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間的白閱視力要好一些,也沒有像白日那樣裹得嚴實。冷白的皮膚露在空氣中,柔順蓬松的發絲貼在頭皮上。

他連眼睫與眉毛都是白金色的,就着車廂內頂燈的暖黃光線,薛源看到白閱的雙眼皮褶上依稀反射出了細碎雜亂的冷光。

“薛哥你皺眉了。”白閱看着他,輕輕開口,聲調裏總是帶着怯意,“是因為我的信息素太濃嗎。”

薛源笑着搖了搖頭,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視線,再沒有說話,啓車開往一中。

系上安全帶後的白閱又開始了扭動身軀的小動作。

他邊哼着歌,姿勢別扭地從褲兜裏掏出了一袋零食,迅速地撕開包裝袋捏起一塊餅幹直直往薛源嘴邊遞。

這樣的舉動使得薛源愣住,又礙于正在開車不好拒絕,只能接受白閱的投喂。

“這是晚香玉的味道,薛哥你應該沒有聞過吧。”白閱邊說,邊微眯眼自己細聞起來,而後得出結論:“太嗆了。”

他這樣的言行逗笑了薛源,在等待紅綠燈期間,薛源終于有機會伸手阻止他投喂餅幹的動作。

“我确實沒聞過晚香玉,很香,像橙花。”

白閱頓時笑出了聲,扒着車窗檻将臉微微探出窗外,感受帶涼的晚風拂在面龐上的舒适。

他的聲音被風吹刮得斷斷續續。

“高三分化後,我本想給薛哥聞聞的,因為淮城沒有晚香玉,可薛哥你早就不在淮城讀書了。”

聽完這句話的薛源有些愧疚,于是他想努力地回想出有關白閱的記憶。但他此刻正開着車,只能作罷轉移話題。

“白天沒有聞到你的味道,現在濃得有點過分,阻隔帶無法抑制你的信息素嗎?”

“不是啊……”白閱拖長聲音,聳了聳肩無奈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晚香玉很奇怪,只有晚上才開花吧。”

Advertisement

清冷的風從大敞的車窗處鑽進,将車廂裏白閱那濃郁的花香稍稍稀釋,只餘一縷泛着鹹意的話梅酸甜感在漂浮。

位于一中後的西街像是座從淮城分支出來的小小不夜城,它緊挨着沉寂下來的居民樓,立于漆黑的深夜中。

白閱先下了車,乖巧地站在路邊等薛源停車走來。他手插在衛衣兜裏,垂頭盯着鞋面出神,發絲被風吹得飄揚。

許是因為他白得有些過分,總有好奇地目光落在他身上,讓他與身後密集的人群間有道隐形的隔閡。

薛源怕他身上的信息素會引起Alpha混亂,便攬着他的肩帶他往一家有隔間的粥鋪走去。

在不過幾十米路程中,薛源多次感受到了他眼皮褶處不時閃出的細光。

“你眼睛上是不是有東西。”薛源沒忍住,出聲詢問他。

他陡然怔住,看了眼薛源,停下腳步伸手去觸摸自己的眼睛。指尖在碰上眼皮的剎那,身子微僵。

白閱沉默了半晌,猛地擡起頭朝薛源嘟囔:“薛哥,你也太古板了吧!這是我化得妝!”

言語間諸多怨氣,昭示着他被薛源的直言直語點炸了毛。

直到喝上了熱粥,他也仍是氣嘟着嘴。只有在往嘴裏送粥的時候,才稍微放松,等粥咽了下去,又嘟上。

店內的白熾光充斥了整間包廂,白閱的視線也随着強烈的光線而渙散。他拿勺喝粥時的動作緩慢謹慎,大概是為了确保這勺粥能夠送到嘴邊。

薛源的眼角餘光一直放在他身上,最後見他連半碗粥都還沒喝完,便擱下手裏的勺,問他是否需要幫忙。

他愣了愣,将手裏的勺塞給了薛源,并細聲詢問:“可以嗎?”

白閱不怎麽講客氣的,薛源在中午那會就已經體會過,于是此刻的薛源看着手裏的瓷勺只能哭笑不得。

坐在對面的白閱則雙手疊放在桌面,睜着那雙沒有什麽神采的眼睛巴巴望着薛源。

“我去給你打包一碗在車上吃好嗎?沒有這樣的光,你是不是能看得清楚一點。”薛源緩慢放下他的勺,斟酌着用詞盡量不讓自己拒絕得太直接,也給他提供了新的辦法。

白閱眨了眨眼,抿緊唇點頭輕笑,随後站起身來要去前臺結賬。走出包間前,他側過身跟薛源說。

“薛哥我請你,就當付了來回油錢,怎麽說還是我占了便宜的。”

打包了一份粥,白閱還額外還點了幾份小吃。他吃東西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響,手無意間擦過包裝袋發出的窸窣聲也被車外人群喧嚣哄鬧給掩蓋。

“我差點兒就去了盲校,可我父母都是畫家。”

車廂內的安靜由他突然開口說話而打破,讓薛源莫名有些不适應原本只屬于自己的夜晚生活中,出現了第二個人。

并且白閱這兩句話的銜接詞存在問題,以至于薛源沒有聽懂他要表達什麽。

“什麽意思?”薛源看向他。

白閱低頭将餐盒的塑料蓋合上,與垃圾一起塞進了包裝袋裏,悶聲道。

“我以前跟你說過的……”

話題又要偏向薛源那段空白且難以回想起的記憶裏,所以薛源預估了接下來的話題走向,思考片刻自己是否願意繼續聊下去後,選擇了換個話題。

“白閱。”薛源喊了他一聲,随意說道:“你都沒問我是做什麽的,就願意來我這兒,不怕我給你賣了。”

這本是随口而出用來避免氣氛尴尬的話,但白閱卻因為這句話怔住。他有些慌張,從他收拾垃圾的動作中可以看出。

“薛哥……”白閱将包裝袋打了個結,顫着聲跟他說:“你別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啊,你以前就總愛教育我……”

這話說得,讓薛源噎住,開始回想自己方才的語氣問題。

開車送白閱回家的路上,白閱是安靜的。他靠着車窗似是在醞釀睡意,上下眼皮都快要合攏,但右手還勾着左手手腕的阻隔環輕滑動。

“白閱。”薛源停下車,低聲将他喚醒。等他緩緩睜開眼朝自己看來,才接着說:“到你家了。”

他點頭,卻沒有動作。

良久,薛源也困得滿腦子裏瘋狂叫嚣着需要睡覺時嘉寇爾爾似淩棋兒流七榴硫看最新完結,白閱猛然前傾身子摟住了他的脖頸。

濃烈的花香撲面而來,讓薛源頭次被Omega的信息素熏得渾身酥軟。

“薛哥你就像一位長輩。”他低笑,拖沓着尾音。

這樣的白閱像薛源的弟弟,用着最軟綿的聲音撒着不過分的嬌。

薛源下意識地去輕撫他的後頸,摸到了他微微凸起,脆弱卻堅硬的腺體。

“得虧我是個Omega,不然你的Alpha得找我算賬了。”

他有些發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臨下車那刻,他像是想起了什麽,開門的動作一頓,慌慌忙忙道:“薛哥我明天要回我媽那兒辦些證件,可能得過幾天才能來你這兒報道了。”

薛源困倦得不想張嘴說話,只颔首用以表達自己知道了。

此時已近淩晨一點,夜幕中只有兩三點星光,空氣裏靜得連風吹樹動的聲音都很是清晰。

薛源開不動車,恨不得就在這車上将就着睡會,什麽時候醒來再什麽時候回家。

車廂裏滿是白閱略帶脂粉味的信息素,因為過于濃重,所以太有侵略性,不俗氣,但也不太讓人舒心。

又開始去想白閱了,薛源實在是有些郁悶。他才剛認識白閱24小時不到,生活裏和腦海中卻被他占據得滿滿當當。

他的存在感很強,不論是把控得當的黏人程度,還是異于常人的外表和缱绻醉人的信息素,都足以在此時此刻的薛源心底留下深刻印象。

來得迅猛且穩定,令薛源焦躁不安,迫切地想要回想起有關他的記憶。

于是薛源打起了精神,駛車回家翻找當時複健期由江珉替他整理出來,能夠輔助他盡量恢複中學時代的所有記憶的資料。

那沓資料裏有一中的簡介,有7班教師與學生的合照或單人照,有球隊成員的資料,也有薛源涉及過得所有事與物。

唯獨沒有白閱這個人。

可白閱這樣熟稔的态度,又絕對不是當年薛源生活中陌生的過路人能夠擁有的。

江珉在兩點時給他發了信息,大概地簡述了一遍與白天那個合作談判的最終結果。

彼時薛源還靠在床頭吸煙,江珉發來的消息讓他羞愧且無助。

人最害怕直面自己的無能。

薛源捂着臉,手裏夾着的煙也忘了抽,白灰的煙燼落了滿地。

那沓資料被他來回翻閱數次,卻什麽也沒有得到,反而使他面對着曾經的灑脫而感到怔忡。

他打了個電話給江珉。

江珉剛下酒局,聲音有些喑啞,問他怎麽了。

“江珉。”薛源望着指間正燃的煙頭,輕聲詢問:“你認識白閱嗎?咱們讀高中的時候有這個人嗎?”

“白閱?”那頭的江珉有些疑惑,但還是沉下心仔細回想了一番。

好久,他回答薛源:“我不認識,但這也只是我不認識,可能這號人物是你個人交際圈裏的好友。”

真的不是失憶梗……信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