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也許我真的只剩下肖蔚洋了。蕭然并不是不愛我的,他對于我的失身都是這種态度,那麽當我再遇到其他男人,當他們知道這段往事,又有誰會不是這種态度呢?
而肖蔚洋,我至少已經知道他不是。
我不知道當別人聽說我在這種情況下選擇接受肖蔚洋會怎麽看我——利用別人的感情,卑鄙無恥?還是對一個男人相信得太輕易,委實不智?我已經沒有心力去思考這麽多、顧及這麽多,而事實上,不管有沒有人相信,我決定接受肖蔚洋并不是因為人們通常在這種情況下這麽做的那些個原因。我沒想過要利用他來療傷,我甚至不是因為一時的被感動,或與他同病相憐想要和一個同樣愛得太苦的人相濡以沫。
我的這個原因很有幾分可笑,至少在過去的我看來,這根本不成其為一個原因。
我接受肖蔚洋,是因為我已經被他抱過了親過了,還同床共枕過了。
當然,如果是這個理由,那麽那個莫名産生的胎兒的父親才是我應該托付終身的人,可笑我不知道他是誰,于是肖蔚洋就是除蕭然之外和我有過最親密關系的男人了。
以前我以為在這個年代已經沒人在乎這個,現在才知道,其實還是有人在乎的,而且還是相當相當的在乎。
給蕭然打最後那個電話以及做出那個決定,是在我跟肖蔚洋約定一周之期的當天,一切分明已經沒有希望,然而我還是等過了那一個星期。
因為我還在等待奇跡的發生,我還在想,會不會這一次,蕭然也像那個平安夜的晚上那樣,在把我撇下之後,在深夜時分忽然抱着一盒捂得暖暖的蛋撻出現在我面前,望着我的眼神裏全是憐惜?
然而這一次,他到底沒有。
一個星期過去了,他終于沒有。
所以,我失戀了。也許這是早已發生的事,只是到現在我才肯死心。
從那天開始,我禁止任何人再叫我雪曉芙。
因為,雖然雪珂和紀曉芙都是苦命的女子,可她們的兩個男人都搶着要她們。
而我的兩個男人當中,只有一個肯要我,我愛的那一個,從今往後,或許終此一生,都将視我如塵芥。
所以,我決定接受肖蔚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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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行動派。決定接受肖蔚洋之後,在意識到不知不覺間已是向他允諾給出答複的最後一天時,我正好從他宿舍附近路過,于是我想也不想,就徑直過去找他了。
其實我這麽做還有一個原因,是我那段時間對手機和電話都存在着一種極端厭惡的情緒。在每時每刻守着它們等待蕭然給我一個回心轉意的答複的過程中,我的熱情在一寸寸升起的失望裏一點一點冷卻,此時的我甚至不想再看見它們。
而在走進肖蔚洋的宿舍之前,我一點兒都沒想過他有可能會不在。這像是一種直覺,亦像是一種默契,可奇怪的是,我和肖蔚洋之間到底是哪裏來的這種默契?我又是憑了什麽對他能有這種篤定?
敲開肖蔚洋宿舍的門時,我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我好不容易才掉開目光,疑惑地望向開門的男生:“這人怎麽了?”
那男生也回頭看了看肖蔚洋。他此時的情形十分詭異——側躺在床上,懷裏抱着一大袋據我目測少說也有十個的大饅頭,正閉着眼動作機械地往嘴裏塞。聽見我的聲音,他渾身劇烈地震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無神的目光裏滿是迷茫和不确信。
開門的男生告訴我:“整整一個星期了,這家夥不知中了什麽邪,不去上課,不理人,不吃飯,也不睡覺,一直不眠不休地狂打CS。今天可能實在又困又餓熬不下去了吧?剛才突然沖出去買了這麽一大袋饅頭回來,然後就開始邊睡邊吃……”
他說到最後,一臉汗得不行的表情。
我向肖蔚洋走去。他有些吃力地坐起來,兩眼直勾勾地望着我,那眼神既像是萬分期待,又像是無比恐懼。
我突然之間就失去了剛才那種莫名的篤定。事實上,不僅如此,我連最基本的确信都沒有了。我站在肖蔚洋跟前問他:“你這麽誇張的狀态,到底是怕我答應還是怕我不答應啊?”
他木木地反問:“你說呢?”
我在他的床沿上坐下來,試圖擺出一種慰藉的姿态。一股實在不大好聞的味道撲鼻而來。想也知道,他連吃飯睡覺都免了,難道還能指望他洗澡嗎?
我聳聳肩,實話實說:“我不知道啊。不過你別擔心了,你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就好,反正你希望我答應我就答應,你不希望我答應我就不答應,這總可以吧?”
他忽然全身劇烈地發起了抖,連說話時牙齒都咯咯咯直打架:“今天是最後一天,一想到你可能會拒絕我,我、我就不想活了!”
我目瞪口呆。所以他就去弄了這麽多大饅頭?什麽意思?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這個念頭讓我撲嗤一下笑了出來。肖蔚洋愣了愣,突然把懷裏的饅頭一扔,撲過來用力抱住我:“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我希望你答應你就答應——你是在同情我嗎?你是怕我想不開才答應的嗎?——那我也不管!只要你肯答應、只要你肯答應……”
他慌裏慌張地在我臉上亂親亂吻,像個餓極了時終于找到奶嘴的孩子。我用盡全力才勉強将他推開一點,而他還在滑稽地做出急于親吻的動作。
我不自在地瞟了旁邊那個耳聞目睹了我們确定關系全過程的男生一眼——呵呵,從什麽時候起,我紀珂嬈也會為了這種事而不自在了?還是說我的大大咧咧會因人而異?
肖蔚洋這才醒過味兒來,老實不客氣地對那男生說:“哥們兒,介意回避一下麽?”
那位比誰都更不自在的男生這才從呆若木雞的狀态中回過神來,如遇大赦地趕緊閃了出去,把門緊緊關牢。
我繼續抵着又欲急急吻過來的肖蔚洋,他委屈得近乎受傷:“為什麽?!”
我郁悶地掃了一眼他憔悴面容之上雞窩般亂糟糟糾成一堆的頭發:“你幾天沒刷牙洗臉了?”
他陡然明白過來,原本泛着青白的臉色迅速轉紅。他快速遠離我,手忙腳亂地翻身下床,乒鈴乓啷地到處收集牙缸牙刷香皂毛巾臉盆換洗衣褲等等:“你等我一會兒行嗎?我馬上好!馬上回來!”
我詫異地看着他臉盆裏的洗發水沐浴露,提醒道:“現在澡堂還沒開呢!”
他趕緊解釋:“我們水房後面有個小浴室可以沖冷水澡,我會很快的!”
不是吧?冷水澡?在這麽個早上都會結冰的時候?!
我連忙說:“還是等澡堂開了再去洗吧,你現在這種身體狀況,洗涼水不感冒才怪!”
他言之鑿鑿,生怕我不信:“不會的,我身體棒着吶!”可說着說着,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就……就算感冒,我也開心!”
他就站在那裏看着我,目光灼灼。這神采飛揚的表情反倒映襯得他越發顯得形容枯槁,原本身材健碩氣質陽光的大男生,居然在一周之間就變成如此形銷骨立的模樣。
即便還沒有愛上他,即便對他仍然只是普通朋友的感情,我也不禁有些心疼,不由嗔了一句:“你這個林弟弟!”
他沒明白:“林弟弟?”
“還是你更願意我叫你林妹妹?”
他快樂地笑了,露出一片好看的白牙——到底是雖然沒刷牙、卻也沒怎麽吃東西啊——“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叫我什麽都随你高興!”
肖蔚洋那番清洗約摸花了十來分鐘,回來時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我見他還濕着頭發,也不方便睡覺,就拉他先出去吃飯。不過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我覺得以他此時的亢奮狀态,我們不宜兩個人單獨留在一間帶床的室內,否則以他剛才那種沖動程度,再加上一周沒吃沒睡……咳咳,我擔心他會當場精盡人亡。
這片宿舍區都是男生宿舍,所以遇到蕭然并不是一件太奇怪的事情。
可是不諷刺嗎?在我還沒答應肖蔚洋之前,等了他整整一個星期,都從未遇見過他,偏偏就是這會兒遇見他了。
他只看了我們一眼就轉開臉快步從我們身邊越過,那種極其嫌惡而鄙夷的表情,分明在說:我就知道你是這種女人!
我拼盡全力也只能堅持到與他擦肩而過。他從我眼角的餘光中消失的那一剎那,我的雙腿驟然間就是一軟。
和我緊緊貼在一起的肖蔚洋立即敏感到了我身體的異樣,将我往懷裏一攬。
我的臉一伏上他的胸前,他那片衣服立即濕了一大塊。
好吧,其實我才是林妹妹。
我伏在肖蔚洋懷裏無聲地飲泣了一會兒,勉力将情緒調整過來,便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然而他仍舊緊緊箍着我,一點也不肯放松。
我推了推他,小聲說:“我沒事了,咱們走吧。”
他“嗯”了一聲,卻還是沒有動彈。
我再推了推他:“走呀,快放開我。”
他快樂地說:“放不開了,怎麽辦?”
我擡起頭,疑問地看着他。
他注視着我,眼睛裏纏纏綿綿全是化不開的柔情:“我第一次抱你的時候就想來着,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我女朋友,我一抱住就再也不放手了!”
我有些感動,也更無奈:“可你總得去吃飯啊,再說這麽濕着頭發站在風裏,你一會兒更得感冒了!”
他咧嘴憨憨地一笑,語調益發快樂:“小嬈,你這麽關心我,你真的關心我!就沖着這個我也要多糟踐自己一會兒,好讓你再關心關心我,我還沒享受夠呢!”
我一擡手,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你多大了你?還說這麽傻的話!快走啦,我想吃飯行不行?”
他這才放開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将我牢牢禁锢在身體一側:“那好吧,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