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們三太太,有事兒傳一聲兒就是了,倒同我商量。”

老太太拿了引枕抱懷裏,盤腿坐起,笑道:“知曉你們都孝順,到底你們當家。這些事兒我也經過,一點子小事都得經手,凡事循例,到底便宜。”

二太太笑道:“是這話兒,個個屋裏吃穿用度、人員流動若不依着規矩,諾大個府,不知亂成什麽似的。”

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到底該跟你說。是我想着,姑娘們一日兩日大了,總學些書畫到底不是過日子樣兒。一來謝夫子在府裏幾個年頭,合該放她回去享享天倫,二來管家理事、人情來往姑娘該着眼了才是,将來出了門子,她們少些破折,咱們少操心,你說可是?”

二太太笑道:“可不是,我也說柴米油鹽方是過日子的,只二老爺說是姑娘們好容易在家就幾年,該盡着她們。到底老太太想的長遠周到,這樣趕晚我同二老爺說去。”

老太太笑道:“正是,早我說他只不聽,再盡着姑娘們,該教給她們的不能少。”

二太太瞧着老太太一音定捶模樣,就是想留謝夫子也不好說,待回頭說給二老爺。

二老爺想着,駁了幾回,到底不該再逆着老太太。

況姑娘們确實到了該知理兒時候,如此別無二話,實話回了。

再說老太太特特記着事兒,待一日姑娘們下學,請了謝夫子過來。

閑說幾句,說明意思,謝夫子明白過來,不由道:“敢是我哪裏不好了,老太太直說便是,我也不是那等輕狂的。到底教了姑娘們幾年,還請老太太賞份體面。”

見謝夫子誤了意思,老太太忙笑道:“原是一句話兒,不幹夫子的事,我想着該叫姑娘學學管家理事。日後在公婆跟前,這些個兒最實用不是,夫子想岔了。”

既不是特特趕她出去,謝夫子松氣,因笑道:“原是如此,到底老太太疼姑娘們,旁人再想不到。若說讀書識字,該教的我也教盡了,如今該為姑娘們再覓良師。”

老太太端茶笑道:“夫子自謙了,咱們這樣的門戶,姑娘家的教養不可小視。将來出門子,不說幫襯夫家如何,只到底不可俗事不理,府裏的事該自己心裏有數。”

即是如此,謝夫子沒了他想,老太太道舉薦她去別府繼續授課,且多給了一年束脩,到底平心靜氣走了。

卻說姑娘們次日知道消息,有人憂有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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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的乃是虞蓉,原是成日家在房裏,三太太最是個唠叨性子,雞毛蒜皮的小事且能拿來說一通。

一說三房乃府裏幾家最不受待見的,三老爺領個光祿寺虛職,既比不得大房,也趕不上二房。

三老爺最煩這個,時常躲出門子,與一群所謂同僚遛鳥逗狗,逍遙快活,迎霜露而出,披星月而歸。

二說虞蓉與六少爺虞書韬不争氣,都是府裏的姑娘公子,竟又低了那兩房一頭。

這兩年府裏第三輩兒長起來,又操心兒女往後,唠唠叨叨的越發不少。

虞蓉就指着上課躲出去,耳根子清淨,謝夫子一走,少不得回去聽她娘念經。

幾個姑娘在園子裏吃茶逗魚,虞蓉趴在大理石墨紋圓桌上,垂頭喪氣,“你兩個倒是說句話兒,再不去府學,往後的日子如何消遣?”

虞宓半歪在石欄邊,往水裏扔飼料,笑道:“時常聽你說沒睡好,若哪日再不去那勞什子府學,還要燒香拜佛還願呢。今兒才一日,便受不住閑,到底如何呢?”

虞蓉惱笑道:“往日跟你說些正經話兒你記不住,這麽幾句抱怨倒是記得清楚,莫不是專程等着我呢?”

虞宓起身到一樹月季旁瞧花苞,撥弄幾下,笑道:“可不敢找四姑娘不自在,惹了你,憑如何賠禮皆無用的。”

姐兒兩個說笑,虞萱一人擺了一盤棋子玩兒。

因着手頭不寬裕,那些個需花錢之事她皆不喜的。

上課需自備筆墨,且姊妹們皆用好的,她如何能落後?少不得咬牙去買。

如今省了這筆花銷,倒是喜事了,只她慣常不在虞蓉跟前露怯,不便說罷了。

虞宸今兒在院子歸整賬本,坐了一日,六梅收拾屋子,勸她出去走動走動,方才出門。

進園子聽姊妹們說話,本想過去,只一想因她的緣故走了謝夫子,少不得聽埋怨,便轉身往回走。

不想虞宓已瞧見了她,當即招呼她過去坐,不好走的刻意,虞宸只好回頭。

虞蓉早聽迎松院丫頭說話,一早便知謝夫子辭工緣故,又想着老太太何曾這般對過她,幾種不順悉堆心頭。

開口便不敬,“五妹妹真真兒好大威風,咱們跟了幾年的夫子,到底你一句話,說攆便攆了。”

虞宸雖不想見她幾個,只是嫌麻煩,到底不怕哪個。

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是不怕事兒,當下回說,“夫子走了原是老太太瞧着咱們姊妹大了,該知曉家事罷了,如何與我相幹。雖然府裏人人讓着姐姐,到底我不是那等軟性兒的,如何叫你欺的我。”

虞蓉原是想剎剎虞宸傲性兒,若虞宸順坡下驢,說幾句好話兒,她也就丢開手。

不想虞宸遇強更強,直接回嗆,當即便似點了炮仗,回道:“我如何欺你了?你倒說說。往日裏你偷出門子做的事,哪回不是我們沒臉。那劉家也出了傻姑娘,你倒怎樣?現在在莊子上住了幾個年頭了,府裏何曾這般對過你。如今好了,不說你記得姊妹的好,好好的夫子,招的你惹的你,何苦容不下個人。”

虞萱方才眼見要吵起來,忙吶吶躲到一旁,這會兒不敢多說一句話。

虞宓現在兩個人中間,勸哪個都不是,只急道:“都是姊妹,什麽話不能好好講,這樣紅臉赤眼,到底如何呢?”

虞宸一時想起三太太給鋪子裏安插管事的事兒,還有這幾日去瞧的其他嫁妝,早忍着呢,便冷笑道:“總歸天下間占便宜的人多,拿了東西還不出一份力,沒這樣的好事兒。該我的早有一日回到我手裏,到時候咱們再瞧。”

虞蓉只當虞宸理虧,亂說她呢,直接上前動手推搡人,“道是好笑,你原一個傻子,我讨了你什麽便宜,若說的出來便罷,若沒有且随我老太太跟前理論。”

虞宸原恨一時嘴快,這事兒該從長計議,當下後悔,不渝再說,只沒想虞蓉動手。

她也不是個幹站着吃虧的,府裏幾個姑娘她最不喜虞蓉虛榮蠢鈍,現下更沒了好性兒。

原是她站在水邊,心下一轉,便想給虞蓉個教訓,待虞蓉再叫罵時,假意與她争執,且不動聲色往後挪。

虞蓉哪知虞宸想頭,只當她怕了,越發得勢使力。

不想最大力時候,虞宸像沒了力氣任她推搡,用力過度沒收住,虞宸又一躲。

虞蓉眼見要沖進水裏去,不想虞宓夾在兩人中間,當下去拉虞蓉,倒被推下去。

這下,幾人皆愣了,虞宸定睛一瞧虞蓉好好的,虞宓下水了,暗叫多事,少不得喊人來救。

二太太原在蓼蘭院聽管事回話,不想底下婆子來報說是七姑娘落水了。

當即黃了臉,跌撞着往落霞閣去,又命人去請大夫。

雲桑雲柳兩個哭哭啼啼,裏外忙着燒熱水換衣服,好容易大夫來了,診脈看藥一通忙亂。

瞧着無礙,二太太方把心放回肚子裏。

三個姑娘在外間,虞蓉虞萱忐忑不安,虞宸倒是鎮定。

二太太過來問到底怎個回事兒,好端端的如何落了水,虞蓉支吾半日,不敢回實話。

倒是虞宸笑道:“二嬸倒是該罰我們,原是玩鬧着,不想錯手沒扶住七妹妹。”

二太太冷眼瞧她幾眼,早知五姑娘不簡單,不想說個話都能避重就輕成這樣。

當下勉強笑道:“既是意外,倒幹你們姊妹何事,好在沒大礙,若阿久有個什麽,倒真個挖了我的心了。姑娘們回去歇了罷,鬧了半日,明兒在來。”

虞蓉一臉尴尬愧疚走了,後老太太又吩咐人來瞧,為着老人家放心,二太太只說無礙。

且說晚上虞宓醒了,吃了二太太好一通哭訴,少不得撒嬌扮癡,糊弄過去。

二太太瞧她有意遮掩,少不得嘆氣,“我知你們姊妹處的好,你不願說,我不問了。只五姑娘你以後遠着些,多少年沒病沒災的,今兒就沖了水神。”

虞宓只憨憨笑,到底不說什麽,二老爺笑道:“罷了罷了,姑娘大了,行事有她的想頭,你少操點心罷。”

二太太微瞪父女倆,“你少和稀泥,我一說你就瞎攪和,不教給她如何知曉呢?”

又說了幾句,二太太囑咐虞宓喝了烏雞當歸湯,方随二老爺回去。

且說虞仲煜聽妹妹落水,少不得趕回家,只路上遇到去接姜元讓回府的姜府三少爺姜成斌,少不得說幾句。

到底三少爺知曉了,那又是個腦子裏只有棍棒的。

姜元讓也便知了,當即吓着了,咳的臉紅脖子粗,只道立即回城去虞府。

好容易下頭人一通苦勸,方緩了一日。

只少不得急在心裏,又沒個人訴說,身子越發沉重。

☆、著書

次日一早用過飯,虞蓉忙到落霞閣瞧虞宓,雖說不喜虞宸,到底虞宓是無辜受苦。

又聽丫頭說虞宓在二太太跟前幫着遮掩,越發不好意思。

因笑道:“昨兒我細想了一夜,原是我的錯。年紀最大還不穩重,連累你受苦,在這兒跟妹妹賠個不是,還望寬恕姐姐一回。”

虞宓靠上丫頭拿來的青荷繡面靠枕,微咳兩聲道:“我吃這兩日藥倒不打緊,難為姐姐想的通透。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姊妹們能一處多少時日,有個磕絆難免,要緊的咱們心寬些,可省了多少閑氣了。”

虞蓉笑道:“是了,這話有理。原是我沖動,下回再不會這般。”

正說着,外頭有人插話,因笑道:“我也有錯,難為四姐姐給七妹妹賠不是,到底我也該道聲對不起,請妹妹原諒。”

或是天生便有人不對盤,虞蓉才剛說遇事該三思。

不過一盞茶功夫,瞧見虞宸出現,又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因諷道:“五妹妹何錯之有,謝夫子到底才疏學淺,教不得将軍姑娘了,想必老太太定會為妹妹另尋良師。只可憐我們,原是沒人疼沒人憐的,跟着二叔請的先生好歹識了幾年字,如今又沒了着落。”

虞宸未理會那夾槍帶棍的話,矮身坐到千工拔步床邊,笑問虞宓如何了。

虞宓笑道:“無大礙,只是個小風寒罷了,将養幾日便好了。”

雲桑原奉了茶到碧紗櫥下理針線,瞧姑娘們說話,聽候差遣。

昨了大夫原說姑娘向來不生病,只若染了病,怕是來勢洶洶,最是個難将養的身子骨。

要她說,這些事兒原該叫四姑娘五姑娘知曉,自個兒鬧事,帶累旁人。

只姑娘向來不喜生事兒,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理。

若她開口,少不得說她多事,只得罷了。

只說虞宸問完話,方慢條斯理道:“姐姐這話嚴重,我是個什麽人物,豈是一句話這麽大用處的。還勸姐姐休提此事兒罷,到底老太太作的主,不知道的只當姐姐不滿意老太太的話,再不幹旁人事的。”

虞蓉氣的面紅耳赤,只想着擠兌虞宸,到底忘了老太太。

口舌又沒有虞宸伶俐,又是在虞宓住處,再引了二嬸來,該如何開脫。

只得自個兒聲悶氣,卻越發厭惡虞宸,不虞同她一處,說了幾句便回了。

虞宸原當虞蓉是個小丫頭,不便與她一般見識,只自己要來找不痛快,她也不手軟。

卻說虞宸來找虞宓還有一事兒,因笑道:“你覺着我給你們講的那齊天大聖的故事可好,我想閑來無事,不若筆錄下來,廣散出去,到底不埋沒我一番心血。”

虞宓想了想道:“這倒不好了,咱們閨閣女兒的東西如何能流出去。叫外人知了,老太太是不許的。”

虞宸笑道:“傻妹妹,如何能叫人知道是咱們弄的,起個筆名罷了。再不叫旁人知的,想來你不想知曉後來的故事,寫下來便知了。”

瞧着虞宸著書心切,虞宓笑道:“既是如此,姐姐去做便是了,倒來問我。我待說不妥,你又不回頭,白費口舌罷了。”

虞宸笑道:“這不是有事兒請你幫忙,好歹你讀了這幾年書,文墨上只有強我十倍的。我略略抄記下來,你給我潤色修改,這便是咱們兩個的功勞了。”

虞宸早想把西游記作下來售賣,必會大賺一筆,只她到底學識有限。

比不得此間姑娘自小耳濡目染,且虞宓脾性兒好,又有文采,又與她親近,當是執筆的最好人選。

瞧虞宸這意思竟是預備她兩個皆當著書人了,虞宓忙道:“使不得,皆是姐姐想的,我不過一個代筆,很不必如此。”

虞宸聽了,正中下懷,當即與虞宓約定好。

卻說姜元讓聽虞宓落水,早心急如焚,一大早兒鬧起了回城。

好容易收拾完,一行人還未回姜府,車子拐道便去了虞府。

見過二太太,虞仲煜領着人過來。

丫頭進屋裏禀了,幾個公子方前後進門。

虞宸聽有人來了,且是二太太娘家人,不由多了幾分好奇,起身站到床位,朝外望。

虞宓姿容出衆,虞仲煜也差不到哪兒去,只見他一身圓領長袍,腰間系着鯉魚戲珠金帶,墨發高束,一派翩翩如玉公子。

後頭一個魁梧高大青年,相貌俊朗,一身黑袍,寬肩窄腰,瞧着常練功模樣。

虞宸默默打量,眼含欣賞。

卻說最後進來的少年,倒真個皎皎如月,纖塵不染。

只見他頭上戴着束發玉冠,齊眉勒着白鶴展翅月白舊抹額,一身白色蟒袍寬袖,腰間一個錦繡雲紋香囊,一塊巴掌大長壽龜墨玉佩,再無他物。

鬓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春花,目若寒潭,黑亮如漆。

似衆生皆不在眼中,只眼中一抹緊張,透出幾分人氣兒。

她這瞧的歡樂,殊不知姜元讓對她存在感極強的目光早有不耐。

因幼些時候出門,慣常被當個女兒逗弄,是以極是厭惡瞧見生人瞧他的癡迷模樣。

到底這位穿着不俗,想來乃是阿久堂姐妹,不論哪位,只虛虛拱手行禮。

不待人反應,便依偎到虞宓身側去了。

虞宸瞧着他兩個頭挨頭說話的模樣,倒真個見了活的金童玉女。

而這位姜四公子也不是沒人氣兒,瞧和七妹妹說話,神色便柔和多了。

這裏姜成斌略略問過幾句,到底不好在表妹屋裏多待,況還有別個姑娘,如此便和虞仲煜出去外書房說話。

虞宸不是個沒眼色的,人姐弟兩個親熱說話,她杵在這也沒意思。

便說道:“即是商議妥了,妹妹好生養着罷,改明兒姐姐再來瞧你。”

虞宓忙叫雲柳送人出去。

雲桑收了針黹匣子,出了門去,留他兩個說話。

瞧着人皆出去了,虞宓方道:“何時回來的,身子如何了?莊子上清淨,到底該将養妥了再回來不遲。”

姜元讓容色淡淡,眉眼清俊,少年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微微笑道:“早晚要回,今兒三哥便去接我的,将養不将養的,一直如此。倒是你,一時不見就這樣了,該我問你如何了。”

虞宓笑道:“不過意料之外,不意跌了,沒甚大礙。”

姜元讓默了默,說道:“到底你也遠了我了,往日何話不跟我說的。你這麽個怠慢性子,除自個兒跳下水去,再不會意外跌了,想來不便說與我。”

說着站起來,垂眸道:“如此,我回去了,叫你勞神接待我,往後無事再不打攪你。”

虞宓忙拉住他衣袖,急道:“罷了罷了,什麽要緊事兒,你想知曉,說與你便是了,何苦拿話擠兌我。讓讓,你真個越發不可愛了。”

姜元讓勾唇道:“是了,我不可愛了,縱出現更可愛的人了,又會講故事又會做蛋糕。到底勝過我多少籌,往後阿久再無需記挂我,省心了。”

虞宓叫他噎了一噎,原是跟他書信說些家中得趣兒之事,博他一笑,寬寬心罷了,倒叫他拿話反将。

歇過此話,複述一回昨兒落水之事。

姜元讓聽罷,端茶道:“原是和事佬沒做成,倒成了落水蛙了。”

虞宓羞惱道:“讓讓!姊妹們拌嘴,叫我幹看着不成,你倒來說教我。就是你在當場,少不得也要勸解一回。”

姜元讓淡淡瞧她一眼,說道:“別個死活與我何幹?俗話說‘不做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況只你一個,我尚得操些心,管他人閑事做甚,挂念你一個盡夠人忙了。”

虞宓吶吶,半日方道:“也不是閑事,我也在呢,到底不論誰有個好歹,姊妹們皆脫不了幹系。”

姜元讓悠悠嘆道:“最多不過幾句挂落罷了,比之現下只有好的。你道事事意外,不定壞了誰的好事了,誰又領情了。”

虞宓無言了,昨兒爹娘也是這般說,不是人人都有一副好心腸,叫她平日多思多看,收斂些慈悲。

虞宓洩一口氣,“就我一個蠢笨了,想來姊妹們也并非有意。”

姜元讓道:“誰又是天生惡人了,皆不過一念惡起罷了。阿久,你太過純良了,不是叫你事事置身事外,只是有時難得糊塗,便宜多少人呢。”

原是姜元讓還小她一歲,卻人精兒似的,事事皆通透,爹娘時常叫瞧着些。

虞宓到底心裏不大受用,不耐煩聽這些個,因笑道:“走了這一路,餓了不曾,喊我屋裏趙媽媽做你歡喜的吃食如何?”

姜元讓心下一嘆,若沒了他,阿久這般良善,誰守着不叫她吃虧呢。

只他這身子有多長久卻未知,往後她總歸要出門子,且找個能代替他護着她的,他方可安心去了。

卻說姜元讓急急趕了路,午後身子便軟下來,二太太忙收拾了院子出來,叫他先住着,派人送了信回姜府。

姜家原是只有大奶奶并姜太太兩個主持中饋的女眷,大奶奶好容易有了身子,如今細細将養,再不能勞神的。

姜太太年過半百,精力也不大濟了,府裏沒個女眷操持。

姜元讓暫住虞府,倒省了府裏當下不少事兒,姜太太只道麻煩妹妹、待家中妥當必接回姜元讓雲雲。

自此姜元讓與虞宓一同養病,姐弟兩個日日一處,二太太放下不少心。

這日四姑娘過來喊同去送謝夫子,虞宓方才收拾,因笑道:“不想夫子今兒出府,姐姐先兒不告訴我,這會兒才說?”

虞蓉閑閑剝西瓜子,道:“早說了又如何,你能留着夫子不是?不過徒添煩惱罷了。好歹夫子教了咱們一場,今兒去送送,圓了情分罷了。”

說着幾個丫鬟媳婦簇擁着兩個姑娘出了儀門至二門處,果見一輛早收拾好的馬車停着。

不多時虞萱過來了,一番問候,也是來送夫子。

謝夫子攜了包袱過來,不想幾個姑娘都來了,倒不由心內惆悵,總不白教了幾年。

走上前去,先開口道:“罷了,知你們要說什麽,很不必了。好歹處了幾載,我再說最後一句,以後處事之餘,莫忘溫書,縱不能聰穎超群,也要心地淳良,不可心生妒忌歪念。”

幾個姑娘行禮稱是,目送車子遠去方翻身回頭。

不想虞宸站在後頭,虞蓉先笑道:“今兒熱鬧,妹妹這大忙人得空兒也出來走動了,想來是瞧夫子離府的,如今可如你意了。”

虞宸近日頻頻外出,府裏皆不知做何去了,就是人在府裏,也時常不見人影兒,是以虞蓉如此說。

虞宸慵懶睇了一眼,也不知跟誰解釋,異或自語,啓唇道:“好歹夫子教了我這些時日,我來瞧瞧罷了,妹妹們回吧。”

說完轉身回去,再不多說。

且說這日閑來無事,虞宓拉了姜元讓在落霞閣後頭穿山後廊裏擺了棋譜。

虞宓自來書畫皆通,樂理也極有靈性兒。

恰恰棋藝方面姜元讓費盡心思,仍是得了個臭棋簍子雅號。

虞仲煜等嫌棄異常,同她對過弈,再不同她下。

只姜元讓有耐心,每每別個瞧着暴跳如雷,他仍是風度翩翩、面色不該。

只結束後趁無人時,扶額道:“阿久,若不你換個消遣?”

虞宓自來不理會,今兒又是興致沖沖,來找姜元讓,說是日頭大好,少不得煮茶品棋,方不負如此春光。

姜元讓面無表情,執棋優雅,在她第三十一次悔棋時,忍不道丢下棋子道:“我腦殼疼,今兒便罷了,來日再戰?”

虞宓從容撿起悔棋,另走一步,笑道:“我原給你新做了幾條抹額,巧了哥哥瞧見了正要呢,讓讓你道如何?”

姜元讓聽出她弦外之音,難得一變的臉色有一二分糾結,半日方道:“既是給我的,如何能轉贈他人。我瞧你有些進步了,再來一局。”

難為他為了幾條抹額将話說的如此婉轉,虞宓确是有了進步,前兒下棋三局下來悔了五十二步,今兒這可謂是有長進了。

外頭花草芬芳,蟲鳥歡鳴,山石樹蔭後一雙天人般的人兒閑閑對弈,真個似畫兒一般。

虞宓托腮細思下步該走哪兒,姜元讓把玩墨玉黑棋,耐心等着。

前院一個丫鬟跑進來,一面喘氣一面驚道:“姑娘快去老太太屋裏瞧瞧,五姑娘跟三太太鬧起來了。”

虞宓一驚,忙問因着何事,這丫頭不甚明白,只道:“只聽外頭人說是什麽嫁妝貪墨之類,到底如何我也不知。”

虞宓起身囑咐姜元讓幾句,吩咐丫頭送他回去,方領了雲桑雲柳幾個過去迎松院。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巨忙

周末又加班

只能隔日更,

争取都是大肥章

謝謝你們~

愛你們哦~

☆、查出

卻說迎松院內,院子裏丫鬟婆子烏壓壓一地,個個交頭接耳,伸長脖子朝裏看。

二太太身邊的媳婦知椿掀了簾籠出來,“都杵這等什麽?差事兒齊全妥當了,這大天了采辦還不去,園子裏該修剪的可好了。散了去罷,老太太正不快,大夥兒何苦再讨沒臉。”

幾個在府裏吃的開有些體面的婆子笑道:“原是候着聽差呢,姑娘既如此說,咱們就散了。”

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五姑娘威風呢,三太太那樣兒的,說招惹就招惹,到底為何事兒?”

一個身着褐色夾衫的道:“我瞧着敢是為那位的嫁妝,原想着大房財物不知叫三太太搜剮去多少呢,到底五姑娘好了,可不得鬧了。”

又一個道:“必是了,前些兒五姑娘日日出門,莫不是瞧鋪子去了?”

先前一個道:“說的輕巧,賬本在三太太手裏,瞧了又如何?能看出什麽來。那等商戶人家賬本上的本事誰趕的上,就是在手裏,瞧不瞧的出來還兩說。”

幾人說的起勁,忽叫身側人拐搡幾下,聽人高聲道:“七姑娘來了!”

幾個丫鬟媳婦子擁着虞宓過來,瞧見幾位媽媽,略說兩句便走。

待人沒見了,一個婆子繼續道:“府裏幾位姑娘,我瞧着倒是七姑娘最親近人,真真兒的大家閨秀。”

先前褐色衣物婆子道:“很是這話兒,雙親俱在,蜜罐裏長大一般,如何能不好。”

另一個道:“我看倒是五姑娘更知曉些為人處世的理兒,你道如何?聽人說前些日子莊子裏人想進府。讨巧到幾位姑娘名下,七姑娘面沒露半個,五姑娘接見了人,還給畫了個抽水井圖樣子,說是做出來地底下百米深地界兒還能打出水來,誰不贊一句聰慧過人。”

那婆子所述确有其事,只為着讨旁人側目,多些話料,很是誇大了事實。

虞宸畫了現代的坎兒井、氣壓原理的壓水井,吩咐了工匠研制。

如何自個兒事事親力親為,不過閑來過問幾句,到底能人巧匠大有人在。

是以不過多少功夫,竟真個造出了更便宜的水井,現今兒西郊各戶皆用了這井。

虞宸原說不散出去,後打聽大梁并無專利一說,是以大開方便之門。

閑話不說,卻說虞宓進了迎松院,二太太跟前幾個丫鬟皆候在門外,因問道:“到底何事?怎聽人說五姐跟三嬸鬧了。”

知椿拉了虞宓到一旁,細細道來。

原是今兒午後才剛用過飯,五姑娘便一臉淚痕過來。

丫頭們皆驚了一驚,待要問何事,她只不理,撲到老太太跟前,求老太太做主。

一番問話下來,虞宸只說昨兒去瞧大太太鋪子,誰知幾個鋪子皆沒個老人兒了,問了那新管事,原是三太太提上來的。

她想來或是有何不妥之處,三太太換了人也沒甚妨礙,又說想瞧瞧賬本。

好歹是大太太留給她唯一一點兒東西,她又大了,如何能兩眼摸黑,俗事不知。

誰知那管事支支吾吾,說是賬本乃東家之物,到底不能給個外人瞧。

她想來現下鋪子乃三嬸管着,她可不就是外人了,便不勉強。

只幾個鋪子皆如此,倒是引了她懷疑,只到底是自家人,不能疑心三嬸。

少不得打了空手回來,卻說這事兒還未結束,今兒一早外頭有個媳婦子,說是大太太鋪子裏管事的。

虞宸恭恭敬敬請了人進來,那人一見她,卻是立時跪下哭說沒臉見大太太,到底太太的東西一樣沒守住。

幾個經營的極好的鋪子如今已易了主,那賬本皆是面上的。

雖說鋪子還在大房名下,裏頭早已空了,一番苦訴,虞宸到底不能憑她一番話便想壞了三嬸。

誰知那人卻是有備而來,當即拿了賬本出來,幾個鋪子進貨如何以次充好、如何拿了中間差價、又有誰搭橋勾線一目了然。

她如何能不信,只萬不可冤枉好人,如此今兒一早她便出門去瞧了幾個原先大太太手下的管事。

那些人先還不敢吱聲兒,虞宸再三苦勸,方說出實話,不想那媳婦句句皆真、字字有理,由不得她不信。

當然這些皆是虞宸說給老太太的,到底如何誰也不能知了。

知椿微嘆道:“好歹咱們太太沒管多久,又空了這三年,橫豎牽扯不到二房。”

虞宓掀了簾籠,進隔間裏頭,屋內還聽虞宸輕泣,“到底三嬸辛苦了這些年,便是把嫁妝盡數給了三嬸又何妨?我也不是那等不知恩圖報的。只可憐跟了母親好些年的管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到頭來被東家趕了不說,還背了那偷空的罪。我如何有臉見母親,就是外頭人聽說了,咱們府裏體面也沒了。”

三太太面色發黃,實是沒想到五丫頭竟有這般手段,到底如今說什麽也晚了。

只想如何過了當下,面色也是戚戚,因哀道:“好丫頭,說話要講良心,不是我說大嫂手底下人不好,到底她人去了這麽些年。再衷的心能挨到幾時,人都不吃喝不過日子的?鋪子裏的事兒你知曉哪個?我既接手,便容不得那等拿錢不幹事的,我也知你想要回嫁妝,好歹跟三嬸說一聲兒便是,就是立時交還給你又值當什麽,何苦想來這話來編排我。”

兩人皆以退為進,倒叫人一時不知該信誰的說辭。

二太太靜坐在一旁,時不時勸一句,這會子也不開口了。

老太太面色沉沉,瞧了兩人好一會兒,嘆氣道:“罷罷罷,想是我老了,盡些個腌臜事兒不叫我瞧見。五丫頭先回去,這事兒随後再議,你也莫委屈,橫豎該你的,誰也拿不走。”

虞宸含淚應了是,福禮後退,出來瞧見虞宓,打了照面,誰也未說話。

室內靜了一會兒,老太太方道:“這事兒我不妄加揣測,三太太你要心裏有數,我虞府的媳婦不難當,可也不易做。”

心知老太太也疑心了,三太太方有些着慌,到底賬面上過得去,是以能稍稍鎮定,道:“老太太明察秋毫,我再不怕的,到底五姑娘大了,想要回鋪子,該說一聲兒,如何這般行事?”

老太太冷笑一聲,哼道:“你也別插五丫頭空兒,我到底不瞎。你什麽樣兒,這麽些年了我瞧的清,只別叫我知曉些什麽才好。”

又打發了三太太下去,老太太方道:“到底人老了,也沒個清靜日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商戶人家這麽個便罷了。”

原是三老爺不争氣,比不得兩個哥哥,又是幺兒。老太太不免偏疼,想着給他娶個好媳婦,在她百年之後也好過。

不想十全十美的事兒少之又少,三太太家是京都有名的儒商,口碑極好,府裏這才聘了三太太進來。

三太太為人直道,雖有些花花腸子,到底大規矩不含糊,誰想竟是個心氣兒高的,萬事皆要比一比。

姜府有家規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二老爺這女婿雖沒要求,到底二太太是他自個兒瞧中的。

二房夫妻兩個郎才女貌,般配恩愛異常,屋裏沒那些個污七糟八的人,日子平順,三太太瞧在眼裏,羨在心裏。

這方面比不得,還有其他呢,一想自家財物到底比過了大房二房,在這方面更如鐵公雞一般了。

府裏多嘴的婆子常說的,蚊子飛過都得給三太太留下一只腿。

可見三太太斂財到何等地步,要說起來,府裏三房家當旗鼓相當,三太太時常從公中搜刮些什麽。

老太太不知曉,二太太也只當沒瞧見,二房不缺這些個,三房行事,有眼睛的都瞧的見,将來如何,自有理論。

是以三太太在老太太眼裏到底還是個知理媳婦兒,這回動了大房嫁妝,聽虞宸說起還不少,當真氣的動了肝火。

因道:“這事兒,二太太你仔細探探,我雖不信三太太真個這般,到底要給夏侯府個交代。我幹淨了這麽些年,不敢說虧心的事兒從未做過,到底媳婦的嫁妝不動分毫的。待水落石出,誰個牛鬼蛇神,皆真真兒的了。”

二太太忙笑道:“老太太真個糊塗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如何大張旗鼓去查這個,不過遣幾個老太太信的過的家下人去瞧瞧。再者我還管過大嫂鋪子呢,自覺該避嫌的,又有府裏諸事不得閑兒。倒是要辛苦大奶奶一遭,也不用忙什麽,好歹有個主子,也少些下頭人的彎彎道道。”

大少爺虞伯恩之妻大奶奶楊氏忙站起身笑道:“承蒙二嬸子瞧的起我,只我年輕,壓不住。如何處理過這個,幾下裏一頭霧水呢。”

二太太道:“就是你去撐個主人場子罷了,不必親自做什麽,橫豎有下頭人,再不用巧功夫。”

老太太也道:“二太太說的極是,叫你去便去罷,左右你是府裏體面的奶奶,底下人還能壓過你?”

既是如此,大奶奶少不得應下差事兒,如此領了下頭幾個體面婆子帶了虞宸說的媳婦子去查。

聽到這個份兒上,往後也沒什麽了,虞宓退出側間出去,不巧虞蓉急急趕來,梗着脖子往裏走,一臉怒容。

恐擾了老太太清靜,再發起火來有個什麽,再者虞蓉這般模樣沖進去,少不得吃挂落。

虞宓忙拉住虞蓉,“四姐往哪裏去,三嬸回海棠院了。”

虞蓉忙道:“虞宸呢!真是不知好歹的蹄子,我娘幫她管嫁妝,半句辛苦沒有,如今倒還誣陷貪墨,我找她理論。”

想來是下頭人瞧熱鬧,添油加醋說給了虞蓉,自是只有三太太的好處,沒說半分不好的。

虞宓拉着人往外走,笑道:“下頭人不知道渾說,姐姐聽岔了也是有的。何曾有誰污蔑三嬸什麽,不過是賬上有事兒,說清了也罷了。”

虞蓉一道随着出去,一道說,“我早知她不安分,成日家出門子,誰知幹個什麽?竟是沖我娘來呢。我也不肖說,若我娘真動了她虞宸嫁妝,我自有辦法還她就是了。”

三老爺自來不管事兒,三房上下大小事兒那件不叫三太太操持,虞蓉虞書韬姐弟兩個大半是三太太拉扯大的。

虞蓉雖有諸多不是,卻最是個孝順的,旁人不敢在她跟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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