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月,正式入了夏,聒噪的蟬鳴聲随着熱浪而來。

這本是令人舒暢的季節,白閱卻告訴薛源這是他長達四個月的痛苦開端。

晝長夜短,熾熱的光越來越刺目,讓白閱幾乎避無可避。

他再也沒有在白日裏摘過帽子,也不敢将任何一寸皮膚裸露在陽光下。墨鏡代替了他平常工作時的眼鏡,使得他工作效率更低。

原本陰暗無光,屬于他的辦公角落也被夏日午後炙熱的光籠罩,白閱比以往更加沉默,他的精力全都用在了躲避日光和艱難繪圖上。

與主策們開市場分析會議時,薛源才從白閱所屬項目的主策嘴裏知道現目前白閱的工作情況。

“這小孩兒最近宣傳圖做得有點敷衍。”她從電腦裏調出了白閱近期遞交的宣傳圖給薛源過目,觀察着薛源的神色,邊說道。

“不是說他不好的意思,只是這樣我很困擾。我們也不太敢跟他溝通……”

“為什麽不敢。”薛源打斷她的話,有些愠怒:“因為性別?我已經跟你們說過很多次,怎麽跟我溝通就怎麽跟他溝通。”

重複的問題又被重複提起,薛源的耐心因他們頻繁地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而消失殆盡。

對方啞然,沒再說話。

會議室裏的氣氛瞬間凝固起來,連“沙沙”地寫字聲和筆記本翻頁聲也不再發出。

薛源閉上眼,抹了把臉,沉下聲。

“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去跟他說。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跟他進行一次正常的溝通,你們覺得這是對于Omega的尊重,可在我看來這已經演變成了排斥和孤立。你們作為他的直屬上級,卻要我去溝通你們的工作,那我聘請你們是當擺設的嗎?”

這場只進行到一半的會議,由薛源猛然起身離開會議室而宣告結束。

當他緊繃着臉,帶着滿身怒意回到辦公室,便看見白閱正拿了本書對着面前擺了滿桌的飯菜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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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很是亮堂,深灰色的簾布被拉在了落地窗兩側,夏日午時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宣洩進來,充斥了整間屋。

寬大的帽檐将白閱的整張臉都給遮蓋住,他邊扇着風,口裏還哼着歌。

許是空氣裏漂浮的飯菜太香,使薛源怔在了原地,腦子裏竟開始回想方才的事。

他在想,自己到底是因為他們在同一個問題上糾結且沒有得到任何改善而生氣,還是因為白閱的工作結果被他們質疑敷衍而生氣。

突然進入他生活裏的白閱,在當時真的像是他的關系戶似得,使薛源護短,聽不得別人說道他。

“怎麽不拉上窗簾。”薛源走至窗邊,伸手将簾布拉攏,只露出一點縫隙用以照明。

“我怕你會覺得黑啊。”白閱用手背挨個觸碰了碗壁試溫度。

“今天熱飯的人太多了,所以飯才剛熱好。本來我是不打算扇涼的,想着你開完會回來也涼得差不多了。但我剛剛看他們在群裏聊天,就猜測你們應該是散會了。”

與他同部門的人都評論白閱過于內向孤僻,可對着薛源,他的話卻很多。大概是跟薛源比較熟,所以他會下意識往熟人身邊湊近。

他告訴薛源,高中的時候他們關系很好。但到底有多好,薛源一點兒都記不起。

“薛哥,我這次炖得芋頭好吃。”白閱喊了他一聲。

薛源輕應,瞥見他脖頸上又出了紅疹子,他曾向薛源解釋過自己對紫外線過敏,曬得狠了就會長一片紅斑或疹子。

他頓了頓,邊拿起筷子邊對白閱說:“你以後下午就到我辦公室來辦公,來我這兒拉上窗簾也不會影響別人工作。”

策劃部窗口朝西,曬且悶,受到日照的幾率同比于其他部門要大很多。

白閱咬着筷子,“那我影響到你怎麽辦。”

“那你就少說兩句話,天天飯吃得少,話比誰都多。”薛源用筷子敲了敲他手背。

每天的午飯基本上都是由白閱所承包,他說下了班回家沒事兒幹,得給自己找事做。

等到白閱撂筷,将飯盒收拾幹淨往袋裏裝後,正準備扯紙擦桌面,薛源便截了他的動作,扯了紙出來快速地将桌子擦幹淨。

“坐沙發上去,我跟你說個事。”

薛源少見地用着談正事的語氣與他說話,所以白閱愣了愣,低低哦了聲抱着帽子挪着小碎步往會客區的沙發處走去。

會客區與落地窗的距離較遠,在窗簾幾乎被薛源拉得嚴嚴實實的情況下,縫隙中鑽進的光線很是微弱,無法照射太遠,只能與會客區的黑暗相融,而後被吞并。

見白閱摘了帽子和墨鏡,薛源便也沒打算去開燈。

“白閱,我想跟你聊聊最近的工作情況。”薛源順勢坐在了他身邊,看着他的頭随着自己的話而垂得更下。

他沒有即刻回話,抽噎聲來得比他的回答早。

“今天你們開會的時候,他們是不是說我了。”白閱緩緩擡頭看向薛源。

他的眼裏終于有了光澤,光從眼裏噙着的眼淚上反出,這種光讓人心疼。

“不是說你。”薛源有些無措,伸手抽了張出來給他抹淚,“我現在只是想聽你對于近期工作的想法和困擾。”

白閱抽抽搭搭地說:“薛哥……你別怪我……我真的,有一點點……做不了這份工作……”

因為哭得太過于傷心,白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表達出。

薛源不知道該怎麽用言語哄,便只能前傾上身伸手将白閱攬進懷裏,就像撫慰他最小的那個弟弟一樣,輕拍着他的後背。

“我沒有怪你,白閱,你什麽情況我都知道的。”

“哥你不知道,光太刺眼了,我根本看不清東西,有時候辦公室裏的陽光還會把我曬脫皮。”白閱把臉埋在薛源頸間,身軀在微微顫抖。

溫熱的液體浸濕了薛源的襯衫領,細軟的發絲沒有任何力氣地紮在薛源的下巴處,讓薛源連癢都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白閱的這副身體到底有多脆弱。

“他們也從來都不跟我說話,我是不是被他們給孤立了啊……”

這句話在一個小時前,薛源跟策劃部的那些人說過。他當時只是表達了自己作為外人對現狀的看法,卻沒想到白閱也是這樣想的。

“并不是的。”薛源輕聲哄着他,“他們只是不知道怎麽跟你們這麽小的Omega相處,怕引起你的信息素紊亂。”

白閱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只知道你的身體狀況,你沒有跟我說過你的工作情況。你不說的話,我不知道,他們也不知道。”薛源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坐直身後,對上他的眼睛,繼續道。

“所以你要及時跟我說,也要主動跟他們說,可以嗎?”

聽完這句話的白閱身子微怔,他垂眸,抿緊唇調整了狀态,才輕輕說:“我知道了……薛哥對不起啊。”

“你很懂事。”薛源誇贊他,“圖也設計得好看。”

白閱輕哼,仰起臉,眼睫上還挂着淚,“那可不,審美這種東西是遺傳的。”

言語間諸多驕傲,令薛源失笑。

下班前,白閱詢問他能不能準時結束工作,想請他去家裏頭吃頓飯。

——薛哥你今天哄我了!我要報答你!

收到消息時,薛源正準備參與午時陡然打止的會議,所以他拒絕了白閱的邀請。

但白閱擁有着打不死的小強精神。

——沒事!我等你!

薛源無法,只得同意。

于是在整場會議中,他破天荒地聽不下去所有人還像往常會議那樣,用着大白話讨論無關緊要且沒有任何依據的見解。

坐在會議室裏主策幾乎都是Alpha,雖然每個人都有在克制自己不輕易散發信息素,但薛源還是能夠聞見混雜的味道。

他腺體隐約有些悶疼,這是薛源在每次聚集開會時無法避免的反應。

會議結束已是九點的事,在衆人起身要散的那一刻,薛源開口喊住了他們:“策劃部很少團建了是不是。”

“嗐,還團建呢。”部門負責人嘆氣,朝薛源無奈笑道:“都快忙嗝屁了。”

薛源把玩着手裏的筆帽,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日期,看向她,“你這周制定團建方案交給我,月中旬必須要組織起來。”

她滿臉懵逼,“不是,你鬧着玩呢?”

“說正經的,适當放松幾天,可以防止你們脫發。”薛源笑了笑,合上筆記本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白閱收到了他會議結束的消息便趕忙熱好了菜站在小區等着他。

穿着半截袖和五分褲,昏黃的路燈映在他身上。在晚間燥熱的風裏,他出了滿身汗。

房子是他父母許多年前為他購置的,用來方便白閱在淮城讀高中。裝修得很是溫暖,就是整潔度欠佳,各類顏料和畫架擺滿了整個陽臺區域。

白閱有些不好意思,“房間更亂……”

“你大學讀得什麽專業?”薛源看向他擺了滿桌的畫筆,有些好奇。

他回答:“金融。”

這樣的回答着實讓薛源有些詫異,他看着白閱挑了挑眉。

白閱則站在他的對面,朝他笑眯了眼。

嗯……我先說,白閱真的很婊(劃掉)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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