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大四之前,我還真對投資銀行完全沒概念,不過那家投行來開宣講會的時候我是跟肖蔚洋一起去的,因而了解了能進入其中的人都是牛得足以讓所有人高山仰止的天才,而這所謂“牛”的标準,一是門檻之高,二則是在尚未踏足社會的我們看來匪夷所思的年薪。

所以,肖蔚洋接到那張燙金的offer時,我一個勁倒抽涼氣,努力擠出兩枚星星眼:“老公~原來你這麽牛啊~”

他得意一笑:“你老公牛吧?嘿嘿,那是,也不看我是誰的老公!”

我踮起腳響亮地親了他一口,轉念卻又有些擔心:“可是去投行工作不是要忙得沒日沒夜了嗎?你會不會太辛苦?”

他拍拍我的腦袋:“我的身體你就放心吧!我找這份工作就是為了可以以後由我來負責養家,好讓你負責玩兒!”

我又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回是被感動的。

他又摟緊我,剛才躊躇滿志的架勢倏然柔和下來:“只是怕我以後陪你的時間就少了……”

想了想,他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不過你放心,我會拼命提高工作效率,争取比別人更有時間陪老婆,然後等過幾年攢足了資本,可以不用做這麽忙的工作了,我就可以時時膩在你身邊,趕也趕不走了;再往後,我争取在40歲之前就退休,然後帶着你周游世界,做一對神仙眷侶,嗯?”

肖蔚洋的那句“我來負責養家,好讓你負責玩兒”,仿佛是一句神奇的咒語。畢業之後,我的工作別提多輕松——我去了另外一家高校的生物實驗室做技術員,平常也就幫老板做做實驗、帶帶本科生而已,全都是早已駕輕就熟的活兒,跟學校簽的合同是一年之後就可以邊工作邊讀研。

上個世紀末的生物學頂峰時期過後,這些年生物系畢業的孩子找工作都挺不容易的,我大多數同學都是選擇了繼續深造,或在國內或者出國,總之都是一門心思讀到博士,将來削尖腦袋只求混個教書匠的職位;有些同學則幹脆利落地轉了行,或者做些擦邊的工作,比如顧曉寧就去了她男朋友所在的那座城市,做生物學儀器銷售去了。

說來也怪,顧曉寧走之前我們一直都好好的,她臨走前一天我們宿舍三個姐妹還給她設了頓餞行宴,告別的時候一個個親熱擁抱,信誓旦旦地說好以後一定保持聯系,她到了那邊會馬上發電子郵件或qq留言,給我們把新的聯系方式發過來。

可她一走就杳無音信。那會兒大家剛分開,我又是個閑人,未免比較傷情感懷,天天都在qq上和在線的老同學聊天,不在線的則發郵件,尤其對顧曉寧,我簡直是把郵件當日記寫——既是天天發,內容也都是很貼心煽情的那種。

然而我一連發了一周,都沒見顧曉寧有只言片語的回音——絕不是我的郵箱出了問題,因為去了美國的王奶牛給我的郵件我都收到了呢。

那麽我就懷疑是顧曉寧的郵箱出了問題,于是又改成qq留言,仍然石沉大海。

直到兩三個月之後,我們三個姐妹再度聚首,我才震驚地得知,顧曉寧給她們倆都留了新的手機號,唯獨沒有我的份兒。

這是為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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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倆姐們兒也都愕然搖頭,一無所知。

我受傷了。

思來想去,我沒有得罪過她呀,而且走之前我們不都好好的嗎?為什麽一走就獨獨對我擺出了絕交的姿态?

我真的很想馬上問清楚,可她既然不理睬我的郵件和留言,八成也是不會接我的電話或回複我的短信的吧?

難道要我換部電話給她打過去,騙她接起來?

切,犯得着嗎?她又不是當年的蕭然,我也不是當年的我了,經歷過那次尊嚴掃地的被抛棄和試圖挽回之後,我的自尊已被肖蔚洋拾起拼好,如今的它強大而堅固,它不允許我這麽做!

那天晚上委屈地同肖蔚洋傾訴,他也是這麽說的:“那就算了,反正又不是你有問題,別理她了。你還有老公呢,啊,別人愛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理你是他們的損失。”

我點點頭,翻過身環住他的腰,那密密實實的安全感立即讓我覺得,沒錯,只要有他,世界就是對我敞開懷抱的,不管失去什麽人都沒有關系,何況只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朋友。

或者,既然會這麽對我,就說明她并非真朋友吧。

畢業前各自的工作定下來之後,我和肖蔚洋跑了幾天找房子搬家。依肖蔚洋的意思,他是打算住在我那學校附近的,我堅決反對:“這個計劃多不科學呀!以後你才是忙人,應該住得離你上班的地方近才對。”

他舉出他的道理:“兩個人讓一個人累就行了,我反正都忙了,也不差那點路上的時間,你早上多睡會兒,晚上多歇會兒,你輕松我就開心啦。”

我大搖其頭:“錯!兩個人要平衡一點,要不然就更沒有相聚的時間了!你想啊,以後你上班早,我上班晚,如果我上班的地方遠,我們正好可以一起出門,我回到家也可以少一點獨守空房的時間。再說了,什麽叫‘那點’路上的時間啊?這破地方一堵車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麽概念,擠地鐵也能擠掉你半條老命,還怎麽高效工作早點回家呀?你給我的承諾還要不要做到啦?”

他這才徹底被我說服,一臉幸福地擁住我:“老婆你真疼我,我怎麽就找到了這麽好的老婆啊!”

投行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肖蔚洋從第一天上班開始就幾乎天天加班,到後半夜甚至清晨的情況也不少見,那公司簡直就是一架吃人不吐骨頭的機器。

我第一次獨自在家過的夜晚,原本新鮮感十足,不想肖蔚洋終于回到家時,一進門把我抱住,我才忽然覺得那一晚過得好孤獨,頓感萬分委屈,拱在他胸前,抽抽嗒嗒抹了他一身眼淚。

他真的做到了——我被他寵壞了,原本多麽彪悍的女中豪傑,怎麽就變成了這麽個嬌滴滴的水人兒,嬌得沒有了獨處的能力,嬌得淚根子統統被挖了出來,嬌得再也離不了他。

我那樣子當然讓他心疼了,于是他很沒出息地才上班就打起了退堂鼓:“老婆,這樣的日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要知道我這麽拼命工作不是為了別的,不是為了我自己,就是為了你,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你要是不喜歡這樣,那我換份輕松的工作也行,天天陪你朝九晚五,只是我們經濟上可能就要艱苦一點了。”

我想了想,搖搖頭:“我能忍下來的,習慣就好。老公,我知道你疼我,可你這麽厲害,不可能完全沒有野心抱負的,現在你本科畢業就拿到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工作,這機遇來之不易,如果輕易放棄,即使你眼下覺得沒什麽,将來也會後悔的。其實這年頭誰壓力不大呀?不管是做什麽工作的,有些人雖然看起來沒有你這麽忙這麽累,可收入沒這麽高的話,要能支撐起一個家,在這座城市裏過上平均水平的生活,就得一輩子受累,那還不如你的計劃,趁年輕身體好的時候拼幾年,攢夠資本就抽身呢。明年讀研的時候我也會好好規劃一下,選一個好找工作或者方便轉行的方向,到時就能替你分擔了。”

他摟緊我:“不用,真的,我不想讓你分擔!要是你也又忙又累,我會擔心你,那才是真的傷。現在我只是身體累,心不累,你知道這有多難得嗎?答應我寶貝兒,別讓自己辛苦,你開心我就也開心,你好好的我才能也好好的,啊。”

而在上班時間,他就更沒有和我網聊或發短信的功夫了,有什麽事都只能匆匆打電話。

他每次打電話給我,都不忘穿插幾句“我想你”,收線時必稱“我愛你”。他第一次這麽做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到無人處打的電話,後來說起來才知道他當時就在自己的格子間裏。

于是我很好奇,問他當時旁邊的同事什麽反應。他說他挂了電話就問旁邊的大哥是不是很惡心,那大哥連說是,他便拍拍人家的肩膀:“這就是為什麽我這麽年輕就有了老婆,而你這麽一把年紀了還沒老婆了!”

我噗的一聲笑噴了:“你真是太賤了你!趕明兒那大哥吐血而死,他家人該找你賠償了!”

肖蔚洋一忙起來,某些需求自然而然就減少了,于是現在很多時候都是我主動。我會主動問他:“老公,你什麽時候臨幸我呀?”

這句話如果是在打電話的時候問,他一準兒會回答:“今天晚上。”

如果是當面問,他一準兒會回答:“現在,讓我先去一下廁所。”

這件事總是讓我很糾結,因為擔心他逞強,最後身體吃不消,所以事後我常常問他:“要不以後還是你主動算了?”

他不悅:“為什麽?我好喜歡你這樣!”

我說:“可是畢竟忙的人是你,萬一你不想又不願拒絕我,最後把身體搞壞怎麽辦?由你來主動才好把握你自己的度啊!”

他翻過身來抱住我:“不會的。我是有些忙有些累,可只要你想,我就一定能滿足你!你老公有多強難道你不知道?所以你只要想就跟我說,否則你怎麽辦?難道出牆?”

我趴在他耳邊說:“我可以自己解決……”

他惡狠狠地打斷我:“你敢!我會吃醋的,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碰你,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他這話原本是情話,卻讓我心裏一黯:除了他之外誰也不能碰我嗎?可我分明是被人碰過的,蕭然都不能算,那個人,那麽徹底地碰過我……

那是這個世上、這一輩子,最最令我痛恨的人!

可有時候我也很迷惘:那個人,我究竟該恨他還是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或許我就不會跟肖蔚洋在一起了呀。

可是,有些帳是不能這麽算的。他做那麽猥瑣下流的事情的時候并不是出于成全我和肖蔚洋的目的,就算我在那場九死一生的掙紮之後陰差陽錯地收獲了真正屬于我的幸福,那也是肖蔚洋的用情和我的幸運,與那個罪犯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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