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到了晚些時候, 安王府跟王家梁家幾個女婿皆來了, 虞府客客氣氣請人用了飯。

四姑娘跟五姑娘皆叫夫婿接了回去, 獨獨留了八姑娘,梁君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岳父要跟他吃酒, 連襟卻接了人回去, 雖不知為何, 也只得按耐。

倒是不知翁婿兩個說了什麽,聽人說, 梁君看不出情緒, 也不知如何。

待第二日便把人接回去了, 虞宓只是聽丫頭們說, 現下她卻沒心思打聽其他事兒。

北疆近日天氣和暖,狄戎躲到草原大山裏, 因着先前鳳池派了軍隊過去。

過年前夕, 他們沒搶到東西,一個冬季過的苦不堪言, 鹿城卻是重重官兵把守。

不敢貿然強搶,這般拖着實在不是辦法,幾個首領人物商議一番,只得忍辱負重, 跟大梁談判。

将軍将事宜上報朝廷, 朝中主和的倒是多,最終,不知聖上如何想的。

跟狄戎虛與委蛇也好, 不想起戰也罷,于是雙方派出使者,兩國簽訂了和平條約,經濟上互為來往。

解決了一事,姜成斌倒是随了談判大臣回來,原跟劉嫚的婚事在雙方父母跟前便是備了的。

如今人一回來,倒是不過幾月便迎了劉嫚進門,如今只剩了虞宓跟姜元讓。

劉嫚一身少婦裝扮倒是沉穩不少,虞宓點點頭笑道:“不想當日野鴨子,也有這般端重沉着的時候,倒是難得。”

劉嫚吩咐丫頭上茶,笑道:“我如何就不能有端莊的時候?總要沉穩的。”

虞宓道:“怕是嫁了三哥,兩瘋相遇,必有一穩,如此互補着來,不叫人操心了。”

劉嫚笑道:“你又不是我家的人,如何你操心來着,等哪一日你進了門,也有我教訓你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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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宓微微紅了臉,瞅她一眼,不說話了,劉嫚笑了笑,“你何時嫁過來?我一人總也悶着,又不能總往出去跑。你跟阿嬌兩個倒好了,能這般親近着。”

虞宓道:“你還悶着,不是有三哥陪你?”

劉嫚臉一紅,啐道:“他陪我個什麽,沒有自個的事兒了不成。嫁了人就是麻煩,沒往日自在了。”

虞宓笑道:“你還不知足,我舅母可有為難人?”

劉嫚道:“娘待我們幾個媳婦很好,為難人倒不曾有。”

除了每日過去請個安,婆媳之間拉些家常閑話,伺候人立規矩的那些活兒便很少叫她們做,真真難得的好婆婆。

虞宓道:“是了,我幾個姐姐妹妹嫁出去,哪個不在婆婆跟在伺候的,你倒省了,還嫌事兒少。或是三哥休沐的日子,叫他帶你出去玩玩兒。”

姜成斌便是想帶劉嫚出門去玩兒,也是沒有機會的,皇上身子現下已是垂垂老矣。

幾個得力的皇子時常派出去做事,卻是不立太子,朝廷上下時時緊繃着。

這般緊張的日子,姜元讓作為三皇子府最得力的軍師,心力交瘁着謀劃。

虞宓在姜府裏的日子,每每瞧他一臉倦容的回來,心疼的不行,卻不知能為他做什麽。

姜元讓卻是安慰她,沒什麽要緊,只是身子境況又差了,現下又是藥不離身。

一日回來,竟是眉目緊鎖,虞宓抿了抿唇,進小廚房熬了養身的湯藥,端到書房。

季東巧是從裏頭出來,見她來,行了一禮,便要退出去,虞宓忙叫住人。

示意他到小山邊說話,季東恭恭敬敬站着,視線落在眼前姑娘繁冗錦繡的裙擺上。

傳來的聲音溫柔如風,“近日可有什麽棘手的事情辦不好,我瞧着他幾日回來,愁眉不展,還望季侍衛如實告知。”

公子參與的乃是圖謀皇位的大事,一個不小心便是身首異處,如今局勢嚴峻,況二皇子派手段狠辣,三皇子上回辦差險些掉了坑。

可不得小心謹慎,不過現下卻是有一大事令公子煩憂,季東想了想公子有事最是不願瞞着姑娘的。

姑娘不親去問他,想來不想讓公子更憂心,穩聲道:“前兒三皇子說發現二皇子手下人跟狄戎有來往,卻又不知他們到底什麽聯系,如今京裏形勢嚴峻,公子暗查細訪幾日,卻是越探越深,撲朔迷離。”

虞宓眉頭跟着一蹙,難怪幾日皆是愁眉不展的模樣,這般與身子也不好。

虞宓道了謝,往姜元讓屋裏去,書房裏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他一個坐在書案後,面無表情。

虞宓過去拉了他的手出來,微微笑道:“事兒再要緊,身子不該虧空,它倒是欠了你什麽,由着你這般折騰。”

姜元讓心口一暖,跟她坐下,乖巧的張嘴咽下她喂給他的燕窩粥,心不在焉吃了幾口。

虞宓道:“乖着把這些吃完,你有事忙,我陪着你可好。”

姜元讓握住她端碗的手,“不必了,你回去休息,我無事兒。”

虞宓不為所動,喂完了東西,叫雲桑将東西帶下去,跟他到了案牍旁。

她瞧了瞧紙上密密麻麻的字,各色人物關系事件,摸了摸他的臉,笑道:“瞧着這麽好的人才,如何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便是這些人牽扯到了許多案件中去,咱們一條一條的來,總有将亂麻解開的時候。”

姜元讓搖搖頭,輕聲道:“來不及了。”事态刻不容緩。

虞宓笑道:“也不難,主次分好,先解決重要的,過後的再說。”

她一直笑吟吟的輕松,連帶他也心寬了不少,虞宓道:“不是要查二皇子跟狄戎的關系,你先跟我講講。”

姜元讓微微詫異,不過沒多問,很快跟她說清楚,誰告的密,誰在跟狄戎聯系,又都有哪些親近人。

“只是不知這些人都起什麽作用,聯系的途徑是什麽,誰在暗中拉線,還有他們的最終目的。”

虞宓想了想,告密的也不算是三皇子手下的人,不過察覺他仇家跟了二皇子,秉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便朝三皇子投了誠。

不想無意發覺那家管事行事神秘的很,跟了兩三個月,方發覺竟是跟狄戎人來往呢。

虞宓沒問姜元讓消息的可信度,想來他們一聽說便去查了的,想了想道:“那些人想必行事極隐秘的,明兒你叫季東暗中查查二皇子手下那人的夫人小姐,生活習性習慣啊什麽的。”

他擡頭望着她,知她想幹什麽了,心裏便熱熱的,伸手環住她的腰,微默片刻,低聲問,“阿久,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虞宓微微笑,摸了摸他頭發,“傻瓜,你往後是我的夫君,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

姜元讓道:“只是因為這個嗎?”

虞宓笑得越發溫柔,“還因為我喜歡你啊,想和你一輩子,同甘共苦。”

姜元讓不解,他一點都不好,身子差,多走幾步就喘,雖說叫張大夫治的好了些,只是這些時日下來,身子又回到了原點甚至還不如之前。

“為什麽是我呢?”

她該有更好的選擇,哪個都比他好,她太好了,擁着懷裏都不能給他真實感。

虞宓放下他的手,捧起他的臉,認真道:“為什麽不是你呢,你這麽好,我多喜歡你。至于你想知道為什麽,這個答案有點長,你做好準備,我要用一輩子的時間方能解釋的清楚。”

姜元讓想,他又想哭了,從來都不掉眼淚的人,不知為何她一說話,他便兜不住。

次日,姜元讓果是叫人去查那家人,那官員後院一妻三妾,七八個子女。

雖後院不幹淨,卻是個極重妻子的人,什麽事兒都愛跟夫人商議,虞宓鎖定目标,叫人細細查了這位夫人。

因着要不動聲色,不能打草驚蛇,是以很是費了些功夫。

這日一早,虞宓起了身,到老太太二太太處問了安,收拾妥當喊了雲桑便出門。

卻是沒去長來往的布莊首飾店,先往一酒樓裏坐了片刻,瞧見大道口過來一頂四方轎子,外頭挂了孫府的标志。

虞宓彎起唇笑了笑,飲了手裏的茶,起身下樓,随後進了一家布莊,四處瞧了瞧。

上了二樓,極大的鋪子,一排一排過去的绫羅綢緞,擺放的整整齊齊,叫人挑花了眼。

虞宓打眼一瞧,前頭有一行人,正是方才坐了孫府轎子來的夫人,正跟丫頭摸着一匹布說話呢。

虞宓走到貨架後,拿下一匹緞子,輕聲笑道:“你瞧瞧,這個料子多好,摸着舒坦,彈的又細密。”

雲桑笑道:“我瞧着也好,倒不知叫什麽名字?姑娘要買什麽樣的,不若問問店家,倒是一清二白。”

虞宓笑道:“這個啊叫流雲紗,乃是南方上來的,咱們見過的紗,千百種的都有,這個最适合給小娃娃做內裳的,輕薄滑膩,面料也細,烨哥兒時常嚷身子癢,便是那些紗做的衣裳不好。”

雲桑道:“可是呢,九少爺如今五歲了,最是愛跳愛動,這個穿在身子倒是好。”

虞宓笑了笑,叫她拿下這一匹,繼續瞧,雲桑有不懂的,便問虞宓。

虞宓便把各色紗的來歷名字最好的用處說給她聽,不想方才那位夫人也跟在身後細細聽着。

虞宓察覺了,沒理會,待挑了幾匹滿意的料子,便利索着收拾着走了。

卻是沒回去,到馬車裏坐了會子,又到京裏有名的夫人們看戲的地方長春園點了幾出戲。

不過一會子功夫,丫頭們領了人來,說是今兒人多,可否姑娘行個方便,叫這位夫人随坐。

孫夫人原是常來這裏的,有位子,今兒原不打算來,長春園管事方把屋子給出去,不想她又來了,只得尋了虞宓這只有一人的,說和說和。

虞宓倒沒說什麽,禮儀周到請了人坐,又點了幾處戲,那位夫人卻是瞧了她好一會子。

笑道:“咱們有緣,今兒見了姑娘兩回了?”

虞宓詫異,“倒是我的不是,不曾記得何處見過夫人。”

孫夫人笑道:“方才那布莊,我瞧姑娘似是極懂料子的人,我家也有個小兒方六歲呢,也是愛動,每晚給他換衣裳都是汗涔涔的。”

虞宓低頭,瞧不見眼裏的神色,她當然知道孫府嫡幼子方六歲,放下茶杯,說了幾句不值當什麽。

孫夫人又道:“你點的這出戲,我也喜歡,常來看。”

虞宓臉上笑意沒斷過,溫柔知禮,“家裏長輩喜歡,也便跟着瞧,聽久了倒是極有趣味。”

一來二去,兩人便熟了,虞宓也是知無不言,自己的消息沒妨礙的樂的拿來交流。

她本就多才,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說的話叫人聽着妥帖,一番交流下來,二人險些結為忘年交。

虞宓瞧了瞧外頭,“今兒跟夫人說話極是暢快,只天色不早,該回了,往後在拜見。”

說是拜見,不過客氣一句,孫夫人也沒放心上,只目送人出了門子。

虞宓回去,第二日沒出門,後又去了幾處胭脂閣、香料鋪子,有時遇到了孫夫人,不過交流不多。

一人來一人便該走了,不過在那幾處店裏也是混了個眼熟,這日虞宓又出了門。

可瞧,跟孫夫人一同進了一處,孫夫人極是高興,拉她說話,虞宓跟人坐到一處閑談些家常。

瞧了瞧孫夫人身上飾物,笑道:“夫人這件挂腰別致,這花紋我沒見過呢,我時常用的都是府裏老人傳下的,也沒個新意。”

孫夫人笑容滿面,拉起挂腰來瞧了瞧,“你若是要,我給你呢,我家裏好些,都是北方送來的。”

虞宓沒問何人送的、如何送的等語,好似只對挂腰有興趣,至于其來歷制作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無功不受祿,我也只瞧着眼熱罷了,真到了我手裏,不知如何糟蹋呢,還是該給喜歡它的人用。”

孫夫人笑意更深,“待往後又來了,我給你留意,你們年輕小姑娘喜歡的,我幾個閨女都嫁了,屋裏那些鮮豔東西也不知給誰用。”

虞宓自是不敢受的,這樣兩人不鹹不淡說幾句,虞宓又先告辭了。

孫夫人也不強留,此後,兩人遇到一起便說幾句,這日虞宓又到布莊,巧是孫夫人也在。

叫她幫忙挑料子,虞宓也盡心盡力,孫夫人笑道:“我家也有布莊,不過是北方來的,沒南方精細。”

虞宓笑道:“我總覺着北方幹涸缺水,人們皆是滿日風沙的模樣,不想人家也做布。”

孫夫人笑道:“傻丫頭,哪裏都有窮人富人,我家商隊還從關外引進來東西呢。那些個瓶瓶罐罐北方是做的極好的。”

虞宓心裏一緊,無意摸着布料,不經意問,“走南闖北呢,真好,瞧的多,倒不知關外什麽光景,只聽人說‘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卻沒那機會一見。”

孫夫人道:“我卻是見過,往年跟我家那個到那邊上任,我家兄弟又是總兵把手,倒是給我家商隊些便宜。”

虞宓手下微緊,卻似對走南闖北的很羨慕似的,一雙眼裏滿是向往渴望。

孫夫人談性更高,說了好些,虞宓也靜靜聽着。

一回到府裏,忙進了書房,将孫夫人說的話整理出來,她提到過的地方人名,又叫人給姜元讓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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