說的,于是完全沒在意。

恰在此時,水壺裝滿了,我把水龍頭關上,正塞着瓶塞呢,就聽見有人走到了我身後:“不是吧?怎麽不理人啊,這就開始勢不兩立了?”

我吓了一跳,回頭瞅瞅他:“不是吧?這麽冤家路窄?”

蕭然露齒一笑,順手提起我的水壺就往外走:“不用這麽小心眼兒吧?辯臺上是對手,下來還是朋友嘛,再說了,你們到時候不也還是得稱我們一聲對方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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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這樣說笑着,并肩走回宿舍樓。那是我第一次和蕭然說話,以前我從沒想過去跟他攀談,只因為覺得他一定會不茍言笑,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麽輕松風趣談笑風生的一面,那種反差所帶來的沖擊力是極其強大的,登時就把我的小心肝兒震得有些暈頭轉向的了。

于是也就異樣了。

可惜我那青春期的異樣萌動才持續了那短短幾分鐘,就被扼殺在了宿舍樓的樓梯口。

我們中學只有一幢宿舍樓,下面一半住男生,上面一半住女生,蕭然住一樓,我住五樓。

大多數女生都很怵打水這樣的重活,總會讓要好的男同學幫自己打水提到宿舍裏去。我倒從沒主動要求男生為我這麽做過,我的理論是:這就是考驗我魅力的時候了,叫了才幫忙算什麽?不叫就有人上趕着幫忙才叫本事!

事實證明,我一直都有這個本事,可這天,蕭然給我開了個先例。

他把壺給我提到一樓的樓梯口就還給我了,分寸得當地道了再見,然後自顧自回宿舍去了。

老實說,我之前對他那一點點異樣的萌動本來也跟他居然主動替我提水有關。我們從沒見蕭然幫任何一個女生提過水,而且我們從來都沒想過他也是會幫女生提水的人。

所以,光是想到他居然為我做了這種人,就足以讓我極度膨脹的虛榮心越入其他禁地了。結果倒好,他又自己給自己收回去了(-__-)b

而三年後的蕭然,會不會有所不同?

這一點其實很難判斷,我只能說,在我請他的那頓飯局上,他并沒有出現任何令我幻滅的事由。

于是我對我們宿舍那三只委托我來問的那個問題更感興趣了:“蕭然,有個問題,我是代表我們宿舍全體成員來問你的。”

他挑了挑眉,停下筷子:“這麽鄭重?什麽問題,問吧。”

我開門見山:“你有女朋友嗎?”

他嗤的一笑,好像這個問題有多好笑似的:“……沒有。就這個?”

我振奮了:“真沒有?”

“真沒有,怎麽了?”

我點點頭,覺得飯店裏的燈光都突然亮了一度似的:“那好,我現在正式宣布:我要開始追你了!”

蕭然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瞪着我愕然駭笑:“這又是什麽鬼把戲?”

我十分嚴肅:“不是鬼把戲,我是說真格的。我們宿舍一致認為,你這麽帥的男生,一定特別适合做男朋友和老公,所以如果我不趕緊下手的話,說不定就被別人搶去了!”

他明明沒有在吃東西,卻還是吭吭地咳了起來:“這……這你放心,不會的,我工作之前都不打算談戀愛。”

我不知是該着急還是該放松:“為什麽?”

他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睛:“上學的時候還是應該以學業為重。”

看來不好追啊!不過這倒更激起我的鬥志了:“沒關系,你當然不能馬上答應啦,不然我還追什麽呀?”

那天晚上我心情特好,事實上,接下來好些天,我的心情都特好。

幹脆說,從決定追蕭然的那一刻起,我的心情就一直特好。

我向來都覺得倒追男生的女生特別特別酷,而且我就喜歡蕭然這樣的——我指的不是他本身的性格氣質什麽的,而是指他的那種特質,就是那種其實并沒有很多女生發現并欣賞他的好的特質。以前顧曉寧問我為什麽不考慮我們中學其他年級的校草時,我告訴她的原因其實不全,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覺得那種被一大堆女生争着搶着喜歡濫了的男生,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如果我也跟着風去喜歡的話,那也未免太沒個性了。

我一直想要愛上一個沒有很多人愛、可我就是好愛好愛他的人。

可這種人八成自身條件又不夠好,那我不是虧了嗎?可蕭然不會讓我吃虧,只要我不挑他的家境,他本身的條件已經很好很好,卻又偏偏沒有很多女生喜歡他,至少沒有很多女生宣布喜歡他,這也太正中本美女的下懷了!

我終于終于,找到這樣一個人了!雖然他其實已經在我身邊存在了很久很久才被我發現,可只要他還沒有女朋友,就一切都不晚!

沒錯,一點都不晚,我才十八歲,他也才二十,我們還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大段大段的光陰可以一起走過呢!至于是不是要花很長時間在追他上面,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僅只是決定要追他這一點就已經讓我這麽高興了,可見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美好了,一點都不會浪費!

事實上,那時候我甚至有些犯賤地想,這個過程拉得越長越艱難才越好呢,人家不是說了嗎?過程往往比結果更令人享受啊!當然啦,就算如此,我也還是非常非常期待那個結果,這就更妙了,在這個被千呼萬喚的結果出來之前,整個過程我都會很幸福!

那天晚上吃完飯之後,蕭然并沒有送我回宿舍,他只是跟我一起走回宿舍區,該回他們樓他就回他們樓了。但我一點都沒介意,這和那次打水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已經宣布了拒絕我,當然就不好再擺出對我殷勤的姿态啦,所以我完全不會幻滅。

雖然大家讓我去問蕭然有沒有女朋友的本意是讓我給他和顧曉寧做媒的,可我二話不說就橫刀奪愛了,并且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這是因為她們顯然本來就是在開玩笑而已,而且實話實說,我絕對絕對不認為蕭然和顧曉寧是合适的一對,何況顧曉寧根本就沒見過蕭然,談什麽喜歡啊?

不出我所料,我宿舍那幾只——包括顧曉寧本人——也與我英雄所見略同。我回到宿舍一宣布蕭然沒有女朋友而我要追他,她們便立即鼓掌喝彩:“俊男美女,佳偶天成,理當如此啊!”

“加油!不過我估計你們也就是玩玩情趣而已吧,你怎麽可能追不到他?”

“就是,女追男隔層紗,何況是你這樣的!”

這樁緋聞很快就傳出去了,第二天我去實驗室的時候,我們同組的人已經都得到了風聲,王奶牛問我:“你那師兄到底是何方神聖啊?居然能讓你下戰書倒追?快給我引見引見,我們好多兄弟想去找他簽名呢!”

王奶牛是我們組裏一大寶貝,他本姓王,因為巨愛喝牛奶、又屬牛,而獲綽號奶牛。我們每次去實驗室都有一些步驟要走,一是去之前宣布要去“坐臺了”——指的是總是要坐在高腳凳上對着實驗臺子;二是一進門就嚷嚷:“王奶牛,今天送奶了沒?”

剛開始王奶牛還對這個綽號負隅頑抗,數次未果之後也就從了,而且從得越來越積極,對我們那個問題的回答從最開始的“沒有”發展到後來的“要什麽奶”,而我們自然當仁不讓地“酸奶”“巧克力奶”“早餐奶”“果味奶”等一個勁亂報。

然後他就會作勢往洗手間走:“等着啊,這就擠去!”在大家的笑罵聲中揚長而去。

這天他一見我就先發制人問我追蕭然的事,打亂了我的常規。我對他的問題笑而不答,只打量了他身上那件花T恤一遍,然後驚問:“王奶牛,你怎麽變五彩大花牛了?”

旁邊的人絕倒了一排,王奶牛氣得暴走,我跟過去:“還是你更喜歡叫五花大奶牛以便保持你奶牛的本色?”

王奶牛在大家益發具有爆發力的狂笑聲中破罐兒破摔地回過頭來,沒好氣地瞪我,同時語氣驕傲地大聲宣布:“這是咱們學校輪滑協會新發的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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