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封府待了一日, 走的時候, 封太太拉着虞宓的手, 極不舍,連連囑咐, 常去玩耍。
虞宓乖巧應着, 方上了馬車, 緩緩在路上行着。
姜元讓攏了攏虞宓大髦的衣領,“師母跟你說了什麽?”
虞宓縮在姜元讓身邊, 他身子弱, 體寒, 時常手腳都是冰冷的。
用媽媽們的老話說, 她卻是個陽火重的。
不論什麽時候,身上總是熱融融的, 活似個小暖爐。
是以挨着他坐, 幫他暖暖身子,握住他涼涼的手, 揉了揉。
笑道:“沒說什麽,不過是些家常的閑話。原聽外頭說起封老先生,只當是個再迂腐的人不過,不想在師母看來, 卻是童心未泯。”
姜元讓微微一笑, “師母比師傅大三歲,師傅雖在外頭極有威嚴,在師母跟前, 卻很随和愛笑。”
兩人一路走來,相互扶持,從未丢下對方過。
便是今上未登大寶,遭人陷害,封老爺子身陷囹圄,封太太只一心相守。
虞宓聽罷,笑道:“這倒不知,瞧着師母在師傅跟前,半點不似大師傅的。”
二人說着話,轉眼車子駛出好遠。
虞宓瞧了瞧外頭,笑道:“前兒烨哥兒鬧着要吃徐記玫瑰酥,咱們自那兒過,帶點回去。”
姜元讓應了好,車夫便轉了馬頭,進了一條主街道。
因着今兒姜元讓帶了虞宓出門,丫頭們皆未跟來,這會子到了徐記門前,虞宓便親下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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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讓站車邊等着,一身狐白輕袍,俊臉修眉,形容清冷。
視線一直在虞宓身上,不曾離開過分毫。
身側有人過來,他察覺到,瞧了一眼――是虞宸,未做理會。
旁邊的人輕輕笑,一身男裝,好不潇灑,離的近了,酒氣飄過來。
“表弟如何在這兒?可是等着七妹,依我說,你們這些男人,都忒萎縮了些。喜歡便去追就是了,偷偷瞧着,若叫人捷足先登,可如何呢?”
虞宸眼色迷離,臉蛋酡紅,瞧着一副醉态。
姜元讓自來便知,虞府這位五姑娘,跟旁個姑娘不同。
所思所想,所做所為,從不曾将禮教放在眼裏過。
虞宸也不管姜元讓是否回答她,不過想找個人說話罷了。
苦笑一聲,“還是七妹妹好運,你這般癡心不悔的人,如何便不叫我遇上一個呢。”
又說些什麽虞宓才是女主的話,她就是個打醬油的路人甲,雖身邊美男多,卻都不及姜元讓。
橫豎聽不懂,姜元讓也不理會她說什麽,只遠遠瞧着虞宓。
虞宸斜了他一眼,哼笑一身,“也是,你跟七妹妹沒有長久的未來,便是娶了她又如何?還不如不要開始,往後也便沒有生離死別。”
姜元讓的身子,她瞧一眼便知,跟林妹妹是一樣兒的,可不是活的長久的模樣。
姜元讓眉頭攢起,心下不痛快到極點,到底深吸口氣,沒有發作。
聲音冰冷,“我跟阿久往後如何,還不必你操心!”
虞宸嗤笑一聲,“我不過提醒你一句罷了,聽不聽由你,我瞧着見堯對她那般好,她不喜歡,也無趣兒,錯過他,往後再如何,更不知。”
這廂兩人話不投機,那廂虞宓方進了鋪子,挑了幾樣府裏人愛吃的糕點。
便有人随在身後,亦步亦趨,不由偷瞧一眼,原是董良忠,倒是好些日子不見了。
行了個禮,便打算回頭了,讓讓還冰天雪地裏等她呢。
董良忠卻往前一步,擋住去路,默默瞧了她一會兒,“七妹妹別急着走,好歹相識一場,說句話總不為過罷。”
虞宓無言,手裏拿着黃紙包袋,微垂着頭,等他的後話。
董良忠抿唇,笑了笑,“近來可好?快過年了,家裏可備齊全了?”
“嗯。”她淡淡應了一聲,叫人沒有了說話的欲.望。
董良忠笑得有些勉強,微吸口氣,“妹妹今兒哪去的?可是這會兒方回來,還有什麽喜歡的吃食,一并包起來,我送妹妹罷。”
虞宓這才忙道:“不必了,就這些了。”
“若無事兒,我便先先走了。”說罷,蹲身行了一禮,繞過他。
卻在出門時候,聽見他急切的聲音,“七妹妹!我喜歡你,上門提親可好?”
虞宓愣住,好半晌方回過身來,搖了搖頭,再不留戀的走了。
董良忠定定站着,神色失落,片刻後,眼神堅定。
便是七妹妹拒絕,結親是結兩姓之好,虞府想必會考慮的更周到些。
倒是沒想到會遇到虞宸,虞宓過去行禮,問候了幾句。
虞宸笑道:“好些日子沒跟七妹妹一起出來走走,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咱們姊妹兩個,倒可一路逛逛。”
虞宓摸了摸姜元讓冰涼的手,微微笑道:“沒法子,出來有些時候了,該回了,趕明兒有空,再一道去罷。”
虞宸瞧着兩人的互動,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于是,跟虞宸告別,姐弟兩個上了馬車,轉瞬便消失在路口。
董良忠瞧着雪地裏車軸輾過的印子,走到虞宸身側,嘆了口氣。
虞宸聽見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得了罷,天涯何處無芳草,七妹妹是好,只好姑娘也不只她一個。襄王有意,神女無夢,何必執着。”
董良忠許久不動,只遙遙望着前頭,虞宸繼續道:“似七妹妹這般的姑娘,我瞧着一抓一大把,你到底迷戀她什麽?”
古代的女子不都是這般,賢良淑德,不肯行差踏錯一步。
全似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到底有什麽叫人喜愛的地方。
董良忠雙手背在身後,側頭,瞧她一眼,緩緩道:“我瞧着延禮也就那樣,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況還有夏侯淵一心一意待虞宸,楊牧也不錯,沒見她動搖分毫。
這個事情,解釋不清楚,情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虞宸呼出一口氣,笑了一聲,“我可不會只吊在他一人身上,君若無情我便休,不管你們這裏對女子的惡意多大,我只過的自在,旁的可管不了那麽多。”
董良忠也笑,“早知你是個灑脫的人,也是我白操心,不過放心,我從未見過延禮特殊對一個女子過。你是第一個,想來他也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他只将我放在心上還不夠,若真嫁過去,還有好些事兒,需瞧他,我方能立足。”
姜元讓接過虞宓手裏的袋子,放在一旁的車壁上,倒了杯熱茶給她,“冷不冷?”
她搖搖頭,想起什麽,問他,“前兒聽三哥說是年後要去邊疆,可是真的?”
姜元讓眸光微閃,這事兒也是皇子之間的博弈,刀光劍影,卻不會顯與人前。
“別擔心,他進軍營這般久,自是知曉其中的厲害。”
虞宓答應一聲,也沒了別話。
到了二十八這日,全府上下皆制備妥當了,只等着過年罷了。
二太太好容易閑下來,在屋裏歇着,瞧瞧烨哥兒的功課,跟虞宓閑話。
外頭便有人進來,說是夏侯府大太太過來了。
聽這般說,二太太倒是一愣,跟夏侯府的親事已是板上釘釘,只差年後納征便可定下。
這會子找來,莫不是有什麽變故。
于是,忙囑咐人将夏侯府大太太請進來,兩人親如姊妹,手挽手進了堂屋。
二太太因笑道:“瞧着年近了,除開一家子吃用,還有好些雜事兒,好容易今兒方松快些呢。”
夏侯府大太太也道:“可不是嗎?家裏的鋪子莊子,那樣不得收尾,還是我家阿恬幫襯着,我才沒手忙腳亂呢。”
二太太喊人上了茶,給夏侯府大太太倒了一杯,笑道:“阿恬是個能幹的好孩子,我也說呢,誰家得了誰知道。”
夏侯府大太太自得洋洋,阿恬雖不是她養出來的,好歹也是她肚子裏出來的。
聽了好話,也沒忘了正事兒,瞧了瞧四下,微微笑道:“今兒我來,也是旁個托我的呢。”
二太太點點頭,等她的下文。
“要我說,你家阿久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可不巧了,便有那頂頂富貴的找我來說呢。”
聽到這兒,方知了她來意,二太太閑閑喝了口茶,微微一笑,“倒不知是哪家了?”
“便是董府呢,你也知的,要說的便是大房的世子,叫董良忠的,那可是個鐘靈俊秀的人物。”
卻說董良忠那日跟虞宓說的提親,并非兒戲,一回去便央了景鄉侯夫人。
景鄉侯夫人原便打算給兒子相看,聽他有了心怡的姑娘,不論事兒成不成。
倒是先瞧瞧,便也暗暗跟相熟的夫人們打聽,不想虞家七姑娘果真是個可人兒。
一時細細打聽起來,又跟夏侯府大太太處的好,便托人先來探探二太太口風。
“你也知的,他家爵位沿襲了好幾代,就獨獨他一個兒子,往後那府裏還不得把人供着。一個小姑子,年紀也到了,嫁出去誰還礙着阿久呢。”
二太太揮退衆丫頭出去,只留了知椿在側服侍,笑道:“是這麽個理兒,只你也說,他家幾代單傳,這子嗣的壓力該有多大,況那家公子,我還未瞧過,人品樣貌皆要考慮。若真一處兒,我家阿久也得問問,倒是先叫我瞧瞧。”
夏侯府大太太咂嘴,等了會子,“罷了,随你罷,做父母的,可不是方方面面皆要瞧的,我就覺着不錯,也得你說好,要知什麽,只管問我來。”
雖說夏侯府大太太是個時常拎不清的人,卻也有個直爽的性子,什麽都擺在臉上,不比那些面甜心苦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