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交換條件
穿過庭院,推開落地玻璃門,走進客廳。恭玏一眼就看見老媽汪琦瑛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鋪開長長的一塊白絲巾,戴着老花鏡正全神貫注的繡着她的牡丹花。
“媽。”恭玏走到老媽背後叫了一聲。
“哎喲!”汪琦瑛被他吓了一跳,轉頭一看是兒子回來了,摘下眼鏡責怪道:“是你啊玏玏,吓死媽媽了。”
恭玏看看老媽在搗騰的東西,說:“又找着什麽好玩的了,那麽聚精會神,連我進來都不知道。”
“這個叫金絲羽毛繡,跟那些十字繡可是兩碼事,這個用的都是禽類羽毛,繡出來栩栩如生,很漂亮的。”汪琦瑛說的煞有介事。
“您喜歡就行,少玩會兒,傷眼睛,”恭玏四周掃了一圈,“我爸呢?還沒回來?”
汪琦瑛剛才還在樂在其中的表情突然停頓了一下,說:“在樓上書房。”
恭玏應了一聲,轉身朝樓上走去,這時身後傳來汪琦瑛的聲音,“兒子,你的私事媽媽從來都沒多嘴過,也沒插過手,因為我始終認為,每個人都有選擇愛的自由,你也一樣。相對其它世俗道德觀念,我更希望我的兒子是個有能力、有擔當的男人。”
恭玏收緊了掌心,老媽的話猶如雨水浸濕大地,澆灌在他此時幹裂無助的心上。他從來沒跟老媽提過趙小懿的事,因為這種事他從未奢望過自己的親人能諒解。不過現在他很感動,原來他不是孤軍作戰,原來他最親的人也在支持他。
“謝謝媽媽……”
“嗯,去吧,你爸在等你了。”
恭玏上樓推開書房門,見恭學林坐在書桌旁的實木矮凳上喝茶看書。
“爸。”
看見恭玏走進來,恭學林略顯意外,“你怎麽知道我在家裏?”
“您在家裏不就是為了等我來嗎?”恭玏淡淡的笑道。
恭學林合上手裏的書,好好看着恭玏在他面前坐下,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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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倆也沒什麽共同語言,我就說直接一點吧,”恭玏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進肚子:“去三叔那兒的事我想過了,我答應你,去就去。”
恭玏的話讓恭學林有些出其不意,他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麽牛掰的犟脾氣,跟自己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确實是鐵了心要恭玏去澳洲,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找人擡也要把他擡過去,但沒想到只是十來天的時間恭玏就來找他,而且還答應了。
“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你要去澳洲?”恭學林笑的很是懷疑。
“嗯,這不正合你意麽?”
“呵呵,怎麽,突然開竅了?”
“随便你怎麽想,總之我會去就是了。”恭玏深吸了一口氣,說:“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恭玏堅定的說:“從澳洲回來,你不能再插手我的私人生活。”
“私人生活?你直接說趙小懿不就完了。”
“随你怎麽說,然後……”恭玏看了看老爸面無表情的老臉,接着說:“我答應你在澳洲這段時間我會……我會聽你的安排。”
不知道恭學林心裏在想什麽,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恭玏,你這是對我妥協還是覺得自己真的不該再這麽荒廢下去?”
“……一半一半,都有。”恭玏實話實說。
“你怎麽不問問我要去多久?”恭學林覺得兒子的行為動機太明顯了。
“大不了去一年。”恭玏不屑道。
“三年。”恭學林平靜的說出這兩個字。
“三年?”恭玏又重複了一遍:“您讓我去那兒生根發芽吶!”
“那樣最好不過,省得我再為你的個人問題操心。”恭學林挑起眉問:“怎麽,後悔了?不想去了?”
恭玏想都不想就說:“去,三年而已,為什麽不去?”用三年時間換他下半輩子的幸福和自由,值了。
恭學林彎起嘴角,臉上露出不常見的笑容。
“那我剛才提的要求你敢答應嗎?”
“關于不再插手你回國後私人生活的要求?”恭學林提起身旁的紫砂壺,往恭玏杯子裏倒茶:“只要你能說到做到,我沒問題啊。”
“那你就是答應了?”
……
晚上吃完飯,趙小懿跟奶奶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他這幾天在家裏悶得慌,今天約了俞遠出來坐坐,想跟他聊聊,哪怕俞遠話不多,有個人在旁邊坐着也好過待在家裏胡思亂想,何況還有夏炎呢!
他們約在後海一家叫“謎底”的酒吧,趙小懿到的時候,俞遠已經等了他一會兒了,他猜得沒錯,夏炎果然也來了,緊挨着坐在俞遠身邊,一只手還輕覆在他手背上。兩個人不知在說什麽,但從俞遠有些嫌棄的表情來看十有八九又是夏炎在逗他,總之整個畫面看上去很和諧,很養眼。
這恩愛都秀兩年了還沒夠啊?
趙小懿走過去敲敲桌子,“行了行了,收斂一下哈!”
倆人同時擡起頭,見趙小懿來了,俞遠不動聲色把手從夏炎的掌心裏抽出來。
夏炎輕笑着看了俞遠一眼,對趙小懿說:“嘿,兄弟,怎麽才來?”
趙小懿側身坐進椅子,佯裝不滿道:“半小時前就到了,站在門口眼睜睜看你倆膩歪了半天都不好意思走進來,生怕壞了興致。”
夏炎聽了哈哈大笑,一把摟過俞遠說:“有麽媳婦兒?”
俞遠一點面子都不給,把他的胳膊甩開:“我說過在公共場合收斂一點兒,我是人民警察,不是……”話說到這兒,俞遠突然想到什麽,看看趙小懿,然後尴尬了幾秒鐘。
還是夏炎反應快,馬上開了瓶酒遞給趙小懿,“來,兄弟,哥好久沒見你了,咱倆先走一個。”
趙小懿跟着夏炎把酒幹了,說:“其實我辭職這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們真不用刻意避諱,不然搞得挺奇怪的。”
俞遠問:“想開了?”
“什麽想不想開的,都是過去的事了,人總要往前看嘛,老在原來的坑裏憋着,還活不活了?”
“會這樣想就好,”夏炎給他丢了根煙:“那老弟現在找着工作沒有?如果還沒着落,哥給你介紹一個。”
趙小懿接住煙,點着抽了一口,“前幾天剛找着,給人開車。”
“出租車?”一聽就知道夏炎在開玩笑。
“炎哥瞧你說的,”趙小懿不滿道:“兄弟我這麽高大帥氣開出租車多可惜啊,我是給人老板當司機,順便兼職個保镖啊助理啊什麽的。”
“什麽老板?保镖和助理都用上了?”而且還是三合一,有夠節省的。
“盛世進出口貿易公司的老大,炎哥應該不知道吧?”
“在你眼裏我有那麽狹隘嗎?”
“不不不,”趙小懿解釋說:“聽說這好像是個剛成立不久的新公司,我想應該沒多少人知道。”
“可是這家公司的CEO不是一般人哦,行內人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叫黃易對吧?”
“對啊,四十來歲一男人。”趙小懿問:“他很厲害嗎?”
夏炎點點頭,“他是個管理兼營銷天才,還是個石油勘探專家,你說厲不厲害?”
“再厲害跟我也沒啥關系,我只是給他開開車而已。”
夏炎喝了口酒,侃侃道來:“黃易是個名副其實的人才,之前還上過某雜志的名人榜,太牛了!”
“怪不得我看着他眼熟呢,原來還是一商界名人。”
夏炎拍拍他肩膀:“加油,跟着黃易你會學到很多東西,比一輩子死待在公安局好多了。”
說到這兒俞遠捅了夏炎一下,冷聲道:“說話注意點兒,在公安局待一輩子很糟糕嗎?”
“沒有啊,誰說糟糕了?你不管在哪兒待、待多久對我來說都是棒棒噠!”夏炎開啓馬屁模式。
“嗳媽……”趙小懿一臉消化不良:“你倆這甜的,胰島素都指不定有用了,弄得我一身雞皮疙瘩。”看的辣眼睛。
“呃……我說兄弟,你跟恭玏是不是……”夏炎突然整出這麽一句話。
“分了。”趙小懿接過下半句說。
“原來傳聞是真的……”夏炎喃喃念道。
趙小懿哼笑一聲:“怎麽都傳到炎哥這兒了?”
夏炎白他一眼,“你倆的事早就在圈內傳的天花亂墜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啊?!”夏炎這話叫趙小懿很是吃驚,怎麽聽着像是傳明星八卦一樣,“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夏炎反問:“你當真一點兒不知道你跟恭玏的事在圈子裏有多熱火朝天嗎?”
“我是不知道啊!”趙小懿一臉莫名其妙。
夏炎搖搖頭,說:“你跟恭玏自打在一起那天開始,就長期霸占gay圈茶餘飯後的八卦輿論頭條。一開始大家的讨論标題是‘炮王恭少褪下光環屈尊降貴愛上人民小警察’,現在話題換了,改成‘恭少秒甩人民公安小白臉單身重返G池’。”
“蛤?什麽狗屁傳聞……”趙小懿真是哭笑不得:“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不存在什麽好事壞事,如果你覺得驚訝,只能說明你真不了解恭玏在這圈子的影響力。”夏炎說的很平淡。
“真有那麽多人想把他納入菊中?”
“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你倆在一起的時候你一點都感覺不到來自同性的異樣目光嗎?”
“感覺不到。”趙小懿反而覺得他和恭玏在一塊兒時觀察他們的女性居多。
夏炎無奈,說:“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究竟是為什麽分的手?”雖然夏炎見他倆在一起的次數不多,但他明顯感覺得到恭玏很重視趙小懿。
“你猜?”趙小懿喝了一口啤酒。
“因為秦超?”
趙小懿搖搖頭。
“因為他爸?”
“嗯。”
夏炎擡起杯子跟趙小懿碰了一下:“哦,原來是老丈人那關過不了啊。”
俞遠呼了夏炎一聲:“夏炎你至于這麽損嗎!”
夏炎趕緊說:“開個玩笑而已嘛,幹嘛那麽較真……”然後看向趙小懿:“如果真是老丈人棒打鴛鴦那就頭疼了。”
“現在無所謂了,分都分了,只是……”趙小懿相當不爽的擡起頭:“炎哥你能不老說那三個字嗎?”
“哪三個字?老丈人?”
趙小懿:“……”
夏炎收起剛才的笑臉,說:“老弟,知道什麽叫胳膊擰不過大腿吧?當你無法抗衡的時候,除了順其自然你沒有其它選擇。”
“剛開始我有想過要跟恭學林鬥争到底,因為我很讨厭他那副全世界我說了算的嘴臉,但到了後來……”趙小懿腦海裏浮出很多事:“不得不承認四兩撥千斤這種事真的只會在鬼故事裏出現,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可能有。”
“很難過?”
“換作是你和俞遠被逼分開,你不難過?”
“不難過,我直接死了算了。”
“屁話!”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一直自動隐身的俞遠突然說話了。
“還能有什麽打算,只期望有份穩定的工作能養活自己,然後随便找個人結婚生孩子算了。”這話就連趙小懿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心如刀割。
“所以你徹底放棄恭玏了?”夏炎問。
“嗯,就當作是有緣無分吧。”
“有緣無分……”夏炎煞有介事的重複了一遍,沒再說什麽。
晚上不到十二點,三個人從酒吧出來,兵分兩路,趙小懿堅持還要在後海這片兒溜達一下,夏炎和俞遠拗不過他,打車先離開了。
在出租車上,夏炎牽起俞遠的手,說:“媳婦兒,你覺得趙小懿跟恭玏真的就這麽完了嗎?”
“不然呢?”俞遠惋惜道:“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
“我倒不這麽認為。”
“為什麽?你又收到什麽小道消息了?”
“沒有啊,就事論事而已。”
“就事論事也得有個依據吧,他倆現在被撕的四分五裂,我估計真沒戲了,唉……”俞遠嘆了口氣。
夏炎看着窗外的路燈唰唰從眼前閃過,心裏在琢磨着一個事。前段時間聽朋友說黃易被某房地産巨頭重金聘請擔任新公司的CEO和專業顧問,而朋友口中的這個“房地産巨頭”似乎是……
深夜的後海酒吧街熱鬧非凡,人多嘈雜,趙小懿一個人走在街上,聽着各個酒吧傳出來的音樂聲,攪合在一起,又變成一首沒有調調的歌。他今天喝得不多,腦子很清醒,他不想在屋子裏待着,覺得很壓抑,他現在就想在外面走走,呼吸一下冰涼的空氣。
也許是時候開始新的生活了,等過完年他開始工作,東奔西走無暇再顧及跟恭玏之間的事,慢慢的就會把這段感情淡化,直至忘記。
半年時間夠不夠?趙小懿問自己,如果半年內恭玏不再跟自己有任何聯系的話,他倆應該會逐漸疏遠,到時候忘記這段關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