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跟江珉在一起過,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說。”
白閱垂頭看着地面,有淚順着他鼻尖悄然滴落,将滿地晚香玉濺散,令薛源在忽然間聞不見他那濃郁厚重的信息素。
就連空氣裏細微的塵土味都能輕易覆蓋白閱只餘半縷的花香。
“我是在大三的時候,通過高中同學群知道你跟江珉結婚的事。”
那時白閱只是在頭疼時順手打開社交軟件用以分散注意力,但看見同學群裏的消息刷了屏,熱鬧得令他反感。
于是他點開了消息框打算退出群聊,便瞥見了薛源的名字。
與江珉兩個字緊挨在一起。
他們閑聊着江珉與薛源在法定結婚年齡剛到的時候,就迅速地領了證,并調侃倆人感情濃厚程度。
屏幕上滾動的每條消息都在盡全力發揮自己最大的影響力,沖破白閱最後的堅強防線,将他逼至絕望。
他太癡迷薛源這個人,即便是看見這簡簡單單由兩個字組成的名字,他都能梗咽心悸。
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讓自己正常地出現在薛源面前,向他述說表達自己的滿腔愛意,因為他與薛源都是Omega,還有那層無可磨滅的血緣關系。
白閱甚至設想過,當薛源知道他擁有這段卑劣情感後,會有怎樣難以掩飾的嫌惡。
基于這些一眼就能望到結局的不可能因素,白閱咬着牙選擇了放棄,可嫉妒像是在他心間紮了根,汲取他所有的理智茁壯生長。
他嫉妒能夠在盛烈日光下陪伴薛源打球,能攬着薛源悄聲說些體己話,可以與薛源發展成受國家婚姻法所保護的江珉。
當嫉妒到達了頂峰,将會成為憎恨。
“我很難過你跟他結了婚,後來在S市偶然見到了江珉摟着其他的Omega時,我更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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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閱的聲音在顫抖,帶着薛源熟悉的嘶啞哭腔,“我那麽舍不得的哥哥跟江珉在一起了,江珉卻還出軌。”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白閱又不自覺帶上了謊言成分。
直面江珉出軌的場面,白閱真的難過嗎?
不,他根本不難過,反而欣喜到近乎癫狂的狀态,喜悅與陡然而來的松懈感占據了他全身,讓他恍惚間又産生了幻覺。
在人潮擁擠中他看見了中學時的薛源,汗浸濕了他的校服和他額前碎發。
這也是鼓動白閱徹底落實自己想要踏進薛源生活中的想法的主要原因。
他跟蹤江珉,拍攝一切他出軌的實質證據,将所拍攝下來的照片謹慎小心地收起,打算整理好後再盡數寄給薛源。
在看見江珉帶着人進入他在市郊所購置的那套洋房裏時,白閱甚至想過請人入室安裝微型攝像頭監視他。
但這樣的想法在與發小喝醉了酒,無意間低喃抖露出了兩句後,便被發小猛地拽住衣襟抵在牆面上,将滿瓶啤酒至頭頂倒下,給他澆了個清醒。
“你是不是瘋了,那他媽是犯法的事兒,你被屎給糊了腦子嗎?!”
當時白閱望着他,唇瓣輕顫不知道該辯駁些什麽,因為他确實是沒有道德可言,滿腦子裏都是怎樣才能讓薛源與江珉離婚。
不論用任何方式。
“今年年初的時候,湯鄞帶我參加了場拍賣會,并在後續酒會上,湯鄞介紹我跟江珉認識。”白閱突然輕笑出聲,擡手抹去眼角滑落的淚,看着薛源繼續說:“哥,你說,他當時會不知道你們已經結婚了的事嗎?”
薛源猛然怔住,沒有回話。
湯鄞當然知道,并且極其清楚薛源這段婚姻的真實性,所以他刻意領着白閱站在二樓護欄處,觀察大堂裏正端着酒杯與人寒暄的江珉,對白閱說。
“這是江家的小兒子,我很欣賞他,你們可以試着接觸接觸。”
在這個Omega需要依附Alpha才能過得恣意的社會中,湯鄞的父愛由此而體現。他盡可能地為白閱做出最好的選擇,即使這是他另外一個從未見光的兒子名義上的丈夫。
因此白閱聞言微怔,擡眸将目光放在他臉上,觀察他每刻神情,沉默了許久才輕笑,“我知道,他是我高中的學長,可我記得他已經結婚了。”
湯鄞望着樓下的江珉,伸手撫上他臉龐,語調緩慢解釋着,“他們沒有感情的。”
這樣的回答是當時的白閱沒有預想到的,于是他那為了迎合湯鄞而端起的虛假笑意忽然僵在了臉上。
在陡然而來的驚喜之前,他先是被迅猛升起的僥幸心理撐脹了胸腔,站在原地難以平複因湯鄞話語而悸動的情緒,本就躁動扭曲的心更是亂七八糟地跳動着。
那天是初春,風裏還有料峭冬寒,他獨自坐在露臺上想着薛源與江珉離婚後,他該如何做到走進仍舊空白又簡單的薛源生活中。
就着美好幻想,白閱幾欲在這樣的寒風裏沉醉,但湯鄞帶着江珉走向了他,将他的美好切斷。
喑啞滄桑的嗓音剮蹭着他耳膜,白閱抿緊唇極力克制自己暴怒的情緒,聽湯鄞用這樣的聲音與江珉介紹了他。
“我兒子湯閱,今晚你拍得那副畫就是他畫的。”
白閱垂眸瞬間冷了臉,只靜默了數秒後毅然擡頭瞥了眼湯鄞,再望着江珉笑道:“我認識你,也認識薛學長。”
霎時間,氣氛驟然凝固,只有湯鄞猛然将手裏的酒杯擱置在玻璃桌面上發出的清脆叮泠聲,來回飄蕩于三人之間。
他的聲音也随之沉了下來,“你怎麽認識的。”
黑青色的深夜裏飄起了細密春雨,有刺骨涼意,落在白閱眼睫,或随風拂過衆人身軀。
用簡單的言語就能戲谑湯鄞,并讓他緊張,白閱被湯鄞的打斷而煩躁的心因此舒坦了許多。所以他彎起嘴角笑出了聲,才安撫湯鄞,“他們在學校可有名了,比他們小兩屆的人都會認識他們的。”
話音剛落,江珉藏青色的外套便落在了他的肩上,隐隐約約有清淡酒香就着煙草味鑽進白閱鼻間。
“那都是以前的非主流事兒了,可別再提。”江珉低沉嗓音自白閱頭頂上方傳來,白閱擡眸看去,撞進了江珉滿是他身影的眼眸裏。
白閱只覺得好笑。
但他卻還是向江珉屈服,準确來說,是向江珉在閑聊裏不時帶上的薛源屈服。
因為他說了許多與薛源在中學時的事跡,比如躲在老教學樓後抽煙被逮了個正着,以及薛源高三那年突如其來的發情期。
“這件事你應該知道,那時候鬧得很大。”他點了根煙。
白閱輕應,但沒接着他這句話繼續說,而是問道:“你跟薛學長結婚了是嗎?”
他怔了怔,抖落了煙灰,與白閱對視,“是,這件事很複雜,但我能向你保證我和他沒有任何感情。”
于是白閱欣然接受了他所提出的二次見面的邀請。
“那你喜歡江珉嗎。”薛源倚靠在門框上,手裏捏着剛撚滅的煙頭焦躁地把玩,“如果你不喜歡他,為什麽還要跟他在一起。”
“因為他知道哥很多事,那都是我不知道的。”
薛源啞然,不知道該如何回他。他依舊會因為白閱的話語而心底酸澀,但理智讓他無法理解白閱的行為,“你這樣會很傷人的心。”
“可江珉沒有傷心,他只會因為我看到了真相而感到難堪。”白閱輕聲回答:“江珉他,只能做你的好兄弟。”
江珉欣賞他的矜貴與乖巧,并感嘆過他幹淨得連空氣裏的飛絮和塵埃都舍不得往他身上落。
這樣的欣賞中帶着湯鄞的默許,便于白閱而言是厭惡,是反感,是難忍的騷擾,他迫切地想要逃離這樣類似囚籠的欣賞。
好在他撞上了江珉的易感期。
苦澀焦香的酒味蔓延滿室,掐住白閱的脖頸将他強制性摁在冰涼的地面上,濃烈沉悶的信息素迫使他發情。
“你是故意的。”白閱攥住他手腕,望着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再次重複,“你是故意在易感期的時候來找我的。”
江珉笑了笑。
窗外夜漸深,斑斓的霓虹燈光透過玻璃窗映入封閉的包廂裏,信息素夾雜着飯菜的油腥味令白閱反胃。
絕望與悲戚被迫暴露在白熾燈下,供江珉無止休地欣賞。白閱沒有辦法逃脫來自于Alpha的桎梏,只能試圖用言語說動他。
“江哥,我昨天在你公司附近見到有人挽着你在笑,我很難過。”白閱抖着唇瓣,擡眸落淚。
終于,他怔住,伸手撫上白閱眼角,沒有回話。
于是白閱抑制滿身恐慌,順勢垂頭溫順地在他手背輕蹭,等待他轉身去抽紙時猛然掙脫江珉的手,踉跄起身沖出包廂,又軟了腿跪在樓梯間狼狽地向過往行人求救。
那天湯鄞來得很快,帶來了警方人員和江珉的兄長,在湯鄞隐有細紋的眉目間,白閱看到了薛源的影子。
後怕與兢懼令他悔恨自己主動去招惹江珉的愚蠢行為,他太過于高估自己,也太害怕肮髒與命定的信息素牽絆。
可他還是沒能擺脫江珉。
在江珉來到他家站在一樓大廳看着他,與他鄭重地表達了歉意,并解釋那夜是易感期來得突然,将他理智盡數沖散時,白閱也沒有半分動容。
卻又在那個靜谧平和的午後,江珉突然接了通電話,囑咐那頭的人要注意去醫院複查的時間。
白閱隐隐聽出電話那頭是薛源的聲音,平定的心瞬間被醫院複查四個字給揪起,在胸口裏劇烈跳動,震得他聽見了嗡鳴聲。
因此他接受了江珉的道歉。
三月底,江珉告訴白閱說,他需要回趟淮城談合作。
“薛學長不是在負責淮城嗎,他不能談合作?”白閱端起酒瓶将他還未喝空的酒杯給倒滿。
江珉瞥了眼他,随即點煙開始抽,“他身體不太好。”
“是怎麽呢?我記得他跟江哥讀書的時候,狀态好得能在球場上打整天……”
“你總問他做什麽。”江珉打斷了他的話,微抿一口酒,彈動指間煙灰,視線落在白閱帶着乖巧笑意的唇角,緩緩開口,“他曾經被一群Alpha誘導強制發情過。”
白閱怔住。
這一章……我修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