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閱的加入,令策劃部終于有了些許生氣。

他是策劃部裏唯一的Omega,但因為視力不大好,使得Alpha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與他交流。

屬性中無法被人為更改的信息素牽絆,迫使他們害怕會影響到白閱的身體狀況而不敢靠近白閱。

可工作上需要面對面銜接得事情太多,他們在無形中像是達成了一致共識,需要探讨交流時都是讓助手作為中間人進行傳話。

但這樣的溝通方式很容易出現問題,它會讓白閱這個接收方經常産生理解偏差。

好在薛源只給他分配了一個尾盤項目先用來适應工作流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

白閱在與薛源吃飯時提了一嘴這件事兒,并不是吐槽,只是在感慨公司裏的Alpha都挺尊重Omega時舉了個例子給薛源聽。

他不太合群,薛源曾觀察過他的工作情況。

或許是因為白閱對外有些內向的性格和身體缺陷的緣故,他通常不會主動開口說話。也可能是像他随口說得那樣,大多主策都是Alpha,害怕與他接觸。

“工作節奏你能跟得上嗎。”薛源在輕聲詢問的同時,站起身來順手收拾了吃剩得飯盒扔進了垃圾桶內。

白閱也跟随他起身,扯了張紙擦拭着桌上的油漬。因為看不清,他的臉幾欲貼在桌面。

“可以呀,我到現在還沒着手設計宣傳圖呢,就是在打雜。”

“白閱。”薛源頓了頓,“你可以試着稍微外向一點,與他人多一些溝通。”

面對着白閱,薛源在開口說話前總會潛意識地去斟酌言詞,盡量用最親和的語氣表達。

他重視着這位自稱是他中學時好友的白閱。

為了讓這份重視的存在合理,他從系統裏調取過白閱的信息登記表,用以判斷突然出現的白閱每句說辭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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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職所填得信息表中确實顯示他是一中的學生,比薛源小一屆,在S市讀得大學。

這份資料讓薛源能夠稍稍定下心。

“我知道了。”白閱咬着下唇笑了笑,怯聲問:“那薛哥,我中午還可以跟你一塊兒吃飯嗎?”

他很喜歡除工作時間外的每一時刻都黏在薛源身旁,薛源也能夠感受到他極度黏人地舉動。

但薛源沒辦法拒絕,這個小孩兒比他小了三歲,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帶着怯意。

與公司裏同齡人的跳脫不一樣,他很是乖巧,總帶着各式帽檐寬大的帽子用來遮擋所有自然光,在偌大的辦公室裏擇了最陰暗的角落進行辦公。

策劃部的總監時常會與薛源聊到白閱,詢問白閱是否是他的關系戶。

薛源有些好笑,“你從哪兒聽來的,這就是我高中一學弟。”

她突然吐了口氣,“那就行,之前我的人都不敢給他安排工作。”

“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可別說是因為我,到時候查你了,把我也給連累。”薛源打趣完,和她并肩路過策劃部時,被白閱的帽子給吸引住,于是他的視線徑直停留在了撐着頭認真畫圖的白閱身上。

也在那一瞬,他補上一句:“注意別給他堆積工作,你看得出來的,他身體不是很好。”

對方微怔,笑道:“哪敢,我們部門唯一的Omega,給他累着了國家都不會放過我們。”

所有人對于Omega的刻板印象就是極度脆弱,受着國家律法保護的矜貴人群。當然,大多數Omega也享受着被衆人與國家保護優待。

只有薛源認為這所謂公平的律法是會在Omega瀕臨崩潰時,随着痛苦而來,反複踩踏着他們的身體。

他像是個反社會的異類,與所有人格格不入,用着莫名其妙的聖母心去憐憫他自以為的怯弱人群。

其中包括了白閱。

“可以。”薛源淡聲回答了他詢問是否可以共用午餐的要求。

白閱便微低頭笑了,嗅着空氣裏薛源那若隐若現的信息素,再次提出疑問:“薛哥你的發情期是什麽時候啊?”

問完,自言自語般又道:“我只知道你高中的時候是在每個月的月底,那時我還沒分化,聞不到你的味道。”

聲音有些恍惚,似是陷入了缱绻回憶中。

薛源微怔。

過了許久,他才回答白閱:“還是一樣。”

一樣個屁,薛源都快忘了發情期的感受。

抑制劑細長的針頭從手肘處的動脈裏紮進,冰涼的藥水被緩緩推進自己身體裏時的感覺,薛源根本記不起。

站在對面的白閱聽完他的話後,忽然慌張起來,拿出手機翻看着日歷,抖着聲提醒薛源:“哥,25號了,你得注意點……”

從他此刻緊張的神情裏,薛源找到了一絲只會存在心底裏的暖意。

“感謝提醒,我打了抑制劑。”

他睜大了雙眼對上薛源的眼睛,再次展現出笑顏。

策劃部最清閑的就屬白閱,他在準時下班的點收拾好東西,穿過還在肝着活動方案,頭發都将要撓禿的人群,步伐輕快地走向薛源。

通常薛源難得每周能準時下班一次時,都會順路送白閱回家。

他家離公司很近,近得就一站地鐵,但這并不妨礙他賴着薛源,蹭上偶爾才能蹭到車。

“薛哥。”白閱下車後往前走了兩步,又突然轉身倒回來,扒着窗戶邊緣說:“喝大骨頭湯嗎,我今晚炖了明天帶公司去啊。”

這本是句詢問的話,但白閱并沒有用上商量的語氣,更像是自主做了決定後,知會薛源一聲。

薛源無法,只能輕颔首給到他回應。

等目送白閱進了小區,薛源正要啓車回家時,他的母親打了個電話來,問他前段時間擅自離婚的事。

“媽,你還要我怎麽說。”薛源努力克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暴怒,“你別老道德綁架人家江珉行不行。”

後半句話,薛源幾乎是低吼出來的,所以她在電話那頭訓斥薛源,讓他聲音小點兒。

“剛哄睡阿沅,等會吵醒就哄不到了。”

她說完,停頓了數秒,“小源,你得考慮自己的以後……”

“我的以後不會像你這樣不停地為他們生孩子。”薛源打斷了她的話,又不忍心對着自己簡單淳樸的母親發火,只能将怒火硬生生咽回肚裏,剌得嗓子生疼。

他扶額,望着前方大道,“媽,咱們家現在都能組個幼稚園了。”

從十七歲開始,她就在為一個給不了她任何名分的男人頻繁生育後代,圈養住她的報酬,是一套洋房和每月豐厚的零用錢。

薛源并不是家中長子,他有六個兄弟姐妹,且都随母姓,對着自己的親生父親只能喊着湯叔叔。

電話那頭的她沉默不語。

車廂裏還殘留着白閱随着日落而逐漸散發出來的信息素,清淡幽香的尾調像極了他,悄無聲息地纏繞着薛源。

電話是薛源這方掐斷的,結束前,薛源聽到她那邊隐約有小孩哭啼聲。

哭得令人煩躁,薛源嘆了口氣将車上的空調關閉,打開窗讓風吹散車廂內的味道。

他沒有回家,而是開車前往白閱負責的那個項目,想了解現目前的工程進度,大致規劃出白閱後續的工作量,再考慮要不要給他換個項目。

這個項目很是偏僻,在新城區。薛源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工地,但只用了十分鐘便将工地看了個完全,又驅車趕回市區。

路過老城區近兩年新開的酒吧時,薛源随意往窗外瞥了眼,哥特式的建築風格,廣告牌閃着絢爛的霓虹燈,在這樣的燈光下,他感覺自己依稀看到了白閱的身影。

倚在大門口的石柱旁正吸着煙,身前圍了許多人在嬉鬧,更有甚者的手都撫上了他腰腹處。

淫靡、惡俗。

薛源只能透過人群縫隙看見他在黑夜中白得刺目的膚色,和指間随着動作輕晃的橘黃光點。

像白閱,又不像白閱。薛源不敢确定,緊攥着方向盤沉思數秒,趕在前方十字路口等待紅綠燈的間隙,給白閱發了條通信。

——你在做什麽。

白閱的消息回得很快。

——肝圖!鄧姐終于給了我正經的工作!!哥我給你看看我畫得圖~

緊随着這條消息後,他發來了一張圖片。

是他在iPad上拟得草圖,各類線條混雜,顯得有些雜亂,讓薛源無法從中看出他的思路。

——薛哥,看不懂是不是

薛源正要回話,他又發了消息來。

——其實我也看不懂XD

透過屏幕,薛源甚至能想到他如果是當着自己面說這些話時的語氣。

清朗的聲線裏會帶着郁悶和懊惱,與剛剛被混混們簇擁在中心的人不一樣,白閱是幹淨的。

所以薛源笑着給他回了條語音。

“你加油。”

這段只有兩秒的語音條,白閱開了免提播放。

薛源的聲音很輕,輕到被酒吧裏傳出的音樂和門前狹窄擁擠的馬路上車輛鳴笛而過的聲音輕松蓋住,使白閱反複聽了四遍也沒聽清,于是他打算回到了家,在寂靜的深夜裏再聽。

緩緩掐滅了手裏的煙,收好手機看向身前還在他腰際貪婪撫摸的人。

白閱笑着,将還灼熱的煙頭摁在那只手背上碾壓,冷然道:“爪子什麽時候能拿開。”

“您就幫我說說好話呗。”對方即便是被燙得瑟縮了一陣,也仍讨好地嬉笑着。

這人的信息素實在難聞,帶着鐵鏽味,澀得白閱喉間腥甜。

“你自己惹得事兒,我沒說話的份。”白閱将煙頭塞進手心裏攥緊,沒打算跟對方撕破臉皮,“你得換個人求。”

白閱不是黑社會,也沒什麽黑色背景,只是普通的小混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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