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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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氣又翻上咽喉。
怪惡心的。
還得找找剩下的。
在這邊。那邊也有一個。
好了,都找全了。
造孽啊。明明叫你們走的。
非命。
偏要死于非命。
仁義恩情什麽的,丢了就好了。為那幾口稀粥不值啊。
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這麽多條性命,背不動。
我背不動。
都不聽我的。誰都不聽我的。
您瞧瞧,這就要曝屍荒野了,我一個人,想埋都埋不了。
怕來不及。
還要去保護活着的人啊。
第 7 章
早晨聽師父說要在山上坐一日,傍晚的時候才散。剛才聽了好一會兒,陶七覺得也不大有趣兒,桓遠說幹脆下山回城裏去玩兒玩兒,便應了聲好,于是三個人鬼鬼祟祟地從清談會溜了出來。桓遠走的時候還從路過的小厮端着的盤子裏順走了一把青棗。
“說吧,你去江州幹嘛了?”陶七邊走邊問。
鶴鳴溪水汩汩流向山腳。陶七雖是對着桓遠問話,眼睛還瞅着觋羅。她踩着溪水邊高低不平的石頭一蹦一跳地往前走,陶七擔心她一不留神失足落到水裏去。
“觋羅,過來一下,有好東西給你。”桓遠沒回答陶七的問題,一邊叫觋羅一邊在兜裏翻找着。觋羅聞言跳下石頭跑了過來。
“什麽好東西?”
陶七也挺好奇的,只見桓遠伸手在觋羅耳邊撫了一下,收回手時,少女耳邊就落下了一朵淺色的小花。
“好好沿着道走,不然又摔了腿,今天就玩不成了。”桓遠笑道。
觋羅斜眼看看鬓邊的花,又用手指碰了碰花瓣,應了聲“好”,然後擠到陶七和桓遠中間,一手挽一人的胳膊,拽着兩人往前走。
“桓遠,你去江州做什麽了?“陶七又問道。
“我爹帶我去提親了,就是剛才那個老頭家的小姐。“
陶七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怎麽又是這個。
“然後呢?”
“我們等了一個月,這老頭一直說自己病了見不了人。我爹等得煩了,正好看清談的日子要到了,就叫我一起回來了。”
“怪不得阿遠說那位小姐漂亮呢,原來早就打聽過啦!”觋羅玩笑道。
桓遠聽了也沒生氣,反而愁眉苦臉地道:“我有什麽辦法?又不是我自願要去提親的,打聽打聽心裏好歹有個準備,若是個醜娘子,成親的時候也不至于吓得腿軟吧。”轉而又一臉神清氣爽,“雖然那老頭一直讓我們吃閉門羹着實讓人火大,不過也正好,這門親事肯定涼啦!”說着哈哈哈笑起來,看起來真的很開心的樣子,“這下陛下也怪不得我爹了,畢竟是人家不願意呢!”見陶七和觋羅面面相觑,解釋道,“哦,我忘了說,是陛下安排我爹去問這門親事的。”
陶七點點頭,示意桓遠繼續說。
“你們還不知道吧,陛下開始籌劃北上的事了呢。但朝廷能出的兵力和軍饷其實不多,少不了要找些有實力的大族出力支持一番。像我們這些北方來的,雖然又比着過去分了地、賜了産業,但畢竟還沒幾年,說實話就是外強中幹,在南方門路也沒那麽多,結果還是得靠南方本地那些個大家族。籌備軍隊這種出人出力又出錢的事,也不好直接開口,而且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還要人家願意才行。所以嘛,就算是陛下,也只得先收買人心不是,得讓人家覺得有理、對自己有益,人家才會心甘情願,或者就算不心甘情願吧,也要找個理由讓他們不得不支持。”
陶七搖搖頭,“這麽弄變數太大了,萬一這些南方人變了卦,不就前功盡棄?”
桓遠點頭表示同意,“所以才要結親把關系拉得緊密些,讓大家拴在一塊兒,誰也跑不了。”
“那怎麽偏偏挑了這家?而且還沒成。”
“這麽說雖然對不起陛下,但沒成我真是要謝天謝地。”桓遠裝模作樣地閉上眼朝天拜了一拜,睜開眼接着道:“你知道的吧?這些南方人完全就是鐵板一塊,還瞧不起我們,笑話我們是粗人、拿我們和關外的胡人比的。上回有哪家的小哥跟他爹來我們家吃飯,回去之後壞了腸胃,竟說是因為在我們這吃了粗食鬧的。酪哪兒是粗食啊,其實是那兒子一直吃個不停才變成那樣的吧?一下吃那麽多,就算我們這些吃慣了的也受不了啊!”
桓遠郁悶地嘆了口氣。
“說遠了。其實找上這老頭,一來他們家勢力在武昌郡,從荊州到京城要從他們那裏過的。萬一荊州有人作亂了,他們一攔就能把人攔住,朝廷也好有時間反應。二來這老頭向來是牆頭草那一類,說白了就是兩面三刀。他們家處的位置雖然重要,但在這南方也不算是鼎鼎有名,和揚州本地還有荊州的幾家比也只能算有頭有臉吧,真正有名那幾家心裏都看不上他的。不過這老頭門路多,人脈廣,臉皮還厚,有本事說動別人,反過來沒那麽清高,我們籠絡起來也容易些。”
“但他讓你們吃閉門羹了。”
“我們家門第也算是高的,怎麽看吃虧的都是我們吧?我正納悶兒呢,今天算是懂了。原來這老頭早看着頂上的枝頭呢,”桓遠對着陶七擠眉弄眼,“結果碰了個大釘子。謝先生替我和我爹出了口惡氣,陶七,我明天當面去拜謝你師父吧。”
陶七笑道:“師父才不管什麽惡氣不惡氣。你要真來了,小心師父也讓你吃閉門羹。”
“說起來這老頭消息怪靈通的。他都知道了,恐怕得到消息的人還不少。謝先生高升,你們觀裏最近怕是要不得安寧了。”
“什麽?怎麽就不得安寧了?”
“送禮的,混臉熟的,可不都得往你們觀裏跑。”
“那把門關了就是了,讓他們在外面鬧。師父喜歡清靜。”
桓遠一臉同情,“我知道。謝先生一個快成仙的人,沒做官就算了,做了官了,反倒礙事的多了。本來謝氏就不得了,如今先生再官複原職,旁人看謝氏都得仰頭往天上看了。”
“官複原職?”
“對啊。你居然不知道麽?謝先生原本在長安任太史令,專管司天的。我以為你們天天跟着先生學天文星占,早就知道了。”桓遠一臉不可思議。
觋羅笑了,“師父不說這些。”
“太史令官職很高麽?比桓将軍還高?”陶七問。
“比我爹高了,算是和祖将軍平起平坐吧。不過嘛……也不好比。祖叔叔是帶兵的,太史令是個文官,俸祿、官階都和祖叔叔一樣,雖說是個文職,聽起來地位高些,但實際上權力還是差得多吧。”桓遠拍了拍陶七的肩膀,“謝氏是星占世家,就算來了南方本來也是被人高看一眼的,謝先生如今一下又站到了朝堂最前面去,七郎,你已經成了香饽饽,做好心理準備,今天這老頭不會是最後一個,還會有人來找你師父商量給你定親的。”
“師父都說了要傳我們衣缽,才不會答應。”
“別人主動找上門,那還好說。但要是陛下賜了婚,就跟我這回似的,你也跑不了。不過你們畢竟還有個修道的名頭,就算陛下提了,你師父拒絕起來大概也要容易些的。”
陶七想了想,又問:“觋羅不會也是一樣吧?”
“觋羅還小,還有幾年才到出閣的年齡,現在還沒她什麽事。”桓遠說着去牽觋羅的手,一面嚴肅地宣布:“況且想要娶觋羅,還要先讓我這個哥哥答應才行。” 。
陶七“撲哧”一聲笑了。
“觋羅,你聽到沒有,桓遠連自己都管不了,還管閑事管到你頭上了,你看他,像不像個老媽子?”
觋羅也笑,“哥哥,阿遠是好心。”
“他說他是你哥哥,你認不認?”
“那我叫阿遠‘哥哥’,以後只叫哥哥‘七郎’,哥哥覺得怎麽樣?”
“這麽快翻臉,這些年白對你好了?”陶七打趣道。
“這怎麽叫翻臉呢,你說說,從小到大我對觋羅哪一點比你差?”桓遠也笑了,“叫我哥哥她哪裏吃虧?多一個人保護你妹妹還不好?”
“桓遠,這話你說的?”
“我說的。”
“那我們說好了,無論是誰,無論遭了什麽危險,都要護着她的。拉不拉勾?”
“就怕你不願意呢。”
“沒有反悔的。”
“才不會反悔。”
第 8 章
小小的少年擡頭望着謝玄,一只手牽着神色懵懂的妹妹。
——先生,我爹他們呢?
聲音稚嫩,眼神急切。
該怎麽告訴他呢?這麽小的孩子承受得住将要揭曉的噩耗嗎?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沒管那些管不到底的閑事就好了。
沒有自以為是地插手別人的