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紀,感悟如此之深,我這成日家讀書的,竟只得望洋興嘆,慚愧慚愧。”

說着,執手一輯,深深一拜,虞宸忙笑道:“哥哥們過獎,我如何當的起,不過偶有佳句。若讓我日日作,便是如何也不能的,有了這幾句,這一個月便再不能有了,可是預支了。”

一席俏皮話,說的衆人皆笑起來,便是宋轶那常年不見笑的,也不免勾唇。

虞宸随意瞧了一眼,倒和宋轶視線對上,二人一驚,不約而同忙移了目光。

楊牧拉了宋轶同虞宸談詩作句,早忘了當下情景。

楊繡卿搖頭笑笑,同虞宓道:“今兒可是如他願了,原便不想與我一道出門,殊不知有個‘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句。平日裏再找不到個對性子的,今兒倒無意有個能一道作詩的。”

虞宓笑了笑,道:“也是緣分了,該如此的。”

楊繡卿悄聲笑道:“原我娘說,五丫頭往後不知如何呢,倒是不費心了。那些個才子,再不能對佳人置之不理的,還是個如此可憐可愛的佳人。”

原是楊太太時常跟楊繡卿說着各府裏家常閑話,自也有虞宸傻時與安王府親事一道。

安王府如日中天,宋轶又是尊貴無比的世子,得今上看重,哪家不虎視眈眈。

有個虞宸預定了這世子妃之位,若是個聰慧端莊的大家閨秀,便也罷了。

那般的癡傻模樣,哪個服氣,皆道這門親事不能長久的,不想安王府一直不曾主動退婚,虞府自也不理會。

後虞宸好了,兩家又沒了動靜,是以瞧着這世子妃之位的皆在暗中觀望。

楊繡卿自是想着這門親事繼續,待來日她真坐上那個位置,少不得娘家人扶持,若表妹嫁了安王府,便也多一份依仗。

虞宓笑了一笑,今兒倒真個受了一回教,原她有些詩才,又是姑娘中的佼佼者。

哪回說作詩,不是她的最巧,不想今兒虞宸不顯山不露水,便是随意一首,便穩穩壓了她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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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教她收了驕矜之心,明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理兒。

雖如此,便焉了幾分,細細品來虞宸的詩,越是琢磨越是佩服,又喜愛又自嘆不如,便沒了玩鬧的心思。

楊繡卿說話,也沒了應付的心兒,因笑道:“五姐确是佳人,這般的才品,我今兒才算見了。倒是我往日那些個作為,當真不知天高地厚,再不敢班門弄斧了。”

楊繡卿笑道:“咱們女兒家,要緊的還在別當兒呢,你這便嘆服了?便是比不得五妹妹,你也只有你的好處兒。”

虞宓點一點頭兒,再不細論此事兒,再說楊牧幾個跟虞宸說了一回話,皆是為她的奇思妙想折服。

一晚兒便熟了,便相約了日後有了詩會之類的雅事,定要邀她一道兒才好。

正中下懷,虞宸忙應承下來,說些多謝表哥定不辜負之語。

宋轶一晚兒随楊牧一道兒,聽了極多虞宸之言,又知虞宸便是那天外來客,不由心內對以往虞宸的性兒稍稍改了觀。

好容易遇到一處兒,又都是各家熟識交好的,如此好景兒好人兒,一時興起了,不免要吃酒閑話。

于是差人往府裏送了信兒,也便在望月樓多待了時候,待到要回府時,便是二更已過了。

街上的攤販正收着,四處仍是亮堂紅燈模樣,一溜兒馬車掃風而過,稀疏的百姓早早兒躲到了邊上。

虞宓随姜元讓上了一輛車,一夜沒說什麽話。

閑閑趴了在镂空圓窗上,望了一回月亮。

十五的日子,圓圓兒的星盤,清輝的月光撒下來,照得四下裏夜如白晝,

翻過身來,自架子上取了冊書瞧,翻了幾頁,便失了興致,扔了一邊兒去。

又把玩了一回腰上的玉佩,閑的狠了,虞宓扯扯姜元讓長袖,笑道:“讓讓,瞧什麽呢?陪我說說話兒。”

姜元讓淡淡嗯了一聲,翻過了一頁書,頭也沒擡,正襟危坐。

玉白的手指夾了泛黃的紙頁,俊白的臉上神色寡淡,黑黑亮亮的眼睛微動,一頭青絲悉堆身後,青白的抹額勒在兩眉之上。

虞宓拉過他頭發,徐徐編了小辮子,瞧着還挺滿意自個兒手藝,“讓讓,說話兒,悶死了,你這般寡言,究竟如何過日子的?”

姜元讓放下書,揉了揉眉心,濃黑的眉毛微蹙,“不自怨自艾了?可是又來禍害我了。”

虞宓一甩手,不高興道:“哪個自嘆了,不過是瞧着五姐大才,品了一回罷了。”

姜元讓微微笑道:“不打自招說的便是你了,我何時說了是為着你五姐的詩了。”

虞宓啞了半晌,嘆氣道:“你又笑我,便笑罷,是我技不如人罷了。想來五姐那般文才的,橫豎不過她一個,萬裏無一的,便是不如她,也無甚丢人的。”

姜元讓嘆了一回,端了小幾上的茶水抿一口兒,“她有她的好處兒,你也有你的好,不必為這一點子挂心。姑娘家的好處兒也不以這個為圭臬,莫多想了。”

虞宓本不大把那些個放心上,便捧了臉笑道:“那你呢,讓讓,通古識今的、賢惠持家的,你覺着那個樣兒的好?”

姜元讓一手端了茶,紅唇映着祿玉,晶瑩的茶水滴在唇上,睫毛輕顫,半日方道:“都好。”

虞宓淡然一笑,繼續道:“今兒咱們瞧見的幾位姑娘,我看各有各的好處兒,楊姐姐大方愛笑,與她一處兒,倒有趣兒。董姑娘千伶百俐,是個妥當人兒。就是嬌兒與嫚兒也是各有各的好兒。”

姜元讓聽她說了一回,微阖着眼,靠在了車壁上。

虞宓細細一瞧,只當他睡了,輕輕拉了一旁的猩紅洋毯給仔細蓋上,自也偏了一旁閉眼小憩。

姜元讓聽着動靜,睜開眼睛,細細瞧她,手裏拉了腰上虞宓前兒給他的穗子,一時無話。

卻說虞宓在姜府待了一段日子,待姜大奶奶胎穩了,又有宋湘雅時時看顧着,便回了府。

自三太太帶虞蓉去莊子已一月有餘,虞宓閑來喊丫鬟們收拾些吃用給送去。

又與虞蓉書信來往,說些姑娘家的閑話,打發日子。

是日,天清地闊,明晃晃的日頭高挂樹頭,虞宓自在屋子裏睡了中覺。

起了身喝了幾口底下人送來的綠豆湯,便往迎松院去。

前院兒只幾個小丫頭廊下說話呢,幾個婆子正堂前灑水呢,瞧她來了,皆笑道:“姑娘來的不巧,怕是要繞到後院門兒進呢,咱們才剛掃了這一處兒。原是早起便弄的,只老太太說是這時兒閑了,有這道兒涼快。”

近日日頭越發大了,走在太陽底下,不過多少功夫便汗流浃背的。

虞宓擦了一擦額頭的汗,微微笑道:“不礙事兒,媽媽們忙,我自去便是。”

便繞過去,虞宓前頭走了,不過一盞茶功夫,虞宸虞萱兩個結伴來了。

瞧門前堵了人,笑問了話,媽媽們還是說與虞宓的那番話複述一遍。

虞宸虞萱所住的青藤閣與梅隴閣到迎松院有那麽點子距離,比之虞宓的落霞閣遠些。

渾身出了汗,粘在身上怪不舒坦的,虞宸想了一回空調風扇,嘆氣道:“自是媽媽們忙呢,不必理會我們,過個路罷了。今兒這日頭忒大,走了這一路,倒又渴又熱的,還望媽媽們行個方便,讓我們從這兒過去。”

那帶頭的媽媽是府裏的老人了,自來依持服侍了幾代主子,有些體面,府裏年輕主子的話也是敢駁回的。

便笑道:“不是不給方便,不過這麽點子事兒,值當什麽呢?實是老太太發了話,馬上端午了,庭院房屋皆得掃幹淨了。咱們忙活了這一日,水都未幹呢,姑娘也莫難為底下人不是,就是七姑娘真真兒體諒人,走了大老遠過來,方才便是自後門走了,還道咱們辛苦呢。”

本是暑熱天氣,心緒不免躁動些,又費了這半日口舌,虞宸便有些不耐煩,“七姑娘的落霞閣可比我的青藤閣近呢,過來氣都不喘的,媽媽便是拿兩個地兒比,也得公允些才是。”

那媽媽咂嘴笑道:“嗳喲喲,有了這說話的功夫,姑娘便也進屋了。罷了,咱們到底是底下人,主子有吩咐,少不得便是勞累些也的顧上不是。只二太太教導有方,七姑娘好性兒,從來便知曉體諒咱們這些仆婦的不易,這般的人兒麟毛鳳角罷了。”

那婆子不見的真個誇虞宓懂事,不過在虞宸跟前這麽一說,惹她不痛快罷了,端看人瞧不瞧的透。

虞宸聽了這一籠子話,不理會衆婆子偷觑模樣兒,淡淡笑道:“七妹妹自是好的,有勞媽媽。”

說着便自穿堂進了中庭,虞萱近來跟虞宸走的近,又聽了虞宸許多與以往不一的話來,經開導了一番。

心性變化不小,便以虞宸馬首是瞻了,當下便也随她進去,不理會後頭私語。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沒話說,對不起大家,太少了,我自己都不敢意思……

☆、端午

虞萱幾步跟上虞宸,瞧了後頭一眼,道:“姐姐何必為這麽點事兒惹那些人的眼,便是太太們輕易也不跟她們計較許多。咱們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落那些人嘴裏,不定給編排些什麽出來,成日又是她們服侍,在怎麽說也要擔待幾分。”

虞萱最是個怕這怕那的性子,便是府裏的奴才,輕易也不敢得罪,只怕被人看輕了。

虞宸聽罷好笑道:“這是何等道理,奴才就是奴才,再有體面,還不是主子給的。不是我說,妹妹太軟面了些,什麽人都能給你臉子瞧,拿出幾分氣勢,誰能小瞧了你。”

虞萱嘆了一回氣,秀麗的眉眼染上幾分落寞,“姐姐說的輕巧,我算個哪門子主子,姊妹幾個,我比得上那個。五姐你呢,大嬸嬸雖去了,好歹大伯乃是個一品大将軍。四姐是母親掌上明珠,自來嬌養,七姐更不必說了,二房只她一個女兒,愛的什麽似的。我雖有個姨娘,倒不如沒有。諾大的虞府,可不得門縫裏過日子。”

不過随意說幾句,想起以往的辛酸,倒不由真有幾分悲切湧上心頭,虞萱面容更愁苦了些。

虞宸也不免替她嘆口氣,又微微笑道:“妹妹小小年紀,想這麽多做什麽,那些婆子再看人下菜碟,也不能和錢過不去。我這倒有樁買賣,邀妹妹一道如何?”

虞萱求之不得,手裏無錢,萬事皆難,忙笑問道:“姐姐也知我在這府裏的日子,若是有何好營生,解了這困境,還不知如何感激姐姐。”

虞宸近期的蛋糕店開起來了,各色小甜點賣的風生水起。

前幾日瞧了一回望月樓,又想不若開個酒樓,一應吃用住宿,只有比此間更好的。

此時拉虞萱進來,一來有個幫手,緩一緩手頭的事,二來借虞萱更了解大梁一二,有備無患。

再者也是真意想幫襯虞萱幾分,二人一拍即合,當下不論。

說話間已近了老太太後屋,坐在臺矶上打瞌睡的小丫鬟忙起身掀了簾籠請進去。

屋裏二太太并大奶奶正跟老太太商讨籌備端午的事兒,虞宓抱了虞季烨玩耍。

老太太歪在炕上,底下是金心祿閃鍛大坐褥,炕上高幾上放了雕漆痰盒,幾碟子糕點,茶杯蓋蠱。

正說道端午要瞧她意思,因笑道:“我這般的年紀,倒叫我熱鬧什麽,你們母女商量着辦便是了。以往還出去走走呢,現今兒成日家跟兒孫胡鬧罷了。”

二太太笑道:“都道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說家裏有個老太太這般的太歲鎮着,倒也叫人安心。如今兒老太太歇着便是了,可還叫操什麽心呢。”

大奶奶也道極是,老太太開朗笑了一回,自虞宓手中接了虞季烨,拿了松穰鵝油卷喂給他。

烨哥兒乖乖巧巧盤了小肉腿坐着,一手拿個九連環,一手抓糕點,粉紅嘴兒一動一動的,黑玻璃珠子般的眼睛大睜。

笑嘻嘻啃糕點,好似呼出的氣都是甜的,虞宓逗他,趁着他分神時候,藏了九連環在身後。

烨哥兒吃完東西,抓抓小肉手,好似少了什麽,又想不起來的模樣。

瞧瞧姐姐,虞宓端了杯水一面正經,疑惑的回望。

烨哥兒再望望這個,看看那個,皆笑着瞧他,老太太摟他在懷裏,命嬷嬷另拿了五色蝴蝶鸾縧給他玩兒。

烨哥兒緊捏了縧子,挪到虞宓身邊,抓着虞宓手上蝦須镯站起來。

環住虞宓脖子,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聲道:“姐,姐姐,要。”

虞宓摸了摸他滑嫩嫩臉蛋兒,笑道:“要什麽?姐姐這沒糕糕啊。”

烨哥兒和往常一樣兒,跟虞宓挨了挨臉,抹了她一臉口水,小小的身子整個貼上去。

左右扭扭,不說要什麽,只說要,虞宓愛的不行,抱他坐在腿上,教他解九連環。

老太太笑着瞧她姐弟兩個玩樂,回頭跟二太太說道:“眼瞅着過節了,着人接三太太回來罷,許久不見四丫頭,她們姊妹們也怪想的了。”

二太太正跟大奶奶說家裏瑣事,聞言笑道:“我也正想着這事兒呢,家裏原人便不多,突兀少了兩個,倒跟缺了好幾個似的。”

老太太端茶笑道:“可不是嗎?眼瞅着丫頭小子們一日大似一日了,我倒想瞧玄孫了,也不知你們大奶奶何時有動靜呢。”

大奶奶瞧說到她身上,自個兒便先不好意思,忙紅臉道:“老太太沒得笑話人,我這,這還不知呢。”

二太太也笑道:“這有什麽可害臊的?你進來也有大半年了,身子骨又好,早該有了才是。”

大奶奶道:“二嬸嬸莫打趣人了,大爺今秋兒下場,該緊着學業才是。”

虞伯恩系大房庶出,細論乃是虞宸庶兄,只兄妹兩個不大親近罷了。

老太太道:“課業雖重,子嗣之事也不得疏忽,他上他的課,你若有了,安心養着便是,府裏還能短了你的吃喝不成。”

這裏正說話,那廂虞宸虞萱兩個也進來了,行了禮歸坐。

虞宸笑道:“早先兒便想跟老太太說,只事兒多了便忘了,我想着快端午了不是,三嬸四姐還在莊子上,外頭人知了,不定如何編排府裏呢。不若便接了回來,一來全了三叔一家節日團圓,二來也免府裏挂心。”

不想五丫頭如此懂事,老太太不免稱心了,因笑道:“好丫頭,難為你想的周到,既這般,便掀過這章了。以後咱們一家好好兒過日子,再沒那些個龃龉。”

虞宸乖巧一笑,自無二話。

至端午這日,早兒一起,便有各個上房的媳婦過來送粽子,雲柳接了過去,給了賞錢,說與虞宓聽。

屋裏幾人正說些如何過節的話,忽聽外頭小丫頭來報,說是姜府特特給姑娘送了粽子來。

虞宓迎出去,原是周媽媽,因笑道:“年年過節便要來送,媽媽辛苦,快請進來吃茶。”

雲桑忙倒了涼茶過來,虞宓又問姜府裏如何過節、都吃了些什麽粽子、誰送的等語。

周媽媽一一回明,笑道:“這還是昨兒府裏包的,又有幾家親戚各送了去,便是我來了這裏。先前送了姑奶奶屋裏,正忙呢,便來瞧瞧姑娘,幾日不見,府裏都叫我問好呢。”

虞宓請人地下小杌子上坐了,靠了炕沿邊坐,微微笑道:“年年過這麽個節,勞動大片人,依我說那粽子也沒甚吃頭。”

周媽媽端了茶杯放在膝頭,笑道:“不是這話,過了幾百年的節了,自有些樂處。借這個時候,該親近的親近、走動的走動,是這麽個理,吃的就那麽些,倒不光圖這個。”

虞宓忙請周媽媽吃茶,命小丫頭送了果品上來,待要走時,給人送了出去方翻身回來。

雲桑自外頭進來,後頭跟了阿蘩阿蘅幾個,手裏皆拿了物什。

虞宓瞧了幾眼,笑道:“正說平日裏不得閑,好容易過節,也放你們去松快松快,倒拿了這些來做什麽?”

雲桑一面囑咐小丫頭,一面笑道:“可有什麽閑的,哪一日不有個大事兒小事兒幾十件兒等着呢。這不又有這一起,屋子裏箱箱櫃櫃的,也沒個正經時候整理,趁着近兒艾草雄黃齊全,該熏熏掃掃,若有個長蟲進了來,可如何是好?”

虞宓跟在後頭瞧她們忙活,那艾草燃了黃白的煙,不嗆人味兒也不好。

雲桑道:“越發連個站的地兒都沒有了,姑娘出去太太奶奶那逛逛,也省我少操一份心了。”

如此,虞宓便出了門,過了穿夾道,自一條大甬路過去虞蓉的苓花閣,巧是也在灑掃。

四姑娘跟幾個丫鬟在抄手游廊底下坐呢,瞧見她來,忙都站起來讓。

虞宓只道随意罷,依了虞蓉邊坐下,問候幾句,因笑道:“不想出了一回門,黑了不少,可是見天兒在外頭呢。”

虞蓉細細摸了摸臉,不由笑道:“果真黑了,你不知以往在府裏,和姊妹們一處,不是讀書針黹,便是下棋看魚。倒是莊子裏自在多了,哪些鄉下人吃的用的也有咱們不曾見過的。”

虞宓磕着瓜子兒,聽她說那些罕見物兒,笑道:“原道你一人去,不定悶成什麽模樣兒,是我白操了一回心,你卻是樂不思歸了。”

虞蓉命紅袖進屋去取了個包裹出來,放開來一瞧,都是些零碎小盒子,還有幹了的花花草草。

虞宓拿了些手裏把玩,笑道:“這又是什麽?大老遠帶了雜草回來給我不成,我可不要。”

虞蓉将東西一攬,笑道:“你不要,我還舍不得給呢,我這可比外頭好些鋪子裏賣的還好,縫了香囊帶在身上,好聞又驅蚊子蟲子,暑熱天氣再好不過。正愁府裏人多不夠分的,還省了你這份。”

虞宓忙道:“果真這般好物,姐姐可不能吝啬,說是給人了,如何還能收回去。”

便把些個香草挑揀出來,如何分與衆人,皆備好了。

玩鬧半日,有婆子過來說老太太請過去用飯,過後老爺公子們坐了片刻,自出去讀書處理事兒去了。

太太姑娘們陪着說了一回話,老太太高興,喊二太太三太太幾個摸牌。

姑娘們瞧了一會子,到園子裏抱廈廳坐了片刻,虞宸笑道:“姊妹們久不曾到我那兒去了,巧了今兒我那送了些野味來,喊媽媽們弄了鍋子,不若過去坐坐?”

虞萱笑道:“不想五姐還有這等雅趣兒,便宜咱們了。”

虞蓉面色不動,暗暗刮了虞萱一眼,別扭着不動。

虞宸瞧了一回,也知她心結,遙遙福身一拜,笑道:“四姐可還與我置氣呢,原是我的不是,三嬸到底是長輩。經這一回,我是明了的,望姐姐莫與我計較才是,趕明兒我也親去跟三嬸賠不是。”

虞宓也道:“老太太先前便說,再不準提了,一家姐妹再沒有隔夜仇的。”

原是三太太叫虞宸給了沒臉,府裏上下人看輕了,現虞宸先道了歉,衆人若見三房跟虞宸好好的,不定便忘了前事。

三太太也早些過去這坎兒,在老太太跟前也只有好處,細細思了一回,虞蓉想通了些。

只到底年輕姑娘,面兒薄,拉不下這個氣兒,虞宓觀她臉色,知她想通了。

因笑道:“有好吃的如何不去,五姐快些走吧,四姐最不愛這些個,白白便宜我罷了。”

虞蓉忍不住笑了,捏了她的頰兒,笑道:“好不知羞的丫頭,我何時說不愛了,偏你想了這些法子去搜刮咱們的東西。”

說的衆人皆掩嘴笑起來,虞宸忙前頭領路,一行去了青藤閣。

早有小丫鬟走在前頭禀話,待人到了,院子裏便擺了一應物什了。

虞宓挑了一處梨花交椅坐,笑道:“敢是咱們吃獨食呢,不若請了大家來也圖個熱鬧。”

虞宸忙譴了婆子去各房裏問,一時回來說,老爺們跟相公清客吃茶說話呢,不便來。

幾位公子要讀書預備下場,叫姑娘們好好玩兒,老太太正贏錢呢,不叫太太們走。

虞宸便叫人将肉細細烤了,各處送了些去,這裏幾個姑娘圍了一處吃鍋子,園子裏滿是肉香。

虞宓叫丫頭們備了小桌,自去烤肉,那廂大奶奶聽說來瞧了一回,幾人忙拉住人叫一起吃呢。

大奶奶忙道:“不了不了,我那位子還叫媽媽們頂着呢。倒是這肉烤的極香。老太太嘗了還想呢,二位嬸嬸苦勸方罷了。”

虞宓拿了個海棠花式小瓷盤,夾了烤得滋滋出油的肉,笑道:“老太太脾胃虛寒,大晚上的,這般難克化的吃食,是該少用。倒是咱們的過錯,不該送過去惹老太太的眼。”

大奶奶笑道:“正是呢,妹妹們該打。”

衆人齊齊笑起來,大奶奶坐了半晌,端了一小碟肉去了。

這裏幾人吃肉,打了上好的果酒來,喝了幾盅。

虞宸命丫鬟端了湯上來,濃濃的肉香味,用細糧小碗裝了,送與姊妹們。

虞宓端了碗自鼻下一過,問:“這是什麽肉,這般香,到不曾吃過。”

虞宸喝了一口,笑道:“你嘗了我便告訴你,再沒有比這個更補的吃食了。”

這可是她好容易自董良忠哪裏拿來的,虞宓又嗅了一回,輕輕抿了一口,當下心口便不舒服。

只當今晚兒吃的太多,也不作他想。

見幾人皆喝了,虞宸方笑道:“這可是上好的狗肉,我好容易得來的。聽人說這個最是補身子的,那還有些,明兒給太太們……”

話這說完,便見虞宓沖到一旁樹下,哇天嘔地吐了起來,衆人皆唬了一跳。

虞蓉忙站起身,“這可如何是好,七妹妹吃不得狗肉的,以往不慎用了一回,便去了半條命。五妹妹怎不早說這是狗肉?”

虞宸臉上沒了笑模樣,當即看向六梅,先前叫她去打聽過的,府裏太太姑娘們的喜好忌口。

六梅瞧姑娘望她,方想起這事兒,便白了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 總是女主倒黴呢好像,但我是親媽哈。

☆、上山

虞宓一手扶了樹,一手掩嘴,吃的全吐了出來,不多時便臉色黃白。

雲桑急急端了茶來,給她漱口,又忙命丫頭去喊婆子叫個腳轎子來先回去。

虞宓到底只抿了一小口兒,好容易止住了,一時又想起那肉來處,便惡從心起,幹嘔起來。

那廂虞宸忙上前來,執帕子給虞宓擦嘴,賠禮道:“是我的不是,原該問清了才是,帶累妹妹這般。只我先兒便吱喚六梅問的,還出了差錯,便把她交給你,任妹妹罰了,自無二話。”

那六梅也是上道,忙小步踱過來,雙膝跪下,“是奴婢的不是,叫姑娘受罪,該如何罰,奴婢毫無怨言。”

虞宓心下難受的緊,那還顧得上罰人不罰人的,只虞宸這般處置了,她少不得替六梅開脫一二句。

便無力靠在雲桑身上,勉強笑道:“姐姐那裏的話,我這是個怪毛病,府裏上下幾百號的人,豈是人人知的。小事而已,快起罷,不幹她的事,姐姐莫過于苛責她了。”

虞宓幼時曾養過狗,不想後頭得病去了,她又是個極悲憫性子,倒茶飯不思了好些日子。

後頭又瞧見後府裏巷子底下仆婦殺狗,便是真真給吓着了,回來後便病倒。

一點葷腥沾不得,偶一次叫人哄着吃了塊狗肉,當下幾個月裏便是見肉色變。

事之原委,只二房裏些人知曉罷了,便是老太太也不大清楚的,是以丫頭們知的不多。

若為這個重罰了六梅,不是虞宓的性子,撐了這半日給說情,虞宸卻只叫她該如何皆依。

虞宓倒叫她問住,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虞蓉冷眼瞧了半日,真個瞧不下去了。

到莊子裏這些日子,跟三太太兩個時常一處,便自母親那學了些眉高眼低。

這事明眼人一瞧便知了,到底虞宸心急了些,便真是下頭人過錯,作為主子,如何能推的幹幹淨淨。

便這般迫不及待,叫個六梅頂了過錯,虞宓殇斥人一頓,她便沒不是了?

因冷笑一聲,“依我說罷了,到底六梅乃妹妹貼身大丫鬟,如何事事皆看顧的過來。七妹已說不礙事兒,五妹很不必咄咄逼人了,便是罰了六梅,這罪該受的也受了,不過為着五妹面子過去,倒叫七妹做個惡人不成,她還是真個受害人呢。”

虞宸雖是有些推卸責任的意思,到底也是真想為虞宓出氣,叫虞蓉這般指摘出來,倒不受用了。

只終究是她的丫鬟過錯,不好再起争執,因強笑道:“是我的不是,姊妹們諒我這回。瞧着七妹是難受的狠了,便先請了大夫來瞧,到底如何,咱們來日再分辨。”

虞宓心口火燒似的堵了這半日,還聽幾人說了這會子話,眼前蒙蒙一片,意識已渾濁了。

雲桑仔細扶了虞宓,雖也對虞宸頗有微詞,到底她只是個丫頭,沒她說話的份兒,便不理論。

幾次叫人外頭去瞧,等婆子擡了小轎來了,再顧不得別的,匆匆告了罪走了。

虞蓉也跟了去,這裏虞宸幾人沒了心思,便吩咐散了,底下伺候的人也恐太太們問起受擔待。

巴不得早些回去,也便散了。

卻說虞宓昏昏沉沉叫雲桑扶到床上,躺了會子好受了些,虞蓉随後跟了進來,坐到桌旁。

虞宓撫了撫心口,叫了煎藥的雲柳道:“便莫去叫大夫了,我好多了。這夜黑瞎火的,又是好好的節兒,不好掃老太太興兒,煩大家記挂我,給我盛些酸梅醬子來壓壓便是了。”

雲桑吩咐了咋呼的幾個丫頭話回來,聽如此說,近前來細細瞧了虞宓臉色,“果真好了?姑娘為不勞煩人,白白自己吃苦頭罷了。若為老太太,便不知會上房了,我去請了大奶奶料理也是一樣的。”

虞宓喝了水,拿了鎖子錦靠背墊在身後,微微笑道:“我自個兒身子還能不知?快別忙活了,沒見四姐在呢,如何待客的,還不去倒茶來。”

虞蓉過去拔步床邊小凳子坐,擺手道:“顧好你自個便是了,還管我喝水作甚,你若真無大礙我坐坐便走了。”

未免幾人操心,虞宓便應付了些閑話,虞蓉坐了些時候便回去了。

雲桑将人送到門外,翻身回來瞧虞宓微瞌眼睡了,屋裏只雲柳在碧紗櫥下炕上理針線呢。

吹滅了幾盞燈燭,将最亮的移至炕上幾子上放着。

雲柳因問道:“到底是何事兒,方才急忙回來便叫我煎藥,也沒來的及問個透徹。不是去五姑娘屋裏坐,又是什麽狗肉?難不成姑娘真吃了。”

雲桑嘆口氣道:“可別提了,也不知沖撞了哪路神佛,可不是五姑娘給煮了狗肉吃的。你沒瞧見,姑娘吐的一塌糊塗,五姑娘還叫罰六梅呢,就因着沒打聽清楚這個。”

雲柳拿了小剪裁花樣子,道:“本也不是人盡皆知的事兒,既是有了,還不把姑娘安頓好,到為那些個争什麽。”

雲桑道:“可不是,只我沒說呢,主次的事兒分不清兒。只這一回,便知五姑娘性兒了,太過薄涼愛計較了些。”

雲柳停了一停,笑道:“也不能如此說,到底沒娘的,誰教這些個,比不得咱們姑娘。”

雲桑早便自些小事兒上知曉虞宸一二分性情了,她家姑娘太好性兒,幫着那位的書潤筆她如何不知。

那書她也聽過,大賣的很呢,沒見五姑娘給姑娘一針一線的,雖不是眼熱那些個,到底人情世故上的事兒。

如此不論,外頭還閉口不提呢。

從此處便可見些五姑娘底細了,這樣不是長久來往的理,只姑娘不愛聽,不提罷了。

兩個丫頭又說些閑話,虞宓微閉了眼聽了一會子,困意來襲,撐不住胃裏灼灼的難受,便迷糊睡了。

第二日醒時外頭已天光大亮,伸頭瞧了一回,喊了丫頭幾聲。

雲桑進來笑道:“姑娘醒了,可還有何處不适?老太太那兒我過去告了假,只說姑娘昨兒吃多了醉了。老太太跟太太們摸牌也睡的晚了,想必這會子方起呢。”

虞宓揉了一會兒眼睛,覺着渾身軟軟的,緩緩洋洋道:“何時了?去倒杯茶來我吃,嗓子幹的很呢。”

雲桑忙添了茶水送至床邊,服侍虞宓喝下,道:“身上如何了?若是還不好,早些請大夫來瞧瞧,也少受些罪。”

虞宓搖了一搖頭兒,就雲桑的手坐起來,急急吃了幾口茶,舒坦了方道:“不礙事兒,莫鬧的人盡皆知,如何這般嬌氣了。知你跟老太太屋裏花翠姐姐好,別說與她知曉,以免老太太知了鬧心,也枉費五姐一番好意。”

雲桑拉了床幔挂起,一壁拿了白犀麈打掃,一壁回頭道:“今兒早上六梅過來了,說是要見姑娘賠罪,我便回了。跟她說了姑娘未起,不必來見,再者她知曉什麽,很不必矯情着非要賠禮,姑娘也不會放這等小事兒于心上。”

虞宓笑道:“這便對了,我也是這意思。因着我這怪病,惹五姐不安,連帶六梅吃挂落多不好,叫她不必在意。”

如此這般,虞宓這邊大事化小,只當什麽也沒發生過,虞宸也就放下了。

只一點,雖是吃了一口,到底引了往日的病根子起來。

虞宓悄悄屋裏将養,幾日不在迎松院處用飯,老太太派人問候。

只說是天熱,中了暑氣吃不下,便也放下不提。

一來幾日吃不下,便是勉強用些,不消片刻也全嘔了出來,人便清減了幾分,這些把戲,雲桑連着花翠不叫老太太知曉容易。

二太太卻是第二日便知了,原想她們姊妹之間的事兒,不想叫人知曉,虞宓又沒事兒,少不得當個睜眼瞎罷了。

哪知這般嚴重,不過短短幾日功夫,竟是廋的快脫了相。

一時午後虞宓過來蓼蘭院,二太太丢下賬本子,一把将人摟入懷裏,隔着衣服摸了摸。

虞宓原便體量苗條,現下更是一把骨頭,二太太皺眉道:“可還是吃不下東西,這樣下去如何使得。”

便着人去請家裏常用的大夫來瞧,又問虞宓可有什麽想吃的,吩咐了下頭婆子去做。

虞宓拉住二太太坐下,笑道:“娘忙活什麽,我不想吃。原也不是那病發了,實是近日天兒悶,沒什麽胃口罷了,想來過幾日便好了。”

二太太撣撣帕子,捏了捏虞宓細白腕子上的肉,笑罵道:“胡說!三伏天沒過,熱的時候還在後頭呢,你這便吃不下飯了,往後可是要當活神仙了。我叫下頭人做一碗清清兒雞蛋羹,只放些鹽和蔥花兒,你多少用些,叫我少操心。”

二太太身邊的媳婦聞夏自大廚房回來,想了一回道:“姑娘莫不是叫什麽沖撞了,近來總有些小災小病兒。還是去廟裏瞧瞧,也求個寄名符兒平安符,好歹順和些。”

還有話她沒說,遭罪的事兒還總與五姑娘有幹系,以往聽老人家說,那些髒東西也是會找人的。

五姑娘好了,便有別人代為受過了,七姑娘最是個性兒好的,不定便找上她了。

到底說出來有指摘五姑娘之嫌,便不開口罷了。

二太太細想了一回,道:“罷了,法雲寺寄名符還是去年給立的,擇日叫你哥哥陪你走一趟。二房單給你兄妹幾個再立,順道點個長命燈瞧瞧。”

知二太太定了主意的事兒,便是二爺也不能駁回的,虞宓只得應了。

好容易過了兩日,終于能進些白梗米飯,雖仍沾不得葷腥,到底比之先前好多了。

這日虞仲煜恰到放課,不必進學,等二太太裏外打理停停妥妥了,便帶虞宓去法雲寺上香。

雖是暑熱天氣,上山燒香拜佛的人仍不少,進了山門下了腳轎,虞仲煜攜妹妹先去後殿換了寄名符,奉上府裏的香火錢。

他自去料理點燈事宜,便囑咐虞宓自去走走,只不可遠去,到底模樣兒太拔尖兒。

虞宓想起上次來虞蓉說是後頭有棵參天的大槐樹,好容易上來一回,不去瞧瞧倒可惜了。

便叫了個小沙彌過來帶了路,繞過了前頭樓閣廊軒。

近了後山處,沿山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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