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走以後
趙小懿拖着身子走進四合院，這時候大家都正喝得暢快，見他來了，都叫他趕快坐下接着喝。
趙小懿有氣無力的搖搖頭，說：“你們喝吧，我有點不舒服，進去躺會兒。”
奶奶見他兩手空空，便問：“你不是說朋友給你送年貨嗎，東西呢？”
“不知道……”
大家都沒搞懂怎麽這小子出去了一趟回來就變得烏泱泱的，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進屋裏。
姜琦洲見狀，起身跟着走進去。
“怎麽了？沒拿住？”姜琦洲随手提起一顆板凳坐下。
趙小懿靠在床邊上，雙手捂着眼睛，搖搖頭，除了厚重的呼吸聲什麽反應也沒有。
“還是恭玏又說什麽刺激着你了？”
趙小懿還是搖搖頭，不說話。
“喲，哥，別不說話啊，”姜琦洲急了：“有什麽你告訴我，我幫你出出主意分擔一下也好啊。”
過了兩分鐘，趙小懿把手拿開，眼眶已經是紅成一片，他吸吸鼻子，啞聲道：“他說他要去澳洲。”
“去澳洲？”姜琦洲想了想：“去讀書？”
“大概是吧……”
“那至少得兩年吧？”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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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這個搞得你這麽失魂落魄？”姜琦洲問。
“不知道……”
姜琦洲覺得很好笑：“人家出國念書不正和你意嗎？你不是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機會跟恭玏一刀兩斷嗎？這回天助你也，不用你去回避他，他就已經自動自覺地跑到南半球待着去了，不好麽？”
趙小懿雙目青黑，不知所以道：“我……我以為應該會很好，但事實好像又不是這麽回事。”
“那你到底想怎樣？人家來找你，你嫌他煩，想方設法要跟他劃清界限；現在人家要走了，以後都不來打擾你了，你又一副凄凄切切死了親爹的樣子，我說你可真難伺候啊。”姜琦洲說。
“我沒有嫌他煩，我、我……可能真是有病吧。”
“你不想他走啊？”
“我不知道。”
姜琦洲被他氣着了，叫道：“我說哥，你除了‘不知道’還有別的話嗎？你要真舍不得恭玏走你現在就打電話給他，跟他說啊！”
“說什麽？說我求你別走，留下來陪我，以後我們相親相愛共同進退至死不渝嗎？”趙小懿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真是讓人看得惱火。
“那你就說啊，你只需要把心裏的話告訴他，告訴他你不想他走，至于他怎麽想怎麽選擇那是他的事。但要是你一直憋着不說，等他真的走了，你後悔就來不及了。”姜琦洲說的十分肯定。
趙小懿無望的看着屋外頭，“說了也白搭，沒意思，分就分吧，反正一開始就注定是這結局。”
“哥你真是這麽想的嗎？”
“……”趙小懿淡淡的說：“你出去陪他們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姜琦洲好好看了他一會兒，無奈的出去了。
趙小懿仰起頭靠在床沿上，雙腿伸開抻在地上，看着頭頂昏黃的燈光，心髒猶如被吹散的沙塵，七零八落飄的到處都是，腦子裏污濁空白，只有一句話在不斷重複：他要走了，他要走了，他真的要走了！
姜琦洲說的對，他就是個矛盾的人。恭玏一次次來找他，他一心想着如何跟他撇清關系，恨不得連踹帶轟的把人家驅逐出自己的生活圈，現在人家要走了，而且明天就走，自己又沒頭沒腦郁結的跟車禍現場一樣慘不忍睹，老天，他到底想要怎樣？
難道真要像姜琦洲說的那樣，打電話告訴恭玏他不想他走、他舍不得他走？別開玩笑了，那跟機場追愛有什麽區別，可笑，愚蠢。他現在可以考慮的不是愛不愛，而是能不能，沒有其它選擇。
其實現實已經很清晰的擺在他面前了，他根本不用為了接下來該怎麽做而傷腦筋，因為他就不用做任何決定，也不需要有任何行為，聽之任之、順其自然才是他能做的選擇。現在的他只能把自己交給時間……
就這麽想着想着，加上之前喝過兩杯老白幹，趙小懿漸漸覺得自己開始有點兒發暈犯困，然後稀裏糊塗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只知道朦胧中有人把他搬到床上，幫他把鞋和外套脫了，蓋上棉被，然後就沒什麽記憶了。
那天晚上趙小懿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在機場等人，他只知道自己等的這個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卻不知道他在等誰。過了很長時間，他看見有一個人從機場大廳的另一頭朝自己走來，這個人長得牛高馬大，五官端正俊秀，戴着墨鏡更顯得冷峻英挺，沒錯，他就是恭玏。
趙小懿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是恭玏……
恭玏走到他身邊跟他打了個招呼，他疑惑道：“你不是要去澳洲嗎，怎麽就回來了？”
“我去了呀，”恭玏取下墨鏡：“一年前就去了，現在回來很奇怪嗎？”
趙小懿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已經過去一年了。
一年前恭玏離開的時候，自己沒有挽留他，心裏堆積着無數的念想沒有說出口，現在他回來了，他一定要把那些話告訴恭玏！
“恭玏，我現在才知道自己離不開你，我可以什麽都不要，我只要這輩子都跟你在一起，我愛……”那個“你”字還沒說出來，話就被打斷了。
恭玏從包裏拿出手機，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女朋友打電話來了。”說完轉身接起電話。
趙小懿猶如晴天霹靂，女朋友？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背對自己接電話的恭玏，見他在低聲說着什麽，面帶微笑，一臉的溫暖和善，那樣子一看就是在跟最寵愛的人講話，毋庸置疑。
完了，這回他趙小懿真的是王八跌倒難翻身了，可是……恭玏不是說過他絕對不會放棄自己嗎？他不是說自己這輩子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嗎？他不是說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跟他在一起別無選擇嗎？怎麽才過了一年就變成這樣？他怎麽能說話不算數啊？
“你交女朋友了？”恭玏挂了電話轉過身來，趙小懿問他。
恭玏笑笑，“是啊。”
“你很喜歡她？”
“嗯，她很可愛。”
趙小懿看着恭玏一臉幸福的樣子，整個人就像吃了老鼠藥一樣恨不得當場暴斃。
他指着恭玏，難以置信道：“你……你這人怎麽能說話不算數？你明明說過這輩子除了我誰都不會愛，你還說要把我緊緊攥在你手裏死都不會讓我跑掉，可現在你卻……”
恭玏很無辜，“我說過嗎？我什麽時候說的？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趙小懿激動的整個身子撲上去抓住恭玏不放，一邊不停打他一邊罵道：“你這個負心漢！我一直記着你說的話，你走的這些日子我始終不沾葷腥兒就為了等你回來，你現在居然告訴我你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還交了女朋友？你怎麽能這樣！不能這樣！你不能……不能……”
趙小懿肢爪亂舞的撲騰着，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嘴裏喃喃的念叨着：“不能……你不能……”
“啪！”突然他感覺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傳來，他醒了。睜開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人：“是你……姜琦洲？”
原來是在做夢，怪不得他會那麽激動……
“不然你以為是誰？”姜琦洲挺值的站在他床邊：“還沒清醒嗎？要不我再給你兩巴掌？”說着擡起手作勢要扇下來。
“得得得，別鬧了，”趙小懿看他一大早就站在自己房間裏，不耐煩的問：“大清早的你不睡覺來我這兒幹嘛？”
“還早啊？都十點了，我連大年初一的鞭炮都放完了。”姜琦洲瞟了他兩眼，坐到床邊上說：“哥，現在已經十點整了，你就真不想做出任何挽留的行為嗎？”
趙小懿知道他說的是恭玏，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怎麽挽留？去機場見他最後一面？我艹。”
“那是不可能了，就現在這時間你腳踩風火輪到那兒飛機也起飛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打個電話。”
趙小懿不出聲，發呆的看着床上捂成一團的棉被，他動心了，要麽……就給他打個電話吧，哪怕就說句一路平安？他擡頭遲疑的看着姜琦洲，就像在等他給自己最後的鼓舞一樣。
“看我幹嘛？”姜琦洲見他一臉的猶豫不決，急壞了：“打呀，你再不打就該關機了傻子！”
姜琦洲這話像是一把鐵錘敲醒了他的腦袋，對啊，再不打真的就關機了。他趕緊拿起手機，手忙腳亂的播出恭玏的手機號，然後靜靜的等待着。
就這幾秒鐘的安靜對趙小懿來說卻像是等了半個世紀，心跳加速，大腦淩亂，甚至連手都在顫抖。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當趙小懿聽到手機裏傳來機械的提示音，狂跳的心髒瞬間平穩下來，前一秒的緊張頓時消失。他看向姜琦洲，姜琦洲也焦灼的看着他。
“關……關機了？”一看趙小懿淡定到有些悲哀的表情就知道，徹底沒戲了。
趙小懿點了點頭。
“我艹，怎麽才十點十分就關機了？今天航班怎麽沒晚點？”姜琦洲罵道。
趙小懿凄凄的擠出個笑臉：“那沒辦法了。”
“是沒辦法了，從現在開始你該幹嘛幹嘛，關于恭玏這事兒你也可以踏踏實實的死心了。”姜琦洲說：“他要回來也是幾年後的事，到時候有緣遇上……再說吧。”
趙小懿凝滞的點點頭，再沒有其他反應。
真的走了……走就走吧，你走你的，我活我的，從現在開始我和你再沒有半毛錢關系。
過了幾天，趙小懿接到盛世進出口貿易公司的電話，是郭秘書打給他的，通知他第二天到公司報道。
第二天早上，趙小懿九點準時來到公司，郭秘書給他介紹了一下關于公司的大概情況，例如公司有幾個部門、每個部門的工作範圍、公司的主要經營項目、具體規劃等等。
而他作為黃總的司機，以後他将随時待在黃總身邊，他的主要職責除了開車之外，平時只要老大有需要或吩咐到了，他就必須照做，同時在某種場合下還要擔當起保護黃總人身安全的任務。
“我說的這些你都聽明白了吧？”郭秘書問。
“明白了，”趙小懿豪爽的笑道：“我就是一司機+跑腿+私人保镖。”
“呃……其實說私人助理更恰當吧。”郭秘書被他這話說得有點發窘。
趙小懿拍拍他的肩膀，“開個玩笑，別在意。你說的我都清楚了，那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開始上班了？”
“是的，”郭秘書笑着點點頭，他拿出車鑰匙交給趙小懿，說：“這是黃總的車鑰匙，車牌是京C95XXX，你帶好了，以後每天你都要接送黃總上下班。”
“那今天……”
郭秘書說：“黃總今天還在休假，明天來公司，你先去車庫把車開回家，至于什麽時候去接他、去哪裏接，晚上黃總應該會打電話告訴你。”
“哦，”趙小懿接過車鑰匙一看，保時捷卡宴，不錯不錯，管他誰的車，能開豪車就是好事，“行，謝謝郭秘書。”
“客氣了，以後大家都是同事，有什麽不明白的盡管問我。”郭秘書笑說。
“好的，謝謝郭秘書，以後請多關照。”趙小懿跟郭秘書握了握手。
走出公司，趙小懿去車庫把車開了出來。回家的路上，他看着冬日的陽光灑進車窗，看着公路上車水馬龍的風景，這一分鐘他心裏似乎敞亮了一些。從現在起，他要全身心投入工作，心無雜念，腳踏實地，不再惦記那些虛無缥缈的可能性，他必須放下所有累贅，開始新的生活。
晚上吃過飯，黃易果然給趙小懿打了電話，通知他第二天早上十點到星河灣接他，然後讓趙小懿收拾幾件衣服，他們明天一起去甘肅。
趙小懿一聽有些驚訝，才上班第一天就出差？他現在對公司的運營規律還很陌生，對自己的工作節奏也不太适應，所以黃易讓他明天跟自己一起去甘肅，讓他多少有點措手不及。不過他沒有多問，完事随便收拾了點兒行李，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天他提前十五分鐘到達星河灣，在小區門口給黃易打了個電話。
“喂，小趙？”黃易的聲音聽起來好像還在睡覺。
“你好黃哥，小區保安不讓我進來，我在門口等你好嗎？”
“好，我一會兒就下來。”
挂了電話，趙小懿下車好好欣賞了一番周圍的風景，他知道星河灣是高檔住宅小區，但從沒來過，現在哪怕站在小區外頭看看，也覺得挺過瘾的，相比較恭玏在青年湖社區的錦豐源的詩雅複古風，這裏的風格偏向時尚簡潔……
他拍了自己一巴掌，去他媽的，怎麽連看個房子都能聯想到那兒去？
二十分鐘後，黃易來了。趙小懿老遠就看見他提着行李箱從小區走出來，忙自動自覺地迎上去幫他接過行李放進後備箱。
“不好意思，第一天上班就讓你等。”黃易雖說是公司老總，但一直給人謙和有禮的感覺，這大概是文化人共有的特質吧。
“黃哥客氣了，我是你的司機就得一切以你為主，你需要的就是我應該做的，這是我的職責。”趙小懿淡淡的笑道。
黃易沒說話，看着趙小懿逐漸勾起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