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領虞宓出來的小丫頭, 忙回過身來, 瞧是夏侯恬, 神色心虛慌張,急急低下頭去。

夏侯恬臉色稍冷, 暗暗刮了人好幾眼。

虞宓不動聲色, 瞧着這對主仆之間暗湧流動, 福至心靈,也想到什麽, 怕是跟自個兒有關。

夏侯恬過來, 氣息微喘, 對虞宓笑道:“方才本想喊你過我那裏去坐, 只前頭又有事叫我去瞧,你過去倒要把你晾着了, 便忙忙趕回來了。”

虞宓跟夏侯恬并肩, 往回走,微微笑道:“有什麽關系, 今兒家來叨擾,不知給你添了多少事兒,一時忙糊塗了,也是有的。”

夏侯恬笑道:“叨擾說不上, 哪個府裏不是一大堆事兒, 那當家的人,便沒個閑的時候,大大小小的事兒, 皆要自手裏過。便是貓兒狗兒打架,也要去問一句,不然,如何知的又是誰逗的,為着那般,這一樁小事兒,還能牽扯出正經事兒呢。”

虞宓笑道:“可是奇了,這倒沒聽過,還能有什麽大事。”

夏侯恬沒說話呢,倒是跟着的丫頭讨巧笑道:“姑娘不知,可真惹出了既好笑又好氣的事兒呢,旁個再想不出來的,還是我們姑娘管家時候的事兒。”

虞宓偏過頭來,側臉精巧,膚如白玉,眼兒既黑且純,紅唇俏眉。

真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絕色,這般近的瞧着,連她也要淪陷,只想給她最好的了。

莫說愛花的董良忠,夏侯恬看的微微一愣,反應過來,不由心內好笑。

細想起虞仲煜的長相,跟虞宓有三分像,不過線條更硬朗,有男子的棱角,翩翩濁世佳公子模樣。

每次見到她,比之她還要羞窘,說個話只敢偷偷瞧她。

而她或許跟他有緣分,一直不曾動的心,這會兒倒有些跳動加速。

“姐姐還管家?我在家的時候,我娘也教我主持中饋,不過是些莊子田産,其他府裏的事,倒不曾叫我接手。”

夏侯恬臉蛋微紅,笑容親切,“是管家,也沒多久,我娘不舒坦的時候,便叫我頂着罷了。她也時常說府裏事兒多着呢,許多有舊例可循,可還有好些沒有呢,端看人如何處置周全了。”

Advertisement

虞宓正待細問問,夏侯恬的丫頭也是個妙人,當即笑道:“我們姑娘謙虛呢,我家太太時常養着身子,除卻有些事兒,便是我們姑娘管着,已一二年了,連我們老爺瞧着,也說我們姑娘胸內有溝壑。”

那小丫頭說話,下巴微擡,神采飛揚,眉飛色舞,頗有些與有榮焉的模樣。

虞宓掩嘴笑道:“姐姐哪裏得的這麽個趣兒人,你便不說,她還急着為你張目呢。”

便又對那小丫頭說,“好丫頭,你們姑娘這般厲害呀,你可學着呢,往後懂的便更多了。”

夏侯恬笑道:“沒個規矩,客人面前,哪有你為我急着申功的。”

雲桑也笑道:“恬姑娘可別埋汰人了,沒瞧着,這般的趣人兒,我們姑娘可想呢。”

話畢,幽幽嘆口氣,“只我們,皆是些蠢笨的,讨不得姑娘歡心,倒是叫外頭的妹妹截了胡。也不知真個是咱們愚笨,還是姑娘見異思遷了。”

虞宓微瞪雲桑,笑道:“越發是我的錯處了,我便是瞧上更好的了,回頭便把你們皆換了去。日日來新丫頭伺候我,才好呢。”

雲桑忙假意讨饒道:“姑娘可別罷,我錯了還不成,給換了我去,姑娘用旁人再不順手的。”

一時,幾人皆笑起來,便把先前的事兒擱下不提。

不過,不提是不提,卻誰也沒忘,自夏侯府回去的路上。

虞宓想了一想,問雲桑,“今兒的事兒,你如何看的?”

倒不是擔心夏侯府對她做什麽,不過回來想起,那丫頭明要把她往二門處帶的。

如何便半路給夏侯恬攔住,且兩人之間還有機鋒呢。

雲桑道:“怕是真要把姑娘帶外頭去呢,去見什麽人幹什麽事兒,便不知了。”

想起來什麽說道:“咱們出來的時候,底下婆子說話,我聽了一耳朵,好似是說董世子要回去,叫準備車呢。”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便都明白了,想來是董良忠在其中作出的事兒。

想起前事兒,雲桑還有些忿忿,“他又幹什麽?上回那麽一出,害的姑娘病了好些日子,今兒更不知禮了,旁個府裏也亂來?”

虞宓撥來窗簾,瞧了一眼外頭,搖頭道:“罷了,想來那也不是他本意,往後我出門,且注意些便是了,也是我自個兒沒個防備。”

“不是他的本意便這樣。他若有意傷害姑娘,那還了得?罷了罷了,想來他們那些公子們,随性慣了,咱們能如何,不過遠着便是了。”

虞宓點點頭,這裏二人便說起夏侯恬如何如何,瞧着人倒不錯,也不知往後若真有緣分,相處如何。

卻說夏侯恬送完客人回來,一口水都沒喝,忙叫大丫鬟明月叫了夏侯淵院子裏丫頭來問話。

聽她們說的,果是跟她想的一般無二。

是夏侯淵先引她離開,再騙虞宓去見董良忠,當即便沉了臉。

沒說什麽,起身便到夏侯淵院子裏來。

夏侯淵老神在在,也是方送走董良忠,“什麽叫騙,不過請七姑娘單獨說幾句話罷了,值得你們大驚小怪成這樣?”

再說,不是也沒見着,害他失了約,便也老大不高興。

夏侯淵沒有半分知錯的模樣,還怪她壞了事兒,夏侯恬就給他氣笑了。

“哥哥,你真個不把姑娘家的名聲當回事兒,底下相見,你拿什麽保證,他董良忠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對七妹妹做什麽?”

夏侯道:“你如何便不信呢?見堯是真個把七姑娘放在心上的,會對她做什麽?”

夏侯恬試着跟他好好說,“我沒說不信,只是這種事兒,他心悅七妹妹是他的事兒,你摻和什麽,出了事,你也負責?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叫人提親去啊,這般偷摸,像個什麽?”

一時,夏侯淵也噎住了,他也問過這個問題,不過董良忠說是家裏還不知道。

且他不過想見見虞宓,再無旁的,他也便不在意了。

夏侯淵瞧了瞧妹妹臉色,笑道:“罷了罷了,我錯了還不成,再沒有下次的,你原諒則個如何?”

夏侯恬卻沒個笑模樣,淡淡撇了人一眼,“你知曉便罷了,咱家往後還靠你撐起來,若是拎不清,便有的忙活。”

夏侯淵道:“得了得了,總也跟我說教,到底我是哥哥,還是你是。這還沒嫁過去呢,心便朝着人家家裏人了,七妹妹長七妹妹短的,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夏侯恬立時站起來,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俏臉通紅,狠狠瞪了人一眼,跑開了。

夏侯淵舒出一口氣,躺回仙人椅,不是他不顧姑娘家名聲,幫董良忠見虞宓。

只同是愛而不得,他們同病相憐,董良忠飽受相思之苦,他感同身受,便也想幫他一回。

因着要尚公主,姜府便要時時跟宮裏打交道,公主府要設在哪裏。

如何發嫁接親,上上下下,便是一副挑杆,也得商議妥當。

府裏又只兩個女眷,一個也勞累不得,便請回了姑太太處置。

二太太回娘家,虞宓也跟過去,閑着瞧瞧有什麽幫的上忙的,也搭把手罷了。

方瞧了今兒采買的單子,接了底下管事牌子,處置妥當,歇口氣。

便問雲桑,“我瞧着方才我忙着,讓讓好似過來了,來做什麽?”

雲桑收拾了桌子上的賬本、對牌,回身笑道:“我也沒太注意,想來瞧着姑娘忙呢,坐了會子便走了。”

因着屋裏沒人陪着說話,其實也不是沒人,只四公子孤僻,哪個丫頭皆不愛理會的。

到虞宓這裏來,只雲桑能說的上話,不過也只一二句罷了,其餘時候,再不理人的。

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旁,瞧着虞宓做事,默默發呆。

虞宓想了一想,問,“今兒給大表嫂跟舅媽的湯,都送過去了?”

“早送了,舅太太的藥方子換了一張,裏頭删減了幾味藥材,我也瞧了,細細交代了。還有大奶奶的補胎湯,說是胎火過旺,加了一味清氣的,姑娘還瞧了呢,如何便忘了。”

虞宓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笑道:“忙忘了,妥當便好,我出去走走,若有人來了,不要緊的事兒不必報給我,若要緊,只說我片刻便回。”

交代清楚,出了門來,便到餘晖院去。

她來的勤快,底下丫頭便沒次次傳報,且姜元讓也說,虞宓過來不必通報。

是以跟屋外丫鬟們随意說了幾句,得知姜元讓一個人在書房,便也自個兒去了。

姜元讓正在看冊子,不妨虞宓突然進屋,忙将手裏的東西蓋在一冊書下。

虞宓已是瞧見他偷摸藏什麽東西了,過去桌前笑道:“你瞧什麽呢?還不能給我看的?”

姜元讓一身淺淡衣裳,墨發披在身後,僅着白鶴亮翅抹額。

整個人清極俊極,幾日不見,他好似又長開了,站起身來,她竟只到他肩膀。

虞宓暗暗瞧了會子,搖搖頭,頗有些吾家有弟初長成的感慨。

姜元讓瞧她又皺眉頭又搖頭的,将壓了名單的書往裏推了推,從桌後轉出來,“你想什麽呢?這般模樣。”

她不在意地搖搖頭,笑道:“你方才藏了什麽,怕給我瞧見?”

姜元讓雙手負在身後,她只能仰視,柔柔瞧他的模樣,讓他的心有些軟。

微微笑了笑,“沒什麽,不過一張單子罷了,走吧,出去說話。”

“好。”虞宓嘴上答應着,卻在轉身的下一刻又轉了回來,手疾眼快,搶姜元讓放在桌上的書。

這邊的反應也不慢,或許早便知她不會乖乖出去,姜元讓心內嘆口氣。

身子擋在虞宓跟前,抱住她肩膀,伸手到後面抓她的手。

眼瞧着要失敗,虞宓拽着姜元讓衣物,擡頭瞧他,眼睛晶亮,“沒藏什麽,如何我瞧不得?讓讓你騙我。”

控訴的眼神瞧的他心尖一顫,真想把世上最好的都給她。

他低頭,氣息撫過她的臉,低聲道:“別鬧,這不是什麽有趣的東西。”

虞宓不依,仍抱着他的腰,沒注意兩人如此親密,或是已經習慣。

她胡攪蠻纏,“那你給我瞧瞧,有不有趣兒,我說了算,你說的不算。”

姜元讓不動,明顯不會依她,因着每次比耐性她都沒贏過,索性這次不比。

她拉下他的脖子,正想說什麽,不想姜元讓太聽話,連抵抗都不曾有,便低下頭。

而她以為他至少會反抗,是以用的力道有點大,就這般垂下頭。

來不及避躲,她偏了一下頭,他的唇便落在她的嘴角,軟軟的,有清香的氣息。

姜元讓頓時愣住,這次心尖是真的顫了,還很厲害,“撲通...撲通”

從不知男女之情為何物的人,無師自通,心底有個陰暗的渴望,他想再吻久一點……

有聲音跟他說:你幹什麽?阿久還要嫁人,如何能這般,另一個說:我守了她這麽多年,憑什麽親近不得?

不知受了什麽蠱惑,他沒有什麽血色的唇微微一動,快要深入。

虞宓卻已反應過來,掙脫他的懷抱,搶過書來。

他頓了頓,心下失望的很,垂了眸子,抿抿唇。

“這是什麽?你弄這些名單做什麽?”虞宓驚懼交加,全是朝廷上上下下各種人物關系圖。

誰跟誰親近,誰的姻親關系有哪些,誰的為人如何,做過哪些職位,祥祥細細,一目了然。

姜元讓翻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招呼虞宓過去坐,安撫她,“沒什麽,不過是為我二哥做的,閑着也是閑着,弄這些打發時間罷了。”

虞宓孤疑,“二表哥自個兒不會做,你的身子不好,還叫你這般勞累,大夫都說了,切忌勞神,否則……”

便沒多少年頭活了,她為他的身子操心,日日憂心。

他自個卻從不愛惜,不讓幹的非要幹。

虞宓眼角一酸,既生氣他不保重身子,又氣自個沒看好,再想到若是他有什麽事兒,便要滾下淚來。

姜元讓心頭一疼,絲絲麻麻的,漫入了心腸,被她的淚灼傷。

輕握住她的手,低啞着聲音保證,“以後再不會了。”再不會給她瞧見。

“你別生氣了。”

虞宓甩開他的手,扭過身子抹淚,姜元讓起身走到她跟前。

“我保證好不好?一定聽你的,好好養身子,嗯?”

虞宓擡頭瞧了他一眼,淚目點點,輕輕抱了他的腰,小聲道:“你不要有事好不好?你要是...我怎麽辦呀,我一個人,會怕。”

“嗯。”

他不敢動,方才不經意的一吻,她沒放在心上,他卻懂了,食髓知味。

作者有話要說: 早啊,可愛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