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自沒在貴人跟前伺候過,很不懂些眉高眼低。
說的話半點不在點子上,大倒苦水不說,最後還議起了府裏的事兒。
虞宸聽的腦殼突突地跳,終究忍不住插口道:“不過問你幾句話,沒得胡扯了一車沒用的。這是我娘的鋪子,将來便是我的,主子問話,你就是這般回的?那個挑你上來的?叫掌櫃的來!”
那管事雖是走了門路來的,卻也最痛恨旁人提起這茬兒。
往常店裏的老人兒被他一個一個借口弄走,剩下的皆是夾着尾巴做人的,不說奉承着,也不敢越雷池的,倒叫他逍遙了些日子。
今兒虞宸一番‘那個挑他上來’的話,可是戳了肺管子了,那管事當即臉色不好看了。
眉毛一拉,三角倒垂眼一斜,有恃無恐道:“我自是憑本事上來的,店裏的管事就是我。姑娘也體諒體諒咱們,不是有意駁話,實是不知怎麽回,鋪子規劃就是頭一回聽了。”
瞧着這光景,虞宸半晌說不出話,原她想這麽些年,損失的財務只當給她們看管鋪子的報酬了。
現下瞧着,嫁妝都要易主了!
虞宓買了零嘴兒回來,瞧着虞宸和一個管事打扮的人隐隐對峙的模樣,不由稍稍不解。
近前來方笑問,“這是怎麽了?敢是下頭人沒見過姐姐,得罪你了不曾?叫人陪個不是,有話好好說。”
虞宸氣糊塗了,想着二太太也曾管過這鋪子,二房兄妹不知得了多少原該是她的東西。
當下心裏便不痛快,瞧着虞宓也沒了好臉色。
原主孤女一個在府裏孤苦伶仃,那些爹娘尚在的,拿了該她的東西,還置了這起子小人怄她。
甩開袖子便往外走,一面道:“七妹妹何苦來問這話,原是我想差了。怨不得人說親兄弟要明算賬,錢財果不是好東西,哪個一等一的賢良人兒,沾染上這個,也就不是她了。”
虞宓在後頭一頭霧水,雖聽出虞宸指桑罵槐的話,到底不甚明曉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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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走遠了,忙跟上前去,也不好主動搭話,姊妹兩個別別扭扭回了府。
轎車剛停在二門處,虞宸腳下生風,轉瞬人影兒便消失在了圓洞門後。
虞宓扶過雲桑的手下車,朝前頭瞧了幾眼,到底沒喊住虞宸。
立了半晌,想着也有些氣,莫名其妙聽了那二不跨五的話,始末尚不知曉,到底如何了?
雲桑細瞧一會兒,笑道:“姑娘可別放在心上,牙齒尚有碰到舌頭的時候,何況姊妹們。見天兒一處,幾句話不中聽,難道還怄隔夜氣不成?”
虞宓想了一回,本不是大事,想來确是有那沒眼色的下頭人得罪了虞宸。
于是笑道:“你何時瞧我氣了,不成我心眼兒還針孔大小不成?”思索片刻又道:“趕晚你去跟六梅說說話,瞧瞧到底如何。”
雲桑應了是,主仆兩個方往內院去。
再道虞宸這頭,回了院子越想越不痛快,幾個丫頭瞧這架勢,推搡着皆不敢上前。
原是虞宸醒來後心思深沉,輕易叫人瞧不透,下頭人摸不準其脾性,日常不敢貿然在她前頭晃悠。
虞宸自不願在些下頭人身上費工夫,雖瞧出來,只不大理會。
到底六梅乃是大丫頭,萬事是躲不過去的,雖她也不甚明晰姑娘氣什麽,少不得問問。
因上前續了一杯茶,笑道:“姑娘怎麽了?瞧着這一路不大笑,想是有什麽煩難了,我們幾個丫頭雖愚笨,只姑娘常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到底能出出主意。”
虞宸獨坐了半日,心氣稍平,悠悠嘆口氣,“你們知曉個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來給你賣了,還幫着數錢呢。”
不知想到什麽,自己先笑起來,六梅瞧着和緩了,也笑道:“這話不對,咱們這樣的人家,自來只有買人的道理,如何能賣呢,沒得失了體面,傳出去像個什麽?”
虞宸眼睛一亮,喃喃道:“是了,大戶人家,最看重的是體面。想來這樣的醜事,定要捂的嚴嚴實實才是。”
六梅不明所以,只瞧姑娘的笑模樣,到底沒問。
晚間衆姑娘去老太太處請安,虞宸沒事人兒一般跟虞宓說笑,倒叫她不好意思。
心內暗道果是自己小氣了?少不得也就當沒事。
太太奶奶們陪在老太太跟前唠家常瑣事,姑娘們坐在隔間說話。
虞蓉坐到虞宓身側,笑道:“你今日出門子,怎不叫我一道?聽繡卿說伊人居新出了一色胭脂,用着潤潤的,顏色也好,我頭油也沒了,想來正好瞧瞧去。”
虞宓笑道:“原是五姐一時要去,沒打算的,拉我湊個數兒。趕明兒有空,咱們在一起出門如何?”
虞蓉撿了盤子裏的幹果吃,笑道:“如此也罷了,只過幾日繡卿生辰,你備了什麽禮。及早通個氣兒,省的撞了,到時我可不改。”
虞宸聽了半晌,只聽虞蓉提了幾次繡卿,倒不知系何人。
只從虞蓉口中說出的,想來是比虞府姑娘身份高,要上趕着的。
将自己跟前的零嘴兒推到二人前頭,因笑問:“姐姐說的繡卿是何人,我倒不曾聽過。”
虞萱原是默默吃小食,不開口的,只虞宸将盤子推走了,倒見她抓了個空。
雖沒人看到,想來也沒人在意,只她自己少不得讪讪,越發往後縮,不見半點存在感。
虞宓瞧見,不動聲色把果盤朝旁邊一挪,巧在虞萱面前,笑道:“姐姐不知是常情兒,繡卿姓楊,乃是咱們老太太娘家大房姑娘。跟姐姐你一般大,往時是常來咱們府裏走動的,極和氣的人,你見着就曉得了。”
虞宸暗思一回,依虞府幾個姑娘的言談模樣,這位楊姑娘想必也是個嫡出的。
因又問是幾時生辰,姊妹們備了什麽禮,只回去置了別出心裁的一份生辰禮,尚且不表。
只說虞宸想了要回嫁妝鋪子的法子,次日吩咐青藤閣一個婆子往夏侯家走一趟,下午那邊便來人接了她去。
虞宓近來因着無事,便把夫子先前囑咐的課業拿出來再溫習。
忽見一處記得不大清楚了,想起虞仲煜書房裏有書記,便撿了幾冊書朝外院去。
至叢桂軒門前,瞧了外頭并沒人守着,獨自進了門,裏頭安安靜靜的。
延門兩道超手游廊,上頭一色水磨磚牆,清瓦花株。
中庭一座兩丈寬假山,甬石路從旁繞過,進去便是正廳連着抱廈,祿窗油壁,清極雅極。
穿過去到後頭,方瞧見人影兒,原是虞仲煜的大丫頭雲香正彈被子,幾個小丫頭坐在不遠處打絡子說話。
虞宓走過去,将書擱在一旁的石桌上,幫着雲香牽被角,因笑問,“怎的你一個,雲蘭呢?”
雲香笑着招呼虞宓随意坐,又喊下頭丫頭沏茶,方笑道:“想是找孔雀說話去了,橫豎屋裏沒什麽事兒,她們相好的姊妹去鬧,我也省省心兒。”
虞宓端了茶喝,笑道:“如今天兒越發熱了,哥哥屋裏倒煩你們仔細着,莫叫他讀書晚了。想來五姐有句話,‘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用在他們這些讀書人身上,再恰當不過。”
雲香拿了針黹盒子尋了一處坐下,笑道:“該勸的自是要說的,只少爺那個性兒,姑娘也是知曉的。聽的進去的,老太太一個,姑娘一個,我們如何呢?我還勞姑娘多說兩句。”
虞宓抿嘴笑,閑說幾句,方道:“這會兒三哥做什麽呢?我想他這兒有《予人賦》,今兒想起來倒忘了大半,便來瞧瞧。”
雲香細細想了一回,方笑道:“今兒停課,說是約了同窗逛書肆,晚間方回呢。前兒三少叫我收了幾本書,我又不大識字,沒細瞧,只叫雲蘭收到學海涯去了,姑娘稍等,我去喊她拿出來。”
說着收了東西,喊了小丫頭去虞書韬的陵春塢找孔雀,叫了雲蘭去取書。
且說虞宸到了夏侯府,府裏大老爺尚未下職,未能見着這位舅舅。
府裏大太太接了她過去說話,幾個姑娘出來見了一回。
庶出的夏侯怡、夏侯悅回了自己院子,只留了虞宸嫡親的表姐夏侯恬在側。
虞宸細想着,說了去瞧鋪子的話,雖未有意添油加醋,只到底有幾分怨怼委屈。
大太太聽她說完方道:“好丫頭,你做的很是,我原想着嫁妝單子給你。也叫你有個底氣,不想你知事,自己去瞧了。”
因說道:“你那三嬸原是個商戶出身的,一心鑽錢眼裏了,哪有個體統。聽你說來,确是不能放心了,你莫怕,橫豎有你舅舅呢,原是他們害了你娘,再不能欺了你去。”
虞宸一驚,暗道莫非大太太不是病死的,又聽夏侯恬道:“母親,您說什麽呢?莫誤了表妹,姑姑原是生病方去的。虞府縱有不周到,到底只在姑父身上。”
大太太細眼一斜,“你這丫頭,我這不和你表妹說嗎?諾大個活人,才幾年就沒了,府裏那麽些長輩妯娌沒擔待?”
夏侯恬不說話了,只靜靜聽着,她母親原有些拎不清,尤其事關姑姑,這會兒争論無用。
虞宸在大太太這裏閑待了半日,趕晚夏侯盛回府,去見了一回,回了住處,只等明日。
作者有話要說: 雖不知說啥,但還是要刷刷存在感……
☆、及笄禮
這日一早,幾個姑娘乘車往楊府去。
卻說奉恩侯府楊家乃是今上後妃――淑妃母家,三皇子宋瑥、三公主宋玳外家。
自來是京中有名的望族,乃是大小官員争相交好的對象,各府皆有意親近。
奉恩侯府位于皇城南門永昌區,此處盤踞公侯王爵之府邸,實乃貴氣盈天之地。
侯府二門裏停了好些轎車,下頭丫鬟婆子來去有序,請了華服彩裳的姑娘裏頭去。
虞府車輛停下,候在一旁的媳婦子忙上前笑道:“姑娘們來了,大姑娘等了好些時候,直念叨呢。”
虞宓笑道:“今兒是她的好日子,原該我們給她拜壽才是,倒叫她等着了。”
虞蓉也道:“瞧着來人不少,早先也不曾聽說要大辦。”
楊繡卿本過十五及笄,算是個女子成年的大生日。
只好些官宦人家不在意這個,原說邀相好的姊妹聚聚便罷。
那媳婦子滿臉堆笑,與有榮焉道:“家裏太太原說不辦,只宮裏娘娘道咱們大姑娘是府裏頭一個,又是成人禮,不好悄悄過去。如此,少不得當個正經事辦起來。”
虞宓幾人随她進去,只見滿園子山石綠水,紅盛翠濃,姑娘們幾人一處,玩樂說話。
虞宓粗粗一瞧,倒瞧見幾位王府郡主,因笑問,“倒不知都有那些人來,因想着繡姐姐只請了咱們幾個,只見着了,也不好失禮。”
領路的媳婦道:“原是姑娘不知道,今兒府裏可熱鬧,聽人說,娘娘差了三皇子三公主送賞呢。那樣的貴人,哪敢怠慢,若不因時日倉促,少不得園子得新翻呢。”
虞蓉在後頭暗翻白眼,虞宓也覺好笑。
縱皇子公主身份尊貴,鮮少往哪個官員府裏走動,只奉恩侯府到底不比別家。
三皇子三公主慣來的,不至重整園子的地步。
想來那媳婦為引人豔羨,誇大其詞,虞宓幾個只一聽便罷。
楊繡卿乃是現任奉恩侯嫡出女兒,又極得宮裏淑妃娘娘喜愛,乃是府裏姑娘中頭一份兒。
所居的院子自是山好水好,卧房前頭圈了一道籬笆,裏頭養了兩只通身皆白的鶴,聽聞也是淑妃娘娘賞的。
現下就有幾個姑娘站在外頭細瞧,虞宓幾個由一個丫頭帶進去。
方近紅漆八扇長門,便聽裏頭莺歌燕語,歡笑盈室。
那丫頭朝裏頭喊“虞府姑娘來了”,随即一人迎出來。
只見肌膚微豐,長挑身材,腮凝如荔,見之忘俗。
頭上戴着寶石藍彩鳳攢珠釵,挽着嫦娥飛仙髻,身上穿縷金海棠穿花大紅洋緞窄褙,下着撒花绉裙。
正是奉恩侯府大姑娘楊繡卿,走來笑道:“可巧來了,才剛說你呢,快去見過公主。”又問虞蓉虞萱好,拉了人往裏去。
虞宓聽說,不由笑道:“敢是說我不好呢,我道方進門子,耳根燙的火辣辣的,想是被你念叨了。遲了這麽會子,能少了你的生辰禮不曾,就值當你念了。”
俏皮的話引的衆姑娘皆捧腹,楊繡卿上前來,假意打人,笑道:“你們瞧瞧,可不得了,好在方才我沒說什麽。若真應了,可不得叫她賴上了。”
站在衆姑娘最前頭那個,穿着尊貴,面容精致,頭上一支足金鳳凰釵。正是三公主,笑道:“七姑娘好沒道理,少不得我給表姐做個證兒,咱們方才可是說你好話呢。”
虞蓉尋空兒插話道:“倒是什麽話,若果是好話,七妹妹該給表姐賠禮,獻了賀禮,繡兒大人大量,也便饒了她這遭兒。”
三公主身旁的姑娘道:“原是我說繡卿姐姐今兒恍若仙子,世間再難尋的,姐姐只道因我沒見着虞七姑娘。此刻一見,當真是我孤陋寡聞了,想來日後與七姑娘親近親近,倒叫我有這樣的一二分風采,便是我的造化。”
這位乃是七公主宋瑜,養在淑妃跟前的,自來與楊府熟悉。
況心性是個爽朗灑脫的,最喜好亮眼的物什,渾不在意人說什麽的。
虞宓自來顏色出衆,誰見着不道一句‘好個絕代佳人’。
因着今兒乃是楊繡卿好日子,不好裝扮隆重,搶了人風頭。
是以着了一身素淡之色,上頭一件蔥青撒花齊腰短褃襖,下着松花绫子百绉裙,妝容淡雅,觀之忘俗。
七公主一見之下,只覺以往白活,不曾結交到這樣的美人。
虞宓雖早已習慣旁人目光驚豔,只七公主這般瞧個沒完了,倒叫她頗不自在。
少不得拉了楊繡卿衣袖,後者回頭熟稔說笑幾句。
七公主不以為意,随後一直跟在虞宓身側,倒叫人哭笑不得。
衆人正說話吃茶,前頭丫頭來禀,說是都置妥當了,請姑娘們過去觀禮。
楊繡卿及笄禮淑妃過了問,場面莊重。
衆姑娘擇了一處回折長廊,瞧院子裏行禮。
楊繡卿換了一身绛紅廣袖,唱禮後,雙手平放在胸前,緩緩前行。
宋晴柔一向喜好結交貴女,往常與公主說話,只不得親近。
三公主不大親近人,今兒見了七公主,瞧着極好性子的模樣,少不得去拜見拜見。
七公主原是對虞宓一見興起,跟在她身側與她說笑。
觀她性情不似那等因她出身而輕狂的,越發心喜。
兩人說話,聊京中哪裏的零嘴兒可口、哪家的首飾好看。
因說道:“公主可去過太元區,那邊南橋最熱鬧不過,尤其過節時候,十裏紅燈,彩綢錦緞。街上各種吃的都有,水飯、熝肉、幹脯、從食、梅子醬,只有咱們想不到的,沒有他們不會做的。有條街所販之物皆是包子,那曹家包子需得早早排隊,晚了再沒有的。”
“聽你說的有趣兒,往後少不得去瞧瞧。那些個稀罕物,宮裏的只能瞧瞧,若動筷子,再沒胃口的。”
虞宓笑道:“如何能跟宮裏的比,只外頭這些個兒,圖個有趣兒罷了。”
七公主雙眼晶亮,滿面笑容,從不曾有人這般與她說過話。
宮裏人哪個不是當面恭敬,後頭道她怪癖桀骜的。
再者虞宓确實養眼,聽這麽個人說話,便是廢話,也叫人享受。
若是虞宸,想必便能瞧出七公主實乃資深顏控。
原是七公主識的人少,常年不出宮門一步,常處的人上至後妃娘娘,下至宮女太監。
前者只當沒她這麽個人,後者見她無寵無勢,自是遠着她。
閑來久了,今兒本是無意随三公主出來,不想遇到對她胃口的人。
兩人說的熱鬧,不想一人行禮的聲音插.進來,轉頭去瞧,原是宋晴柔。
虞宓停了話頭,只笑不語,七公主少不得應付幾句,興趣恹恹,随後便沒了話。
宋晴柔見此,少不得氣悶,與虞宓說話開心,到她便沒了談興。
不外是個宮女生的公主,不得今上寵愛,就是淑妃撫養也不盡心。
宋晴柔不悅,不好露出來,只對虞宓道:“自來說虞七姑娘與楊大姑娘親厚,原我想着今日贊者必是七姑娘,不想那人是誰?倒沒見過,七姑娘今兒可是被比下去了。”
虞宓容色淡淡,半點不接招,微微笑道:“繡兒私事,願請誰請誰,再沒有旁人置喙的。沒喊我自有她的考量,難不成因着這事兒,我們便不是姐妹了。若是那起心小的,少不得多想了,只我和她再沒有這般生分的,倒勞郡主操心。”
七公主忍住笑,可不是操心了,瞎操心。挑撥不成,反碰一鼻子灰。
宋晴柔讨了沒趣,恨恨扔下一句,“嘴皮子倒是利索。”自走了。
七公主笑道:“原只當你是個再溫柔不過的人,還有這般時候,叫我漲見識了,往後可不敢得罪。吃你排喧一場,怕是就給吓住了。”
笄禮過後,衆人進院子入席,虞宓随七公主一道,笑道:“公主當心了,我最不好惹的,沒得那日得罪了我,再不理人的。”
七公主搖頭笑笑,“我觀你言談,想必有一物定能叫你回轉。”
虞宓轉頭瞧她,不解道:“何物?”
七公主笑道:“想來那曹家包子定有這神通。哪日惹你了,我就用一籠包子賠禮如何。”
虞宓甩甩帕子,笑道:“公主沒得把人小瞧了,我豈是這般容易收買的。”頓了頓又道:“少不得兩籠還算勉強。”
七公主被逗的哈哈笑,前頭三公主瞧見,不由笑道:“可是奇了,我這位妹妹,旁人與她處,再讨好不得的,不想她兩個這般投緣。”
楊繡卿笑道:“可不是,她兩個皆行七,天定的緣分,自是能到一塊兒。”
再說虞宸這頭,原是聽夏侯恬姊妹也要去楊府赴宴,想了半日不曾想出送什麽禮。
夏侯恬瞧她為這個煩憂,不由道:“咱們姑娘家送禮只圖個意思,一副好畫或一首好詩,裝裱一番盡夠了,不必一味求新。那是你再嫡親不過的表姐,知你第一次送,還能苛責不成。”
虞宸折了一枝花把玩,靠在圍欄邊上,笑道:“表姐雖說的有理,只到底我第一次露面,如何能露怯。往日的形容盡荒誕了,再不能那般,沒得失了府裏臉面。”
夏侯悅原是想說,虞府的臉面不會因一個姑娘便如何了。
只到底與虞宸不大親近,說多了不好,倒枉做惡人了。
好在終是叫虞宸想出了生辰禮,只是要做的那物,需好些工具,少不得麻煩常在外頭走動且熟知此間的人。
☆、出門
想起那日來夏侯府見過的大少爺夏侯淵,不由有了主意。
這日用過飯,陪舅媽說了一回話,出的門來,笑問六梅,“你與府裏丫頭說話,可知表哥住哪裏?”
六梅道:“表少爺住外院呢,姑娘問這個做甚?”
虞宸信步往前,笑道:“自是有事托給他,且非他不可。”
不想話音未落,聽後頭一男聲笑道:“表妹尋我何事,若力所可及,少不得幫一把。若表妹想要天上的星星,那表哥可無能為力了。”
虞宸轉身,瞧見不遠處的人,長身玉立,眉眼俊秀。
頭上戴着束發銀冠,一身抄領雲紋白衣,腰間系月白攢珠銀帶,好不風流倜傥,心下好感頓起。
上前幾步笑道:“見過表哥,表哥何處去的,确是妹妹有事叨擾。”
夏侯淵原聽母親說這位傻了十幾年的表妹好了,原還不大信,今日一見,倒是信了幾分。
無他,只眼前這位表妹形容與一般閨閣女子很是不同。
模樣秀麗,無甚極出彩之處,只那雙眼睛,真真惑人心魄,深邃有神,璨若星子。
但見她翩跹袅娜,纖腰楚楚,一身紅衣傲骨,端的無限風姿。
而他自來是公子多情,對待佳人自是體貼溫柔,因笑道:“如此少不得為表妹鞍前馬後,孝犬馬之勞了。”
二人擇了一處涼亭,夏侯淵叫來一個小丫頭,吩咐備些茶水糕點。
虞宸細想片刻,方笑道:“我想着做一稀罕之物,只好些所需物什不齊全,要勞煩表哥出門。”
夏侯淵笑道:“倒是什麽稀罕物,我不曾見過的?”
虞宸笑道:“想來說出來表哥也不曾聽過,總是做出來就知曉了。”
随即虞宸說了制作生日蛋糕的一些材料與設備,夏侯淵自是不能聽過。
二人商議一陣,原先現代那些工具,虞宸只得找了代替物。
置全東西,虞宸親自動手,試驗了許久,好容易做出來。
夏侯淵略嘗幾口,不由大為贊賞,夏侯恬等姊妹們瞧他兩個神秘模樣,少不得打聽打聽。
底下丫頭笑道:“原是表姑娘做出個叫蛋糕的物什,瞧着精巧好看,少爺都說此間僅有。”
夏侯恬搖搖頭,不以為意,想着表妹應是做了讨巧的吃食。
大太太聽說,過問幾句,沒聽出什麽名堂,也随他們兄妹去鬧。
這日,虞宸随府裏幾個姑娘一道前往楊府。
衆姑娘瞧她眼生,且與夏侯恬一道,少不得問候幾句。
得知是虞府五姑娘,皆神色不明,心下好意的不由暗忖:都說虞五姑娘癡傻,眼前人确實言笑有度,舉止有禮,想來定是謠傳。
那等見不得人好,常撚酸吃醋的,少不得鄙夷,聽說虞五姑娘常追着安王世子,虞府姑娘就這樣罷了。
卻說觀禮時候,虞宸原是瞧見虞府衆姑娘的,本想着過去同姊妹們一處。
只一想若問起她備了什麽禮,說了出去,倒沒了新鮮神秘,待不說又得罪人。
二來她是同夏侯府姑娘們來的,棄了她們,倒不好,如此只隐在後頭,不近前去。
用過飯,姑娘們到園子裏鐘樓看戲,衆人皆推讓,你讓我點,我叫她點。
因笑說,“原是咱們都不大看戲,今兒這讓下去,可怎樣呢。既如此不若繡卿點了如何?”
衆人皆笑道:“很是,壽星點吧。”
楊繡卿接過戲薄,給幾位公主讓了一回,公主也是那話,少不得點了幾出喜慶、大家皆愛看的。
卻說姑娘們的禮皆是給了楊繡卿大丫頭,以備記錄回禮,只虞宸卻未如此。
衆人在一處看戲,玩笑說話,下頭銅鑼小鼓,聲樂陣天,好不熱鬧。
楊繡卿并虞宓陪了幾位公主坐,那頭虞宸命六梅捧了蛋糕到上席。
楊繡卿起身請人坐下,笑說幾句,虞宸方道:“賀姐姐芳誕,妹妹做了個蛋糕,難登大雅。姐姐只瞧個新鮮,莫笑話我才好。”
楊繡卿笑道:“憑你是誰,便是給我一張廢紙,也沒有趕你出去的道理,休作此态。”
虞宸開了盒子,一尺寬的精巧蛋糕落在姑娘們眼裏,衆人皆不曾見過此物。
個個驚奇不已,楊繡卿笑道,“這是何物,倒不曾見過一般。”
虞宸心道,叫你見過還了得,少不得作一番解釋,方叫人略略接受。
虞宸親自動手切蛋糕,衆人嘗了,不由稱奇,“五姑娘當真心巧,這麽個稀罕物,難為你想出來,做出來。”
随即有姑娘請教如何做的,需的什麽材料,虞宸極大方,略略說了幾句。
虞蓉狠瞧她好幾眼,心道虞宸果真還是個傻的,這方子如何能告訴別人。
皆是十幾歲的姑娘,就沒有不愛甜的,物少人多,吃到的交口稱贊,沒有的少不得眼熱幾分。
回去後幾下裏一議論,倒叫人皆知虞府五姑娘做的一手好糕點,為她的蛋糕鋪子風靡京都打下了基礎,暫且不提。
且說這日自楊府回來,虞宓想着姜元讓抹額用舊了,是以邀了虞蓉出門。
巧是在院子裏等着的功夫,遇到虞萱的大丫頭青雁,閑說幾句話。
青雁扭扭捏捏,面色為難,虞宓了然,笑道:“想來你家姑娘有事托我,直說便是,我還能為難你?”
青雁越發難為情,虞宓笑笑,不再開口。
青雁小聲道:“我家姑娘聽兩位姑娘出門,勞煩姑娘帶伊人居的胭脂香珠,說是回來給…”
虞宓暗嘆口氣,溫聲道:“你回去說,我曉得了,買了便讓雲桑送去。”
待青雁身影轉入樹後,雲桑方道:“姑娘這樣一時倒罷了,以後可如何了,府裏姑娘皆一樣的分例。八姑娘一回二回如此,落了下乘了。”
虞宓擺手,不在意笑道:“你也知她處境,手裏拮據的很。年輕姑娘,誰不愛個粉兒花兒的,沒錢也只能這樣了,況我不少那幾個錢,莫再提了。”
原是府裏姑娘每人月例皆有二兩銀子,時常府裏事事齊全,這錢沒多大去處。
只虞萱的每每被三太太摳在手裏,不落下一個子兒。
虞萱親娘馮姨娘又嫌她不是個帶把的,自來不過問一句。
如此八姑娘倒不比原五姑娘強幾分,時常姑娘們出府買些鮮亮潮物兒,她皆不參與的,虞蓉還道她小家子氣。
虞宓原先也不知,只一回冬日竟瞧着青雁出門去當首飾,細細盤查,方才知曉。
這事乃三房家事,她一個隔房侄女如何能多說,只少不得無意在老太太跟前提幾句八姑娘過的清苦的話。
如此上頭婆母問了,三太太少不得收斂一二,只也不是長久之計,是以該扣的還扣,該弱的還弱。
再說虞宓原給虞萱帶了幾回水粉,自然不收錢的。
如此虞萱食髓知味,恃弱而驕,白拿了虞宓不少。
虞宓自來又是個心腸軟的,況姊妹過成這樣,也不好受,少不得能幫一把幫一把。
虞宓虞蓉兩個逛了伊人居出來,擇了一間酒樓去坐。
虞蓉在後頭尚未跟上來,虞宓跟小二進了雅間。
巧是将将關門時候,風吹起幕籬一角,叫虞宓瞧見一個人影。
那人作男子打扮,一身錦雲長袍,手持綠玉扇,墨發高束。
清貴磊落,卻是窄肩細腰,像極了那女兒模樣。
虞宓靜思片刻,問雲桑,“方才你可瞧見前頭的人,如此相像,莫不是我眼花了。”
出門時候,特意去請了五姐,沒道理不與姊妹們一道兒,倒自己作男裝出門。
雲桑倒了一杯茶,小聲道:“姑娘沒看錯,我瞧着也是五姑娘。”
虞宓道:“即是出門,大大方方便是,這麽個打扮又是如何?”
雲桑道:“我也不知,想來有什麽不好叫人瞧見的事。前兒我和六梅說話,聽她口氣,五姑娘在查太太太嫁妝呢。”
大太太嫁妝原是府裏幾位太太皆管過的,五姐要細看,不同太太們透一個字,反是自己去查。
虞宓心內一震,五姐當真不同以往了……
主仆兩個細論半日,終不得緣由,只能擱下。
近來府裏女先生謝夫子回京,姑娘們開課。
虞宓起早到課室臨字,莫約一刻鐘功夫,姑娘們陸續來了。
謝夫子抱書進門,打眼一掃,神色微厲,“關門。”
虞宓往後一瞧,見是虞宸位置又空着,少不得微嘆一聲。
這位五姑娘真真不知怎個形容了,三日兩日遲到,夫子問起,乖乖認錯,下回照犯不誤。
瞧夫子臉色,今兒真個踢到鐵板,底下三個姑娘皆斂聲屏氣,不敢出聲。
夫子交代了課業,底下開始描字,一時屋裏只暖香融融。
虞宸領着丫頭近了學海涯外屋課室,瞧見門關着。
默靜片刻,想到緣由,不由一凜,原不是她有意遲到,只近來為着開鋪子諸事,繁忙甚多,實無暇顧及學業。
站在門外開口恭敬,謝夫子隔門道:“想來是我學問淺薄,教不得五姑娘,倒還望另請高明,老太太跟前我自去說明。”
虞宸忙道:“夫子哪裏的話,原是我的錯,還望夫子寬恕則個,再不敢的。”
謝夫子不為所動,“罷了,姑娘回吧,我教不出你。”
虞宸又道:“萬望夫子再給我次機會,若有下回,小五自去老太太跟前領罰。”
謝夫子才方松了語氣,“雖不若男子,到底自己出口的話,也該守着才是。似姑娘這般,一而再再而三敷衍于我,于我無礙,于姑娘到底不妥。”
虞宸道:“是了,小五謹記夫子教誨。”
謝夫子到底拿人錢財,總想着合該盡心盡力方好,只總也大不如願。
虞宸的保證信用不高,是以散學後謝夫子去了迎松院和老太太說話。
到底人家是祖孫,她不好強說五姑娘是非,只提了提虞宸與其他幾個姑娘水平參差,不若分開。
老太太年事高心卻不老,聽出謝夫子意思,因笑道:“姑娘們年輕,難免貪玩,多虧夫子費心教導幾個丫頭。”
謝夫子忙道不敢,“當一日和尚撞一日鐘,份內事罷了,老太太謬贊。”
老太太笑道:“總是夫子教她們讀書識禮,若有那個丫頭耍懶頑皮,只管罰便是,老婆子我絕不多說半句。”
謝夫子笑道:“幾位姑娘皆是極好的,縱五姑娘時時慢些,終無大礙。”
老太太奇道:“五丫頭如何慢了其他姑娘?”
謝夫子便将這幾日虞宸日日遲到之事說與老太太。
靜默片刻,老太太道:“該罰,待明兒我問問,倒是如何,定給夫子交代。”
謝夫子心足意滿,閑話幾句,方告辭退出來。
用過晚飯,姑娘們請過安,老太太留了虞宸說話。
出了迎松院,虞蓉瞧瞧後頭,悄聲道:“今兒我瞧見夫子來過,想來老太太留五丫頭必為這事兒。”
“我瞧着夫子忍不過幾日,果真告狀來了。以往咱們遲了,哪回不罰抄字,偏她占了不識字的光,這道都省了。”
自言自語半日,後頭兩個皆不開口,虞蓉惱道:“兩個木頭樁子,萬事不理,真個無趣兒。”
說罷,不等兩人回答,徑直去了。
虞宓原是在想前兒買回來的布料如何搭配,除了給元讓做抹額衣物,還可如何用。
沒細聽虞蓉說話,回了神人已走遠了,就罷了。
後頭虞萱道:“前幾日蒙姐姐給帶的水粉,還未給銀子呢,不若姐姐去梅隴閣坐坐。”
虞宓原沒想受她的銀子,因笑道:“那點東西,值當什麽,你莫放在心上,缺了什麽找我娘就是,你是虞府正經姑娘,誰也不能虧了你。”
虞萱低下頭,半日聲音微啞道:“多謝姐姐,好在老天還是想着我的,總歸沒叫我真個一幹二淨。”
虞宓也知她心事,只到底無法,少不得安撫幾句。
姊妹兩個閑話幾句,各自散去。
卻說老太太請了虞宸進屋說話,因說道:“聽說你不大跟的上姊妹們,倒是如何,與我說說。瞧瞧可有個二全之法。”
虞宸早知老太太不曾讀過多少書,不大看重這個,卻極重視子孫的人品教養。
對症下藥,旋即有了應對,因笑道:“老太太不知,我雖說不懂賦詩作畫,字卻是認全了的。我也知咱們這樣家族的姑娘,不說才比蔡琰,也不得目不識丁。”
老太太點頭道:“很是,原我也如此想,書讀了多了,移了性兒反不妥。”
虞宸笑道:“我也聽說有那人家的姑娘瞧多了才子佳人的話本,竟是不從家裏的安排了。所以我說豈知這教化人之物,也有過猶不及的時候。”
老太太忙道:“果真如此,這樣,你們姊妹也上了幾年學了,我待要撤了府學,只二老爺三老爺不讓,沒得教壞我幾個姑娘,必要撤了。”
虞宸一聽,暗暗叫苦,本想找個由頭不去課堂,如今撤了謝夫子,虞宓她們都去不成了。
只話是她說出來的,如今已不好去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無關緊要的人寫的太多,以後要走主線了,
☆、落水
且說老太太思量半日,終是決定撤了府學。
這日二太太過來,婆媳兩個閑話了一陣家裏瑣事。
老太太因笑道:“老二媳婦你過來,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二太太松了劉媽媽理的錦線,坐到老太太矮塌邊,接過小丫頭手中的棕扇。
一面扇一面笑問,“老太太道如何?不論我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