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懵懂的大徹大悟

恭玏睡在實木躺椅上,一下一下的搖來搖去,雙目渙散無神找不着焦距,烏泱泱的看着門口那顆翠綠的鳳尾竹,整個人就跟魂被抽掉一樣,呆滞而黯淡。

他睡不着,不是因為他沒有睡意,而是因為他沒有睡覺的心情,他腦子被強行塞進太多始料未及和出乎意料的東西,以至于他直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消化。

拿起手機又看了一次那條私信:對不起,剛才我沖動了,也許我該用一個比較溫和的方式來避免沖突。但我相信你能明白我失控的原因和心情。

這是秦超一個小時前給他發的。

恭玏把手機甩桌子上,長嘆一口氣,這真是一個稀裏糊塗兼亂七八糟的晚上。

他沒想到秦超也會失控,沒想明白為什麽他會跟着趙小懿一起炸毛,那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風。恭玏所了解的秦超是個理智冷靜,做什麽事都一絲不茍、井井有條的軍人。

他不會因為任何外界理由打亂自己的步伐,這點恭玏是早有體會的,從他們三年前在部隊野戰集訓那次,秦超為了按計劃完成任務把當時膝蓋骨折已經無法直立行走的恭玏藏在山腰某個小山洞裏,自己則一個人跑去堵截敵方,從那時候起,他就切身領會到了。

當時的恭玏窩在那個小山洞裏,身上僅稀疏的蓋着些秦超從附近拾來的山草樹枝,那個時候如果僅僅是被對方人發現還好些,大不了當場活捉當個俘虜,但要是被附近的野豬嗅到人氣,循着那氣味找到他,那就必死無疑,真是名副其實的死無全屍了。

盡管半個小時後秦超就蹦命似的跑回來找他,見他仍然完好無缺的睡在山洞裏,激動的狠狠抱了他一把,并興奮的告訴他自己是如何搞定敵方那幾個蠢貨的,但無論如何恭玏就是高興不起來……通過那件事,恭玏得出一個結論,秦超不是個狼心狗肺的人,但他是個目标明确,為達目的可以放棄一切的人。

比如說,特種兵那事……想到這兒,他心裏突然彈出些不解,同時也很無奈。

在重新見到秦超之前,恭玏心中一直有一座山,長期居穩霸占在他腦海中,屹立不倒,揮之不去,縱使後來趙小懿這家夥在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橫沖直撞闖入他的生活,并陸續發生了一些不合乎常理的荒唐事,他也始終認為,秦超在他心裏的分量是根深蒂固的,不可取代的。

這種堅定不移的想法一直維持到他和秦超重逢的那個晚上。在那條小巷裏,當趙小懿紅着眼睛指着他罵了一通然後暴跳如雷的把手機砸掉直接走人之後,恭玏胸口湧入一種奇怪的感覺,猶如一股又鹹又澀的鹽水注入體內,老膈應老不舒服了。

就是那天晚上,恭玏莫名的有一種類似……醍醐灌頂的感覺。他問自己,他之所以比原本想象中更容易就重新接納了秦超,是因為他對秦超的感情已經不同于以前了嗎?還是因為有其他東西的介入而淡化或者說轉移了他對秦超的情感?

其他東西……又是什麽東西?趙小懿?

恭玏很清楚趙小懿跟秦超的區別在哪裏,也許說是差距更準确。

趙小懿就是那種簡單易懂、嘴碎又容易發飙的小屁孩個性,雖然他比恭玏大了差不多六歲,但那說話做事都沒個把門兒的性格可真不像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而且太過沖動,這點在他倆第一次發生矛盾時恭玏就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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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超則剛好相反,他有着超出同齡人的嚴謹缜密,哪怕是再糟糕的環境,在其他人都手足無措的情況下他卻能保持冷靜,有條不紊的分析處理問題,把損失減少到最小。這也是他會入選特種部隊的一大原因,因為有一顆清晰理智的頭腦。

所以……以秦超一貫隐忍的個性,會因為趙小懿而氣急敗壞成這樣,那心裏得堆積了多少血海深仇?

如果今晚上他倆真的大幹一架,別的不說,光是拳腳功夫來講,趙小懿肯定死的很難看。那麽問題來了,趙小懿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不知死活的挑釁秦超?而且每次的挑釁都充滿了争風吃醋妒賢嫉能的味道,恭玏真不相信趙小懿的解釋,他不信他三番五次撩老虎胡須就是純粹為了激怒秦超,更不信那些什麽狗屁“戰術”的說辭。

這段時間以來總覺得趙小懿很多時候有意無意的對他就像對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樣,有着明顯的占有欲,只要他身邊有陌生可疑的人類朋友出現,不論男女,趙小懿都要直接或間接的宣布自己的據有權,然後還秉持那張苦口婆心、春風化雨的嘴臉告訴恭玏他這麽做完全出于本職工作,一切皆是為他的人身安全負責。整個就是一副自家小雞仔兒堅決不容許別人侵犯的老母雞架勢。

綜上所述,恭玏不信他對自己一丁點兒感覺都沒有。

對于秦超,也許恭玏不知不覺中已經釋懷,而留在心裏那團久久沒有散開的回憶的濃霧,只是遮掩了事實,讓他對愛的判斷始終停留在秦超身上,造成一個思念的假象……

還是會寂寞……他居然真的唱了這首歌,而且唱給誰聽、為誰而唱他自己一清二楚,只是不敢承認而已。回想歌裏那些又作又悶騷的歌詞,他這時候竟然有點兒臊?我艹,現在知道臊有個屁用。恭玏你也太肉麻了,唱歌這麽臭不要臉的行為你也幹得出來?

恭玏又點了根煙,重重的吸了一口。修長的手指梳理着長發,發絲順直的垂在肩上,不時有幾縷從前額滑下,飄逸而冷峻,搭配上硬冷的五官,恭玏整個看上去就讓人不想移開視線,同時又令人內心有些直哆嗦,這算是帥的讓人發毛嗎?

不記得是幾點,恭玏就這麽夾根煙,迷迷糊糊的在躺椅上睡着了,煙頭燒幹了都不知道……

第二天清早,恭玏照例外出跑步回來給趙小懿帶了早餐。回到家裏見客廳沒人,斷定他肯定還沒睡醒,于是走到他卧室門口,推開門,第一眼就看見趙小懿四分五裂的躺在床上,那睡眠狀态,根本不知道有人進來。

恭玏微微一笑,就這種毫無警覺性的警察确定可靠嗎?他輕聲走到床邊,看着趙小懿略微泛紅的臉頰和不時從鼻腔裏呼出的鼾聲,小畜生睡得還挺沉。

伸出手,弓起食指試探性的輕撫着他還沒消腫的臉龐,昨晚上那堆荒唐事再次浮上眼前,唱歌拳……這也能想得出來,恭玏真是哭笑不得,這種人他還是第一次領教。

就這麽在趙小懿臉上來來去去的摩挲,指尖走過他平直光滑的額頭,順着柔嫩的眼角往後走來到耳根,然後輕輕揉捏着他的耳垂……所有不經意的小動作硬是死死地勾住了恭玏的三魂六魄,讓他把進來的初衷給忘的一幹二淨。

“把手拿開,不然老子下一秒就能變‘直’男!”

一直在輕酣的趙小懿突然直耿耿的冒出一句話,吓得恭玏立馬把手彈開。

“你不是在睡覺嗎?”恭玏心想可不帶這麽吓人的。

“再睡不也被你弄醒了麽?”趙小懿白他一眼,十分不滿。

這話着實提醒了恭玏,剛才趙小懿說的某句話貌似動機不純啊……

“你剛才說……要我把手拿開,否則你下一秒就能變直——男?”恭玏故意拖長了某個字,揶揄道:“怎麽個直法啊?才在你臉上提溜兩下就扛不住了?你也太慫了吧?荷爾蒙這麽容易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趙小懿一把甩開他又企圖伸向自己的淫手,罵道:“滾遠點兒,你知道個屁呀!跟你說實話,哥哥向來就有晨|勃的習慣,時間點到了,下面就會自覺站好,跟你那蹄子沒有關系,少自作多情了。”

“晨……勃?就這麽巧?”恭玏不太相信。

“就這麽巧,還有,如果你是進來叫我吃早點的話我謝謝你,本人收到,你可以出去了。”

“你……”

“還看着我看嘛?舍不得走?”

“……”恭玏指着他,一口氣沒順出來,氣的轉身走人。

眼看着恭玏出去了,趙小懿才松了一口氣,指着自己的老二不滿的批評道:“拜托,雖然你兩年沒開張了,但求求你,以後矜持一點兒,別見着什麽狗屎雞糞你都給我龍精虎猛的跳起來,我很為難啊……”

趙小懿夾起一塊煎餅喂嘴裏,嚼着咕哝道:“等會兒吃完早點咱倆去一趟局裏,楊隊有事。”

“什麽事?電話裏說不行嗎?我不想去。”

“拜托恭少,我跟你不一樣,以後我還必須在那兒上班,咱不這麽任性行不?”

“多大點兒事?非得到局裏才說?”恭玏無法理解。

趙小懿一翻白眼:“你就說你去不去?”

“不去。”

兩個小時後,東城分局刑偵隊,隊長辦公室——

恭玏整個就是一副關我毛事的姿态坐在沙發上,腦後的馬尾不羁的撂在肩上,嘴上叼根煙,有一下沒一下的玩着手裏的打火機,目光在辦公室裏飄忽不定,最後鎖定在外邊大廳某人的身上。

是,最終他還是跟趙小懿來了,他輸了。

楊隊長畢恭畢敬的給恭玏端過去一杯茶,笑說:“恭少,實在不好意思,這麽早就讓你來局裏。”

“沒事,有什麽就直接說。”少在這兒噓寒問暖浪費時間。

楊隊忙點點頭,身子探出辦公室叫道:“趙小懿,來我辦公室!”

趙小懿聞聲,忙從小陳他們那兒一路小跑進去:“楊隊,什麽事?”

楊隊長朝他揚了揚下巴:“坐吧。”

趙小懿瞅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恭玏,坐在茶幾旁邊的凳子上。早上楊隊長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不說只是跟恭玏交待些事嗎,怎麽現在連他也叫進來了,到底是什麽事?

“那我們就開門見山吧,”楊隊長喝了口茶,說:“恭少,趙小懿作為局裏給你安排的随行保镖,已經四個多月了,據我們觀察統計,這幾個月除了那一次在酒吧外面的偷襲,後來就沒發生過什麽意外了吧?”

“嗯。”恭玏應聲道,手裏還是繼續玩着打火機。

“那有沒有碰到什麽可疑的人呢?”

“沒有。”

“那好,是這樣的,”楊隊長說:“介于這段時間恭少周圍的生活環境相對穩定安全,嫌疑人沒有正面跟你們發生沖突,我們推斷嫌疑人要麽是發現你身邊有警察難以接近,所以有可能在做其它計劃,要麽……這事就是暫時擱置下來了。”

恭玏一挑眉:“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不定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嫌疑犯都不會有任何行動。”

“然後呢?”恭玏聽着覺得不對勁。

楊隊長有些牽強的笑了,“我們是這樣考慮的,如果在短期內嫌疑犯還是沒有任何行動,那就必須想辦法把他給利誘出來,否則越拖延時間對我們越不利。”

“那楊隊長打算怎麽個利誘法?”恭玏反問。

“我們大概商讨了一下,截止到這個月完,如果嫌疑人還是按兵不動,那從下月一號開始先撤銷恭少身邊趙警官保镖的身份,趙警官就暫時回隊裏正常上班,恭少也繼續自己的生活節奏就行,嫌疑人只有發現我們放松警惕之後才會有所行動。”楊隊長試探性的看看恭玏:“恭少覺得怎麽樣?”

恭玏點點頭:“可以,沒問題。”說完,把手裏的煙彈到了沙發腳,站起身作勢往外走。

楊隊長真是太意外恭少會那麽好說話,竟然那麽幹脆就答應了他的建議,要是這小少爺心情不爽在辦公室裏張牙舞爪的胡鬧一氣,誰還都拿他沒辦法。

楊隊長滿意地雙手拍上恭玏的肩膀,說:“恭少能支持局裏的工作實在是我們的榮幸,在這段時間內如果有什麽事,恭少随時……”

“把手拿開。”恭玏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聽起來有點吓人。

“啊……?”楊隊長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把、手、拿、開。”這回恭玏是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口的。

趙小懿站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從他說話的聲音和肢體動作看得出來,有人把恭玏惹火了。只是這分鐘他也不知道該怎麽緩解此時尴尬的局面。

楊隊長被恭玏那宣判死刑般叫人哆嗦的聲音給吓着了,幾乎是下一秒就趕緊把手給抽回來。但他很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這位少爺了,剛才都還好好的,怎麽突然說變就變?誰踩着他尾巴了?誰得罪他了?搞得就跟鬼上身似的。

眼看着恭玏一甩手頭也不回的走出大廳,趙小懿跟楊隊長招呼一聲後就忙不疊的跑出辦公室追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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