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皇家盛園在望京城幾百裏之外, 雖以園名之, 卻是高極廣極的一座山。

那兒在山腳修建了皇家園林, 幅員遼闊,成片的樓閣軒臺不比宋園差。

因着邀了好些官宦人家公子、姑娘, 一行只尊貴的人便有幾十個。

算上跟來的仆婦管事, 人便更多了, 因而定了出行日期,到了日子, 便也成了浩蕩長隊。

出了城門, 大多姑娘乘的馬車, 公子們也有騎馬的, 也有乘車的。

董良忠晃晃悠悠騎馬走,不時往後看一眼。

虞宸受不了他的慫樣兒, “想邀七妹妹騎馬便去, 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優柔寡斷, 七妹妹也不喜。”

尚志也早知董良忠對虞宓的意思,聽罷打趣道:“你不去,可有人在美人身側呢。”

幾人齊齊往後看,原是虞宓跟姜元讓坐了一輛車, 姜紹謙正騎馬在車旁與他們說話。

董良忠老神在在, 飛了兩人個眼刀,“你倆別說話,本公子自有主意。”

虞宸嗤笑一聲, “任你追了上百的姑娘家,七妹妹跟別個可不一樣。你若送首飾,她不稀罕,你送衣裙,更瞧不上眼,吃的玩的,那樣沒有,那些個外物便省省罷。”

虞宸一通話,聽的幾人一愣一愣的。

尚志啧啧嘴,“阿宸,你這說的頭頭是道,好似你追過姑娘家似的。”

虞宸下巴一揚,“那是,我追妹子比你兩個可強多了,畏畏縮縮,一點男兒氣概也無,哪個姑娘家喜歡這個。”

楊牧一直未曾開口,這會兒,想了一下,“那你呢,可跟那些姑娘們一般,喜好的乃是神勇蓋世的男子。”

虞宸摸了摸下巴,一身男裝,透出潇灑俊朗,“我喜好的,除了諸多好處,還得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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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董良忠偏頭問。

“一生一世一雙人。”

言罷,三人皆無話了,此間男子多是嬌妻美妾環繞。

便是董良忠已把虞宓放在心上,揚言非她不娶,亦未曾想過往後只守着她一個。

楊牧擡頭望了虞宸一眼,雙眼晶亮,笑道:“該當如此,相愛的兩人之間,如何能容的下別個,只恨不能如膠似漆、夫唱婦随一世才是。”

虞宸偏頭,很有些訝異,倒不想除了她,還有人有這般想法。

楊牧直直對上她視線,含笑道:“我若心悅一人,若她心有所屬,我便祝她幸福,若沒有,便想盡辦法,将她娶回家,此生此世只珍愛她一個而已。”

虞宸雙腮微紅,心裏一動,不由因為楊牧這般話感動,可是她已對宋轶傾心,楊牧......

不敢再看他,虞宸忙轉頭,踢了踢馬腹,往前走。

董良忠瞪大眼睛,哈哈笑道:“不想阿牧你竟有這般的想頭,不過未免天真了些,便是你想,可還有世事無常,造化弄人的話呢。你想與她執子之手,相濡以沫,這萬一她生不了孩子,或是母親給了妾,友人送了妾,你當如何?”

倒是想聽聽楊牧作何回複。

楊牧暼了他一眼,溫潤的模樣一如既往,“你也說了是萬一,長輩賜,不可辭,若真個有那麽一天,我也會與她商議的,畢竟無子乃是大事。”

虞宸暗暗搖頭,楊牧的回答不合她心意,既然是你執意娶人回家,就該對她負責,如何能朝令夕改。

這裏說話,前頭巡查完的宋轶回來,驅馬到虞宸身側,“怎麽了?”

董良忠忍不住,便把方才的問題說給宋轶。

後者聽完,瞧了一眼虞宸,“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應當慎重考慮。”

虞宸轉頭,看了他一眼,心內失望,冷哼一聲,“迂腐。”

便調轉馬頭後頭去了,這裏幾人面面相觑,轉而說起他事。

虞宸氣呼呼回到車裏,六梅忙倒了杯水過去,“姑娘,怎麽了?”

虞宸拿過抱枕墊在身下,趴在榻上,一臉不高興,“沒什麽。”

實則宋轶也未說什麽,她也知他的話很對,可還是氣惱,知曉是一回事,理解是另一回事。

若沒有孩子,她肯定不能接受他納妾,可他乃是安王府世子,兒子很重要。

王府的門楣需得世子撐起,她若不能生,亦或不想生,該如何?

如此看來,她只一心喜歡宋轶很是不對,她一個現代人,難不成要與別人共侍一夫?

絕不可能,不能把心只放在宋轶身上,倘或他負了她,該如何?

虞宓收拾好坐車出門,原只當姜元讓應當不去才是,不想出了城門,便看見他的車子。

過去一瞧,不是他是哪個,便也拒了尚嬌劉嫚相請之意,坐了姜元讓車子。

“讓讓,你身子如何了?這般出行勞累,我只當你不去。”

姜元讓自個兒跟自個兒下棋,玩的不亦樂乎。

“許久沒出來走動,近日身子走了些力氣,便也出來走走。”

虞宓靠着他坐下,笑道:“也是,聽說盛園也種了滿山楓樹,這個時候,正好看呢,美景宜人,許是瞧瞧,心境開了,病也便好了。”

姜元讓嗯了一聲,目光不離棋盤,虞宓也不嫌無趣,打量了會子車壁。

姜元讓的車乃是特制的,裏外兩室,中間一道雕镂紅木門。

裏頭便是一個小屋子,吃的玩的,應有盡有。

自架子上拿了個紅薯般的器物下來,上頭開了幾個小孔,裏頭镂空,好似是樂器。

翻來覆去看了看,認不出來,只好向姜元讓求教,“這是個什麽?我倒從未見過,這個口,,能吹嗎?”

姜元讓拿過虞宓手裏的埙,不知如何擺弄的,便吹出一段悠長沉古的埙音。

虞宓好奇非常,拿過去自個兒拭了拭,好半天,沒吹出來。

“你什麽時候學的這個,這般的樂器,虧你找了來。”

姜元讓未來得及阻止,虞宓已親自試過。

不由扶額,她知不知曉,他方才吹過,既沒擦又沒洗,她便用了。

好容易忽略心頭癢癢的異樣,姜元讓故作淡定,再拿過去埙,教虞宓如何用。

“把六個孔全按住,再吹,便有聲音了。”

她沒接觸過這個,說的高深也聽不懂,不若便教個最簡單的,玩玩兒便罷了。

虞宓照他說的,果然這次吹響了,埙聲低低的,清清涼涼。

倒是很驚喜,忙問他,“還有呢,其他的如何吹,讓讓,你吹給我聽聽,好不好?”

姜元讓無奈的看她,拿過埙,調整好按的手法,一段嗚嗚咽咽的聲音飄出來。

她撐着臉,細細瞧他吹埙的模樣,側臉清俊,眼睫微顫,越看越好看。

像受了什麽蠱惑,虞宓不自覺伸手,摸了摸他眼尾,姜元讓微微一僵。

停下來,轉頭瞧她。

好似反應過來做了什麽,虞宓不好意思。

微咳兩聲,“讓讓,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水。”

姜元讓輕輕搖頭,側頭瞧她,視線相觸,好像有什麽崩裂開。

他想問什麽,默了一會兒,終究沒問,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虞宓有些窘,第一次覺着跟他獨處有些不自在,心口砰砰砰。

莫名其妙,感覺很奇怪。

車隊走在大道上,悠哉悠哉,虞宓掀開窗簾子,外頭是騎馬的公子們,旁邊跟着各家侍衛。

放下簾子,不敢看姜元讓,沉默了一會兒,“讓讓,我困了,想睡。”

“好。”

他将盤着的腿放平,以往兩人一起坐馬車,她困了,極喜歡枕着他的腿,或靠在他身上睡。

不想,這次例外,虞宓說完,便背對他躺好。

不一會兒,舒暢平緩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姜元讓愣了愣,眸色暗淡了一分,心頭好像疼了一下,細細的刺疼。

無言看了她一會兒,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曲,虛握成拳。

極小聲嗽了幾聲,拿過一旁的褥子,輕輕蓋在她身上,望着虞宓背影發呆。

車隊在路上走了兩個時辰,方到了盛園山,下頭人早已将房屋收拾妥當。

三公主原說,姑娘們住西面幾座院子,公子們住東面幾座。

因想着出行的目的,虞宸笑道:“公主,姊妹們皆是弱質女流,身邊每個兄弟照看,又是在陌生地兒,想來怪怕人的。”

“那咱們依着家室分?一家的公子姑娘住一處兒,又安全又便宜?”

虞宸笑道:“正是呢,便依公主。”

于是院子分配便随意了,因着舟車勞頓,公主身邊的丫鬟過來傳話,說是今兒大家随意。

待休整好了,再一道兒出游,虞宓在車上睡了好些時候,到了地方倒神采奕奕的。

瞧着雲桑帶丫頭們收拾屋子,自個兒在院子裏坐着,董良忠負手進來,着一身錦繡長袍。

“七妹妹好生悠閑,咱們可要忙壞了,你倒好,閑着無事。”

虞宓忙請人坐下,倒了一杯花茶,笑道:“世兄忙什麽呢,有什麽能幫上的,只管吩咐便是。”

董良忠喝了杯水,舒了口氣,笑道:“正是有事麻煩七妹妹,咱們這麽多人,在此恐也得留個半月時候,這吃用便是個問題了。本不該麻煩姊妹們,只我們這些個大男人,對這些個庶務是一竅不通,少不得要勞煩妹妹們。”

這也是虞宸給出的主意,多些來往,也便熟了。

虞宓想了一想,笑道:“可是要采買?這裏原有廚娘才是,她們原如何做的,不過依葫蘆畫瓢,漲了分量便是。”

董良忠笑道:“我原也這般想,不過聽他們說,這來的皆是些嬌養的姑娘,不能委屈了。少不得去采買好物,請了好手藝的師傅來,操勞幾日。”

虞宓笑道:“這般便罷了,附近也有鎮子,要買東西容易,世兄把人借給我些,我定辦的妥當。”

董良忠笑道:“那就多謝妹妹,妹妹不必憂心花費,四處妥善方是正理。”

于是二人就着派誰去打聽各位主子喜好,如何請廚娘,每日的菜品果蔬皆要什麽,好好商議妥當。

董良忠沒想到,虞宓做事這般井井有條,不過半個時辰,大致方向便理了個清楚。

一時也不好過多叨擾,便也告辭出來。

雲桑待人走了,方過來,瞧了瞧門外,“姑娘如何接下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兒,你也不是最該主事兒。”

比之她們姑娘,尊貴的好幾個,那些人如何不管,倒推到這裏來了。

虞宓往後一靠,喝了口茶水潤喉,笑道:“好歹咱們也一道呢,不出錢,就出些力也是好的。我聽說這附近有一種紫薯極養人的,等人來了,我也乘個風,托他們打聽打聽,買些來給讓讓補身子。”

姜元讓方走到門口,便聽見她說話,因見着董良忠樂滋滋出門,而不好看的臉色,微霁。

作者有話要說: 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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