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從一品屋出來, 虞宓并未回府, 便去往常去的一間小鋪子買果品。

街上來往的人甚多, 天氣微涼,走着倒好, 便跟雲桑說, “來去皆坐的轎子, 怪悶人的,不若散步過去罷了。”

雲桑瞧了一瞧周圍, 皆是布衣百姓, 來來去去, 姑娘又帶了幕籬, 想來京都治安一向良好,應沒有什麽意外才是。

便笑道:“姑娘想走過去也使得, 不過多費些時候。”

一時後頭去吩咐趕車的小幺兒先過去候着, 方回了虞宓身側。

一行四五個丫頭跟着,在路上走走停停, 買了好些小玩意。

到了安仁區大道上,往前再有一裏地便是虞宓要去的地兒。

正走着,周遭路人皆往一處兒趕去。

虞宓往前望了幾眼,回身道:“想必是有什麽事兒, 咱們不湊那個熱鬧, 從一旁過去瞧一眼便罷了。”

雲桑也是這般想的,姑娘家出門在外,自來便是要躲是非的, 好在她家姑娘從不好奇那些個閑事。

于是帶丫頭們從一旁過去,不想竟聽到個熟悉聲音,便停了步子,離人群後,遠遠瞧着。

原是虞宸跟梁家兄妹出來,要到“不羨仙”去用飯,途徑此地,瞧是見着常在她那樓裏打板說書的一對俏麗姐妹。

那兩位姑娘,長相一模一樣,身段苗條,面如新荔,舉手投足,柔柔似水。

跟“不羨仙”後廚裏一個管事的熟識,便也介紹進去給客人添個茶前飯後的趣兒。

虞宸自來不管那些個小事兒,也知底下人做人情,便沒放心上。

只開酒樓的,少不得接待的人魚龍混雜,尊貴的如過江之鲫,粗鄙的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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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個身份不低的纨绔子弟,瞧上人也是有的。

也有行為不當的,嘴上調笑幾句便罷,也有真個想把人弄回去的。

便有一位家世不俗的公子,瞧那一對姐妹嬌俏,自來玩的便是青樓女子,這一般模樣的姊妹想來玩起來也得趣兒。

便起了那等龌蹉心思,到底有人告誡與他,這家酒樓東家不一般,聽說是跟三皇子有些來往呢。

這人一聽,不便跟皇家過不去,便只在心裏癢癢兒,這日正街上溜達呢,不想便瞧見她姊妹兩個。

當下便上前去,言語下流嬉笑幾句,跟着的小厮也撺掇,“公子何不将人帶回去,兩個一起伺候,公子坐享齊人之福,豈不美哉?”

那公子一聽,還沒跟雙生姐妹玩過雙飛,一想那場景,便酥了半邊身子。

底下人察言觀色,圍了那二位姑娘,嘻嘻笑道:“兩位乖乖跟咱們去玩玩兒,實話告訴你們,咱們公子身份尊貴,跟着他,便是享受榮華富貴了。”

那公子形容尚可,面容俊俏,只嘴邊的笑容猥瑣,沒得毀了一二份氣度。

幾個小厮跟姑娘說話,也便自腰間取下香囊,拿了兩顆槟榔來閑閑嚼着。

二位姑娘中稍穩重的那個,面容一沉,紅唇微抿,“多謝公子厚愛,咱們小門小戶,實配不上公子,望公子勿怪,我們姐妹在此謝過。”

姊妹兩個既青蔥年紀便外頭行走,自是也有幾分眼色,以往這位公子手頭極大方,打賞不低。

不想得罪了人,又不能去,少不得放低一點兒姿态。

那公子“唰”一聲打開搖扇,一身錦袍,風度翩翩,哈哈笑道:“姑娘何必如此自謙,本公子如何能慢待這般佳人,不過邀二位去吃杯茶。好歹我也是姑娘常客,莫非這點面子都不給?”

這便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了,那妹妹膽色小,只敢躲在姐姐身後,一句話不敢說,那姐姐也不知該如何拒了。

正值為難之際,便聽一妙音傳來,“人家姑娘不願去,你難道聽不出來?還這般強人所難,怕是失了君子風度。”

幾人齊齊轉頭,便見是三位妙齡姑娘及一位公子,皆是華服錦裳,想來身份不凡。

正是虞宸幾人,方才開口的便是虞宸,那二位姑娘如同見了救星一般,急急道:“請姑娘為我姐妹做主。”

虞宸淡淡瞧了二人一眼,點點頭,示意稍幹勿躁。

轉過臉來,下颚微擡,微微一笑,“我瞧公子品貌不俗,想來出身大家,如何這般為難兩個姑娘家,自來才子佳人也要兩廂情願方得趣兒,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那公子仗着家世,跋扈慣了,眼裏更沒了人,輕蔑笑道:“強扭的瓜甜不甜,扭了才知道,況這是我的事兒,你一個姑娘家也管?莫不是瞧上本公子英俊不凡,也想跟我一道玩兒。”

說着哈哈大笑,幾個随從也跟着嬉笑。

聽他說話毫無遮攔,梁思思氣的柳眉倒豎,虞萱面色也不好看,只怯怯的不知說什麽。

倒是虞宸面容淡淡的,似是毫不惱火,制止了剛想說話的梁公子。

淡淡道:“風流倜傥的人便是衣不蔽體也氣度超然,倒是有些人身份尊貴,沒有好教養,也不過一具行屍走肉。依我看來,公子的好處我全瞧不見,只見到蠻橫無理罷了。”

那公子再不跟她廢話,當下面容不爽道:“我勸你少管老子閑事,我高興跟你廢話幾句,不高興可沒你好處兒。今兒我就瞧上她姐兒倆了,便把人帶回去,你又如何?”

底下小幺兒便搶上前去,拉扯那姊妹兩個。

虞宸眉頭一皺,喝道:“天子腳下,你還有沒有王法,光天化日,難不成你還想強搶民女?”

那公子歪嘴一笑,十分的俊俏便減了七分,“誰說我要搶民女,不過請她們去喝杯茶,過後自會好好把人送回去。如何便罔顧王法了,你可別血口噴人啊。”

虞宸聽他歪曲事實,秀眉一皺,把人請去喝茶,只怕回來也非完璧了。

只對方一行有十來個人,她們這邊又都是丫頭,硬來肯定不妥,該如何呢?

卻說這邊正僵着,人群後忽又來了一行人,一公子朗聲道:“鄧威,又是你?”

虞宸轉臉一瞧,卻是宋轶董良忠兩個,臉上含笑,朝人點頭示意。

宋轶君子坦蕩蕩,長身玉立,一身貴氣,鶴立雞群,一眼便瞧見。

那鄧威瞧虞宸一行跟宋轶相識,當下陰恻恻一笑,領了跟班走掉。

虞宸面容一沉,把人記在心裏,回去便叫人查了底細,以便往後提防。

這廂裏,宋轶走到虞宸身側,上下打量一眼,神色帶了淡淡的關懷,“如何?”

虞宸微微一笑,親近道:“不礙事,他能把我怎麽着,不過輕薄了我樓裏人幾句,你這麽在這兒?”

宋轶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橫在腹前,面容俊美,不易叫人親近,此刻卻溫柔着跟虞宸說話。

梁思思自瞧見他,不知如何便紅了臉,羞羞怯怯有意無意偷瞄。

聽到他說,“才從宮裏出來,皇伯父喚我說話。”

原來還跟宮裏有牽扯,叫皇上伯父,不是哪家王府的公子?

梁思思心中暗自思量,聽二人說話。

虞宸點一點頭,笑道:“方才多謝你,否則我還不知該如何呢?”

董良忠趕跑了人,過來笑道:“五妹妹如何跟方才那人對上,你不知,他是皇後娘娘侄子,自來橫行霸道,得意慣了。”

虞宸笑道:“那我可得罪了人,該如何跟貴人交代?少不得要吃虧了。”

雖是這般說,瞧她神色,卻無半點懼怕模樣。

董良忠笑道:“這有何難?縱他是個橫着走的,也有怕的人呢,況那人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往後找他便是了。”

說了,拍拍宋轶肩膀,“是不是,延禮?”

虞宸笑看向宋轶,“你們又如何跟他有淵源?”

原是宋轶南下學成歸來,誰不誇獎,那鄧威恰又惹了事,叫人告到皇後跟前,巧叫皇上知道。

念在他年幼,雖少了責罰,也狠狠訓斥了一番,皇後也道:“不過比你長個一二歲,瞧瞧延禮,你差了他多少?下次再犯到我跟前,我也管不得你了,自此有事別來煩我。”

以往姨母如何這般待過他,不過來了個宋轶,搶了他寵愛,便極不喜宋轶。

後來瞧上一青樓女子,不想那也是個暗暗傾慕宋轶的,叫他知了,雖換了人,仍不解氣。

尤其京中傳出“十裏紅粉好韶光,難得延禮一回顧”時。

這鄧威便從心眼裏不喜宋轶,且又時時叫人拿他兩個作比較,更加惡三分,得了機會便給宋轶添堵。

不想這位自來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更叫人贊他有聖人之風。

雖有些算計,終沒鬥得過宋轶,自此見到人便也冷笑着走人。

虞宸聽董良忠說了這樁公案,笑睨宋轶,揶揄的道:“不想咱們世子還叫人這般惦記,想來傾慕的姑娘不在少數,卻是神女有夢,襄王無情,碎了一地芳心。”

宋轶淡淡瞧了她一眼,流露出無奈,董良忠拍手稱快,“可不是嘛,你說那些個姑娘如何便瞧上他,我差了哪裏?怎沒個姑娘當街示愛呢?”

虞宸眉毛一挑,心裏有些不舒服,問道:“還有姑娘當街示愛?倒是哪位這般大膽,可真個少見了。”

董良忠正要說哪位名妓的豐功偉績,不想宋轶威脅的眼神飄過來,面含警告。

當即便噤聲,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再說了。

虞宸輕哼一聲,看向宋轶。

卻說虞宓在後頭瞧了全過程,等鄧威走了,也便帶着丫鬟離開。

雲桑随在身側,小聲笑道:“咱們這位五姑娘,果真有些俠心呢,不過這般硬碰硬,往後可還有事呢。”

虞宓搖了一搖頭兒,“五姐行事跟一般姑娘不同,總歸也是好心。”

雲桑笑道:“不是我說,太張揚了些,來人什麽身份還不知呢,便迎頭上去,豈不知京中貴人遍地?好在咱家不弱,碰到個硬碴兒,可不得惹禍上身呢?況方才若是宋世子不來,可如何呢?”

虞宓執起帕子,拭了拭臉頰,笑道:“這便是吉人自有天相,該是有人相助的,如何不會錯過。”

雲桑想了一回,也不說話兒了,買好了東西,便也回府去。

是日,因着秋闱将近,虞仲煜近日便也沒溫書了,姜尚書傳話叫虞仲煜過去,說是考校考校。

二老爺聽說,也便囑咐一番,“雖說我也驗過你功課,可你舅舅在官場沉浮幾十年,比之我只有更精細的,好歹你聽他說說幾位考官脾性,與你只有好處,且謙虛些。”

虞仲煜聽說,躬身稱是,便出門來打算過去姜府,虞宓聽說,也要跟去玩耍。

于是兄妹兩個便一道過來,虞仲煜自二門處別過妹妹,進外書房去尋姜舅舅。

虞宓也便到姜太太處去問安,園裏媽媽說是夏季困覺,正睡着呢,“可不巧呢,表姑娘過來,咱們太太近來身子不爽利,這會子歇晌午還未起呢,請姑娘先到側屋裏坐。”

虞宓笑道:“我常來的,又不是什麽貴客,不必為我費心,媽媽忙去罷,我自去玩兒。”

便又說了幾句,出來上房,打算過去尋姜元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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