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笑裏裹的鹹,淚裏融的甜
恭學林好好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走,還是不走?”
“我……”趙小懿第一次覺得會有一個問題讓他啞口無言到這種地步。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但又不能執着于他內心所想。
趙小懿臉上的表情逐漸從剛才的憤怒變成現在的失落和無望……他想争取,想把屬于自己的東西緊緊抱在懷裏,但他不能,或者說現在不得不承認,他根本沒有那個本事做到。事實很清楚,就恭玏而言,他只能灰溜溜拍屁股走人,除此之外還真是別無選擇。
恭學林漫不經心的翻看着手機,又遞到趙小懿面前:“聽說老太太生活還挺積極向上的,平時沒事還喜歡做點兒炸糕什麽的,周末拿到集市上去賣……有機會我也想嘗嘗。”
趙小懿面無表情的接過手機一看,都是奶奶在集市上賣點心的照片。看見照片上奶奶祥和的笑臉,頓時一種于心不忍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很清楚恭學林給他看這些照片是什麽用意,但他在看過之後居然沒有任何暴躁的情緒,有的只是無能為力的悲哀。
“可以,我走。”趙小懿就像問“多少錢”一樣,再平淡不過的說出這幾個字,“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以後不準再用任何方式去騷擾我奶奶,有什麽事直接來找我。”
恭學林了然一笑:“只要你說到做到,我相信我們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那謝天謝地了。”趙小懿消沉的笑道:“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
“不行,最多三天。”恭學林說的很果斷。
“三天?你兒子幾乎一整天都在家待着,你要我當着他的面收拾衣服行李搬家走人,你覺得這可能嗎?”趙小懿終于沒忍住跳了起來。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然會把恭玏合理的支開,留給你充足的時間收拾離開。”
“……”趙小懿半天才說出一個字:“好。”
出了茶樓,趙小懿一個人走在大街上。陰冷的寒冬裏,馬路上的雪已經被清潔工人掃開,但他知道,心裏積聚的冰雪是無論如何也清理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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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了自己好幾次,這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他只能這樣了嗎?為什麽在已經做出抉擇後又會有這種疑問?想到這裏,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的很苦。
趙小懿掏出手機給恭玏打了個電話,“北鼻?還在醫院嗎?”
“在啊,在等你過來。”恭玏的聲音很溫和,讓人聽着就覺得心裏踏實,只是在此時的趙小懿看來,這個聲音除了讓他更加撕心裂肺的留戀之外,別無它用。
“我不過來了,下午要陪奶奶一起吃飯。”
“哦……”電話裏傳來失落的哀嘆。
“晚上我們去酒吧怎麽樣?”趙小懿提議。
恭玏一愣,“今天下雪怎麽突然想去酒吧了?”
“想喝喝酒,想聽聽歌。”趙小懿說的是真話,現在他的心情,真不适合坐在家裏跟恭玏大眼瞪小眼,他想去人多一點、嘈雜一點的地方。
起碼在酒吧他會有所收斂,不至于……抱着恭玏哭出來。對,現在他真的有種鼻梁酸酸的想流淚的沖動。
“想聽歌?我唱給你聽啊,這麽冷的天幹嘛一定要去酒吧?”恭玏只想在家裏暖暖的抱着寶包早點上床睡覺覺。
“随便你,不去我自己去。”
“去去去,當然去,誰叫你是我媳婦兒,去哪兒?”
胡一卓看着恭玏一臉狗糧那嘚瑟樣兒,心煩的操起被子蒙頭睡覺。
“Blue Heart。”
挂了電話,趙小懿看看手機,已經是吃飯時間,左右環顧一圈,見前面有一家東北餃子館,走了進去。
叫了一籠蒸餃,趙小懿一個人坐在桌子旁,呆癡癡的看着某個方向,一動不動。他沒想過離開恭玏後自己要去哪裏,去幹什麽,在這之前不管他做什麽決定,合理的不合理的、沖動的不沖動的,他都沒有過太多擔心,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起碼還有恭玏在他身邊,沒錯,就是這麽無所顧忌的任性。可現在不同了,他要離開恭玏,離開這個給他溫暖、給他安全感、雙手一環就能完全把他抱進自己懷裏的男人……他頓時覺得自己僅有的那點私人財産也被擄走,什麽都不剩了。
趙小懿梳理着從第一次恭學林找他談話讓他離開恭玏,到今天他不得不像一只敗家犬乖乖走出恭玏的世界,前後也就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他曾懷着僥幸心理偷偷的竊喜過,以為恭學林只是吓吓自己,甚至還腦癱的想過,會不會是恭學林突然想通了,所以默許了他跟恭玏的關系。就在昨天,他還很堅定的認為,只要自己辭職,離開公安局,恭學林就算再神通廣大也沒法摻和阻止他和恭玏在一起……現在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愚蠢到讓人忍俊不禁。
他沒忍住笑了起來,往自己嘴裏一連喂了三個餃子,一邊嚼一邊往外掉,看着自己嘴裏掉出來的餃子餡兒,更加笑的停不下來……
Blue Heart——
趙小懿單手杵着下巴,喝了一口啤酒,眼睛跟着酒吧裏正在忙碌的服務員轉來轉去,他今天是這裏的第一個客人,現在還不到八點。
服務員小哥看他一直不聲不響低頭喝悶酒,于是擡了一小塊蛋糕遞到他面前。
“帥哥,光喝酒太單調了,送你的。”
趙小懿茫然的看着蛋糕:“這是……”
“酸奶芝士蛋糕。”
小哥朝他笑笑,轉身上樓去了。
趙小懿看着那一小塊蛋糕,發了幾秒鐘的呆,酸奶芝士蛋糕……讓他想起了幾天前的某件事。他用叉子叉了一塊喂到嘴裏,還是那股冰涼且細膩甜軟的味道,帶着一點似有似無的奶酸,很是耐人尋味。
恭玏是快九點半才到的酒吧。他到的時候,趙小懿都快喝完一件啤酒了。
“對不起北鼻,我來晚了。”才看見趙小懿不耐煩的嘴臉,恭玏就趕緊道歉。
“怎麽現在才來?”
“本來我八點不到就可以到的,可是偏偏我爸那時候給我打了個電話。”恭玏坐在他對面,自己開了瓶啤酒。
趙小懿眼裏迅速飛過一抹警覺,問:“有什麽事嗎?”
恭玏喝了一口啤酒,說:“之前我在廣州認識了一個做電子設備的商人,他們在生産技術和開發創新這些方面都很有前途,唯一不行的就是營銷方式太狹窄,導致公司面臨破産。所以我就想把他的公司收購過來,由我們來經營,然後他們提供技術,但是談了大半年,都沒談攏,除了收購方面的問題,還有就是我們想把工廠設在東莞,公司總部在北京,但對方一口咬定不論工廠還是公司總部都必須定在廣東。就這個問題前前後後談了四、五次,都沒達成一致。但是我爸剛才給我打電話卻告訴我說對方主動聯系他,願意就之前的問題再商讨一下,聽那意思似乎是願意做出讓步。”
趙小懿聽明白了,這就是恭學林口中說的“會把恭玏合理的支開”。
“為什麽他們突然妥協了呢?”
“具體原因不清楚,但估計是公司出了什麽問題急需資金周轉吧。”
“所以你要去趟廣州?”
“嗯,明天早上就走。”
“哪天回來?”剛問到這裏,趙小懿沒忍住笑了,哪天回來都跟他沒有關系了,因為他會在恭玏回來前就消失。
“大概會去一個星期,”恭玏對他突然不明意義的笑弄得稀裏糊塗:“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趙小懿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沒有啊,只是發現原來我家寶包沒我想象中那麽不務正業,不錯,我挺欣慰的。”
“去你的!”聽到自己男人的誇獎,恭玏樂呵呵的笑了,“那我還不得賺點兒錢啊,以後得好好照顧我媳婦兒不是……”
話音剛落,恭玏就看見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趙小懿眼眶一紅,濕濕的兩行淚馬上溢了出來。
他還是沒忍住,他以為在這種人多嘈雜的地方自己不會有心情哭,沒想到……
“你……你……你怎麽了?別吓我……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趙小懿搖搖頭,眼淚就像被清通的管道,稀裏嘩啦的湧出眼眶,哭的更厲害了。他幹脆越過桌子撲到恭玏身上,死死地抱着他,嚎的聲嘶力竭。
沒辦法,他不是有意的,只是他實在沒法再憋下去。這段時間他真的壓力太大,好多話他誰都不敢說,只能自己在心裏強行消化。每次看到恭玏他都有種欲抓之而不得,欲放之而不舍的糾結,這種痛苦就像被關在一個狹小的監牢裏,被牢牢地鉗制住,餓不死,但又活得很辛苦。
恭玏被他這一哭弄得莫名其妙,他從對面繞到趙小懿身邊,讓他抱着自己盡情的釋放。這是他第一次見趙小懿哭成這樣,連身體都在顫抖。
坐在周圍的人都不明就裏的朝這邊看過來,一個男人抱着另一個男人哭的跟找不着家的孩子似的,而這個被緊緊抱住的男人什麽表示都沒有,只是任他抱着自己,靜靜地等着。
酒吧的服務員小哥見勢,走過去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忙嗎?”
恭玏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服務員小哥二話不說乖乖轉身離開了,有必要那麽吓人嗎?
過了幾分鐘,趙小懿慢慢平靜下來了,離開恭玏的懷抱,吸吸鼻子,用袖子擦擦臉上的淚水,看着恭玏,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
“能告訴我你哭什麽嗎?”
趙小懿長嘆了一口氣,淡淡的笑道:“沒什麽,最近壓力有點兒大,心裏不舒服。”
“因為徐濤那事?”
“不完全是,”趙小懿看着恭玏:“更多是因為你剛才說的話。”
“……”
“你知道嗎恭玏,長這麽大從來沒人對我說過要努力賺錢好好照顧我,你是第一個。”
“哦……”恭玏捏捏他的下巴:“這麽說是被我感動哭了?”
“算是吧。”趙小懿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帶着鼻音說道。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你不願意我去廣州呢。”
“就算不願意,我至于哭成這樣嗎?”
恭玏湊到他面前,“誰知道呢,萬一你無時不刻都想我在你身邊,一分一秒都不願跟我分開呢?”
沒錯,這話恭玏算是說對了,他就是恨不得化身為恭玏體內一個不死的細胞,随時随地追随着他,在他身邊。
趙小懿翻個白眼:“哈,撿了兩坨屎就以為自己是糞坑了?少自以為是。”
“北鼻,我最喜歡你這麽犀利的形容我了,”恭玏擡起面前的啤酒:“來,幹杯。”
趙小懿被他逗笑了,“賤死你!”然後也陪他幹了一杯。
倆人邊喝酒邊聊天,就像純朋友一樣,沒有講那些情情愛愛的東西,而是在說以前叫人火冒三丈咬牙切齒的事。
“恭玏,你知不知道那次你撞到我的車還擺出一副屌炸天的姿态,坐在車上不理人的樣子實在太欠抽了?”那時候他倆還不認識,恭玏的種種表現都讓趙小懿深惡痛絕。
“那天我玩兒了一個通宵沒睡覺,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我都不知道你趴我車窗玻璃上說什麽。再說了,那時候我知道你是誰呀,幹嘛理你?”
“那現在呢?”趙小懿雙手環胸看着他。
“現在……我不敢作了。”
“為什麽?”
“因為……”恭玏兩眼發騷的看着他:“現在我不僅是你的老攻,還是你寶包。”
“我艹,有夠惡心,你以為全世界就你能做我寶包麽?”
“事實表明,确實如此。”
趙小懿懶得跟他鬥嘴,看了一眼前方的駐唱臺,問他:“喂,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是我在聽你唱歌,想不想也聽我唱首歌?”
恭玏勾起嘴角:“你要唱歌給我聽?”
趙小懿嘿嘿一笑,起身跑到坐在吧臺後面抽煙的一個男人旁邊,看似熟絡的低頭跟他說了幾句話,然後那個人爽快的應下了。
趙小懿走上駐唱臺,有點生澀且羞怯的說:“大家晚上好,由于特殊情況,我今天要給我的男票唱首歌,要是唱得不錯,麻煩大家給點兒掌聲,要是唱的不好聽,也請大家将就一下,謝謝哈。”
說完,他朝音響師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到最後 送給你這首歌
你舍不得 我也不枉了
只能感謝 我還能好好告別
只因為要終結 才會糾結 最後的才最真切……”
這是恭玏第一次聽趙小懿唱歌,沒錯,就是第一次。因為平時他們基本都在家裏待着,就算去酒吧,也是趙小懿去看他表演,他就沒機會聽過他開口唱歌。
趙小懿的聲音是那種不帶任何修飾,很原生态的類型,還帶着一點兒剛哭完的鼻音,也許對其他人來說唱的不算好聽,但恭玏卻很喜歡。
“……如果因為這樣你有點哽咽
那今夜我們離不離別 到最後又有什麽分別
聽完這最後的歌 能不能把結局改寫
聽完這最後的歌 你也能擁有我一切……”
歌曲結束時,趙小懿看向坐在角落的恭玏,啞聲道:“北鼻,I LOVE YOU.”
全場不管懂不懂行的,在聽到趙小懿最後這一聲告白後,都激動的邊吆喝邊拍手。有的還嫌不夠給力,乘機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這麽一來,整個酒吧的人都跟着嚷嚷了起來,頓時,酒吧裏除了“親一個”,什麽都聽不見。
趙小懿站在臺上笑眯眯的望着下面的恭玏,什麽也不說,至于什麽意思,傻子都看出來了。
恭玏将酒杯裏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起身走向臺上的趙小懿。在衆多人更加激烈的喧嘩聲中,摸摸他的臉,湊過去低聲說了一句:“I LOVE YOU TOO.”然後溫柔的吻上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