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近了年前一月, 虞宓終是收拾了回去, 不想出門個把月, 家裏倒是又有了她不知的事兒。
這日,虞蓉說是要出門子, 喊了虞宓一道兒。
便也出了門去, 姐兒兩個未去逛些衣飾吃食鋪子, 卻是徑直往“不羨仙”去。
樓裏生意好的如日中天,夥計們也是有好眼力, 虞宸親近的友人姊妹, 皆識的。
一家姊妹, 雖未見過幾回, 也是詳知的。
是以一進門,便有走堂的過來請安, 虞宓示意不必聲張。
擇了上好的雅間, 要了些吃食點心,揮退人, 自個兒坐去。
虞宓先坐到窗邊榻上,微啓窗扉,往下細瞧,一面回頭問, “是哪個?什麽時候過來。”
她好奇的很, 今兒跟虞蓉出來,也是想瞧瞧她要結親的那戶人家公子。
到底什麽模樣兒,虞蓉這般心高氣傲的人, 談及他,也有些小兒女情态。
虞蓉将爐子裏的火撥了撥,放下火鉗,望過去一眼,“你急什麽?每日他都從這兒過的,定叫你瞧見就是了。”
虞宓下榻到桌邊坐下,笑得狡黠,“這般說來,你是日日來瞧的了,想來定是極合你意的。”
“那是。”虞蓉揚眉。
原三太太說的時候,她也沒大放心上,知是女兒家皆要經歷的事兒。
雖有些意怯,到底心裏也想過會有個如何的夫君。
便是往後夫妻耳鬓厮磨,如膠似漆般恩愛,一道起身,一道入眠,也構想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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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說要與她說親事,雖猝不及防,倒也能接受,只到底她自來受寵。
便是夫婿,也要自個如意的,是以三太太說定後,便攜她出門遠遠瞧了一眼。
只是意猶未盡,到底礙着規矩,不可多瞧。
于是日日想着,卻不知那邊也是有心的,通過她兄長虞書韬,邀了她出門。
于是二人這才算見了一面,閑談之下,倒是雙方合意,便也日益來往。
心意相通,虞蓉也便聽三太太.安排,定了這個。
得知那人日日自書院過這條路回家,于是時時閑來偷瞧。
虞宓聽聞,便要來一瞧,于是有了今日一行。
瞅了瞅窗外,笑問,“他叫什麽名字?三嬸如何得知他的?”
虞蓉道:“姓王,名單,好似是咱家一個遠房表姑姑介紹的。你問這般仔細做什麽?”
虞宓笑道:“若不是你的事,我何苦操心來着,想來三嬸皆打聽清楚了的,我也是白操心。”
虞蓉微微一笑,“橫豎我娘不會害我便是了,他那個人...也極好的。”
虞宓偏頭瞧她,調侃道:“啧啧啧,不容易啊,我這位未來四姐夫,想來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竟是叫你瞧上眼。”
虞蓉的事兒,安排的細致迅速,這麽些時候,雙方已過了禮,婚期便定在年後四月。
現今兒乃是未婚夫妻,虞宓喊未來姐夫,也無越禮之處。
虞蓉瞪她一眼,“你別噎我,有你叫我說嘴的時候。”
虞蓉的丫頭站在窗邊瞧着,這邊兩人說話,倏忽聽她道:“姑娘,公子過來了。”
虞宓忙到窗邊,往下瞧,“哪個哪個?人來人往的,指給我瞧瞧。”
丫頭把手一指,“那個,青衣直衿那個。”
虞宓定眼兒看,過來的公子十七八歲的模樣,身量不高,略有些消瘦,卻是個溫文清俊的模樣。
饒有興致的瞧了會子,虞宓點頭,“怪道你上心,真是個清雅的人。”
虞蓉只管瞧着下頭,并不跟她說話,待下頭人遠遠去了,二人方回了桌前。
又坐了會子,用過飯,便乘車回去。
先到老太太屋裏問過安,出得門來方分開。
虞宓未回院子,只叫丫頭将買的吃食帶回去給雲柳幾個吃,便出來到虞仲煜屋裏去。
虞仲煜也才從書院回來,解了外衣歇了口氣,門上婆子來報姑娘來了。
虞宓進來坐下,倒杯茶喝了一口,“哥哥近來總不見人影兒,忙什麽呢?”
虞仲煜垂下眼睑,笑了笑,“老師要去南方游學,叫我跟着一道漲漲見識去,我便忙這個呢。”
虞宓一驚,“眼瞧着年近了,哥哥竟這時候出去不成,況還有別事兒呢。”
眼瞅着二太太正跟夏侯府議親,雖說虞仲煜這時候出門,也無不可。
到底在跟前,把諸事兒皆商議妥當為上。
“自是年後出門,還早呢,你放心。”
虞宓點點頭,想了想道:“哥哥覺着恬姐姐如何?若是便這般定了,可有歡喜。”
尚嬌的事兒便算掀過去一章,從此便放下,倒是對兩下皆好。
虞仲煜笑的溫柔了些,似是想起什麽來,對她道:“阿久,人生苦短,定要跟喜歡的人過一輩子,方能無憾。”
虞宓道:“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兒呢,世事無常,日子不如意十之八.九。哥哥若是真心悅恬姐姐,你倆情投意合,倒也如意。”
虞仲煜摸了摸虞宓的頭發,笑道:“橫豎爹娘會好好把關的,斷不會輕易嫁了你,我也會護你周全。”
虞宓敷衍地點頭,近來身邊人都在議親,倒叫她覺着怪怪的,不想談這些。
臘月裏頭,要采買的東西甚多,府裏上上下下皆要去陳換新,二太太忙的腳不沾地,虞宓也就擔了一二分責任,幫着調停。
府裏下人輪番家去,人員如何安置,得提早派出個章程。
忙活了幾日,該采買的、該發月錢的、各處的年禮派送,方樣樣收拾妥當。
望京偏北,冬日裏寒風刺骨,下起雪來,幾日不停。
一早兒起來,外頭明晃晃的,虞宓穿好衣裳,推開木窗,冷風刮進來,凍的人直哆嗦。
小丫頭們在外頭推了雪人,給穿了喜慶的衣裳,瞧着可讨喜。
雲桑撈起簾籠進來,抖了身上的落雪,伸手到燒的暖烘烘的爐子旁烤火。
“瞧着過年了,這般的大雪,倒是好兆頭。來年咱們莊子上,想必該豐收。”
虞宓給倒杯熱茶,笑道:“下了這幾日,終是停了,好歹過個清靜年。你哪一日家去,我箱子裏哪些舊衣收拾收拾,回去給姊妹們穿罷。”
雲桑笑道:“那我可不跟姑娘客氣,叫我拿便拿了。”
府裏體面的丫頭,不只月錢好看,主子時不時賞的吃用,也是一種表現。
“還有雲柳,你姐兒兩個計議罷,把紅包都提早封好,一年到頭,賞給丫頭們,圖個寓意罷了。”
雲桑拿出虞宓出門要穿的大髦猩猩氈,到爐邊烤暖了,方給穿上,“姑娘等我會子,我跟姑娘一道過去。天寒地凍的,路上少人,若是磕了絆了,也有個人知。”
虞宓接過帶子,自個兒系好,笑道:“不必了,該你歇着便好好歇着,這麽些丫頭,還怕沒人伺候我。”
于是便帶了丫頭上迎松院去,老太太屋裏可熱鬧,媽媽們陪老太太摸牌呢。
虞宓将衣裳遞給丫頭,坐到老太太跟前的杌子上,笑道:“老祖宗今兒手氣好,媽媽們可如何跟着玩呢。”
老太太捏了捏虞宓嫩白的臉兒,笑道:“你這丫頭,我好容易摸到一手好牌,你又來跟她們說,仔細我輸了錢,你賠我!”
媽媽們道:“嗳呦,老太太贏了一早上了,可繞了咱們罷,不若把過年錢都給了老太太了。”
老太太輕啐一口,“這便沒了年錢,該是我虧待你了不是?”
說着,拿了一張牌要打下去,虞宓忙拉住,“這是個什麽打法,我倒不懂了,老祖宗,該不要筒子才是。”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藏在笑紋後的雙眼有些渾濁,細細瞧了瞧,“也是哦,我打錯了,換一個。”
媽媽們笑道:“先前便是老太太贏的,如今又來了個軍師,越發沒我們事兒,只管掏錢便是了。”
老太太笑道:“橫豎惦記你那點錢,這麽着,誰贏了請吃鍋子,見着的皆有份。”
“那感情好,雖說輸了錢,倒是多吃些,不定便回了本。”
老太太笑得前仰後合,直說人促狹,痛快笑了一回,摸了半日牌。
贏了錢,下頭人來報,說是五姑娘備了鍋子,要請老太太吃呢,已在葳蕤館燒好了。
老太太叫人扶起來,笑道:“還是她們姊妹快呢,方說呢,就備好了,得了,今兒坐了半日,便過去瞧瞧,也散散悶子。”
于是,前前後後,浩蕩幾十個人,過來葳蕤館。
裏頭早已備至妥當,厚厚的簾子挂在窗戶上,裏頭暖融融的。
幾個桌子上備了各色菜,素的葷的,還有些已經煮上了。
接了老太太進去,上首坐好,虞宸便吩咐人去請太太奶奶們。
老太太四下裏瞧了瞧,笑道:“還是你們小丫頭會消遣,冬日裏該吃些燙燙的吃食,也好暖身子。”
虞宸囑咐将湯燒上,給老太太遞了熱熱的酒,笑道:“就是呢,前兒得了一頭上好的野豬,我就說在家吃鍋子,請姊妹們玩玩兒,也叫老祖宗高興高興。”
老太太笑道:“是該姊妹們親近,一時大了,在一處的時候便也越發少了。”
虞宓坐在老太太身邊,嘗了一口酒,香味濃郁。
一口下去,不大燒喉,只覺從喉嚨暖進身子裏,好不舒坦。
便多喝了幾口,倒有些醉,一時,主子們皆來了,于是陪老太太痛快吃了一頓。
到了晚間方散,虞宓喝了不少酒,還是雲桑親來,方把人扶回去。
到次日起來,想起昨兒,只記得吃了鍋子喝了酒,其他的倒不知了。
揉了揉額頭,撐着坐起來,朦朦胧胧的簾子後,好似坐了個人。
沒瞧清時,倒唬了一跳,待看清人,便歡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