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進來,過去笑道:“表姐回來了?前兒我帶的補藥用着可還好,我娘說若好,再叫人從南方捎着回來呢。”
大奶奶牽了她的手進門,笑道:“多大點兒事,何苦煩你跑這一回,譴個媽媽來便是了。”
宋湘雅笑道:“咱們嫡親的表姐妹,小姨又不在京都,誰個看顧你呢?快別說這話。”
大奶奶笑道:“還是麻煩你,既來了,不若多留幾日,陪我說說話。自有孕以來,半點不敢馬虎,可悶着我了。”
宋湘雅原是有備而來,當下笑道:“聽虞府七姑娘也在,我倒與她略說的上幾句話,還在她手下借過她家書呢。既是給表姐解解煩悶,倒找她說說話也未為不可。”
大奶奶仔細坐到矮凳上,呷幾口丫鬟端上來的豬肚粥,笑道:“如此正好,你們年輕姑娘家一處可有話說了。七姑娘好性兒,與她交好便再好不過。”
且說趕晚虞宓帶了丫鬟媳婦自二門處尋了回來,因囑咐各門下婆子上夜警醒些,現下天幹,恐走了水。
媽媽們忙笑道:“勞姑娘費心,夜裏打個盹都不敢的,園子裏亦要巡幾個來回的,可不是現今兒火王爺最喜出來的,倒求他保佑。”
同處婆子笑道:“竟是別保佑了,遠着還不能呢,倒求他來不成?”
先開口的媽媽忙道:“嗳喲喲,我說茬了。”
虞宓掩嘴笑道:“媽媽們辦事自是盡心的,我不過白囑咐一回。天熱都困覺,睡實了若有個什麽,可如何呢?”
幾人忙道:“很是很是。”
閑話了一回,虞宓自打了燈籠,自伸手不見五指的假山內小徑走,巧是眼尖瞧見前頭黑壓壓樹間有個什麽閃了一閃。
倒唬了一跳,險些沒喊,定眼一瞧,身影兒倒熟悉,很是像今兒說過話的宋湘雅。
忙停了腳,翻身笑道:“媽媽們散了罷,不早了,我自回去便是了。”
随從的幾位媽媽道:“既如此咱們便也回了,姑娘路上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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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分道,虞宓轉身撇一眼方才地方,沒了人影,也不理論,自回去不提。
次日一早,莫閑院內衆人陪姜太太說話,因聽要去燈會,姜太太笑道:“如此便喊了你們二哥三哥一道去,人多熱鬧,況有他兩個,姑娘家也安然些。”
虞宓笑道:“我也說邀三哥哥一道,好歹會武,人熙人攘的有個磕絆,強過咱們只會慌亂。”
姜太太笑道:“就是該拉了你二哥出門,雖說秋闱在即,到底成日家悶在屋子裏讀書不成個事兒,須知勞逸結合方好的。”
宋湘雅也笑道:“很是呢,二哥哥才學亨通,必是能高中的。”
這裏說話,外頭又有媳婦管事的來回話,虞宓在此也不過幫襯些個閑小雜事兒罷了,當家的仍是大奶奶。
姜太太聽說便叫大奶奶去了,且叮囑下人仔細。
這裏告禮退去,宋湘雅瞧了一回,到底沒跟着一起去。
待姜太太道乏了,兩個姑娘出來。
虞宓行在後頭,到岔道兒宋湘雅等她上前方道:“總是閑着無事,不若去園子裏走走,七姑娘可得閑兒。”
虞宓想了一回,便猜着幾分,因笑道:“有何不可,正是前頭茶花開的好,不去瞧瞧倒辜負了。”
話間,二人揮退各自的丫鬟,聯袂進了園子。
宋湘雅笑道:“上次借了書倒還沒還你,原是早讀完了的,一直說還,到底雜事兒一擾便忘了。”
虞宓折了柳條把玩,笑道:“不值當什麽,空了再拿也是有的,誰還沒個忙活時候?”
宋湘雅蓮步輕移,默了默,笑道:“表姐身子不适,倒是勞煩你搭把手,不若還不知如何呢。不怕你笑話,我表姐便是個事事要強的,不論緊要,到她手裏,皆要辦的完備方稱心的。”
姜府大奶奶卻是個事事精細的,不然那第一個孩子也不會無故滑了,便是操心勞累的。
園子裏頭花香盈盈,紅盛祿濃,端的好時節,圓洞小石橋下紅鯉映紅了清水。
不時過去幾個丫鬟婆子,瞧見兩個姑娘在此說話,遠遠福個禮也便去了。
虞宓靠在橋墩上,望着下頭,笑道:“沒我還有你呢,總不能叫表嫂累着。橫豎無事,我娘也說叫我學學理事兒,巧了有表嫂這麽個現成師傅,再好不過的。想是來日學成了,除去小侄女滿月,尚的備一份謝師禮才是。”
宋湘雅笑道:“越說越不像了,分明還是個孩子性兒,倒不知夫人們皆看走了眼,都說你穩重周全呢。我娘常說姜府便是極好的去處,少爺們身邊幹淨,太太和順,表姐是極叫人豔羨的,想我往後若是也……”
敢是察覺說了什麽,宋湘雅忙掩了口,羞的俏臉微紅,“也沒什麽,想來阿久你與四少日日一處,往後也定有個理論的。”
雖猜着了宋湘雅意思,虞宓只當不知,笑道:“我何曾跟表弟有理論,不過一處長大的情分罷了。”
只當她不好意思說,宋湘雅再不糾結于此,因笑道:“昨兒晚上過來園子可瞧見我了,我還站橋上喊你呢,你正跟媽媽們說話,想是沒瞧見我。”
虞宓笑道:“倒真沒瞧見你了,夜黑風高的,沒事的誰大着膽子四處瞧呢。”
聽如此說,宋湘雅放了心,只當虞宓真沒瞧見她跟那人。
遂又閑說了幾句,便告辭回去了。
虞宓見她走遠,對于昨個晚上的事兒已有了定論,想真是宋湘雅與二表哥無疑了。
雖不知兩人大晚上在樹後說些什麽,到底不幹她的事兒,就只當沒瞧見罷了。
在園子裏閑逛了一回,禍害了好些花花草草,便到餘晖院這邊來了。
倒廳堂屋裏皆沒個人影,虞宓心下納罕,擇了廊下一處坐着。
過了會子姜元讓身邊大丫鬟雲茂自外頭進來,忙道:“姑娘怎坐這兒,屋裏人呢?”
虞宓起身,繞了院子裏一顆銀杏樹緩步,笑道:“好丫頭,這是你們屋子,我還待問你呢,你倒來問我。”
雲茂笑道:“瞧我糊塗了,敢是底下丫頭又出門子玩兒去了。我早說要好好管教,不待日後有奶奶進門怎樣呢,四少倒是不在意,只說由着她們。”
虞宓笑道:“這麽個年歲,不貪玩便不是她們了,倒不必拘束狠了,自大了便曉事兒了。”
又道:“這樹瞧着倒長的好,原想是不能活的,倒不愧它的名聲,竟是長久。”
雲茂自拿了小幾子出來擺開,新沏了茶來笑道:“姑娘還說呢,為着這樹,少爺可費了心血。”
正說呢,院外來人,清潤微啞的聲音道:“說什麽呢?”
正是姜元讓領人回來了,雲茂忙上前接過雲藝懷裏東西,“不過去一趟上房,倒跟出了回門似的,拿了這麽多東西回來?”
雲藝笑道:“皆是太太給的,你又不是不知,哪回去空了手兒回的。好些東西呢,藥材給少爺的,布料叫咱們做些小玩意。”
兩人一并往裏走,雲茂說了虞宓過來屋裏沒人的事兒,雲藝回說了什麽,倒聽不真切。
姜元讓瞧了一回樹,微微笑道:“怎想起問這個了?我只當你忘了。”
虞宓站到他身側,“哪能忘了,我還盼它活的長長久久呢,待咱們百年後,若還在,便是它的造化了。”
姜元讓微微一笑,低頭瞧她,沒再回話。
兩人身前的銀杏樹原是虞宓兒時不知那處撿來的,府裏老嬷嬷哄她道:這是個長命樹哩,誰種了可能活一百歲。
小小年紀的虞宓信以為真,巧是那時候姜元讓病情加重,成日床都下不來的。
虞宓悄悄藏了小樹苗找他來,說是種了這樹病便能好了,還能活幾百歲呢。
姜元讓雖小虞宓的,那是便是個小大人模樣了,待要說不陪她玩,到底她也好心一片。
于是兩個小不點趁着下人不備,夜間悄咪咪摸進院子種樹。
也不知他兩個如何作為的,倒是成了事兒,只姜元讓原身子骨不好,夜間又吹了風,病情更重了。
待慢慢養的好些了,偶然一回瞧這樹仍在呢,自此便親自動手呵護着。
澆水除蟲修剪枯枝敗葉,事事親為,誰個也不許搭手的,便是碰也不能的。
每每到了仲秋,書上熟了果子落下來,周遭臭的近不了人,貓嫌狗厭的。
府裏媽媽還撿了果子去炖肉呢,姜元讓嘗了一回,也說好。
姜太太待說拔了這樹去換個花樹,姜元讓臉色一黑,跟護崽子似的,也便不提了。
虞宓早忘了這事兒,好玩好吃的太多,誰要記的這麽個臭東西。
如今十來年過去,這樹莫約兩丈高了,平常時候光禿着枝桠,沒甚好看,姜元讓卻極喜一人在樹下。
瞧他呆愣模樣,虞宓壞心一起,笑道:“讓讓,瞧我!”
極快自長袖裏摸出個花冠戴到姜元讓頭上,眼前人身材俊俏,輕裘玉帶,美服華冠,加之個紅粉花冠,真個仙人一般。
虞宓笑彎了腰,越瞧越樂,玩笑道:“讓讓,不若你做個女孩兒,當我姊妹如何?”
他淡淡睇她一眼,取下花冠給她戴上,“拿去,不要這個,想是院子裏的花草又得罪了你,遭你荼毒。”
虞宓瞪瞧他一眼,笑道:“有花堪折直須折,留着也終是做了花肥。舅舅那兩株姚黃我可沒動,再沒了如何也怪不到我的。”
虞宓雖瞧着是個溫柔性兒,卻是個辣手摧花的,什麽好看的花草到她手裏皆不成活的。
是以身邊人有個通性兒,便是虞宓養不得名花異草。
卻說這廂正說話,前頭有婆子來報,說是虞府三少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銀杏樹二十年開花結果,我這兒劇情需要,大家不要在意哈~
☆、出行
卻說虞仲煜亦是二太太趕着出來散悶子,聽姜成斌說是一起去瞧燈會,便不請自來了。
先到莫閑院拜見舅媽,方出門來尋妹妹,虞宓并姜元讓過來,兩下裏正巧園子裏遇到。
招呼過後,虞仲煜細細打量一回,笑道:“瞧着你是心寬了,竟又圓了一圈。再過個把月,該改了名字叫虞月半方是。”
虞宓驚了一回,不自覺摸了摸臉,苦道:“哥哥莫唬我,敢是真長了,要減食了。”
姜元讓敲敲虞宓額頭,“說你就信,我前兒說那小玩偶頭掰不得,怎不見你信?到底叫你弄成個無頭人了。”
又對虞仲煜道:“表哥莫哄她,若真個回去節食,屋裏那些小零嘴可害了我了,就是姑姑知曉了,也得找你理論。”
一行人一面朝園子裏去,一面說話,把出門的事兒計議妥當。
待天色暗了,用過晚飯,上下人等便收拾出行。
東市水多橋多,兩層的高樓密集如林,頂上燈籠海似的,一溜兒一溜兒縱橫交錯,紅了半邊天。
中道一座尖塔,自上朝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挂了百樣兒彩燈,形态各異。
又逢會,大道上烏壓壓滿是人。
自姜府出來的有虞仲煜兄妹兩個,姜紹謙兄弟,再有宋湘雅并劉嫚。
一行人穿着錦繡輝煌、戴金挂玉,呼奴喚婢,瞧着便有來頭。
邊上布衣百姓皆繞道而行,又悄悄回頭望,都是些俊俏人兒,平日再不能見的。
尤其中間兩個,那姑娘真個美的只叫人稀罕了,不知如何形容,與身側的小公子一道,所過之處無不叫人側目。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外圍仆婦小厮皆沖散了。
劉嫚瞧了一回,笑道:“阿久你出一回門,要堵一條街了,不定過會子巡視的大人該來攆人了。”
瞧着劉嫚要給擠開了,姜成斌忙把人拉到身側,“再沒誰似你多話,若走散了,叫拐子拐去,該有你哭的。”
劉嫚瞪大眼睛,“要你管,又不叫你哭丢人。”
雖如此說,到底挨着姜成斌走,不敢跳蹿蹿跑了。
虞仲煜一面走前頭護着姑娘們,一面道:“倒是買些幕籬妹妹們戴上,給外人看去倒沒什麽,只怕那起子壞心思的,不得防呢。”
尤其阿久貌若天仙,誰個第一次見不癡不傻的,叫些登徒子瞧見沒得辱沒了她。
幾人皆說很是,于是便順着人流往外走,姜元讓緊跟在虞宓身側,不怎麽說話。
瞧雲柳到後頭去了,想了一想,拉了虞宓的手,迎着她驚詫目光道:“莫要亂跑,那些個拐子只有更叫人害怕的,尤其你這般的,不定這會兒已叫人盯上了。”
虞宓忙瞧了一圈周圍,到處是人頭,吵吵嚷嚷,再瞧姜元讓肅穆模樣,不由笑道:“我曉得,你定不能丢了我的,自是與我一道,有你便再不怕的。”
姜元讓側頭瞧她,清清冷冷的神色映着璀璨燈火,便是此刻最好的風景。
微微一笑道:“有我在一日,便守你一日,不能丢下你。”
虞宓滿意了,晃了晃手,再捏一捏,笑道:“竟是不同的,原你小我一歲,手卻一般大。”
自長袖裏拿出來瞧一瞧,瑩白如玉的手卻是十指相扣模樣。
姜元讓面色微變,清咳幾聲,放下手去,“好生瞧路。”
好容易到了人跡略罕疏處,姑娘們圍了個售面具小玩意的攤子細瞧。
劉嫚笑道:“我倒喜歡那女兒國國王,給我戴這個,阿久便要嫦娥了。”
虞宓接了過去戴上,歪頭瞧姜元讓,笑道:“好看是不好看?讓讓給你個二郎神的,我倒覺着這是個潇灑人物。”
姜元讓撿了個兔子的拿着,“我要這個。”
虞宓笑道:“瞧不出來,你倒選這個,這二郎神的便給烨哥兒。”
這廂姑娘丫頭們挑挑選選,那廂幾個公子自一旁瞧着。
虞仲煜笑道:“倒不知這個天外來客是個何等人物,不過一部話本子,便人人皆知了,還弄出這些小物什。”
姜成斌尚記得于劉嫚不歡而散那回兒事,冷哼道:“想也知是個畏首畏尾的小人罷了,倒惹了諸多人追逐,皆是些見新奇的。”
虞仲煜笑道:“那《齊天大聖》我也讀了些,若說文才不過幾分罷了,比之更好的比比皆是,倒是那故事講的确實精彩,風趣诙諧。想必是個極豁達灑脫之人,若能與之結交,不失為幸事一樁。”
姜紹謙自來是個輕易不開口的,雖也是個翩翩佳公子模樣,卻是個冰山性子。
姜太太時常想起幾個兒子便分外頭疼,道是沒一個讓人瞧着舒坦的,一個賽一個的悶。
是以輕易不叫幾人過上房請安,乃曰眼不見心不煩。
再說虞宓劉嫚兩個興致勃勃給幾人皆挑了面具,虞仲煜幾人待說不要,到底纏不過人,提了一張在手裏。
宋湘雅随在姜紹謙身側,笑道:“倒沒瞧見過二少戴這個,不知二少可否如我心意,給我瞧瞧?”
姜紹謙雙手負在身後,俊臉上沒甚變化,将手裏的小玩意扔給宋湘雅,淡淡道:“我不要這個,給你。”
瞧了瞧懷裏的唐僧面具,宋湘雅笑了一笑,跟上去。
她與姜紹謙相識好些年了,自周鸾嫁到姜府方漸漸熟識,已不知是什麽時候目光便離不得他了。
只一想到他便只滿心甜意,都說姜紹謙性子淡漠,不喜與人來往,只她知曉他不過懶倦罷了。
再者并不只她一個有意,不是那麽個人,姜二少是從不主動與人交談的,她卻不在那個範圍內。
雖說的話也不多,但只那麽幾句,便足以無限回憶,若有朝一日能嫁于他,此生無憾矣。
卻說一行人過一圓拱石橋,自那頭走來個身着道袍的卦算子,攔了前頭笑道:“嗳嗳嗳,幾位留步,小道乃是北須山上…”
話說了一半,姜成斌已上前不耐煩道:“你這道士,快快走開,咱們不算命。再渾說那個有血光之災,詐人買你那不知那個旮瘩地兒的符纂,仔細我拳頭。”
那道士撫了一回胡須,啧嘴道:“我說你這小公子,怎個這般無禮,豈可拿我跟那些個江湖騙子比較。我這可是分文不受的,算得準了,諸位便去拜一拜北須山下那道館,不得準了,不去便是,何苦打人。”
幾人便道:“很不必理會,自走了便是。”
姜元讓先拉了虞宓往一旁去,那道士瞧幾人前頭走了,跟了一旁去。
因笑道:“我瞧着這位小公子面色微熏,想是紅鸾星動姻緣不遠了。只還有一道心牆,想開了便是柳暗花明,想不開怕是與性命有礙。”
虞宓原聽說姜元讓姻緣來了趣兒,聽到後來不免揪心,忙道:“倒是如何?還望道長明示,感激不盡,定去還願的。”
那道長瞧虞宓急樣兒,裝模作樣、搖頭晃腦道:“唉,情之一字,難過難過啊,小公子不說小道便猜猜。那姑娘乃是人間極難得的人兒了,衆裏難尋,若此說,倒是遠在天…诶诶,小道還未說完呢。”
瞧着兩人走遠,那道士搖頭走開,他們這些走江湖的,自是有些察言觀色的本事。
方才那幾人個個不凡,氣度不俗,他便知乃大戶人家兒女。
那小公子寸步不離那仙女兒般的姑娘,時時注意,刻刻瞄瞧。若說那不是意中人,他也莫混了,是以他說那公子桃花劫将至。
只一點,那小公子雖偷瞧那姑娘,待人家望過來時,便是一臉漠然,他便想定是有何不可道的緣故,方才如此。
果不其然,還不帶他說完,那小公子便急急拉了姑娘走了,可不是心下虛了。
走了一道兒,虞宓停了步子,“讓讓,你做什麽?瞧那道長不似混說,聽聽何妨,莫不是你有何隐秘乃是我不能知曉的。”
姜元讓叫她扯住,無奈道:“就知你叫他唬住了,那些個人吃飯的本事便是一張嘴了。信口胡言的話也只你信,瞧着咱們穿着便能猜出來路的,再不能信,莫胡亂猜測。”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只有這麽多,真不是我懶啊,每天早上七點半上班,下午七點半下班,每天都有碼字的,只是太少了,所以兩天一發,大家見諒哈,解釋一下,不想被小天使誤會。
☆、作詩
卻說虞仲煜早先定了臨江的望月樓雅間,待瞧着差不多了,衆随侍的丫鬟手裏皆是在攤販上買的玩意兒。
便說過去歇歇,虞宓微靠在姜元讓身上,因笑道:“讓讓,你可是累了?走了這半個時辰,我都倦了,怕是你只更辛苦的。”
姜元讓搖頭,一手裏還提着虞宓的零嘴兒,“不累,再走一會兒便能歇了。”
虞宓點點頭兒,笑道:“咱們瞧過的燈市也不少了,倒是今兒這回最好看,先前那玩噴火的,我瞧着倒怕人的緊。”
姜元讓側頭,微微一笑,“不是賞了他銀子,你也是大方,一兩銀子抵你半月月錢了。”
虞宓向來最是個心腸極軟、見不得人間慘劇的,出門在外瞧着個老弱的,自己便心裏不好受起來,是以只要手頭寬裕,絕不吝啬的。
因笑道:“左右我吃穿不愁,錢拿在手裏也沒去處。那小姑娘才七、八歲兒,走在那瞧還瞧不甚清的絲兒上,怪惹人憐的,便賞了。”
姜元讓笑道:“随你罷了。”
閑話間便到了地兒,望月樓乃是個高約十來丈的酒樓。
四下檐壁皆挂了紅燈,門前旌旗飄搖,好不威風,來來往往的人皆绫羅綢緞加身,富貴不凡。
一衆人進了屋子,挑處兒坐了,虞宓和劉嫚兩個細瞧方才買的零碎物件兒。
幾個公子在外間一處說話吃茶,又囑咐小幺兒送些果子吃食上來,姜元讓到東間看牆上挂着的棋譜。
宋湘雅自跟虞宓兩個一處,瞧她兩個說的有趣兒,也不打擾,自挑了窗邊的炕去坐。
炕上放着玻璃抗屏,一座梅花式洋漆小幾,一旁有填漆茶盤,清亮的茶水裏飄着金銀花。
隔着一道大紅撒花軟簾,依稀能瞧見外頭幾個公子,兩道九宮格雕花菱窗大大敞着,微涼的風吹進來。
不經意往下一撇,倒是瞧見了熟人,
原是虞宸跟夏侯府少爺姑娘們一道出來了,随行的人有景鄉侯府的公子姑娘,安陽伯府的公子姑娘。
宋湘雅轉頭招手兒,笑道:“你倆快過來,瞧下頭是誰。我原說喊了一道,到底咱們已這麽多人了,再多了倒不好。”
虞宓兩個放下東西,走到炕邊,往下看,因笑道:“早便知今兒出來的人多,雖沒一起,還說不定遇到呢,不想還真是。”
下頭虞宸一行原也是要進望月樓歇歇,不想便被個青衣道士攔着,先自報了來歷。
笑道:“我瞧這位姑娘額寬鼻高,下巴圓潤,竟是個一等一的富貴命。來日必能富貴天助,尊貴不凡,且姑娘所嫁之人也乃天之驕子,人中龍鳳。”
衆姑娘平日裏無事,自是思量往後歸處,那個不想得個良人。
再有那家室一等的,誰不豔羨,當下不由興趣紛紛。
虞宸淡淡瞧他一眼,笑道:“多謝道長美言,想必這話不止我一人聽說了,敢是道長為姑娘家相的命數皆是如此。”
那道長微微笑道:“姑娘不信也罷,原也是我多事矣。異界之人嘛,想來也不與此間人同矣。”
說着大搖大擺走開了,再怎麽說也是修道之人,偶爾一次瞧着一些人身上異數也是有的,不想今兒就叫他碰到一個。
原是那姑娘身上氣運強過一般人過多了,今兒也是奇怪,先前遇到的那起人。
其中那對金童玉女也是略有不同,不過多久,又來一個。
罷了,這地界兒待不得了,還是快快回山,往後便叫師弟們來罷。
卻說虞宓聽那道士說“異界之人”,唬了一跳,神色微變,暗道莫非自己身份被人瞧出來了?
待要細問,随行的人太多,恐節外生枝,且那道士說個不清不楚便去了,也只得作罷。
一時暗自思量,不想聽上方有人笑道:“五姑娘莫要聽那人混說,方才我們也遇到了,就是騙人去道館罷了。”
虞宸擡頭,瞧是三個姑娘,說話的乃是宋湘雅,因笑道:“多謝姐姐提醒,原也是不信的。”
虞宓瞧他們也是跟了衆多丫鬟小厮,手裏皆提了包裹,因笑道:“姐姐們還要何處去?逛了這大半日,不若歇歇再去罷。”
底下幾個姑娘都說極好,便進去了,
景鄉侯世子董良忠與安陽伯世子尚融墜在後頭,因笑道:“方才那便是虞府七姑娘?果是個世間少有的美人兒,往常怎沒聽過。”
那景鄉侯世子董良忠雖生的一表人才、俊逸不凡,卻是個處處留情的風流性兒。
紅樓楚館裏的姐兒那個不識的他,就是閨閣中的姑娘,顏色出衆的,也叫他認了個透。
雖不敢舉止輕佻,到底甜話兒好話兒張口便來,惹得姑娘們癡癡發笑。
虞宓原叫家裏保護的好,便是出門赴會赴宴,自也是同姑娘奶奶們一處。
外人跟前又是個極安靜的性兒,是以姑娘圈兒中多知曉她,只不大說起。
到底顏色太過出衆,少不得比下太多人去,是以除幾個玩的極好的手帕交,便沒來往親近的人了。
尚融輕搖折扇,笑道:“人好好的姑娘家,叫你這浪蕩子瞧去,少不得辱了人家。”
董良忠不樂意道:“我如何了?未見姑娘們是極愛與我說話的,不是因我讨人喜歡了。七姑娘那般的人兒,也是個姑娘家,便也能叫我哄的開心的。”
尚融随了衆姑娘身後,往樓上去,不時回頭笑道:“你竟別去碰釘子了罷,虞三少護這個妹妹似個寶貝疙瘩,若惹了他不快,有你受的。”
董良忠笑着搖搖頭兒,不以為意,兩廂姑娘們見過,熟識的皆手拉了手兒去說話。
董良忠近距離瞧見了虞宓,越發癡了心,他也算見過佳麗無數,不想竟沒一個比的上七姑娘的。
長相不輸她的,氣度涵養極不上;端莊有禮勝過她的,容顏又差之遠矣,真真今兒方見了何為絕代佳人了。
獨自一人撿了門邊花梨交椅坐,手裏端了茶,時不時偷瞧。
卻說尚嬌瞧見虞宓劉嫚兩個,早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三人尋了一處說話,因笑道:“好你兩個,出門玩兒,也不叫我一聲兒,難為我還想着你們呢。”
虞宓忙笑道:“你莫氣,原是想叫你的,到底今兒人太多,若一時顧不上你,叫你受了委屈,倒是我的罪過了。”
劉嫚也道:“我倆也不是特意約着的,巧是出門時瞧見了方一道兒。今兒買了好些玩意兒,你過來瞧瞧,若喜歡的,送你賠禮便罷了。”
于是幾人又去細瞧東西去了,卻說虞宓不在府裏的幾日,虞宸日日出府,預備開新鋪子之事,因而結識了好些公子貴女。
那董良忠之妹董悠便是虞宸頭一個手帕交,也知了那紅極一時的天外來客便是她。
因想着虞宸癡傻數年,京都閨秀圈子裏無一點兒虞宸名頭,便很是為她不值。
況她也欣賞虞宸文采,這般好的人兒,如何能見她埋沒,是以時常拉她去姑娘家的聚會,也露個臉。
今兒這麽多人倒是個好機會了,便走到屋子中間笑道:“今兒逛了這一回,我倒琢磨出幾句詩了。到底哥哥們皆是才子,雖不敢獻醜,說出來給我品誡品誡也是我的造化。”
尚融接口笑道:“這有何難?既如此,便大家作一回詩,不枉今兒這一趟。”
都是些文采斐然的,自然皆別無二話,于是便吩咐底下人讨了紙墨過來。
虞宓拿了紙給姜元讓,笑道:“讓讓,你幫我作如何?今兒我累了,才思枯竭,想不出好句了。”
姜元讓拿狼毫敲了一敲虞宓,微微笑道:“少來,還不知你呢,最是個有詩興兒的,如何今日便沒了。”
原是姜元讓自己悶了半日,虞宓為引他說兩句話兒,故意鬥巧兒的。
因說道:“今兒吃的太好,好句都堵肚子裏了,讓讓你這般好呢,幫一幫我如何?”
姜元讓随意寫了一首,放下筆吹了吹未幹的字跡,笑道:“便幫你作一回,有何好處?”
虞宓瞧了一回周圍,衆人皆是細思模樣,或幾人一處讨教,因笑道:“你要什麽好處?我可沒了銀子了。”
姜元讓笑她,“不想還是個財迷,罷了,我也不要你的銀子,便幫我做一件長袍如何?”
虞宓時常為姜元讓做衣裳,便是虞仲煜與虞二老爺也沒這待遇。
細想了一回,笑道:“罷了,不過一件衣裳還是有的,如此便定了。”
不想劉嫚聽了他兩個的話,忙笑道:“可打住罷,阿久如何這般懶了,不過一首詩,也要表弟幫着作。再不能的,你自己作,不若便告訴大夥兒看準是不準。”
虞宓忙央告道:“好嫚兒,你不說那個知曉,便叫我躲一回懶又如何?”
劉嫚笑道:“這也容易,既給表弟做了衣裳,也為我做一條長裙,也便罷了,我也當一回聾子啞巴。”
虞宓想了一想,笑道:“不好,這生意我虧了,罷罷罷,還是我自個兒來罷。如何便叫你聽了去,換了旁個,也叫我躲了這回便是了。”
劉嫚笑着沖她做鬼臉,自去想詩不提,虞宓便拿起姜元讓用過的筆,細思一回,落筆便寫出了一首。
一時衆人皆有了,你瞧我的,我瞧你的,劉嫚尚嬌瞧了一會虞宓的,笑道:“方說自己才盡了,可是打嘴了。我瞧了這一圈,獨你這首最別致,想該是你的冠首了。”
劉嫚細細品了一回,嘆氣道:“罷了,如何便和阿久比詩呢,自來勝不了的,白白叫人笑話罷了。”
虞宓收了詩稿,笑道:“快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大家夥兒這麽多,我可不敢自傲,便是幾位哥哥也只有強出我百倍的。”
尚嬌笑道:“誇你又沒好處拿,咱們說真的,你這首兒真真好,不若便問問四少,他再不能哄人的。”
姜元讓拿過虞宓手裏的詩,瞧了好一會兒,道:“該是一等,真個不差了,風流灑脫,趣意橫生。”
幾人正說呢,卻聽那邊一聲聲兒驚呼,便聽董悠道:“真真了不得,看來今兒幾位哥哥也要甘拜下風了。”
有人道:“便是如何,說來聽聽。”
董悠笑道:“還是叫阿宸自個兒念罷,這般好的詞,我瞧着便想讨了。”
虞宸淡淡一笑,“莫鬧了,阿悠,快念罷。”
董悠瞧了周圍一眼,見衆人皆是期待,不由高聲誦道:“青玉案·繁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
一語了了,屋子裏便是鴉雀無聲,好半響,才似回了魂兒了,不由都笑道:“罷了,咱們的便別獻醜了,倒越發襯托出五姑娘了。”
虞宓也跟着笑了一回,趁人皆沒在意,便把方才的詩稿塞進袖子裏,便是不準備拿出來了。
姜元讓瞧她默默無語模樣,拉了一拉她的手,又捏了一捏,便作安慰。
知她向來在作詩方面從未被人給比下去過,今兒虞宸第一次作,便叫她有不及人之想了。
雖無好勝之心,到底在擅長的方面給人輕而易舉比下去,心裏如何好受。
虞宓知他想法,搖了一搖頭兒,示意他沒事兒。
董悠笑道:“可先別吃驚,還有一首呢,這個才是真個好,也不知阿宸是如何想出來的這般好詩的。罷了,往後我可再不敢你跟前作詩了。”
方才哪一首已是驚豔四座了,不想還有更好的,衆人不由都急道:“倒是如何,說來咱們聽聽,也輸個心服口服才是呢。”
董悠繼續道:“ 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潇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
這下衆人便真個無話可說了,幾個姑娘皆圍過去,瞧着虞宸啧啧稱奇。
虞宸也落落大方,任她們瞧個夠,虞宓這下是真個一點相比較的心思也無了,她差五姐遠矣。
幾個公子細品一番,不由都對虞宸刮目相待了,為她的才情驚豔到了。
這裏衆人瞧虞宸的眼色皆變了,仰慕中帶了尊敬,尤其董悠想是她幫了虞宸,不由有些成就感。
便聽門外有人笑道:“真個好文采!若不能結識結識,怕是要終身留憾了。”
☆、看法
卻說原是楊牧宋轶尚志等人陪了各府裏姑娘逛燈會,也是來了望月樓歇腳,不想上樓便聽到董悠吟詩。
虞仲煜幾人請了人進來,各自見過禮,楊牧尚志忙拿了那詩稿瞧,真真越細看越驚豔。
尚志笑道:“五姑娘當真好詩才,比了咱們下去了,延禮你瞧瞧,倒比你強些。這句‘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難得難得,我是甘拜下風了。”
那楊牧雖也是個出身不俗的世家公子,自來卻有些癡病,不喜聒噪話多,最愛些詩詞曲目之類。
以往遇到個詩才高的,不論人如何身份皆要結交的,今兒遇到這般好句,早已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
想拉作詩人酣談暢飲一番,虞宸又是個姑娘家,要不理會,又實在割舍不下。
只得滿眼仰慕尊敬瞧着虞宸,激動難以抑制,“我倒瞧着這句‘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當真不俗,表妹小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