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床

見衛謙直直地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阮檬提高聲音又道:“團團,見到我不高興嗎?”

在他無數關于衛謙的久遠回憶裏,這樣的場面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阮檬極不習慣看到自己卻一言不發的衛謙,這比他剛發現這個世界和他記憶中的不一樣更加讓他感到惶恐不安。

連續兩聲“團團”入耳,衛謙回過神來,臉上的緋色卻是有增無減,他輕輕揮了揮手,示意殿內的宮女太監都出去,一行人弓着身魚貫而出,偌大的寝殿內很快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衛謙咬了咬唇,好半晌才輕聲道:“我聽說你在上林苑受傷了,傷到哪裏了?”根據他最新接到的消息,阮檬墜馬受傷頗有些嚴重,送信的人出宮來的時候,甚至還沒有蘇醒過來。

只要是有關阮檬的事,衛謙一向十分上心,也很容易失去平素的冷靜自持,聽說他摔了馬昏迷不醒,哪裏還按捺得住,當即就要趕回宮去,多待半夜也不肯,跟随的人誰都攔不住。

“哥,我的親哥,你要回去可以,好歹顧忌一下自己,我查過了,他沒外傷,多半睡一覺就醒了。”衛誠不僅是來送信的,也是接替衛謙去巡視河工的,不然衛謙再想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圓圓,做好你的事就行了,我心裏有數。”衛謙面無表情地說道,心裏卻是波瀾起伏,滿腔的擔憂之情根本壓制不住。衛誠向來不喜阮檬,雖說不會故意害他,提到他也不會有什麽好話。

周圍的人有些多,又是在野外安營紮寨,衛誠不好把人都打發走,有些話又不能明說,只得拉着衛謙的手跺腳道:“你有數什麽?上次驚動太醫院的事忘記了,這回千萬可得注意了。”

衛謙嫌棄弟弟啰嗦,甩開他的手道:“我明白的,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

明知衛謙有些不耐煩了,可衛誠還是忍不住又叮囑了句:“不許現在就走,好歹天亮了再出發。”

“知道了,你是我哥還是我是你哥?”衛謙很不習慣自己和衛誠的身份倒挂過來。

衛謙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衛誠再是不放心,再是有千言萬語也不好多說,只得告辭出發了。巡視河工的事不能說特別急,可他做事勤快點,衛謙看着也能安心點,不然就是回去了也放不下。

好容易熬了半宿,衛謙起初還記得衛誠的叮囑,回程的速度不是很趕,可走到一半他心裏突然一慌,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就是莫名其妙慌到不行,差點要喘不過氣來,可把身邊的人吓得夠嗆。

勉勉強強緩了過來,有知道內情的宮人勸他歇一歇再走,畢竟宮裏有皇帝夫夫在,天不會塌下來,更有諸多的太醫侍候着,衛謙哪裏肯聽,反而變本加厲提高了速度,一路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阮檬覺得衛謙的臉色比自己這個所謂的傷員還要差,哪裏還敢吊着他,急忙回道:“我沒什麽大事,就是磕了下腦袋,多睡了些時候,醒過來就沒事了,你別太過擔心了,沒事的。”

明明看着阮檬臉色紅潤精神不錯,絲毫不像受了重傷的人,可衛謙還是不放心,總覺得他有話沒說完,便追問道:“真的沒事?”說完還用眼神把阮檬的全身上下都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

“沒、事……”阮檬的底氣不是很足,失憶這事兒不能不說,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也許在衛謙看來,他們只是數日未見,分別前據說還鬧了點不愉快。可從阮檬的角度出發,他和衛謙分開的時間就太長了,無論心底的思念有多深,近鄉情怯也是難免的,好多話也無從說起。

“要不要傳太醫再瞧瞧?”衛謙察覺到了阮檬的異常,語氣愈發變得小心翼翼。

阮檬無所謂,只平淡地解釋道:“張院使半個時辰前剛告退,說我脈象正常得很。”

阮檬原以為,衛謙不會在意自己的解釋,還是堅持要讓張燮過來,親自問過才放心。

誰知衛謙竟然沒有堅持,他說自己有些累了,想進屋換身衣服歇一歇,還讓阮檬別跟着。

阮檬看衛謙的臉色的确不好,蒼白地不太正常,也就比常年多病的衛諄好一點點,哪裏還敢多話。

目送衛謙走進內室,阮檬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可到底哪裏不對,他一時又說不出來。

遲疑片刻,阮檬默默跟了進去,衛謙的确說了不讓他跟着,可他并沒有答應不是。

進入內室,阮檬大驚失色,為什麽衛謙沒有睡在他的床上,而是睡在了隔壁的房間。

長信宮的寝殿很大,東稍間和東次間都布置了床,阮檬之前睡在東稍間,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衛謙也會睡在那裏,至于外面那張床,要麽是擺設,要麽是偶爾使用,不會怎麽派上用場。

看到衛謙在東次間睡下了,阮檬心中更不安了,他們的關系有這麽差嗎,竟然是分床睡的。

阮檬有心想要問清緣由,可衛謙已經躺下了,大宮女紅楊朝着他擺擺手,用氣聲說道:“內君殿下,太子殿下一路趕回來很累了,你先讓他歇歇,有話等他醒了再說。”

紅楊綠柳都是在東宮侍候多年的宮女,過去這些年衛謙和阮檬間的事情,她們看得是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更心疼太子殿下,無奈太子殿下最護着內君殿下,她們身為宮人,也難免有些不忿。

阮檬立即做了個封口的姿勢,随即表示自己不會出聲,就在這裏看看衛謙就好。

紅楊一臉活見鬼的表情,明明他們出宮之前,太子夫夫已經好幾天沒說話了,怎地幾天不見,阮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得似乎有些快了,難怪太子殿下之前頗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

阮檬到底是東宮的主子,又說了自己不會出聲打攪衛謙,紅楊當然不會也不能阻止他,只能無聲地告退了,說自己和綠柳都在門外守着,內君殿下有事請吩咐。

阮檬随後在床沿坐下了,心裏怪異的感覺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比之前更強烈了。

衛謙是聽說他受傷了趕回來的,見面卻沒和他多說幾句話,還看起來累得不行的樣子。

阮檬從小和衛謙一起長大,少年時代的衛謙精力是何等旺盛他哪有不清楚的,能把衛謙累成這樣,難道是一路不眠不休趕回來的。阮檬想到這裏,頓時感覺又酸又澀,對衛謙心疼到不行。

覺得衛謙已經睡得很熟了,阮檬的膽子也愈發大了,他悄悄伸出手,往他臉上摸去。

衛謙的身體明顯對阮檬是不設防的,對于他的接觸毫無抵觸,還下意識地用臉蹭了蹭。

感覺掌心溫涼的觸感,阮檬百感交集,第一次真正有了自己回到了這裏的踏實感。他終于又觸碰到了活生生的衛謙,而不是在夢裏努力睜大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卻捉不住一片衣袖。

輕輕摸了兩把,阮檬覺得還不過瘾,又見衛謙的唇習慣性地有些微微嘟起,心裏就更癢癢了。

屋裏沒有其他人,衛謙暫時也不像會醒過來的樣子,阮檬的膽量進一步的膨脹了,他做了件以前想做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做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嘴貼了過去,蜻蜓點水似的在衛謙的唇上親了下,然後迅速地挪開了。

明明沒人看到,便是有人看到也沒關系,他們是合法夫夫,自己屋裏親親算什麽,可阮檬還是有點做賊心虛,他下意識地左右看看,随即用手捂着臉笑了起來,笑得有點傻乎乎的。

阮檬以前看過衛謙很多回,離開他以後更是回憶了他無數回,可當少年衛謙清俊秀雅的臉重新出現在面前,阮檬還是覺得看不夠,而且是越看越好看,衛謙現在是他的,這個世界太美好了。

默默看了許久,阮檬有點困了,見衛謙好像還不會醒,幹脆脫了靴子上床去。

衛謙原是睡在床中間,左右兩邊留給阮檬的位置都不是很寬敞,阮檬左右比劃了下,最後選擇側着身子在床邊躺下了。

躺好以後,阮檬伸手去拽被子,他不想驚醒衛謙,動作十分柔和。倒是衛謙明明還在睡夢中,對阮檬的舉動卻很配合,似乎早已習慣了他的氣息。

坐着的時候犯困,躺下又沒了睡意,阮檬懶得再動,就這麽安靜地躺着,還時不時摸摸衛謙的頭發之類的,玩得不亦樂乎。

又過了會兒,衛謙突然睜開眼睛,看到阮檬近在咫尺的臉吓了一跳。阮檬在自己床上躺着,衛謙被自己看到的事實驚呆了,腦子瞬間停止了轉動,整個人陷入呆滞狀态。

阮檬沒想到衛謙此時會醒,撫在他額上的手像是觸電一般猛地彈開,臉上寫滿不知所措。

他該如何向衛謙解釋自己的舉動呢,就算是夫夫,睡着了在人身上摸來摸去,好像也有點怪怪的。

沒等阮檬想好說辭,就見衛謙臉色一變,他半撐起身子,越過阮檬伏到床邊,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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