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好一些的時候,肖蔚洋雖然要加班,卻可以拿回家做。他會在飯後馬不停蹄地走進書房打開電腦前抱歉地抱抱我,說:“對不起寶貝兒,還是不能陪你……”
可我會快樂地搖頭。只要他在家,在我的身邊,我就覺得已經足夠好了。
只是11點被他準時趕上床以後,他沒有睡,我就老覺得像有什麽事沒做完似的,心裏踏實不下來。于是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而書房那裏,他一旦聽見這邊有什麽聲音,就會高聲問道:“怎麽了老婆?你是不是在叫我?”
我有些擔心:“沒有呀!你不會累得都幻聽了吧?要不要先睡一會兒再起來做?”
他靜了一下,推開椅子跑過來,抱住我靜靜躺一會兒:“我不是累的,是想你想得幻聽了——你怎麽不真的叫我一下?”
這才知道,原來兩個太相愛的人,就算是同處一室,也是會互相思念的。又譬如每次在一起的時候,我一打噴嚏他就會說:“對不起,我想你啦!”
是的——相愛。從什麽時候開始,雖然從未說出來過,哪怕是對自己——而我已經無法否認,我愛上了肖蔚洋。
這一年多,乃至追溯到過去我們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他這樣對我,教我怎麽可能不愛上他?
如今再回過頭去看從前,我忽然覺得很難想象,還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甚至包括更早——我們還沒有相遇的時候,兩個人都是怎麽活過來的呢?
因為肖蔚洋平常工作那麽辛苦,在他能夠在家休息的完整周末,我便總會抓緊時機使出渾身解數極力表現賢惠,只可惜很多時候,我最後都無可奈何地發現自己是僞賢惠。
譬如有一天早上,我本來十分勤快地早早起來給他做早點,一邊做還一邊不要臉地感嘆:天啊,我怎麽這麽賢慧呀,怪不得我老公那麽愛我!結果近中午時就忍不住補睡回籠覺,把做飯的任務推給他,而且活活在床上賴到他全部做好端上了桌才起來吃。
更令人發指的是,另一天早上我居然睡得死死像頭小豬,以至于連他起床都渾然不覺,睜開眼發現他不見了的時候悚然大驚,不過立即就聞到從廚房飄來的蒸包子的香味,于是食指大動地嬌聲嚷嚷起來:“老公!幾點了呀?你怎麽不睡懶覺呀?”
他從廚房跑進來,身上還滑稽地系着我的橘色小碎花圍裙,張着兩只油乎乎的手,伸過冒出微微胡茬的臉來蹭我:“八點半。沒辦法,我都有生物鐘了,過了七點半就怎麽也睡不着了。”
九點鐘的時候,早餐全部就位,他終于成功把我弄起來了,一邊伺候我穿衣服一邊歷數:“有包子、油條、煎蛋、牛奶、咖啡、茶、豆漿、橙汁——你要吃什麽喝什麽?”
我快樂地應着,覺得多麽幸福,忍不住摟住他的脖子膩歪起來:“老公老公,我覺得你比我有當家庭主婦的天分耶,不然咱倆換換,我來負責養家算了,不過你可不能負責玩兒噢,你得負責照顧我!”
還沒等他回答,我又自己否定了這個提議:“不行不行,那樣一來我可真就一天都離不開你、一刻都離不開你、一秒鐘都離不開你啦,是說真的,不是在惡心你!——然後我就會不想上班,于是也養不了家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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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呵呵地笑,刮了刮我的鼻子:“所以還是讓我來養家好了。過幾年等我攢了足夠的資本,或許可以自己出來做點事情,到時我就把你雇了,給你個游手好閑白拿高薪的虛職,關鍵是得讓我能天天帶着你去上班,不用再像現在這樣老是忍受相思之苦!”
我快樂地點頭,一百個同意:“嗯哪!然後你是老板,自己也不用幹活兒,交給手下人幹就行了。可是在家裏你要幹活兒噢,就像現在這樣,因為我要我們二人世界,不要保姆在旁邊當電燈泡,而且我還就喜歡吃你做的飯,還喜歡你喂我,錢還都是你掙的,我的什麽什麽都是你供養的……”說着說着,我就想到了一個比喻:“所以我就是個奶孩子,老公就是我的奶媽!”
這話說完,我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肖蔚洋“靠”了一聲,扭過頭去不肯接受。
這可由不得他,而且他越是忸怩我就越有惡搞的勁頭,當下賴在他懷裏叫了半天“媽媽”,叫得他抱頭直喊“變态啊”,我還揪着他講道理:“從‘有奶就是娘’這個意義上講,還是蠻對的嘛,哦?”
他無奈至極,作勢一掌重重揮來,最後卻是輕輕拍在我頭頂的:“好了好了,快吃早餐吧!這可是我做的早餐,你要不吃,我可就不是你奶媽了啊,你剛才那一通不都白鬧了?”
我咯咯地笑倒在餐椅上:“好!奶媽,上奶!”
不久之後,這年的深秋來臨時,肖蔚洋的二十三歲生日,正好也是我們結婚一周年紀念日。
雙方家裏早就打算畢業後給我們補行婚禮,我們幹脆就把婚禮定在這一天了。
定下來之後,我還故意撅起了嘴:“好不公平啊老公!你看,以後你的生日又是我們的領證紀念日又是我們的婚禮紀念日,搞得好隆重,哪像我的生日,什麽都不是,單薄死了!”
他捏捏我的鼻子:“這你就傻了吧?就是因為我的生日還是兩大結婚紀念日,就被沖淡了,到時就沒人記得是我生日了——況且那天再怎麽隆重也是咱們倆的大日子,我的生日你也一起過,你還是更大的主角呢;等到了你的生日,又沒我什麽事,你還是主角,唯一的主角——你說咱倆誰虧?”
我想了想,龍心大悅,拖長聲音“嗯”了一聲,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們的婚禮請柬是肖蔚洋從他新建立起的人脈中找了家法國的廣告公司設計的,純西式風格,沒有大紅大紫的喜慶,而是量身特制的銀色飾花小信封裏又裝有一只典雅的米色封套,僅半截,上面飾有小小的金色蝴蝶結,襯着一對甜蜜的“J & X”,封套裏裝有我們倆的婚紗錢包照,兩張精致的小卡片,用燙金花體字分別印着婚禮和婚宴的時間地點,一張回執卡供收信人寄返确認,還配有一份精巧的地圖。
光請柬就如此精美隆重,收到邀請的同學朋友無不紛紛打電話來大抒特抒羨慕嫉妒恨之情——
我這邊——
女生的代表言論:“紀珂嬈你要不要這麽甜啊,甜得都淌出蜜來了!我們還一大堆剩女呢,要被你逼得心理變态啦!”
男生的代表言論:“唉唉唉,死心了死心了,肖蔚洋這種手段,我們誰競争得過他呀?”
肖蔚洋那邊——
女生的代表言論:“為什麽呀?你為什麽就沒看上我呀?我雖然沒有紀珂嬈的姿色,但也有我的長處啊,你不這麽好色會死啊?”
男生的代表言論:“你小子也不整點平頭百姓能學到的招!這招高是高,可都是真金白銀哪,兄弟光揣着這金剛咒也攬不下這瓷器活兒,還是擺脫不了這大齡光棍兒的命啊!”
既然要走西式路線,既然追求個性別致,肖蔚洋就索性全權委托了那個法國廣告公司的朋友,設計了婚禮的全套內容。婚禮前夕,我和父母一起住進一家賓館,第二天就在那裏裝扮,然後肖蔚洋來接親的居然不是什麽豪華名車,而是一輛全白的馬車!
一路上走過去,我才明白了肖蔚洋在挑選這家賓館和行婚禮的酒店時也是煞費苦心的,因為聯結它們的正是全市最美的一條風光大道。廣告公司的專業攝影師全程跟拍,大多數時候我們倆面對面執手而坐,或深情款款或談笑風生,攝影師就此抓下了不少自然又經典的鏡頭,效果比之前的婚紗照還好;而在經過特別的名勝時,我們會刻意擺幾個pose,或優雅或惡搞,後來看照片時不覺得怎麽,看攝像的時候就連自己都被逗得咯咯直樂。
而肖蔚洋說到做到。一年前求婚時允諾我的白金鑽戒,在婚禮上當衆套上了我的左手無名指,摞在那枚我舍不得脫掉的純銀水晶戒指上。
他對我說:“老婆,以後每年結婚紀念日我都要給你買一枚戒指,讓你換着戴。”
我一哂:“我要那麽多戒指幹嘛?到時候人家以為我要麽是開首飾店的,要麽不知結過多少次婚哪!”
他笑道:“這是為了彌補我沒用金鑽戒求婚的過失嘛!而且我真的很感激你,老婆,你沒嫌棄我,願意跟我裸婚。你要知道如果當時你說非要有房有車有鑽戒有婚禮才肯嫁給我,我就只有回家求老爺子老太太了,要是他們也不行,我就只有賣血賣腎的份兒了!”
我失笑:“有沒有那麽笨啊?如果我有那種要求,你等幾年不就行了?”
他一個熊抱裹住我,那姿勢加上滿口傻話,就像個任性的孩子:“等不了了!我當時真的心急如焚了!而且經過這一年,我越發覺得以前的光陰都是虛度,真該讓咱倆一出生就結婚!”
那整整一天,我們倆都淹沒在此起彼伏的閃光燈裏,感覺活象兩個超級巨星。當時只是興奮,臉笑僵了腿站麻了也不覺得怎麽。西式婚禮沒有鬧洞房,回到家卻也已經很晚,關上門來面對我們布置一新的暖色婚床時,我才陡然感到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恨不得倒下去就睡它個人事不省直到天荒地老,卻還要惦記着拆頭發,把一頭的發膠洗掉,還得卸妝做面膜,總不能讓化妝品留在毛孔裏過夜呀……我絮絮叨叨地嘟哝着這些,皺着眉苦着臉:“可我實在實在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怎麽辦啊老公……”
神志不清中我也沒辦法再去關心肖蔚洋累不累,總之是他替我卸掉了一身複雜的婚紗,然後把我抱到浴缸裏替我洗澡洗頭洗臉做面膜的。泡在水裏時,我雖然閉着眼,可好歹還有點意識,而當他用浴巾包住我摟在懷裏,耳畔響起吹風機單調的細微轟鳴、頭發上拂過暖風和煦的撥弄時,我就連腦子也徹底沉入一片黑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