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敬年這輩子是第二次來夜色,第一次來的時候,雖然是李哥帶他們上樓的,但是在斑斓燈光下,李哥也沒仔細打量他們,當晚打了架後周敬年就直接走了,李哥還真對他沒有印象,酒吧裏的人都當周敬年真的只是方争的一個朋友而已。

謝慶在酒水業績上一直不如方争,覺得方争那麽努力讀書也不過是在大家滿前做出來的樣子博同情,認為方争虛僞。他還頗有點自以為是,心眼也小,酒吧同事好幾個跟他都合不來。

方争為人處世可比他聰明,對誰都有禮貌,所以酒吧裏的人基本都挺喜歡他的,包括小張哥。小張哥這麽說,也是為了讓周敬年跟方争提個醒兒,注意着謝慶一點。

聽小張哥這麽一說,周敬年想起了上輩子方争高二暑假時被逼得離職的那件事,也是有人設計他在一個喜歡包養小男生的中年人面前露了臉。酒吧李哥一直挺關照方争,遇上些難纏又惹不起的客人基本不讓他們這些長得好的上去。那中年人就是這麽一位,方争被那中年人幾番糾纏,除了離職別無他法。當時本身暑假過後就高三,方争早打算開學前離職了的,出了那事方争最後只能提前一個月離開酒吧。

當時周敬年不在麗城,也是過後好久才知道的,過後周敬年幫方争出了氣,但因為對方實在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加上時間過去這麽久,周敬年還真不知道當初設計方争的那人叫什麽。

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基本就是這個謝慶了。

快十二點半的時候,方争可以下班了。

方争坐在後面,為避免摔下去雙手撐在後座上。車輪滾過一個小坑,車子晃了一下,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後仰了一下,他趕緊伸出一只手拽住周敬年腰上的衣服。

“你拉着我吧。”周敬年說,“這裏路不好走。”

道路年頭久了,地上坑坑窪窪。

車子快要到方争家的那條小巷了,方争在周敬年的腰側拍了拍,“就放我在這裏吧。”

周敬年踩着車沒停,“這裏還沒到你家吧。”

“就在前面。”方争說,“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在哪裏?指給我看。”

方争無奈,只能又讓周敬年載了他差不多五分鐘,直到真的到了家門口後,才停下。

從車上下來,方争再次道:“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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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年把車子調了頭,一腳踩在地上,回看他:“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

方争很高興地點了下頭,“嗯,那朋友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早上你不用過來,我搭公交去,明天見。”

周敬年只是點頭:“你進去,進去我再走。”

擺手和方争說了再見,看他開門進去後,周敬年又等了兩分鐘,才騎着車離開。

方争現在住的地方,是一層的紅瓦房,像他家這樣的房子這裏到處都是,一長串,一排又一排。四周全被高樓大廈包圍,麗城的城市版圖上,這片城中村像塊難看的破布補丁一樣釘在上面。這片地區将來确實會改造拆遷,開發商恰好是周敬年家,只不過那都是十年後的事情了。上輩子,方争的叔叔在方争高三畢業那年就把房子賣了,倒是便宜了別人。

回到家,老太太已經睡了,柳楓開着電視攤在沙發上迷糊,聽見動靜一下子就醒了。

周敬年正在衛生間裏刷牙,柳楓打着哈欠靠在門邊,也沒因為外甥回來這麽晚而生氣,下午的時候周敬年就發短信來跟他說了下事情的大概,所以這會兒他就問道:“送了同學才回來的?”

周敬年點頭,取了毛巾擦了嘴邊的泡沫,回頭就看他舅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柳楓道:“什麽時候,你對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同學這麽熱情了?”

周敬年放下毛巾,撥開他舅舅走出來,淡聲道:“我樂意。”

柳楓似笑非笑地跟上去,“那個應城呢?”

自家外甥喜歡男人,在柳楓這裏并不是秘密。

那時候周敬年剛上初二,柳楓有次去四九城出差,想着去學校看看外甥,恰好就看到周敬年圍着一個面皮白嫩的小少年殷勤打轉。

柳楓因為本人就是gay,對着方面比較敏感,觀察了幾天後确認外甥和那小少年之間不正常。他雖然吃了一驚但是立即就盡起了一個長輩的責任,很認真的引導他,最後知道周敬年就是天生的gay。讓柳楓震驚的是周家人比他還先知道,但周家人卻是不以為意。他們說這種事在四九城都見得多了,對于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不管他們還是當事人一般都有個準備,年輕時候随便怎麽玩都可以,只要最後自覺結婚生子就行。

正因為他們這樣放任,而周敬年恰好沒有那種“自覺”,所以上輩子看到周敬年真的陷進去後,周雍是雷霆震怒,萬般手段地對着自家孫子使出來,再加上父親和繼母一家三口的逼迫,周敬年節節敗退後奮起反抗,一家子死的死,進監獄的進監獄,周雍更是被自家孫子送進了養老院。

當然,後來的所有事都只有周敬年知道。他拿着杯子倒了杯熱水,喝了兩口才道:“黑名單,以後拒絕往來。”

“我記得你挺喜歡他的啊?”柳楓說,從初二開始,柳楓就時不時打電話和外甥聯系一下感情,也會和他談談心。那時候的外甥哪像現在這樣啊,硬邦邦的,成天面癱着臉。這次周敬年過來後,柳楓看他整個人變化很大,就猜測是不是外甥和應城發生了什麽。

“那是以前年少不懂事。”周敬年說。

柳楓打趣:“我看你現在也沒長多少。”

周敬年懶得解釋那麽多,拿出手機,裏面有周松下午發給他的照片,他調了出來,直接遞給柳楓。

柳楓看着那上面不堪入目的照片,瞠目結舌,半晌才道:“看不出來啊……”

然後他按了下一張,下一張圖片卻不再是那種大尺度照片了,而是一個少年的睡着的側臉,可惜才剛看到手機就被外甥搶了回去。

周敬年收起手機,“給你看,不要亂按。”

柳楓抽抽嘴角:“看你護的那樣兒,我就瞟了一眼。不過,大外甥啊,這才多久你就移情別戀了?你這不是為了報複應城吧?”

周敬年漫不經心地神色頓時一收,嚴肅而認真地看着柳楓:“不是報複,我從來沒有這麽認真地喜歡一個人。”他轉身往房間走,沒走兩步又轉身看着他舅,“還有,移情別戀不是這麽用的。”

看着外甥高大冷酷的背影,簡直渾身都散發出“我不高興”的氣息,柳楓關掉電視,無語地想語文好了不起哦。

翌日,周敬年裝好牛奶,按着昨晚騎車回來的時間,比平常早了二十分鐘出了門,騎着車往方争家去。

快到地兒的時候,周敬年看到方争正在穿馬路,大概是想過去等公交車。

這個時候物價還不是很高,麗城又是個小城市,他們學校素菜一塊五一勺,肉菜兩塊一勺。方争省吃儉用,如果一周都只吃素菜,加上每天的早餐費和其他支出,一周五天在校的生活費只需要二十來塊錢。從他家這裏做公交去學校,上車投幣一塊錢,但是他選擇每天跑步去,為的就是節省下來買早飯。

現在因為他傷了腳,所以只能選擇坐公交車。

車子停在人行橫道邊,周敬年沖着那邊喊了一聲:“阿争!”

這樣的稱呼太親密,上輩子方争曾說過,只有周敬年會這麽叫他。這輩子也是,所以周敬年只喊了一聲,人群中的方争立即就回了頭,然後立即逆着人流往這邊走。

“不是說不用你過來了嗎?”方争說。他的目光是帶着驚喜的,周敬年額頭浸着點汗濕,一看就是騎了挺遠的路,心裏頭那種酸酸軟軟的心情又冒了出來。

周敬年看方争虛虛點在地上的右腳皺了皺眉,示意他上車,只是說:“幸好我來得早。”

方争心裏其實很感動,卻不知道這會兒能說點什麽,只能吶吶地應和:“是呀,不然你白跑一趟了。”

兩人在路邊等下一次綠燈,今天方争直接抓住了周敬年的腰側,在後面問他:“這麽早過來,你吃早飯了嗎?”

“沒呢。”周敬年說,“牛奶在我包裏,你是現在喝還是等會兒喝?”

“等會兒吧。”方争嘴角挂着微笑,側着身子仰頭去看周敬年,“我等會兒請你吃油條吧,我跟你說,劉嬸兒家的油條是那條街道味道最好最幹淨的。”

周敬年側頭道:“好。綠燈了,我們過去,你坐穩了。”

在校門口,方争在劉嬸兒家買了他每天都會吃的油條兩人份,兩人比平常早了十多分鐘進學校,惹得已經對周敬年眼熟的門衛大叔還多看了他們幾眼,心想今天可算早些來學校了。

進校門就是車棚,周敬年把車子鎖好,一路扶着方争進了教室。

對于兩人這日的提前到校,陳桉也覺得稀奇,不過他更好奇的是,這兩人天天跟約好似得一起到校,是住在一塊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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