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虞宓回來先去上房各處問了安, 方回來落霞閣, 丫頭們坐在院子裏乘涼。

或端了搖椅坐在樹下, 或拿了針線到廊下邊說閑話邊做活,瞧見姑娘回來, 忙都過來問候。

虞宓笑了一笑, 往屋子裏走, “你們自去,該做什麽做什麽, 不必理會我。”

丫頭們稱是, 也便各自散開, 雲桑雲柳兩個跟着進了屋子, 吩咐打了水來,伺候虞宓盥洗。

換了家常的衣裳, 出來外間榻上坐着, 虞宓方算是歇了口氣。

又問雲桑今兒家裏可有什麽事兒?丫頭們都在屋裏做什麽呢?

雲桑拿出爐子來煮茶,一面笑道:“能有什麽事?哪一日不是這麽過着, 倒是晌午我去上房聽說一事。姑娘猜怎麽着,聽說三太太請了媒人,要給八姑娘相看姑爺呢?這可奇了,要說姑娘們大了, 好歹上頭還有四姑娘, 這一個不急,竟是先想着八姑娘。”

虞宓端了茶喝水,良久方道:“這有什麽稀罕的, 本來咱們姊妹四個年齡差便不大,四姐姐是三房嫡出,三嬸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自是要細細挑選。”

虞萱便不同了,原本便是庶出,又不得三太太三老爺喜歡,早早打發了出去,有什麽稀奇呢。

雲桑想了一想,笑道:“也是,不管三太太給看個什麽樣兒的,老太太尚沒有插手的權利,咱們能如何呢?不過各掃門前雪罷了。”

虞宓搖了一搖頭,“好歹八妹在三嬸跟前養了這麽些年,總不會太差。”

主仆幾人又說了會子閑話,天色漸漸暗了,也便各自歇下。

卻說次日,虞宓起來瞧了一瞧外頭,下了一夜的雨,園子裏的綠植亮的刺眼。

因笑道:“昨夜聽了一夜淅淅瀝瀝,便想着不知要下到何時?不想卻停了。”

雲桑自外頭拿了衣裳進來,笑道:“正是呢,這個時候就是雨水多,前兒莊子裏的媽媽過來,還說莊家快枯了,不想老天倒來了及時雨,可應着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了。”

虞宓在丫頭的服侍下穿了衣裳,淨了臉面,細細的上了妝,便朝上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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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子門,外頭綠樹成蔭、假山流水,早上的風吹來有些微冷。

虞宓左瞧瞧右瞧瞧往前走,笑着跟身後的雲桑說話,“也瞧了好些府邸的院子,不比較便罷,一比起來,倒覺着自家的最好。叫我說,便是拿天宮來跟我換,我也情願住這府裏。”

雲桑笑道:“不是咱們府裏最好,是姑娘習慣這裏了,自小便瞧到大的景兒,就平常了。待哪日,換個更好的地方去住幾日,便要樂不思歸了。”

虞宓哼了一哼,“我是那等喜新厭舊的人?爹娘親人皆在這裏,不是我說大話,便是草蓬敞房我也住的。”

雲桑笑道:“姑娘看重親人,自是這般,若有那等只享富貴的,大難來頭,便勞燕分飛了。”

虞宓想了一想,臉兒黯淡下來,“昨兒聽你說三嬸給八妹妹相看了,我便做了個夢,來日姊妹們各自出門子,如何還有今日這般能聚在一起的時候?想來古人說的不錯,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聽了這話,雲桑暗暗後悔,誰也不知,她家姑娘瞧着大方得體,确也有些個多愁善感。

往常見雁南去,葉兒飄零,便有憂嘆時光易逝的時候。

昨兒說了那話,可不得想姊妹的往後了。

因笑道:“姑娘想這些個做什麽?左右京都就這麽大,那一日想了,邀了姊妹們再聚就是。就是有家室了,府裏也終是姑娘們的根。”

進了一道穿山游廊,清風穿過,帶過來院子裏靡靡的花香,虞宓吸了一口,不覺心胸開闊。

笑道:“是了,終有那時候,此時多想無益。”

從夾道裏出來,眼瞧着迎松院便在不遠處,不想虞宸帶了丫頭從另一道過來。

遠遠的便瞧見,虞宓等了人過來,方一道走,因笑道:“姐姐昨兒何時回來的?近日夜越發深了,晚上不熏香便睡不着。”

虞宸笑道:“可不是,屋子裏幾道賬子,那蚊子偏還能鑽進床帳裏頭,擾人清夢。”

虞宓笑道:“我那兒有一種香,往日閑來無事跟丫頭們混做的,趕蚊子是極好的,味道又清雅,姐姐若需要,叫六梅去拿就是了。”

虞宸謝過虞宓好意,只說趕晚便遣人去拿,又道:“本來昨日回來便想找你說話,只天晚了便沒去。上次咱們賽馬,你那琥珀玉佩還在我那呢。既是你帶了十幾年的,半道換我戴着也不好,便仍還給你,只你也需得給我一件東西。”

姊妹倆并排走着,虞宓側過身子瞧虞宸,笑道:“我那可沒什麽好東西,姐姐要何物?”

虞宸微頓了片刻,淺淺一笑,“世子的扇墜還在劉姑娘那兒,你要過來給我,如何?”

虞宓臉色揶揄,瞧着虞宸抿着嘴兒笑,“原來想把東西還給我是假,想要世子的扇墜才是真,這般啊,我可得想一想,要不要去要。”

虞宸叫她笑得有些紅了臉,微微鎮定,神色淡淡道:“你若不想去要便罷了,左右我說到做到,那琥珀玉佩仍是要還你的。”

虞宓笑道:“罷了,我如何好意思白從你手裏拿東西,不巧,那扇墜正在我這兒。過會子回去,便着人給你送去。”

說話間,已進了迎松院,陸續府裏的太太姑娘們都到了。

用過早飯,太太奶奶們自去處理家事,姑娘們跟老太太閑話半日,待人乏了,方出門來。

姊妹幾個擇了一處亭子去坐,小石橋邊有兩個丫頭在玩翻繩,虞宓瞧了會子,喊過人來,自己也上手跟她們玩兒。

幾個姑娘皆閑閑坐着,或看水裏的魚兒嬉戲,或撥弄會子亭外的花花草草。

倒是虞萱容色微愁,接過不知何處飄來的柳絮,無意識的發呆。

虞宓揮退了小丫頭,喊虞萱一起玩兒,因笑道:“八妹妹怎麽了,瞧着悶悶不樂的模樣。”

虞萱搖了一搖頭,她的愁悶,旁人如何能懂?

雖說虞宓是個菩薩心腸,時常替人解憂,卻也人小力薄,幫不得她多少。

虞宸瞧着一副大方爽朗的性子,卻是處處以自我為中心。

她雖從那兒得了些好處,卻也瞧得清楚,虞宸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虞蓉瞧了幾人一眼,從莊子裏回來,娴靜了幾日,似有了些大姑娘模樣,不過悠閑度日月餘,便也恢複了以往本性。

因冷哼道:“能有什麽事兒?時常一副哭相,不知道的,只當我娘如何虐待了她。是少她吃還是少她穿了,還是成日裏日子太悠閑了,閑也要閑出個愁來。”

聽着這些擠兌的話,虞萱微垂下頭,肩膀縮了一縮,一副可憐兒模樣。

虞蓉瞧見,氣不打一處來,“你們瞧瞧,我說什麽了?幾句實話還說不得了,便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虞宓拍了拍虞萱肩膀,對虞蓉笑道:“八妹妹也沒說什麽,四姐太着急了些,她自來便這麽個樣子,膽小的很。你無故說她做什麽?想來是有什麽煩心事,咱們做姊妹的,不說給她解解煩悶,倒無故反添亂。”

虞蓉臉色不耐,到底她自來跟虞宓親近,不便跟她争吵什麽,只道:“便是有個煩心事,一日兩次便罷了,如何日日如此,沒得晦氣。”

虞宸淡淡喝了一口茶,笑道:“八妹妹的煩心事,四姐自是不知曉,似你這般叫三嬸捧在手裏嬌養,半點風雨見不到,還不許別個不自在?”

虞蓉登時臉色便不好看起來,“說的好似旁個都是蠢笨的,只你一個聰慧罷了。既是這般,你操心便是了,能耐的看顧她一輩子才好呢。”

說完站起身,喊了廊外跟着的丫頭,浩浩蕩蕩回去了。

虞宓瞧着人走遠,回頭朝虞萱笑道:“何苦這般模樣,你也知她不喜,不過四姐倒是個直性子,有什麽說什麽,旁的再沒有的。”

虞宸暗暗無語,虞蓉是典型的一根筋,半點情緒都不會隐藏,在自家人面前便罷了。

外人跟前也這般,便等着摔跟頭罷。

虞萱勉強笑了一笑,默了片刻,“我知道,也不為其他的,只昨兒聽母親屋裏婆子說話,我方才知曉,母親請了冰人,說是…說是給我相看。”

到底年輕姑娘,說到終身大事,如何有不害臊的,未語面便先紅了。

又道:“我想哥哥姐姐們皆沒動靜呢,如何便到我,裏頭有什麽皆不知曉,再有我姨娘那般的軟性兒,我若不在,她如何呢?”

虞萱話說的隐晦,暗指三太太不會給她相看個好人家,又怕她走了馮姨娘不好過。

虞宸靜默了片刻,問道:“咱們的事兒,老太太竟是不管的嗎?”

她以為将來府裏公子姑娘的婚事皆要老太太發話呢。

只她不知,一來老太太年紀大了,沒那麽多精力給孫輩考量,二來除開虞宸自個兒,公子姑娘們老子娘皆在,為着清靜,老太太也不會越俎代庖。

虞宓笑道:“過問還是要過問的,到底不知會不會做決定,還要問過三叔三嬸呢。”

虞宸道:“八妹妹擔心的我也知曉,不若咱們暗暗查訪,瞧三嬸看中了那個,仔細看看便是了,若有個不好,咱們也有個準備。”

虞宓兩個唬了一跳,自來大家姑娘說親事,姑娘們誰不是避的遠遠兒的。

虞宸這話的意思竟是要自個兒留意,不好了還要插手,當真驚着了兩個土生土長的閨閣小姐。

虞宓想了一想,為難道:“這般怕是有些不妥,自來便沒哪個姑娘家插手着樣事兒的。”

虞宸自信笑了一笑,“你兩個害臊,交給我便是,八妹妹放心,如何不能叫你就這般盲婚啞嫁。”

殊不知,那個姑娘出嫁之前跟夫婿親近接觸過呢,便是她自個兒,若不是大太太去了,早早給她定了親事,便也是個盲婚啞嫁的。

卻不知,這一查,倒真搜騰些事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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