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姜大奶奶月份大了, 越發小心, 現在連門也不便出了, 成日在屋裏,安心養胎。
虞宓不時便過來, 今兒天好, 二太太到姜太太屋裏, 說些家常閑話。
虞宓便到大奶奶屋裏,丫頭們瞧見她來了, 忙打起簾籠, 将人讓進去。
一面回說:“表姑娘過來了!”
大奶奶的大丫鬟笑着請人進去, “虧了姑娘日日過來, 陪我們奶奶說話,不定閑的什麽似的。”
虞宓跟人進屋, 大奶奶靠在炕上, 手裏拿着肚兜,慢慢繡着。
擡頭瞧見人, 笑道:“阿久快坐,我這身子越發重了,倒是不能起來迎你。”
虞宓坐在大奶奶下首,瞧了一瞧大奶奶圓滾的肚子, “今兒如何?他可踢人了。”
前兒她來的時候, 大奶奶便捂着肚子,說是裏頭那個會踢人了。
她摸了摸,手心裏感覺到動彈, 驚喜的很。
是以一來便盯着大奶奶肚子瞧,想摸又不敢。
大奶奶笑的一臉幸福,輕拂肚皮,“方才還動呢,這會兒倒沒了,一日也固定那麽個時候。”
虞宓微微笑道:“他也有要睡要玩兒的時候,這般也好,便累不着你。”
大奶奶笑道:“可不是,好歹省了心。”
底下丫頭端了湯藥來,放在桌上,黃澄澄的一碗,冒着熱氣。
大奶奶一瞧,撇開頭,蹙起眉頭,“日日喝這勞什子,太能折騰人,指不定便是個頑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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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宓笑道:“瞧着愛動些,便是身子好呢,生下來可不是個強健的。”
大奶奶道:“希望如此,說起來,一家子都是身子好的,便是四爺弱些,也不能叫我這個随了他。日日捧着藥罐子,連往後也不知曉,想來誰心裏也不好受。”
虞宓轉杯子的手微頓,笑容收了一分,心下不舒服。
一時,屋裏靜了片刻,虞宓輕抿一口茶水,微微笑道:“許久不見郡主過來,久了不見,也怪想呢。”
大奶奶渾然不覺什麽,嘆口氣,“自前兒病了,便沒好過,說來,她也是個身子骨弱的,須得時常用着滋補的藥。原只當沒事兒,不想這一病,倒起不來了。”
虞宓垂下眼,若有所思,大奶奶繼續道:“聽回來的丫頭說,大夫說了,叫往後頭準備着。”
虞宓心內一驚,“年紀輕輕的,什麽大不了的毛病,這般嚴重了?”竟是于性命有礙。
大奶奶搖頭, “姨母急的什麽似的,四處求醫問藥,太醫也來瞧過了,皆不中用。只叫好好養着,說不出個所以然,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虞宓也跟着嘆她一回,回來後跟姜元讓說,他舉棋的手一頓,到底沒表現什麽。
虞宓嘆口氣,呆了片刻,終是沒個話說,也便不再想。
趴在桌上,瞧了他一會兒,起身到他跟前。
笑道:“你自個跟自個下棋有什麽意思,我陪你如何?橫豎我也無事兒。”
姜元讓擡頭瞧她一眼,落下一子,淡淡道:“不要。”
虞宓坐到他面前,拿過白棋盒子,“那多無趣兒,我閑的發慌,幹什麽都提不起勁兒來。”
任她撒嬌威脅,姜元讓巋然不動,就是不跟她對弈。
虞宓覺得沒趣兒,瞪他一眼,盯着棋盤,看了一會兒,上下眼皮便開始打架,趴着不動了。
屋外雲桑進來,姜元讓搖搖頭,示意她輕一點,自去拿了毯子給虞宓蓋上。
虞宓睡得香甜,側臉溫柔無害,白皙的頰邊躺着一縷頭發,一呼一吸間,起起伏伏。
姜元讓站在一旁,眼神專注,看着她,微微俯下身,視線落在輕輕阖上的紅唇上。
喉結微動,輕咽唾沫,半晌,眼睛眨了眨,走回去坐下。
呆了片刻,默默在腦子裏描畫出幾副棋譜,舉着棋半日不動,如老僧入定。
倒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雲桑又進來,悄悄道:“劉姑娘來了,不見姑娘,便找過來了。”
姜元讓點頭,揮手示意雲桑下去,正想着如何叫醒她。
不想外頭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阿久阿久!我來了,快起來,陪我院子裏放紙鳶去。”
虞宓迷迷瞪瞪睜開眼睛,水蒙蒙的瞧過來,活像前兒他送給她養的幾只白兔子。
姜元讓心軟的一塌糊塗,嘴邊牽起笑,捏了捏虞宓的耳垂,柔軟細膩,有些愛不釋手。
外頭劉嫚沖進來,他默默收回手,看人的眼神冷了個度。
劉嫚沒察覺有什麽不對,左右他一直那麽個死樣子,拉扯昏昏欲睡的虞宓。
“走了走了,今兒外頭好大的風,放紙鳶能放好高,你陪我去。”
虞宓眯着眼睛,睜不開,嘟囔道:“做什麽,叫丫頭們陪你放去,別吵我。”
劉嫚硬拉她起來,虞宓沒法子,只能跟她起身,往外去。
姜元讓坐在桌邊,将手中的棋子一扔,一盤玲珑局便被破壞。
俊臉沉沉的,周身的冷冽,猶如堅冰,幾個丫頭不敢近前去。
小丫頭自窗外瞧了一眼,悄聲跟另一個丫頭說,“我覺着家裏幾個公子,最吓人的就是四少,見着了,我連話都不敢說。”
另一個小聲道:“四少自來便是這般模樣,只表姑娘面前方溫和些,便是咱們太太跟前,也不愛笑的。”
前一個又道:“我也瞧出來了,前兒雲茂姐姐端了藥來,四少只忙自個的不理,一連熱了好些次。最後,表姑娘來了,四少在屋裏,忙把藥喝了。”
另一個又道:“還有好些事兒呢,你不知道,四少身上的抹額腰帶皆是表姑娘親手做的,壞了也舍不得扔,旁個做的再好也是不要的。”
再她瞧來,四少對表姑娘有一種偏執的依戀,以往不知,近來處的久了,方瞧出來。
表姑娘若對其他事兒或人多一點點關切,四少便一人悶着,不叫人近前。
只她也不知猜的準不準,倒像是小孩子之間的占有欲一般。
瞧你跟別人玩的好了,我心裏有氣,但卻不說,只等你自個發現,再回來哄。
四少這般沉穩的性子,想來也不會才是,只瞧着卻像。
兩個小丫頭竊竊私語,雲茂自外頭回來,喝道:“都幹什麽呢?一天不幹活兒了,真個當自個是主子姑娘了,不若我便伺候你們得了。”
兩個小丫頭忙低頭,匆匆走掉,雲茂胸口起伏不定,臉色不好。
擡頭瞧了一瞧院子,前頭進門一顆桂樹,原是沒有的,不過表姑娘随口一句喜歡,便有了它。
東邊甬道後頭是石桌竹林,也是表姑娘說夏日有這麽個地方,最是好聽蟬鳴、納涼。
她跟雲藝的名字,是知曉表姑娘身邊的大丫頭叫雲桑、雲柳方有的。
連這餘晖院也是為了跟表姑娘的落霞院相襯,不是她家的人,家裏卻處處有她的影子!
她還知曉,四少有個極寶貝的箱子,全是表姑娘的雕像!
音容笑貌,百态不一,她不過偷偷瞧了一回,四少便要攆她出去,還是雲藝求情,兼之太太要過問,方放下此事。
只這麽一來,便不準她再進屋子,一個大丫鬟,近不得主子的身,比攆出去還叫人難堪。
雲茂站在窗跟底下,瞧了姜元讓一會兒,神色哀傷,終落寞而去。
劉嫚将虞宓拉到院子裏寬闊之處,叫丫頭們拿出紙鳶,一人一個,開始放。
雲桑幫着托,虞宓便把紙鳶放了起來,風吹的越來越高,丫頭們也放了好些。
一時,天上的紙鳶各色各式,動物的、花兒的、鳥兒的,還有些字的。
劉嫚放了好半天,硬是沒放起來,便要拿她的來打虞宓的。
虞宓瞧見,忙拉了線跑,兩人在院子裏追跑,笑聲傳進屋裏。
姜元讓終是坐不住,放下手裏的書,慢悠悠起身到外頭去瞧。
虞宓招呼他過去,要将手裏的紙鳶遞給他。
那邊劉嫚“嗳呦”一聲,待虞宓轉身去瞧,人已坐在地上,剛要過去扶呢。
姜元讓拉住她,将線塞進她手裏,“我不會,它要掉了。”
虞宓拉了拉線,往後退幾步,紙鳶又飛起來。
再去瞧那邊,劉嫚已被姜成斌扶起來了,便沒作理會。
劉嫚甩開姜成斌的手,揉了揉手腕,狠狠瞪人,“你做什麽?過來也沒個聲兒,害我摔跤。”
姜成斌臉色黑黑的,輕飄飄回了一句,“活該。”
劉嫚冷呵一聲,暗翻個白眼,繞過他往前走,姜成斌拉住人,又不說話。
劉嫚側頭,“幹什麽你?”一巴掌打下去,拉她的手背頓時紅了一塊。
他沒說什麽,只加重了力道,劉嫚哇哇叫,“不是吧你,打了一下而已,還要擰斷我手嗎?放開!”
他盯着她,臉色臭臭的,憋了半晌,不情不願,說了一句,“你在議親?”
她愣了一下,突然想笑,不過忍住了,偏頭看他,“幹嘛?我娘對我可好了,挑的全是青年才俊,我都不知選那個好,你說那個好?”
他眉心一擰,瞥她一眼,“挑夫婿,你以為選什麽,豈能這般兒戲。”
她瞪大眼睛,反問,“我怎麽兒戲了,全是按我喜好來的啊。”
他恨鐵不成鋼,也瞪她,“那張家老四,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個酒囊飯袋,你也瞧的上。還有那個李家的公子,屋裏已經有三個小妾了,你這麽笨,玩的過她們。”
她忍住心裏的甜,一本正經,神色嚴肅,“那你說,哪樣的人家好,我讓我娘再瞧瞧。”
姜成斌瞧她兩眼,唇微微翕了翕,終道:“好歹找個知根知底的,身子骨硬朗,有上進心的。要屋裏幹淨的,最好永不納妾的,再來要近些的,你也好方便回去瞧瞧。”
劉嫚低頭笑,過了一會兒,端詳他道:“要求這般的,怕是不好找,恐的要些日子才成,不若我跟我娘說,慢慢來如何?”
他瞪着她,一臉不爽樣,氣的很,刮她幾眼,長袖一甩,走人了。
劉嫚這才在後頭哈哈笑,虞宓瞧她跟個傻子一般,白她了一眼,“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只是榆木疙瘩開花了,我覺着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要不要甜,病嬌、暗黑系、鬼畜讓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