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太太瞧了外頭人, 将要送出去的禮品皆裝上車, 細細囑咐了一番, 方帶人回來。
虞宓在二太太屋裏,手把手教烨哥兒練字, 姐弟兩個坐在炕上。
烨哥兒窩在姐姐香軟的懷裏, 藕節一般的小肥手, 朝紙上指指點點。
聲音軟孺,“苗鳳花方, 姐姐, 我知道這個字念酆。”
虞宓一口親在烨哥兒湯圓一般的臉兒上, 笑着誇獎, “對的,烨哥兒真聰明, 姐姐都不會寫。”
烨哥兒摸摸姐姐的臉, 兩個小胖手捧起虞宓的臉,也親了一口, 安慰道:“沒關系,姐姐,我教你。”
于是,拉過虞宓的手, 握着她一根指頭, 教她寫字。
虞宓似模似樣的學,順便擦掉臉上的口水。
二太太抱着手爐進屋,放下簾籠, 将寒風擋在門外,屋裏熱騰騰的。
渾身的雞皮疙瘩頓消,接過丫頭倒的滾滾的熱茶,握在手裏,瞧姐弟兩個寫字。
虞宓将烨哥兒交給丫頭,穿上鞋子下榻,到桌邊坐下,倒了一杯茶。
“娘要忙的可完了?不若我為娘分擔一些,橫豎往後也要自個兒做的。”
二太太放下白瓷茶杯,将虞宓耳邊的頭發別到耳後,微微笑道:“你知道什麽?別看只是送禮,裏頭學問多着呢,要依着親疏,樣樣拿捏。對着往年來往送過的,該添的添、該減的減,便是一件小物兒,也得妥當才是。”
虞宓笑道:“左右是人情往來的事兒,現下雖不知,到時候便知了。”
二太太道:“可不是呢,你瞧着快要及笄了,我也愁呢。”
虞宓打趣道:“娘愁什麽?可是在想如何把我扔出門子,我自來是個賴皮的,便是你趕也不走的,倒叫我多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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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也笑,“我也想多留你呢,只怕到時你比之我還急呢。”
烨哥兒在後頭搖頭晃腦,咿咿呀呀讀《百家姓》。
不時便要問虞宓一句,讀的好不好,讀的對不對,虞宓便也回頭誇他兩句。
二太太等她再回過頭來,想了想,還是道:“阿久,你覺着景鄉侯世子如何?他跟你哥哥也相熟,想來你也見過,瞧着為人,你如何看?”
虞宓握着杯子的手一頓,蔥白的指尖輕扣杯沿。
微微笑道:“娘問我這個做什麽?他一個外男,我便是見過,也只遠遠瞧過罷了,如何能深知?”
二太太婉言道:“我瞧着他人品貴重,人才出衆,是個良人呢,倒不知你對他感官如何?”
虞宓唬了一跳,忙道:“娘可別跟我說他,人家侯府世子,我如何配的上,且也沒對他有那等的心思。”
兒女自來便都是自家的好,聽她這般說,二太太不高興了,道:“他是什麽天上的人物,你配不上,便是他家有意,我尚的斟酌一二方可。你還妄自菲薄了?既是如此,不提也罷。”
原她便是試探來着,因着是過來人,瞧着現下的青年才俊,便能瞧出年輕姑娘們所看不到的地方。
那董良忠卻是個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選,只她有不如意之處,唯恐阿久對那位有什麽,方這麽一問。
不想是她想多了,她家阿久豈是那等只瞧人皮囊的,如此便罷。
若是阿久心系那人,少不得她還得細想想後頭。
卻說年過便是正月十五,大梁海晏河清,望京繁華如春。
到了這日便是燈會,因着姜成斌不久便要随軍赴邊,劉嫚邀虞宓一道兒出門。
打着游玩的幌子,實則給姜成斌踐行。
虞宓也便答應下來,又喊了尚嬌一道兒,到了這日,先到姜府見了衆人,方一道出行。
虞宓跟姜元讓一車,細細瞧了他幾眼,神色有些擔憂,“可是近些日子天氣幹冷,你未好好養着,如何臉色這般蒼白。”
不僅是臉上無色,便是眼下也是一團青黑,好似許久沒睡過好覺一般。
姜元讓搖搖頭,因着殿下奪下這次去邊重任,便是他們這邊将領帶兵。
不但要謀得軍功,還要提防其他皇子下絆子。
三皇子手下得用的人不多,不然也不會耗到現在方出手。
他肩頭的責任很重,同時也享受到才華機智得用的喜悅。
是以夜以繼日,為三皇子綢缪各方,身子卻是江河日下。
前段日子,因着虞宓住在姜府,方養起來的一點肉,也瘦下去。
虞宓擔憂的不行,眉頭緊蹙,“現今兒用的什麽藥?哪位大夫開的,如何說的,怎麽越吃身子越差。”
姜元讓輕輕咳嗽,瞧見手裏的紅,不動聲色将手掩在長袖之下。
微微笑道:“你莫憂心,老早的毛病,天兒一寒便如此。”
虞宓倒了杯溫水,遞給他,輕撫他的背,埋怨道:“去歲便跟你說,到南方去修養,那邊溫度适宜,水土又養人,為何就這般倔呢。”
姜元讓抿了口茶,去掉嘴裏的鐵鏽味兒,方道:“你也知的,那邊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我便是去了也不能開懷,倒是不去折騰的好。”
虞宓粉唇微翕,想說陪他一道兒去,只實在沒有立場允諾。
她只是他的表姐,本身這般親近便不合禮數,不過為着幼時的情誼,誰也不曾疏遠罷了。
如何能陪他遠走南下,默默瞧了他一會兒,終是嘆口氣。
姜元讓抿唇,捏着杯子,漸漸用力,聲音沙啞,“阿久,以往你說過陪我去的,如今也不管我了嗎?”
被他質問,她如坐針氈,勉強笑道:“怎會?只是咱們都大了,說出的話便要做到。”
所以她不好如以往一般空給他承諾,他們都知道,她是不可能陪他去南方養病的,除非......
馬車擇了僻靜之處停下,虞宓先下去,待回身牽姜元讓,卻見他已踩着腳踏下來了。
伸出的手愣住,虞宓瞧了他一眼。
沒什麽情緒,心頭空了一下,到底沒說什麽。
元宵的燈會極其熱鬧,街上的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
賣燈的小商小販排成一條長龍,自街頭瞧去,一眼望不到盡頭。
劉嫚跟姜成斌早便前頭單獨說話去了,虞宓随在姜元讓身側,兩個人默默地走,誰也沒說話。
她有意想說什麽逗他開心,只今兒不知為何,實想不出來。
也只得當個悶嘴葫蘆,前面人頭攢動,虞宓叫人擠的趔趄一下,險些沒站穩。
姜元讓卻是手疾眼快,一把撈回她的腰,她趴在他胸口,并不寬廣,卻也結實。
他呼出的冷冽氣息噴在她臉上,叫人有些不自在,微微掙了掙。
姜元讓從善如流,松開她,過了一會兒,還是拉住她的手,緊緊的。
偏頭瞧她一眼,“牽着我,仔細丢了。”
終于肯說話了,虞宓微瞪他一眼,心下有些委屈,“還管我做什麽?方才不是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姜元讓嘆氣,無奈瞧她,“什麽時候不理你了,分明是你對我不似往日親近。”
他極矛盾,既想親近與她,與她時時刻刻不分離,又恐自個身子終成為拖累。
到時他撒手人寰,什麽都不知曉了,她該怎麽辦呢,年紀輕輕的,孤苦無依,他舍不得啊。
她輕哼一聲,“讓讓你真個越發脾性大了,除開我,誰還慣着你呢。”
姜元讓垂下眼睫,聲音輕輕的,飄忽不定,“是了,只有你這般慣着我罷了。”
“那是,誰叫咱們一處長大的呢,我也只能認了。”
說着,自個或是覺着好笑,咯咯笑起來。
他側頭瞧她,眼底深處幽暗一片,好似心緒不能受到很好的控制。
虞宓沒瞧見,牽着他,面容含笑,細細觀賞路邊的花燈。
因着尚嬌要來,必得有個公子跟着,是以虞宓跟劉嫚兩個便叫了虞仲煜。
這會兒前頭兩對各自游玩,獨獨他跟尚嬌走在後頭,相對無言。
橫豎他是男子,這般尴尬的處着也不好,再者以往的事兒,多少有些不自在。
想了想,随意指了路邊的攤販,“我瞧着,他這裏的荔枝膏、梅子姜瞧着不錯,你可要吃。”
尚嬌微微擡頭,柔柔的目光搖搖望過來,一如往昔,笑着答,“好啊,多買一點,想來阿久她們也要呢。”
虞仲煜笑了笑,“不必了,她若要,咱們待會兒回來,我再給她買。”
她嗯了一聲,也便沒了話,以往跟他一處時,她總是跟阿久一樣兒,趣話不斷。
時時聽的他捧腹,跟她議論,兩個有說有笑,處的極融洽。
只是對她沒有非分的想法,只當她跟阿久一樣的。
夏侯恬卻是個不會巧言妙語的,時常都是他說話,她靜靜聽着。
只是便是這般,他也滿足了,可他又不是個很會說話逗人開懷的。
阿久的本事,他怕是永遠不會,是以跟夏侯恬一處,時常是兩人靜坐無言。
他覺着溫馨,卻不知她的感受。
虞仲煜眉心微鎖,還是第一次意識到跟夏侯恬相處上面的問題。
他這邊兀自思量,尚嬌側頭瞧了他一眼,拿着手裏的零嘴兒。
“聽說年後你要出遠門,可是真的?”
虞仲煜回神,知曉她說的是随師傅游學的事兒,雖還不大确定,也是八.九不離十。
便應了一聲,尚嬌想了想道:“我往歲去川蜀之地待過,那邊民風彪悍豪爽,極喜吃辣,你用食清淡,可自備些小菜。那邊穿着也跟咱們不一,喜愛寬松舒适,你卻愛對襟束腰的長袍,若是旁個瞧稀奇般看你,切莫動怒,出門在外......”
她細細數着他的吃用習慣,竟是比之他自個知的還要多,又一一囑咐該注意的地方。
虞仲煜心內惆悵,酸酸澀澀的,不知該如何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CP拆還是不拆,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