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臨行前的年三十
今天是大年三十,街上到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只要出門一溜達,濃郁的過年氣息就會迎面撲來。每個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貨一臉的喜笑顏開,見着人不管熟不熟都要先打聲招呼拜個年,那種歡歌如潮的氣氛很能感染人,連趙小懿都覺得這年過的還挺歡樂的,這種感覺自打他上初中後就沒有過了。
一大早的他買了春聯和年畫,貼在大門上,然後又拿着奶奶剪好的窗花一點一點貼上玻璃窗,把甘蔗立在門前,點上長香,開始搞衛生。
趙小懿從小時候記事起,四合院的人每年都是一起過年,幾家人負責做不同的拿手菜,到了晚上在院子裏擺上一張大桌子,各家把各自的菜肴端上來,大家圍坐在桌前,開始大吃特吃。這樣的年三十一直持續到現在,每年都過的熱鬧開心,美不勝收。
“哎……時間過得太快,”張嬸兒夾了一塊紅燒肥腸喂嘴裏,“那時候我家洲洲才3歲,整天跟在趙小懿屁股後頭跑,誰都不要。有一回就被這臭小子帶出去玩兒給弄丢了,記得老娘報警從早到晚找了大半個北京城都沒找着,搞了半天洲洲躲在四合院柴房裏,居然睡着了?!”
說到這兒舊事大家都笑了,姜琦洲也心不甘情不願的磨叽道:“媽,跟你說那是我跟我哥在玩捉迷藏呢,只是躲的時間有點長,一不小心睡着了,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是哥為了撇開我才跟我說玩捉迷藏的。”
趙小懿呵呵的笑道:“那天我本來就跟同學約好出去玩的,偏偏你死活硬要跟着我,甩都甩不開,我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哥你就不怕我被人販子給拐了再也找不着嗎?”姜琦洲問。
“一開始沒想過,後來知道害怕了。”趙小懿擡起酒杯:“來來來,哥哥給你賠罪了。”
“幹杯!”姜琦洲大喇喇的叫道。
“幹個屁呀,這是老白幹,你以為是啤酒呢!”
“不行,我就要跟哥哥幹一杯!”姜琦洲固執道。
“我看你還沒喝幾口呢怎麽就糊塗了……”
“你就說你陪不陪弟弟幹了這杯老白幹?”
“陪陪陪,哥我今天舍命陪君子!”趙小懿跟姜琦洲一碰杯,頭一仰,當真全喝了。
張嬸兒他們瞧着這倆小子鬥嘴樂得呵呵笑,一會兒說他們小時候的事,一會兒說自己年輕時候的事,一會兒又說剛搬來四合院的事……有笑有淚,有悲有喜,有苦有甜,感嘆人生就是這麽短暫,孩子長大,自己老了,時間總是一瞬即逝,抓不到也留不住。
見自己老媽一臉的黯然神傷,姜琦洲趕緊撲上去安慰道:“老媽不用擔心,雖然你現在已經是老樹枯柴慘不忍睹,但你還有我不是?再說了,沒有你的人老珠黃哪兒來我的風華正茂呢?有我在,您就妥妥的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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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子你可要好好孝敬你老媽。”張嬸兒賣乖的靠在兒子肩上。
“您就放心吧,我樣樣兒都聽您的!要是我爸再惹您生氣,我一定幫您收拾他!”
“那倒不用,”張嬸兒信心十足:“就你爸那小身板兒我一人搞定綽綽有餘。”
在場的人聽得捧腹大笑,都知道姜大伯怕老婆,就這茬兒在他身上開了近二十年的玩笑,不過大家從來不帶任何惡意,因為都知道姜大伯很愛張嬸兒。
“老胖這大過年的你瞎說什麽呢……”姜大伯有點下不來臺。
張嬸兒擡起酒杯豪爽的飲了一口,“有什麽啊,在坐的都是幾十年老鄰居,知根知底比親人還親,有什麽不能說的,大夥兒說是不是?”
“就是,都認識大半輩子了,從你把小張娶進門那天起我們就看出來你怕媳婦兒。”肖大爺補了一句。
姜琦洲起身幫大家把酒滿上,說:“我爸這不叫怕,這叫愛。怕是因為愛,只有愛了才能怕,明白不?”
“洲洲說得太好了,來,跟爸爸走一個!”姜大伯像見到救星一樣擡起酒杯一口幹了。
一旁的奶奶默默看着這和諧的大年夜,打從心底露出滿足會心的笑容。
趙小懿夾了一塊清湯鲫魚,把刺兒一根根剔掉,把魚肉夾到奶奶碗裏,“奶奶,還想吃啥?來點兒炖蘑菇?”
奶奶點點頭,“嗯,我還要白灼蝦和菜心……燒肘子也給我加點兒。”
“您都吃兩碗飯了,就不怕撐着?”
“管那麽多幹啥,撐了再說,今天我高興。”
趙小懿只得嘟嘟囔囔的給奶奶夾了滿滿一碗菜。
這時候坐在旁邊的姜琦洲給了他一個暗示的眼神,然後把手機遞給他。
趙小懿一臉懵|逼,以為姜琦洲要給自己看什麽奇葩的拜年短信,接過手機一看,他頓時語塞。
你好姜琦洲,我是恭玏,如果你跟趙小懿在一起,麻煩你告訴他,我在胡同口等他,謝謝你。
趙小懿擡頭看看姜琦洲,不知該說什麽好。
“我保證你的手機已經被打的冒煙了。”姜琦洲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
趙小懿的手機今天一直放在裏屋,因為今天過年事兒比較多,他一直在幫忙,手機落在哪兒連他自己都懵了一下才想起來。他就沒想過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拜年短信還會有誰給自己打電話,沒想到……
他起身走進屋裏,手機确實扔在床上,他拿起來一看:52個未接來電。
他一頭汗,點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全部是恭玏這白癡打的。他無可奈何的長嘆一口氣,走出去,跟正在吃飯的大夥兒說:“爺爺奶奶伯伯嬸嬸,我一朋友找我有點兒事,我出去一下就來,你們繼續吃,等我回來了咱接着喝!”
“大過年的家家都吃團圓飯,你有啥事兒呀?”大家不滿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估計是給我送年貨來了。”趙小懿胡亂找了個借口。
“那讓人家進來坐坐,喝兩口酒呗。”張嬸兒有夠好客。
姜琦洲翻個白眼,說:“我媽,人家還不得回家吃飯呀,你以為就你過年,人家不過啊?”
趙小懿笑道:“是啊,他就在胡同口,我一會兒就回來。”
臨走前姜琦洲低聲叮囑道:“哥,你要拿住啊。”
拿住?拿什麽?
走出胡同口,趙小懿首先看見恭玏那輛奔馳G500,然後就見他穿着一件深色呢子大衣站在車旁,頭發束在腦後,看上去還是那麽養眼。
恭玏擡起頭,看見趙小懿朝自己走過來,他嘴角情不自禁的打開笑意。
“我這個時候來沒打擾你吧?”
“我們院兒裏所有人一起在吃飯,你說打擾沒有?”
“你喝酒了?”恭玏隐隐聞見從趙小懿身上散出來的酒味兒。
“今天這個日子喝酒很奇怪嗎?”
“……你幹嘛不接我電話?”恭玏話裏透着些埋怨。
“我沒帶電話,所以沒聽見。”
“哦……”恭玏抿抿嘴:“我以為你是不願接我電話。”
趙小懿甩甩腦袋,“我真是服你了,我不接你就一直打到我接為止啊?你這是騷擾你懂不懂?”
“所以最後我就選擇發短信給姜琦洲啊。”
“所以你今天不把我弄出來你死活不罷休是不是?”
“你說對了。”恭玏認真的點點頭。
趙小懿覺得自己被他折騰的只剩下半條命了,不耐煩道:“這大過年的你說你不一心一意在家待着,你跑來找我幹什麽?”
“我以為你會想我。”
趙小懿愣怔了幾秒,“還有呢?”
“沒了。”
“我艹!你他媽有病!”趙小懿邊罵邊轉身要走。
恭玏一把抓住他的手,趙小懿被他拉得身子往後傾了一下,“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這略帶期望的話問的有些傷感。
“恭玏,我真沒耐心跟你瞎胡扯,”趙小懿轉身面向他:“有事你就直說,如果沒事那你趕緊回去吧,今天大年三十,別……”
“我要走了。”恭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平靜到看不出任何表情。
趙小懿聽着這話怎麽覺得有點奇怪,平時自己叫他go die他從來不可能這麽幹脆就答應的,今天怎麽……而且這幾個字聽着很是模棱兩可,到底什麽意思?
“你要回家了?”趙小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
“我要去澳洲。”
“……”趙小懿現在的感覺絕對不是山崩地裂,而是傾盆大雨,淋透全身。他只是一動不動的盯着恭玏,張着嘴,卻說不出半個字。
恭玏看他那好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是太吃驚呢還是覺得我在騙你?”
“我……不知道。”趙小懿仍舊是那副瞳孔放大的表情。
“我走了就沒人來騷擾你了,你不高興麽?”
“……高興,”趙小懿發覺自己說話的聲音有點兒虛:“可是你為什麽要去澳洲?”
恭玏無所謂的笑笑,“也不為什麽,只是覺得我總不能這麽無所事事一無所長的混下去吧?你說的對,如果沒有我爸,我什麽都不是,我也不可能一輩子都在酒吧唱歌,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靠興趣愛好養活自己的。”
趙小懿一臉糊了屎的激動道:“拜托,我說的是如果啊,是如果,這只是假設你懂嗎?但你的現實生活中确實就是有這麽一個牛X的老爹,你确實是愛幹嘛幹嘛甚至什麽都不用做,守着你的家族産業,随心所欲的花你的錢就夠了呀,你為什麽還要假惺惺的玩什麽出國深造?你以為自己是那塊料嗎?你當真就覺得自己……”說着說着,趙小懿突然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反應有點過頭,一時沒控制住說太多了。
“人總是要前進的,總不能一直原地踏步吧?前幾年我一直在部隊待着,正好也想出去走走看看,讓自己冷靜一下。”恭玏看了看趙小懿,壞笑着說:“還是說……你舍不得我?”
“……”趙小懿無語了,是尴尬的不知該說什麽。
“怎麽不說話?難道被我猜中了,你真舍不得我走?”
“我可以說我是開心的找不到形容詞嗎?”
“哎喲喲,還不敢承認了,怕羞啊?”恭玏又露出他的的痞子本性。
就在剛才趙小懿還為恭玏說的那些話感到有些驚訝,以為這些天沒見他變成熟了,沒想到不到兩分鐘他就原形暴露。
“你正經點好不好?”趙小懿說:“既然你決定要去,那就祝你一路順風學成歸來吧。”
恭玏的目光立刻黯淡下來,“其它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趙小懿想了想,“沒了。”
“你……你怎麽都不問問我什麽時候出發,要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有什麽好問的,那是你的計劃,你自己安排就好。”
趙小懿的反應似乎讓恭玏始料未及,他沒想到自己得到的會是這種回應,他以為……他以為趙小懿在知道自己要去澳洲後起碼會有些許不舍,哪怕只是一點點,他不知道他的反應竟然會那麽冷淡,連一個希望他留下的眼神都沒看到。他頓時有種一落千丈的失落感。
恭玏咽下已經沖到喉頭的苦澀,淡淡的說:“我明天早上就走,十點半的航班。”
“哦,那去到那邊照顧好自己。”
“好……”
“那……沒事兒我就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家吧。”趙小懿已經無法再面對面跟恭玏講話了,他怕自己會發飙。
“嗯……”恭玏混濁的眼睛盯着趙小懿,低聲說:“你還記得自己欠我什麽嗎?”
“我欠你什麽?”趙小懿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
“那天在柴房,”恭玏說着臉就朝他靠過來:“你欠我一個親親……”話才說完,就吻上了趙小懿的嘴唇。
對于恭玏突然的吻,趙小懿并沒有反抗,至于不反抗的原因,他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當時腦子裏就沒有要把恭玏推開的想法。
恭玏伸開雙手緊緊地環抱着他,生怕他把自己推開,死死地将他摁在自己懷裏,隔着厚厚的衣服,胸膛貼着胸膛,嘴唇貼着嘴唇。
也許是因為天氣寒冷,兩個人的嘴唇都是冰涼的,但心裏的悸動卻是火燙的,那種無盡的糾結推動着他們吻得越來越用力,雙唇開始變得溫暖而柔軟,濕潤而滾燙,就這麽緊貼着不願放開,好像在從彼此身上尋找着熟悉且思念的味道,直到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恭玏稍稍離開趙小懿的嘴唇,暫時停止兩個人的糾纏,鼻息略顯急促,輕聲道:“我好想你,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像被下了詛咒一樣,根本無法翻身,你不會知道我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