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虞府今年的年過的不似往年熱鬧, 甚是冷清, 府裏姑娘只剩了虞宓一個, 不免孤單。
到了晚間,陪老太太看了回煙花, 太太奶奶們陪着摸牌, 虞宓收了好些壓歲錢, 一人摸到外間跟丫頭們抓子。
待守歲過了三更,便困不住回去睡了, 初二早起, 雲桑說是三公子陪三奶奶回娘家了。
虞宓本是想過去玩的, 這下也不能了, 在房裏待了沒會子,說是表少爺來了。
虞宓一愣, 他又來了?姜元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閑, 每日不論多晚,總要到虞府來瞧過她了, 方能回去。
前兒時候太晚了,便歇在虞府,一連幾日風雨無阻,昨兒大年若不是姜府要吃團圓飯, 他不定又不走了。
來的太勤快, 雲桑幾個一聽,只拿眼神兒瞧她,虞宓臉一紅, 起身迎出去。
一道往外走,“你如何又來了?”
姜元讓只笑吟吟瞧她,“前兒跟你說的,帶你出門去玩兒,你忘了。”
虞宓一愣,想起來了,他說近幾日他有空,帶她出門。
虞宓抱歉道:“果然我忘了,你等等我,回去換身衣裳,馬上來。”
于是,折身回來叫丫頭們拿出門的衣裳,因着過年,府裏做了好幾身新衣裳。
聽如此說,忙一一拿出來,姜元讓穿的一身藍色大髦,額間同色抹額,極為相稱。
虞宓想了想裏頭穿了小襖裙,外頭淺藍的猩猩氈,站在一處,都是貴重的人才,叫人移不開眼。
瞧她一身裝扮,他眼神柔的能化成水,拉了拉她的手,坐車出門。
只歇了初一一日,城裏好些鋪子今兒也開了門,只街上的人沒有多少,想來皆在屋裏烤火吃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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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外,人倒是多了起來,有達官顯貴的馬車轎子,叫仆婦丫頭們圍着,後頭墜着侍衛,慢慢走。
還有小老百姓,挎個籃子往外走,虞宓瞧了一會兒,“他們都幹什麽?外頭挺熱鬧。”
姜元讓挨她坐着,“好些大型寺院年後前五日只對朝廷官員開放,待他們上了香、祈了福百姓才能去,是以便到小廟裏上香。”
虞宓點點頭,笑道:“咱們去哪裏?”
“到了便知了。”姜元讓握住她的手,寬闊的官道上來往的車輛不少。
跟他一處,時間便過的極快,緩緩的車子停了,姜元讓先下去,回身扶着她下來。
原是到了法雲寺,進進出出皆是穿着華貴有禮的人家,虞宓跟着姜元讓往裏走,找到前殿拜了菩薩。
随後到後山去,漫山遍野的白,空空傳來幾聲鳥鳴,不是很清楚,有稀疏的人上山下山。
姜元讓拉着虞宓到姻緣樹跟前,上面滿滿挂着的紅綢,龐大的樹冠不堪其重。
遠遠望去,一片火燒雲,進廟裏求了紅綢,他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一筆一劃寫下兩人的名字。
下面加了一行字,“生同寝,死同穴。”望了一眼高如雲端的樹木,拉住她的手,往上抛。
紅綢栓在一個香橼上,然後飛入茂密的樹冠裏。
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東西掉下來,姜元讓輕輕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阿久,你再不能抛下我了。”
虞宓看看樹,又看看他,“你還信這個嗎?”
他沒說話,兩人又站了一會兒,看了會兒山上的美景,覺得冷了,方回去。
待初七這日,出嫁的三個姑娘回來了,好容易又聚在一堂。
往常那些個磕磕絆絆,誰也沒放在心上,高高興興陪老祖宗吃了飯,一道進了虞宓的院子。
落了座,喝了會子茶,虞蓉笑道:“五妹如今是世子妃,王府裏的日子可是比之咱們府裏好呢?”
虞蓉嫁的王單性子溫潤,屋裏只有個通房丫頭,自她嫁過去便沒近過姑爺的身,又沒有姨娘礙眼,日子過的如意。
虞宸出嫁不久回了虞府一次,方才便聽府裏老媽媽說了,豈有不拿出來刺刺虞宸的。
虞宸笑容淡淡的,半點不接招,“可不是忙嗎?一嫁過去,府裏中饋便到了我手上,王府上上下下都得操心。”
這話可是戳了新媳婦的痛處,三十年的媳婦熬成婆,從未見過哪個姑娘一嫁人便能掌家的。
虞蓉也沒那個例外,她雖說嫁的如意,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她家那個小姑子真真難處。
前兒婆婆病了,說是叫她代為管家,便被小姑子搶去,專個跟人作對。
聽了虞宸的“顯擺”,心下越發不受用,便問虞萱,“八妹如何?梁家人可好處。”
梁家那位姑娘也是到府裏來過的,眼瞧着便是個精乖的,虞萱若是能制得住才怪呢。
虞萱聽這話,抿了抿唇,垂下眼睑,到底沒說什麽。虞蓉來了勁兒,“想來五妹給你介紹的,當是只有好的。”
拿眼觑了觑虞宸,虞宸放下茶杯,“四姐此言差矣,是梁家瞧上八妹,跟我有什麽關系。”
雖然她當初幫着搭橋牽線,最後卻不是她決定的,若是虞萱往後過的不好,不得還要怪她?
虞萱一聽這話也是一愣,明是虞宸當初慫恿的,今兒竟是撇的幹淨。
一想家裏的事兒,越發委屈了,眼淚便滾下來,忙又用帕子扶住。
虞蓉一瞧倒是愣了,她不過跟虞宸不痛快,如何把這位惹哭了,不由咂嘴,“我又沒說你什麽,你哭什麽,好好回家一趟,不知的還當我如何欺負你了。”
虞萱眼淚止不住,也知今兒好容易回來,不該哭,只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又不能對旁個說。
她又是個怯懦性子,敢怒不敢言,只得回來哭了。
瞧她越哭越兇,虞宓也道:“妹妹怎麽了,可是梁家人對你不好,你好好跟姐姐們說,家裏如何不能叫你受委屈。”
虞萱好容易止住淚,哽咽道:“原是我的不是,今兒大好的日子,這般作為,倒掃了興。”
虞蓉道:“倒是如何,你說就是了,哭哭啼啼的能解決問題。”
虞萱瞧了瞧姐姐們,皆是一副擔憂的模樣,不由心裏一暖,“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
抽抽搭搭着,便把話說了,嫁過去沒兩個月,梁家太太便說家裏要買塊地,蓋房子給往後孩子們。
虞蓉自來沒什麽主見,也輪不到她發什麽意見,事兒便定下了。
卻是沒多少日子,婆婆便跟她借嫁妝,說是資金不足。
她一開始猶豫,不想借,原本對她和顏悅色的婆婆便冷了臉,小姑子也時常陰陽怪氣的說話,便是梁君細細瞧着,也對她甩臉子。
想着她是新嫁娘,不好拿着嫁妝在自個手裏,屋裏人又那般個模樣,若是給了嫁妝,大家恢複到往常的相處模式,也好。
細細想了想,也便給了,不想卻是毫無用處,小姑子仍是指桑罵槐的說話。
梁君對她也沒多好,日子久了,倒似失去了興趣一般,他也沒旁人,也不對她熱切。
嫁妝借出去,她便是問一句也不成,話一處口,便叫小姑子堵回來。
又不是個強硬的性子,若是虞蓉,或會鬧的那家天翻地覆,只她卻不行,她做不來,吃了苦頭只得忍着。
聽她說完,虞蓉當即便炸了,點着虞萱腦袋,“你說說你,在家不是能橫呢,出了門便是軟柿子了,虞府的姑娘,見人這般欺負你,可別說是我妹子。”
虞宓拉住義憤填膺的虞蓉,“四姐,咱們想想如何幫八妹要出嫁妝是正理。”
虞蓉道:“要!自然要還回來,當咱們屋裏都是軟柿子呢。”
虞宸想了想也道:“我倒不知,他們商戶人家敢這般對咱們官家女兒呢。不過八妹妹你也太軟了些,他們要你就給了?”
虞萱也有些怪虞宸當初跟她說梁家如何如何好,不然她也不至落的現下這般。
微噎,“那我能如何?我方嫁過去,不給他們,我如何在那家裏待。想當初,因着是姐姐說的,我也就放心了,不想卻是這般。”
虞宸一愣,反應過來虞萱這是怪她呢,自個欺軟怕硬,敢在娘家哭,不敢在婆家吱聲。
當初是她給介紹的梁家,可也是問了她意見的,并沒逼着她如何。
出了問題了,倒是知道找她了,狗咬呂洞賓,虞宸心裏冷笑一聲,不開口了。
虞萱只敢哭,也不說如何,梁家雖是商戶,三老爺的官位也高不到哪裏去。
若是去找梁家質問,不說鎮不鎮的住人,想來三太太是不會管虞萱的才是。
也就不往三房去了,倒是都到老太太跟前,幾個姑娘去而複返,李媽媽把人迎進去。
虞萱哭哭啼啼的,虞蓉便三言兩語說了事情。
老太太瞧了瞧幾個姑娘,“這樣的事兒,你當即便不該給,就是要在他屋裏一輩子,還能叫人作踐着過日子。”
說着便叫三老爺三太太過來,聽說經過,三老爺先沒說話,倒是三太太說道:“我說我給八丫頭挑的人不差,老祖宗當時挑中的梁家,如何?可不是應在我的話上。”
老太太嘆口氣,真個老而無用了,“便是我瞧差了眼,這一件事兒也說不得什麽,身為老子娘,你們且先去說和說和。”
三太太哼笑着不說話,三老爺也不敢不應下,笑道:“那成,八丫頭先別回去,待女婿過來,叫他陪我吃兩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