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早起, 用過早食, 院子裏丫頭們忙活雜事兒。

今兒出了太陽, 照在青瓦白雪上,去了空氣裏的肅冷, 寒冬裏添了暖意。

雲桑吩咐小丫頭們将屋裏被褥墊子等物, 拿出門去曬。

東西太多, 支起的杆子不夠用,幾個丫頭便在廊下牽了繩子, 一頭栓在院子裏的樹上。

有的樹太細, 撐不住, 挂上被子便掉在地上, 丫頭們議論紛紛,一個說“綁在那棵榆樹上, 定不會再斷。”

一個說, “我瞧皆栓在長廊上,倒便宜。”

嘻嘻哈哈, 你說我嚷,争個沒完。

虞宓坐在屋裏窗下瞧着,菱花四方木窗叫木杆撐住,一面露在太陽底下。

陽光從窗縫裏漏進來, 形成一條條浮着灰塵的光路, 她兀自發呆。

雲桑進來也不知,把蠅掃子擱在多寶閣上,拿了花樣子去窗邊細瞧。

姑娘在這兒坐了一早上, 也不知想什麽呢,雲桑笑道:“今兒天氣好,姑娘出去轉轉。昨兒不是去瞧了四爺,倒是如何,這會子想必也起了,過去姐弟兩個說說話也好。”

聽雲桑說“姐弟”,虞宓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苦惱嘆了一聲。

“成日家去他那裏,在餘晖院待的比在自個兒屋裏還長,今兒便是不去也沒什麽。”

這倒是奇了,除開前兩天,以往哪日不是在餘晖院待着的。

吃飯玩樂皆在那兒,自個屋裏倒只是個睡覺的地方,竟是說這話了。

雲桑暗暗驚奇,不住拿眼兒瞧她,虞宓心頭五味雜陳,又不知該跟誰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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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她一瞧,莫名倒生出幾分心虛來,偏過臉去,端起茶杯,掩耳盜鈴。

她這廂滿心糾結,不想瞧見姜元讓,那邊卻派了人來問,“說是姑娘今兒陪公子出門呢,倒是可曾準備好了?”

雲桑看向虞宓,等她的回話,虞宓一噎,倒茶的動作頓住。

勉強笑了笑,找了個蹩腳的借口,“昨兒夜裏倒了覺,早上起來身子便不大好。公子出門,倒是叫個得力人跟去,我便不去了。”

那人聽說,退出去回話,一時又來了,“公子說了,姑娘身子不适,今兒便不出門也罷,待姑娘好了,再一道去也成。”

虞宓眉頭輕攏,昨兒商議好的,今兒他出門看診,難不成為着她不去,他便也不去了?

雲桑瞧瞧虞宓,又瞧瞧外頭,過來笑道:“依我說,姑娘還是去罷,橫豎閑着無事,陪公子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瞧的新鮮多了,心頭自然就寬了,那病它也就好了。”

虞宓撫了撫額,無奈嘆口氣,“罷了,拿衣裳出來,給我換。”

姜元讓的車停在二門上,趕車的是府裏的老人了,立在馬邊,拉住缰繩,等人過來。

姜元讓一身灰青猩猩氈,自脖子下包的嚴實,臉兒清俊,墨發高束,一尊墨玉嵌金紫冠。

瞧着便極有精神,那拉馬的好似沒見過他這般模樣,待人上車,笑道:“久不見公子,瞧着身子可大好了,竟是這般容光煥發呢。”

姜元讓小厮忍不住笑,難為那大字不識一個的人,想出這麽個詞。

姜元讓撈簾子進去,聽後頭說話,他的小厮笑道:“李大爺這話說的,咱家公子哪日不是容光煥發的,又叫你瞧見了。”

那趕車的李大爺不服氣,本來就覺着今兒四爺不似往日,便是身子沒好,那也是好好兒妝扮了才是。

急道:“我說的皆是實話,何苦诓你來着?”

“罷罷罷,你覺着是便是了,我瞧着公子每日皆是一個樣兒。”

“那是你在公子身邊日久,瞧不出來罷了。”

兩人說了會子,便見表姑娘也帶了人來了,忙躬身将人讓上車。

那李大爺還在怔忪之際,尚回不過神,叫人眼前一晃,急眨幾下眼睛,方又回了人間。

瞧了姜元讓小厮平安道:“乖乖,往日見七姑娘,便是遠遠兒一眼,也是天上的仙女兒。今兒細瞧了一回,敢情該是王母娘娘咧!”

平安啐他一口,“混說什麽?那王母娘娘乃是玉帝之妻,咱們姑娘冰清玉潔個人,該是這般說呢?”

李大爺撓頭,嘿嘿笑,“我這不是叫姑娘唬住了,說錯了還不成。”

巧是雲桑過來,聽見笑道:“咱們姑娘又不是豺狼虎豹,還能唬住你。”

便把手爐遞進車裏,自個兒翻身回去。

虞宓打開簾子進去,卻見姜元讓正瞧着她,雙目炯炯,好似他的眼裏只她一個。

一時又想起他昨兒叫她落荒而逃的話,不知如何,便有幾分羞澀爬上臉來。

不敢正眼兒瞧他,只低頭,坐過去。

姜元讓待她坐好,吩咐外頭人起身,便也倒了茶先遞給虞宓。

也知她身子不适乃是借口,便也不去問。

虞宓一個愣神間,眼前便多了杯茶,擡頭瞧他一眼,飛快低下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姜元讓嘆了口長長的氣,語氣失落道:“阿久便要跟我生分了嗎?想來我這副落敗身子,誰還記在心上,不若早些去了,大家幹淨。”

卻是只字不提昨兒那句話,虞宓想着,他就說了那一回,玩笑也不定。

又瞧他失意落寞的模樣,心裏也是不忍,便也不去想昨兒之事,只當他是無心之言。

因道:“誰個瞧不上你來着,自來便只你自個兒這般想罷了,再莫說些自暴自棄的話。不說舅舅舅媽聽了心裏不好受,我也不是滋味,有那亂想的功夫,該想着如何保重身子,倒實在些。”

他擡眼瞧她,嘴唇微抿,有些莫名的委屈,“昨兒你說陪我出門看大夫,如何今兒又推诿?”

虞宓懊惱,也只得安撫他,“我不是早起身子不适,歇了半日又好了。為這麽點事兒,你莫跟我計較了。”

她苦思冥想地哄他,姜元讓心頭微松,大度道:“罷了,往後答應我的事兒,可能做到?若不能,便別給我允諾才是。”

虞宓舒一口氣,伸手捏他的耳垂,他那兒敏感,一模就癢,一癢便笑,她早知的。

姜元讓沒笑,只淡粉慢慢爬上側頰,板臉訓她,“阿久,別鬧。”

虞宓不松手,笑道:“誰鬧了,你是金鑲玉嵌的,便是碰一下都不成。”

姜元讓側臉,瞧了她一會兒,虞宓有種不好的預感,忙抽身往一旁躲。

只車裏就這般大,哪兒去皆不成,況姜元讓已欺身過來。

将虞宓壓在身下,手撓向她後頸。

她是個怪人,身上哪兒叫人碰到都沒事,便是以往跟劉嫚鬧騰,互撓腰際,她最是不怕的。

劉嫚便以失敗告終,每每笑哭了般讨擾。

除了姜元讓,卻沒人知曉,她後頸哪兒最是怕癢,除了自個兒,誰碰都不成。

虞宓笑岔了氣,眼淚都出來了,“讓讓,你饒我這回罷,我再不敢了,好不好?”

他比她高大,壓着她,便如一座山,叫她動彈不得。

扭了半日,只叫他越壓越嚴實,便再不敢動,只能求饒。

左右她求他的次數多了去,不差這一回。

姜元讓微微喘氣,将她兩只手反剪在身後,眼前是她白嫩的脖頸。

肌理細膩,瞧着便吹彈可破,他眸子深了深,動了動,熱氣全噴在她肌膚上。

她身上的暖香有些醉人,鼻翼張了兩下,姜元讓低聲跟她說話,“你身上熏的什麽香?我也要。”

虞宓好容易歇口氣,又争不過他,還鎖在他身下呢,聞言側頭瞧他。

一張俊臉近在眼前,額間的抹額為他添了儒雅氣質,高挺的鼻梁白皙筆直,一雙眸子清澈透明,幾乎叫人溺斃在裏頭。

她心頭突突跳了兩下,有些心慌意亂,偏過臉去,微咽唾沫。

心頭默念:他是你表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色都是他。

啊,不是,錯了,差點咬到自個舌頭。

虞宓穩住心神,不瞧他,“我哪有用什麽香,怕是丫頭們用來熏衣服的百合香,久了便沾在上頭了。”

他細細嗅了嗅,搖頭道:“不是,我也用的跟你一樣的百合香,衣服上也沒有。”

這該是她身上的女兒香才是,姜元讓悟了,卻是沒說什麽。

壓着她不讓動,白淨的臉,瞧着便秀色可餐,繼續為難她。

“倒是什麽香,莫不是舍不得給我用?”

虞宓一面默念清心咒,一面又瞧見他這般可憐可愛的模樣,倒是悟出一句話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雖說用在讓讓身上不合适,只實在忍不住。

求饒道:“你先放我起來,待我回去找找,想來丫頭們換了香,未跟我說也是有的。”

“好。”

他應了一聲,便準備起身了,松開她的手,臉自她脖子裏擡起。

往一旁去,不想趴的太久,腰間一僵,沒完全直起來,紅唇擦着她的唇角而過。

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兩人腦子裏皆是在放煙火一般,寂黑的心間,姹紫嫣紅。

虞宓默默坐好,臉間的霞色一路蔓延到脖子,再不敢瞧他。

姜元讓卻跟沒事人一般,只倒茶時,微微顫栗的手,洩露了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 他真的特別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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