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青天白日, 街上人.流稀疏, 虞宓坐在轎車中搖搖欲睡。
雲桑續了一杯茶遞過去, 笑道:“若不姑娘便睡會子,這般困着也難受。”
虞宓喝了水, 将杯子遞回去, “不了, 馬上便到了,睡也睡不安穩。”
雲桑掀起簾子朝外頭瞧了一眼, “前頭便是五姑娘的‘不羨仙’, 不若我去買些湯水來, 姑娘用了, 去去瞌睡。”
虞宓也偏頭看了一眼,笑道:“那便去罷, 給我買荔枝的, 再有既是去瞧阿嬌,再買些糕點, 如她愛吃的芙蓉桂糖糕、越梅,你瞧着好的再買些就是。”
于是雲桑吩咐趕車的将車子停在路旁一處小巷,便下轎去買零嘴。
虞宓一人坐着,自車壁架上取下一本《雜食閑記》, 悠悠翻看。
不覺間過去了好些時候, 虞宓掀開門籠簾朝外看,便見雲桑跟着幾個人一道過來。
董良忠瞧見虞宓,驚喜非常, 忙上前來作揖,笑道:“好些時候不見七妹妹,這是到哪裏去,不若下來用些東西,再走不遲。”
虞宓叫雲桑攙扶着下了車,微微福身,輕輕将風吹亂的頭發撫到耳後。
柔柔一笑,“見過世兄,世兄相請,原不該辭,只我先與人約好,晚到不好,怕是要辜負世兄好意。”
董良忠明顯失落,俊俏的臉暗淡了一分,看着虞宓,不知該作何回複。
虞宸來回看了他倆好幾回,不由心頭好笑。
跟董良忠相交許久,他便最是個會哄姑娘家開心的,便是無話也能找出一籮筐趣事兒,博人一笑。
如何在七妹妹面前,便成了鋸嘴的葫蘆,一句讨巧的話兒也說不出了。
她少不得幫襯一二,因笑道:“妹妹跟何人約的?約在何處,不若也把人請了來‘不羨仙’。前兒外頭送了好些秋螃蟹來,我也大方一回,請姊妹們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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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宓笑道:“姐姐好意,少不得也要辭了,原是阿嬌病了,我要過去瞧她呢,如何出的來呢。姐姐諒我這回,下次我請姐姐賠罪,也不辜負那大閘蟹。”
虞宸聽說,也只得罷了,請個人出來無礙,只是病了,倒不好再央人出門。
“既如此,我便過去了,世兄跟姐姐留步。”
說罷,便上了轎車走了。
董良忠在後頭,癡癡望着,抓了抓頭發,一臉苦悶。
虞宸嘲笑他道:“不是說天仙樓的姐兒最歡迎你,一去便把旁人都推了,只一心陪你。你不去,她們便茶飯不思,寝食難安,飽受相思之苦?”
“就你這般模樣,她們愛你什麽?見着姑娘的木讷樣兒?”
董良忠面色不好看了些,撇她一眼,随意道:“你懂什麽,那些歡場中的女子如何能跟七妹妹比,七妹妹那般的人兒,沒得辱沒了她。”
虞宸乜斜他,哼笑一聲,“我看你不過瞧七妹妹生的好罷了,若沒那張臉,你也便不會說這話了。”
男人,她還不知道嗎?都是外貌協會的。
宋轶如何?視平常女子如無物,見着七妹妹,也沒見他冷臉啊。
董良忠稍稍一愣,随即正經道:“我是認真的,我心悅七妹妹,我自個兒知曉,跟那些女子不過逢場作戲,娶妻當是七妹妹這般的才好。”
七妹妹性情純良,品貌不俗,為人風趣幽默,又是大家出身,跟這樣的姑娘過一輩子方有趣兒。
虞宸輕哼,瞧他面容不似作假,悠悠道:“然後呢,你心悅她,她知曉嗎?可有什麽回應,怕是你連她的面都沒見着幾回。”
董良忠嘆一口氣,七妹妹尋常不大出府,來去也就那幾家相好的姑娘那,他見人一面都不容易。
“你若真喜歡她,我倒可以叫你時常見着她。”
董良忠打開扇子,器宇軒昂,翻身往回走,“你有什麽法子,不過唬我玩兒罷了,切莫做出叫七妹妹不喜之事。”
虞宸不高興了,笑道:“一口一個七妹妹,人家如何稱呼你的,還不制造機會,怕是便沒你機會了。”
董良忠步子微頓,眉頭輕皺,“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姑娘家到了年紀,都是要嫁人的,七妹妹也有十四了,我家二嬸可開始急了。”
董良忠默了默,“你說,我叫我娘請冰人去提親如何?府裏會同意嗎?”
“我二叔二嬸可疼七妹妹,自是她說了好,他們才上心的。”
虞宸暗暗打量他,就看他在不在意。
“那你說,我要怎樣方能得七妹妹青眼呢?”
虞宸大步向前走,朗聲道:“這就要瞧你的誠意了,如何問我。”
董良忠瞧她篤定的模樣,忙追上去問。
到了安陽伯府,虞宓自二門處下車,早有尚嬌身邊的嬷嬷候着。
先随人去了上院,安陽伯夫人拉了她的手,到身邊坐下,笑道:“好姑娘,難為你來瞧她,我家阿嬌性兒弱,只你們幾個尚能記着她了。”
虞宓笑道:“伯母哪裏的話,阿嬌好着呢,我娘時常嫌我鬧騰,指望我有阿嬌一二分娴靜,便阿彌陀佛了。”
安王府夫人笑得開朗,“好了,伯母不留你說話了,阿嬌知你要來,想必正等着呢,這便過去罷。”
又囑咐丫鬟們好生伺候,有什麽要吃的要玩的,只管過來問她要。
虞宓便到尚嬌院子裏去,等她進去,尚嬌正歪在床上呢。
在床邊坐下,細瞧了瞧她面色,不由道:“我只當你得了個小風寒罷了,不想竟是這般嚴重,到底如何?”
“我無事,不過病來如山倒,躺的久了,沒什麽精神罷了。”
卻見尚嬌容色無光,臉兒泛着蒼白,唇也無色,人也廋了一圈。
柔柔弱弱倚在床邊,便是連擡手都無力的模樣。
虞宓忙執起她的手,捏了一捏,全是骨頭。
“大夫如何說的?藥用了幾劑,無事也該走動些才是,總這般睡着,人都軟了。”
尚嬌的大丫鬟也過來說,“我也勸姑娘下床動動,只大夫說見不得風,便罷了。還說是叫姑娘放寬心,莫要過多憂思。”
尚嬌微嗽幾聲,“你下去打發些鮮果子,給端上來,我們這裏說說話。”
等人走了,虞宓幫着掖了被角,微微笑道:“你莫想的過多,有什麽過不去,只等你病好了,才有力氣不是。”
尚嬌柔柔搖搖頭兒,定定看了虞宓好一會兒,似要從她臉上瞧出另一人的影子。
虞宓摸摸臉,笑道:“可是我臉上有什麽,叫你看的這般專注?”
“沒什麽,不過久不見你,瞧你又明豔了三分,這般賞心悅目,我多看幾眼,心情也好些。”
虞宓捏她的鼻尖,嘻嘻道:“幾日不見,嘴這般甜了。”
尚嬌躲過去,又問虞府裏衆人可好,虞宓一一回了,但見尚嬌欲言又止,也不知該如何了。
“那,三哥哥秋闱如何,你可問了,考的怎麽樣?”
“這倒沒問,不過瞧他的模樣,也不知是不在意或是胸有成竹,倒是不大放在心上的模樣。”
尚嬌沉默了一會兒,把玩着床幔上的穗子。
“我想着,三哥哥這場過後,月姨要給他說親了。”
虞宓似沒在意,随口道:“可不是,我娘現便為這事兒忙呢,且我瞧着,他倒有自個兒的想頭。”
尚嬌聽如此說,臉上一白,“哇”的便嘔出一口濃血來。
虞宓駭白了臉,忙去查看,又要叫人去請大夫。
尚嬌忙拉住她,“阿久,你莫慌,我這是吐出來心頭的瘀血了,吐出來,人也舒暢爽快多了,你給我倒杯水來罷。”
虞宓忙接了一杯水來,扶着她喝下,面容擔憂,“果真沒事?都吐血了還沒事,可是我來擾了你修養?”
尚嬌漱了口,喘了口氣,搖頭道:“舒坦多了,大夫給我開的藥便有化心頭瘀血的,到底不大管用,吐出來好受多了,你別怕。”
虞宓點一點頭,“你這病太嚴重了些,合該請個禦醫來好好瞧瞧才是。”
尚嬌搖搖頭,“心頭的病,哪個大夫來也無用。”
這倒是,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需得心藥醫。
虞宓拍拍尚嬌的手,柔聲道:“那你跟我說說,你到底為何事煩憂,我也跟你排遣一二才是。”
尚嬌眼含淚光,唇微微一動,到底沒說什麽。
“你放心,你跟我說的,外人我一字也不會提的,咱們好了幾年的姊妹,你還不放心我?我可是那等愛嚼舌讨巧的?”
“我自是信你,只我......我也不知還如何說。”
少女心事,還是一廂情願,倒叫她如何開口呢。
索性自個兒這般愁苦,憑白愁出病來,倒是說給阿久,好歹她是那人妹妹,又跟她好,多少會幫她想。
想罷,便也忸怩開口,“阿久,我心悅三哥哥,早便非他不可了,若不能嫁給他,我想不到往後的日子該如何。守在一個從未見過的人身邊,還不如就這般去了,倒落的個幹淨便宜。”
虞宓愣愣的,不知該說什麽,這樣的事兒,她也是頭次遇到。
又兩頭都要兼顧,該如何呢?
嘆了口氣,“你這是何必呢,便是我哥哥我也要說,他是好,也不值的你搭上命,你想想家中親人?養你到這般大,便是叫你為個外人尋死覓活的。往後的路那般長,沒了那麽個人,今兒你覺的痛苦不堪,等年紀稍長再來瞧,怕是你自個兒都要笑話自個。”
虞宓也不過十幾的姑娘家,如何便有這般通透的想頭呢,想來是瞧的思考的多了。
府裏人口衆多,衆生百态,處處留心皆是學問,可見也真是個早慧的。
尚嬌捂着臉,似有些不好意思,“我管不了那般多,只知曉現下,倘或他娶了親,我嫁了人,便真個是路人了。”
“那你想我如何幫你呢,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你打算如何?”總得聽她打算,方能瞧瞧可執行性。
“我就想多些日子跟他相處,以往不過是點頭交,他也不知我怎樣。想來便是接觸的不夠,若處的久了,他也不定就瞧着我的好處了。”
尚嬌自來便是個溫柔性兒,以往虞宓劉嫚兩個叛逆時,也只她還不跟她兩個混鬧。
不想越是溫吞的人,想要幹一件事兒,也是有大膽子的。
當今雖不是男女大防的最嚴重的時候,卻也瞧不起私相授受的,她竟是想着單獨相處了。
虞宓細細想了想,“也罷,你卻好好養病,過幾日我便邀你過府,到時再說罷。”
有她瞧着,定不叫旁個知曉些什麽。
想來便是心頭開擴了,尚嬌的病不過幾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虞宓正想着有什麽由頭邀人過來多住,最好把嫚兒也叫來。
便有虞宸跟三公主組織了秋游,邀請了好些公子姑娘,到皇家盛園去長住。
作者有話要說: 雞湯宓上線,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