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發,歧途
恭玏手一顫,差點兒連和弦都彈爆了。秦超怎麽會在這兒?他倆又怎麽會坐到一塊兒?還……還一起喝酒?
只是哪怕坐一張桌子上,那副完全相沖相克的嘴臉也不會改變。
趙小懿舉起杯子跟秦□□了一下:“你經常來這種地方?”
“什麽叫‘這種地方’?”秦超聽出了他口中的歧義:“不就是個gay吧麽?難道你覺得來這裏的人都不正常?”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你也想太多了,”趙小懿丢根煙給他,自己點着,抽一口,說:“我只是很好奇你今天怎麽會在這裏。”
“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趙小懿回答的毫不避諱:“這是近兩個月來恭玏第一次演出,後海幾百間酒吧怎麽就恰好在這兒遇到你了?這時間地點也太巧合了吧?別告訴我這都是緣分,老子不信。”
秦超也不否認:“這确實不是巧合,可在你看來,我知道恭玏的行蹤就這麽不可思議嗎?”
這話說的,真他媽好像他在恭玏身上裝了電子探測雷達,恭玏幹什麽去哪裏他都一清二楚似的,那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真是欠揍……或者,這是恭玏自己告訴他的?
趙小懿心口一收,拳頭握緊,但依舊保持着表面的平靜:“行,我不跟你扯那些,你今天來這兒恐怕不單是看看恭玏那麽簡單吧?我就想知道你來找他有什麽事?”
趙小懿的單刀直入讓秦超有些意外,他隐隐感覺到在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有些東西好像發生了變化。
“我找他當然有事,但……”秦超看向趙小懿,淡淡的笑道:“那也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憑什麽要跟你說啊?”
“我……”趙小懿一時間無語了。
當然,秦超說話的表情語氣一直是很溫和的,但在趙小懿看來這就是笑裏藏刀佛口蛇心。毫無疑問他就是在挑釁,只不過換了個婉轉的表達方式,沒有直接說出“關你屁事”而已,但他雙手抱胸心平氣和的看着趙小懿的那模樣……整個就是一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架勢,實在叫人忍無可忍。
“趙警官別着急,”秦超似乎看出他有些焦躁了,擡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有話慢慢說。”
趙小懿懶得再跟他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你就說你想怎麽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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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超愣了一下,不到三秒就勾起嘴角,意會的笑了,“我想怎麽樣你不是在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了麽?”
“你想撬走恭玏。”趙小懿這句話說的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對。”從秦超這簡單而肯定的回答就能确定他志在必得的決心。
“你知道我跟恭玏現在是什麽關系嗎?”
本來還在猜測的秦超在聽見趙小懿這句話後,徹底明白了——看來他倆還真在一起了。
“大概知道。”他依舊面不改色。
“知道你還……”趙小懿看他泰然自若的樣子真是火冒三丈:“任何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吧,你現在……”話才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在兩年前恭玏和秦超正熱火朝天難舍難分的時候,自己還不知道在哪兒涼快呢!現在他居然愚蠢到說出“先來後到”四個字,這不等于自掘墳墓嗎?!
“你居然跟我講先來後到?”秦超瞪大眼睛讪笑道。
似乎趙小懿說的那四個字戳到了秦超的痛處,此時他看上去竟有些面部抽搐?握着杯子的手越抓越緊,仿佛随時會把杯子捏爆。瞧這發展趨勢,秦超已經有想動手打人的沖動了。這是趙小懿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特種兵的尖銳和鋒利。
“秦超!”一個聲音強有力的穿過酒吧的嘈雜,打斷了倆人的對峙。
秦超和趙小懿不約而同擡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恭玏。
他剛才不是還在臺上唱的正high麽,怎麽才幾分鐘時間就……趙小懿看看他,又看看秦超。
秦超剛要說話就被恭玏打斷了:“你什麽時候來的?”
這句話不帶任何質問的意思,反而像兩個朋友見面交談問候一樣,很平淡熟絡的語氣,一點兒客套都沒有,這點頓時刺激到趙小懿了。
“到了一會兒。”秦超簡單的笑了。這個笑是由內而外流露出的誠實的笑,不帶任何僞裝,跟剛才對趙小懿那種僞善的笑截然不同。
恭玏拉開椅子坐下給自己開了瓶科羅娜,問:“你倆怎麽坐一塊兒了?”
“兩個月沒見趙警官,今天遇上了當然要請他喝杯酒,是不是?”秦超看了一眼趙小懿,然後幫他把酒滿上。
趙小懿笑笑,擡起酒:“那我敬你一杯?我幹了,你随意。”說完,頭一仰就把酒幹了。
秦超也沒說啥,同樣一口把酒給喝了,完事兒倆人還不約而同的朝對方一笑,完全就是兩頭蓄勢待發随時準備角逐的野獸。
恭玏當然清楚這倆人就是水火不容格格不入,連在這種地方都能遇上,還好死不死的坐到一張桌子上,這讓他很為難,因為這兩個人對他來說都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
哪怕秦超現在跟他已經不是戀人關系,哪怕他們已經有兩年沒聯系過,但他們在部隊共同經歷的那些荊棘載途是不會被時間沖淡的,他們相互扶持完成過的任務及走過的高山險阻始終是恭玏人生中無法磨滅的記憶。
而趙小懿,這個突如其來闖進自己生活不到半年的警察,只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就完全改變了他對自己的認知,對喜歡的判斷,對生活的理解,最讓他費解的是……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愛上了這個直男。趙小懿身上到底是什麽蓋世無雙的特質吸引了他?想來想去,除了嘴賤找抽之外,真沒其它了……
“秦超,今天想玩什麽?”趙小懿第一個發出尋釁的邀請。
秦超沒忍住笑出來:“你還想玩什麽?”言下之意你上次都被打成那副德性了今兒還想找抽啊?
“還猜唱歌拳,那天是我……”
“趙小懿你活夠了是吧?”恭玏開口就罵:“你有這麽無聊嗎?”
突然被恭玏這麽劈頭蓋臉的一罵,尤其還當着秦超的面兒,就跟小孩子在自己朋友面前被爸媽揍了一頓一樣,趙小懿覺得丢大臉了:“誰無聊了?你管我!”
“誰管你了?你他媽就別跟個小屁孩兒似的一點就着成不成?”恭玏覺得他就是在瞎胡鬧。
“我小屁孩兒?我一點就着?你……”趙小懿急的差點兒跳起來。
秦超不易察覺的看了看身邊這倆人,從今晚他倆的交流和看對方時的眼神可以看出來,他倆确實在一起了,就連争吵都帶着些許戀人間打情罵俏的意思。
“秦超別理他,整個就是一神經病!”恭玏煩躁的點了根煙:“你今天找我有事吧?”
“恭玏有種你再說一遍!”
趙小懿剛要繼續跟恭玏對抗PK,見秦超的臉色突然沉下來,變的很嚴肅。
“确實有事。”秦超一臉黯然,停滞了近半分鐘才說出口:“大仙兒死了。”
“什麽?”恭玏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次?”
“……大仙兒死了。”秦超沉重的又重複了一遍。
這回恭玏聽清楚了:大仙兒死了。
秦超口中說的大仙兒是兩年多前跟他們一起在部隊服役的戰友——一個來自河北唐山正直古板的男生,比恭玏大三歲。大仙兒是他們的班長,也是他們的好兄弟,恭玏在部隊兩年的時間裏,他照顧恭玏的日常生活,監督恭玏出操作訓,完全充當了一個大哥的角色,尤其是他黑白分明的做人态度,連恭玏都不得不佩服。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剛正樸實才二十五歲的男人,現在卻……
他盯着桌子上的酒,一動不動,呆滞了好長時間,慢慢的才說出幾個字:“怎麽回事?”
秦超的目光發暗,說:“大仙兒退役後回老家消防隊工作你知道吧?”
“知道。”
“前天早上他們消防支隊接到報警,當地一個老舊小區起火,大仙兒他們就去了。滅火的整個過程其實還算順利,救出了一百多名住戶,但就在撲滅餘火的時候突然煤氣爆炸,導致整棟居民樓坍塌,二十多名消防官兵被困在裏面,全部犧牲……當中就有大仙兒。”秦超娓娓道出事發經過。
恭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那什麽時候……”
“明天早上九點的追悼會。”秦超脫口而出,就像知道他要問什麽一樣。
“走。”恭玏想都沒想,站起來就要走。
“你要去哪兒?”一直坐在旁邊沒說話的趙小懿被他這突然的舉動驚着了。
秦超也愣怔的看着他,顯然很意外。
“去唐山。”
“現在去?”
“對。”
趙小懿看了秦超一眼,“你們一起去?”
“對,”恭玏反問:“有問題嗎?”
剛才他們在講什麽趙小懿聽的一清二楚,這種情況他不可能跟恭玏說不準去,而且就算說了,也沒用。
“當然……沒問題,你要去幾天?”
“不知道,”恭玏的眼睛像蒙了一層灰:“你管好自己,回來了我來找你。”
丢下這句話,恭玏調頭就走了。趙小懿眼睜睜看着他和秦超一前一後走出酒吧,整個人頓時有種被遺棄的感覺,尤其是臨走前秦超跟他擦肩而過時看他的那個眼神……充滿了炫耀和賣弄,簡直就是在挑撥,仿佛在告訴趙小懿: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趙小懿從酒吧出來後并沒有去錦豐源,而是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他随便沖了個澡連衣服都沒穿光着身子就直接倒在床上。家裏漆黑一片,他沒有開燈,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頭頂上的吊燈,整個大腦烏泱泱的就像攪拌在一起的漿糊,嘴裏叼的那根煙燒完了他都沒發現,直到煙頭掉在胸膛上燙到皮膚,他才吓了一跳從床上彈起來……
他倆真的一起去了,就秦超和恭玏倆人……他們要去幾天?什麽時候回來?他倆會不會……趙小懿腦子裏來來去去就只有這幾句話,除了這些,再沒有其它東西浮現過。
初秋的深夜略帶涼爽,恭玏的G500馳騁在開往唐山的高速路上。這個時候路上車很少,除了偶爾的幾輛長途貨車,基本沒什麽車經過。
“慢點兒,也就一百多公裏,不用這麽趕。”秦超提醒道:“而且一路上都是攝像頭”。
雖然是淩晨,雖然一路上就沒什麽車,但恭玏飙車的速度還是讓秦超有點發毛——越野車都跑到了200碼,這速度要是被監控拍到直接就能吊銷駕照。看着他淡漠的表情不難猜到,此時他的心情就像沉到水底的石頭,又冷又硬。
“沒事,我有分寸。”恭玏無動于衷。
秦超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呆呆的看着朝前方延伸出去的又寬又直的公路,除了遠光燈照射範圍其它什麽都看不見,整條公路仿佛被黑夜吞噬了一般,靜谧的讓人想說點兒什麽。
“你跟趙警官在一起了?”這才是他最想問的。
“嗯。”恭玏沒有否認:“怎麽了?”
“沒怎麽,”秦超聳聳肩,勉強笑道:“真的很意外。”
恭玏輕輕一笑:“我跟他就這麽不配嗎?”
“當然不是,其實你跟他……很般配,是我自己的問題。”天知道那兩個字秦超是昧了多大的良心才說出口的。
恭玏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知道秦超是什麽意思,他們之間的矛盾除了兩年多前那件事還能有什麽?
“過去的事不要再說了,都沒意思了。”
“對于現在的你來說,也許真沒意思了,但對我而言,它這輩子都是我心口的一個大坑,無法填滿。”恭玏跟趙小懿好上了這件事确實是狠狠給了秦超當頭一棒,砸得他暈頭脹腦,如果不是當兵這些年練就了強大的自控力在壓制着他忍耐,恐怕剛才在酒吧他已經跟趙小懿打起來了。
恭玏盯着前方的路,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會産生歧義。
“玏兒,”秦超的手攀上恭玏的手臂,聲音頹喪:“告訴我,你不是真的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